虫灾—— by二道河桥

他点了点头, 拿出对讲机：“我现在就联系上级。”
这一次，尹青荇是真的感到一些疑惑。他们是不是太信任她了？
她看这名警卫已经联上频道,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警卫抬起头，这一下她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疑惑，似乎这件事很突兀。尹青荇想，其实现在才问已经够不礼貌了。
她还是不敢太信任别人。
“周洋。”他表情平静的回了一句，一边对着对讲机报自己的编号，正要把尹青荇的话说给那边听。
尹青荇却在这时打断他：“周洋，长话短说。这些火蛾是从一辆正在燃烧的电车上出来，遇车就扑，莹西高速上车辆堵塞严重，车跟车之间缝隙狭小，一旦火势起来了，能一路烧穿。然后，它们身上携带的火源很可能带电，不能用水，否则会触电！”
周洋侧过头看了尹青荇一眼，然后对对讲机道：“听到了吗？”
他低声重复几个关键词：“莹西高速，火蛾，电着火，火灾。”
接着，他扭头看向尹青荇：“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尹青荇努力回忆她贫乏的火灾自救知识：“……对了！还有烟！”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她实在记不住，只能道：“燃烧的烟有毒！”
周洋眉眼往下压了压，整合信息后对着对讲机语句清晰的重复道：“再重复一遍，莹西高速出现……”
对讲机那边回道：“收到！请问还有什么别的线索？ over ！”
周洋声音明显比刚刚更低沉了：“……没有，over。”
随着代表通讯联通的绿灯熄灭，整个车厢里的气氛都凝重了不少，尹青荇以为他会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却没想到他只是对着对讲机沉默了一会儿，就把对讲机收了回去。
车厢里没有人说话。尹青荇反倒是憋了一肚子的疑惑，为什么对她这么信任，为什么不问她，为什么知道莹西高速出事了，还毫不犹豫的继续往那里去。
尹青荇都做好被强行带回去的准备了。选择提前跟警卫说，也是怕自己赶到现场已经来不及，她必须要借助政府的力量。
从上两次虫类事件，她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只有一个强大有力的系统才能够在救援这件事上达到最大的效果。
尹青荇都快忍不住不适，想要主动找人搭话了，却没想到周洋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只能闭上嘴巴，准备等人电话打完。
周洋接起电话，应了几声，朝尹青荇望过去，然后他朝尹青荇递手机：“书记想要跟你说两句。”
尹青荇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点——不是没有人问，而是这些警卫认为这不是他们该问的。他们只是保护她安全的警卫，并没有资格对她的行为指手画脚。
那句“在保护您安全的基础下，一下以您的意愿为首”竟然不是一句虚话。
这些警卫，把这句话当做信条遵守，周洋只是其中之一。换另一个警卫，他也会表现得跟周洋一样，这不是一个普通警卫的素质，这是常年训练出来的，一个军人的素质。
所以他在被她问到名字的时候，才会意外，因为他认为尹青荇完全不需要去了解一个警卫的名字。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的联系，与目标产生过多的牵扯并不利于他的任务。
哪怕他早已经做足了为任务牺牲的准备。
尹青荇迟疑了一会儿，才从这短暂的思绪当中抽出来，她伸手接过手机。
手机另一端一片沉默，尹青荇意识到那边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接过电话，于是先开口道：“书记？”
“尹青荇，我是周书记，上次我们在医院见过，你还记得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尹青荇没有看周洋，她扭头看向窗外：“记得的。”
“这次事件，我要谢谢你再次提前告知我们，我门已经安排消防车还有消防直升机往那边去了，根据现场群众传来的情况，目前火势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应该很快就可以扼制住火情。”
他的话语给尹青荇一种安定的感觉：“你现在是在往莹川高速上去吗？”
尹青荇有一些犹豫，但是这种犹豫在此时又显得没有说服力。她最终点头道：“……是的。”
“你想要去帮忙对吗？”周书记斟酌语气，缓缓说道。
尹青荇：“……是。”
周书记道：“尹青荇，我理解你迫切的想要救人的心情。你是个勇敢的姑娘，在前几次事件中，就表现出来了。为了救人你奋不顾身，这很好，但也不那么好……”
“因为救人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职责，你这么年轻，有着自己的人生，有着自己的父母，你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你本应该是被保护的人，而不是去保护别人的人。”
尹青荇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露出身上尖锐一面：“……是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吗？”
\ 不仅仅是这样，我希望你能够更珍惜自己的人生。 \ 周书记语气更加放缓：“孩子，你不要把别人遭遇的灾难放在自己身上，当做自己的责任。
我想那些曾不幸遇难的人也不会因此去责怪你。 ”
尹青荇这一次沉默了更久，久到周书记都以为她是不是断线了。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他听到电话另一端，那个女孩子的声音，通过电流带点不真实的质感响起来：“……如果说是我的责任呢？”
周书记眉头皱起来，他的这次通话并没有经过加密，因为只是知道尹青荇这次并不在家里待着，而是在往莹川高速上去。作为一个大人，他意识到这个小姑娘行为上有些走偏了。所以就有了这次电话。
他完全没想到这次随心之举，竟然会带来这么大的突破。但是尹青荇这句话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跟那个组织有牵连，很可能是这个姑娘正义感太爆棚，发现了什么，但是当时没有及时制止，就把后面的一系列事怪在了自己的头上。
周书记并没有打断尹青荇，而是安排人把这次通讯加密，随后才继续假做无事一般笑道：“如果这都是你的责任，那我们这些公职人员不都要因此谢罪了？”
尹青荇要说这句话，需要一些勇气，所以她是酝酿了一番，才继续说道：“如果，我是说，我能够控制那些虫子呢？”
这句话带来的消息太爆炸了，就连原本打算屏蔽掉自己耳朵的周洋都忍不住侧过头，朝这个普通的高中女学生看过去。
此时周书记也有一些稳不住了：“等等，尹青荇，你是如何确定这件事的呢？有没有可能这是你的错觉？”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失态，尽力用更平稳的声线，严肃道：“尹青荇，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如果你真的能够控制住那些变异虫类，那么这将成为我们最大的王牌！”
周书记这会儿庆幸自己还好之前有先见之明，给尹青荇安排了几名警卫，不，几名实在是太少了！他应该直接安排一个连……然后想想自己并没有那个权限，但这并不重要。
如果尹青荇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她的重要级别能在瞬间飙升到中央厅级干部的程度。
尹青荇其实此时也非常的紧张，她相当于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暴露出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一开始并不确定，在踩死那只虫子之后，我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第二天早上早自习。我感受到有一只蜜蜂在靠近……”

第22章
“但是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她说：“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有机会可以救下大家的……直到第二次……”
“不, ”周书记打断她：“你当时的决定是对的。如果你在那个时候浪费时间，也许你也会死在那里，本来被救下的人也可能会因为救援不及时而丧生。”
尹青荇过了一会儿, 才轻声说：“谢谢您。”
周书记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她说。
“……我是第二次，也就是白蚁那一次，我再一次提前感受到了，比蜜蜂那一次更清晰。我能够感受到那些虫子的情绪，悲伤的，欢喜的……我想也许我可以试着去跟它们沟通……”
周书记面前摆放着两次事件的报告内容，在里面有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根据走访当事人得到的信息,当时那些白蚁在敲破墙壁被人发现的时候，并没有跑,而是以结成团的样子缩在墙内。
当时特地找了昆虫学家研究分析白蚁的习性, 却并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结果，最后昆虫学家认为白蚁在经过变异以后，也许生活习性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至于当时为什么变异白蚁不跑，也可能是它们正在□□的关键时候,也许它们在举行某种盛大的仪式。在没有可参照物对比的情况下，它们的行为只能靠人类的猜测。
但是此时, 周书记觉得自己可能解决了这个迷惑,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在发干：“……你做到了？”
尹青荇咬了咬唇：“……我不确定，我当时想,如果它们出来,那么这整栋楼立刻就会塌，根本来不及撤离……我报着万一的心,与它们成功建立的联系——我要它们不要动。”
【不要动】
数万亿白蚁收到了来自虫母的指令，不是一个，是无数个端口自此亮起，蒙昧的虫族第一次收到了来自最高存在，来自母亲的信息。
它们近乎疯狂的情绪汇合成海量的信息涌进那脆弱的联系中去。
脆弱的虫母根本承受不住这些信息的冲击，那极其微弱的联系通道也在短暂的时间内就因此断掉。
丧失母亲联系的虫子们曾出现过短暂的慌乱，好在新手虫母在片刻后就再次恢复了联系，并稳住了它们的情绪。
但是这些虫子太多了，需要容纳的信息也太多了，新建立的联系通道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在一次又一次的建立新的通道过程中，虫母……也因此崩溃了。
“……我没办法再建立联系了。”尹青荇说。
周书记记得当时走访医院事件的当事人信息中有这样一条——“当时那个姑娘突然流了好多血，吓死人了！是有什么病吗？”
医院检测结果是没有大碍，周书记就把这条消息给压了下来，因为当时调查组内部在对待尹青荇这件事上出现分歧，这条消息很容易让其中一部分本人加重对尹青荇的怀疑。
此时，他听尹青荇叙说，才发现这个年轻的小姑娘早就做了远超他们所想象的一切事情。
【母亲？ 】
那些白蚁耐心的等待着母亲下一次的出现，它们已经有经验，知道母亲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再次找上它们。
可是它们等啊等……早就应该再次出现的母亲却没有出现……
在通道的另一头是一片死寂，本来已经习惯如此的白蚁们却因此彻底慌了。
母亲……消失了……
本来还能再坚持一下的白蚁们纷纷暴动，在它们的暴动下，整栋医院都因此化作粉末。
可是母亲并没有再出现……
违背母亲命令的恐惧与母亲消失的恐慌让这些本就脑容量不大的虫子产生极为强烈的自毁情绪。
周书记捏着那叠厚厚的报告，这几天他已经对着这份报告研究很长时间了。
他对尹青荇说道：“既然如此，那有件事也不需要隐瞒你了，我们的武警部队在探索医院遗址的时候，发现了大量的白蚁……尸体。”
因为有上一次处理蜜蜂尸体的经验，找来研究虫类为什么变异的昆虫学家认为这些虫类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发生变异，但也存在着极大的后遗症，变异后的身体一般会在短时间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并带走它们的生命。
电话那端的女孩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的回道：“……我知道了。”
周书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说一些话来安慰她，就在这时，尹青荇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直到第三次，我才确定自己真的能够控制那些虫子。”
周书记这时候诧异了一秒，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你是说记者招待会……”
蚊女目前还在审讯室里待着，针对她的问话还在进行，周书记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另一方面，蚊女作为一名在被变异虫类寄生后还活下来的人类，她吸引了太多的关注，这也让调查组因此受到多方力量的试探和压力，能不能留下蚊女也还是一个未知数。
只有证实蚊女确切跟组织有密切或直接的关系，调查组才能够顶住多方压力，留下蚊女，并使其成为其中一名后手之一。
早在招待会结束没多久，网络上就已经有一些媒体拿蚊女是一名自由公民，享有基本人权自由，调查组无权控制她的人身自由来攻击调查组控制蚊女的合法性。
这其中还有一些来自国外的力量在捣乱。好在中央给了调查组极大的信任，让他们不用顾虑太多。一切以抓住组织首领，击破组织阴谋为第一目标。
这次恐/怖事件的严肃性，恶劣性还有影响性是自建国以来之少有的，全国人民，还有国家当局都在关注这件事的进程与发展。
如果莹川市的领导班子有表现不当或者错漏的地方，那么等待他们的，很可能不仅仅只是被卸下乌纱帽，还有可能要面临刑法的制裁。
但此时，周书记从尹青荇这里得到了极为宝贵的第一线索，甚至比询问蚊女的预审员还要早知道。
他不由得更端正起姿态：“你……您请说。”
周洋已经在检测警车上有没有窃听器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这辆车本就是他们警卫自己开来的车。早就经过一次合格的检验。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觉得自己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甚至他用怀疑的眼神巡视了一圈他的战友，认为他们在保密条件上都算不上合格。
接下来他不仅要保护好尹青荇，不让她遇到任何可能的危险，还要监视同样听到这些消息的同伴，让他们不能在这期间与任何外人有接触。
这被监控的人当中，也包括他自己。
“早在一开始我知道，那个人马上就要死了。因为那只蚊子马上就要从她的身上钻出来。”尹青荇本以为自己在之前的表述当中就会受到质疑。
但她并不畏惧，因为她只用拿出第三次结果，就可以证实她前面说得一切都是真的。
虫子当然没办法做她的人证，可是蚊女可以。也正是因为这点，她才敢鼓起勇气坦白这件事。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周书记从头到尾都给了她极大的信任，完全没有让她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所说话真实性的意思。
他在她说完第二次白蚁事件的时候，就已经完全相信她了。让她有一种自己所有打算似乎都落空的空虚感。
但是她还是继续讲述：“一旦它钻出来，很多人都会死。除非在这之前就杀死它，趁它还在那个人身体里没有出来，连着那人一起杀死才是最优解… …
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
但是她没有。周书记想，因为尹青荇当时突然站出来制止警卫的举动，甚至还被人冠上“圣母”的讽刺名号。
引来许多人的怨恨和声讨，直到蚊女最后站出来替她解围，但就算如此，到现在还有一些质疑的声音。
就是他们内部也不是没有人为这一点感到疑惑。副书记对他讲述，那个女孩当时眼里似乎有一股别人没有的信念。她在众人的质疑声中，那股信念也像摇摆的浮萍一般随时会熄灭。
他就觉得，他不应该让那光熄灭。所以在女孩问他相不相信她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回答了相信。
在他回答完没多久，女孩眼中的光立刻就亮了起来。他想哪怕后面有什么责任，他作为一个大人也愿意替她承担。
周书记接受了副书记写下的检讨。内部口头批评一番，就把这事轻轻放过了。
此时他心里真的庆幸，幸亏当时副书记的一时心善选择了女孩，否则……
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让周书记从回忆中抽出来。
“好像总有人要做出牺牲。”电话那头的女孩说：“牺牲这个女人的性命，让在场大多数人获救。这个选择似乎是对的。”
“可是我讨厌这一点，难道就没有一个选择，能够让人不用牺牲吗？”
“那谁去死呢？”她似乎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旁人：“然后我就对那个虫子说，你去死吧。”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蚊女现在还活着，就说明尹青荇再一次做到了。
现在让周书记有些烦恼的是，尹青荇能够做到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周书记的想象, 一开始他最好的预期也不过是尹青荇能够影响到那些变异昆虫。
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在这情况这也算是幸福的烦恼了。周书记脑海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他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幽默。
他一方面很激动尹青荇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担心尹青荇这样的能力一旦暴露，会引来组织的疯狂报复，他们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想要杀死尹青荇。
原本他给尹青荇安排警卫就是防范组织的报复，算是特事特例，本来她是没资格安排警卫的。现在不是资格不资格了，一旦她的文件传递到中央，她的安全级别能直接上升到最顶级。
但是他烦恼的是,不是没人保护，而是安全级别的突然上升,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人家尹青荇她有不对劲吗？
周书记想了很久,最终做了一个决定——一切寻常，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后以他为首，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转为地下，成为尹青荇的专职保密员。
保密员是国家专门为了保管秘密文件而设置的工作人员。而他设置的这个保密员则是专门只保管这一个秘密, 每一个保密员必须要做好把秘密带进坟墓的准备。
周书记一边叫人拿来尹青荇身边人的档案，一边对尹青荇道：“尹青荇,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考虑到尹青荇目前只是个高中生, 她并没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保密意识。很可能因为憋不住心里的秘密，就跟最亲密的人说了出去。
果然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再响起来就说：“……陈妮知道一部分。”
周书记立刻把陈妮的档案调出来, 两人是同学，又是好朋友, 形影不离，想要保密确实很困难。就在周书记准备把陈妮选为涉密人员的时候……并对其安排一系列针对涉密人员的措施的时候。
尹青荇像是为陈妮辩解一样，强调道：“但是她不会说的！”
周书记的动作一顿，他忽然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表情严肃问道：“你能替她担保吗？”
尹青荇迟疑了一下，接着坚定的回答：“……我能！”
周书记就把这份档案拿在手上：“尹青荇，我要做的这份决定，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你。要知道想要成为保密员的资格是很苛刻的，陈妮明显不够条件。
但是……我想，作为朋友，她也很愿意为你坚守这个秘密。请问你愿意她成为你的保密员，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吗？ ”
尹青荇虽然还是捏着手机，倚靠在车窗旁的姿势，但是一旁的周洋明显感觉到这个女孩的情绪一瞬间就高昂了起来。
“我愿意！”她的眼睛闪烁着光，跟刚刚凝重的模样判若两人。
周书记对尹青荇温柔的说道：“你目前的保密工作由我还有周洋等负责，我和周洋都是你的保密员，尹青荇，你要记住一点，只有在面对我们的时候，你才可以说出秘密。并且要保证在场的保密员大于或等于两位。一定一定要记住。”他强调完后说道：“好了，你可以把手机还给周洋。”
尹青荇用力的“嗯”了一声，她扭头把手机还给周洋。
周洋拿起手机，他心中已经有预感，自己未来的任务不会轻。
果然，周书记的话语在电话那端响了起来。
“编号4527周洋，现在有一份重大的任务要交托给你，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相比较面对尹青荇时的温柔，在面对周洋的时候，周书记的话语明显要强硬几倍。
但是周洋已经习惯周书记这么说话了。他立刻坐正，敬礼道：“报告首长，编号4527周洋已经做好准备了！”
尹青荇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外坐了坐。
周洋目不斜视，大声应了几声是，随后挂掉电话。
他的表情严肃得让尹青荇根本不敢靠近。她忍不住放小了呼吸声，再次感觉到那种压力。
周洋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点了点开车的那名警卫的后靠背：“把所有能够通讯外面的设备一分钟之内全部交上来。”
开车的警卫应了一声：“是！”然后扭头冲副驾驶位上的警卫道：“帮我一下。”
尹青荇看着他们迅速把自己身上的手机，蓝牙耳机，智能手表，还有些她分辨不出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都交了上来。周洋挑挑拣拣，把大部分设备的电池都扣掉了，然后再还回去，只一人留了一个对讲机。
“现在这个对讲机只能通一个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人一小组，互相监视对方，不能让任何一人单独离开他人视线。明白吗？”
“明白！！”
尹青荇意识到周书记对待她这件事到底有多认真严肃。她忍不住有一些紧张，看了周洋半天，发现他半点没有要安排她的意思。
她顶着要面对周洋的压力，硬着头皮问道：“……那个，我要交手机吗？”
周洋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用。您只需要做一件事。”
尹青荇咽了咽口水：“什么？”
周洋：“请保持一切如常。”
车辆停了下来，莹川高速到了。
尹青荇还愣着有些没反应过来，警卫已经拉开车门。
她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最开始是想要来莹川高速解决火蛾的事情。说到火蛾，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彻底黑了。
周洋的眼睛像鹰一样往四周巡视了一圈，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打了什么眉眼官司，其中两名警卫就消失不见了。
等尹青荇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只剩下周洋和另外一名警卫。
周洋见她看过来，小声解释道：“其他的人会装作普通人在四周暗中跟着。接下来由我和另外一名警卫贴身保护您的安全。”
尹青荇没有回话，她此时并不太在意周洋几人干什么。她看到有人已经设置了警戒线，拦着不让其他人靠近这里。四周已经看不到行驶的车辆，但是远处能够看到有人停靠在路边，远远关注着这里的事情发展。
途径这条路的几个路口都被封了，如果不是他们开得是警车，根本进不来。
尹青荇已经看到好几辆消防车在路口边，地上铺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火没有灭。”她突然张口道。
其实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火场中心的情况，但是尹青荇却再次提前感知到了，那股玄而又玄的预感。
她与虫类深刻的联系让她很轻易的就能够察觉到远方变异昆虫的存在。
尹青荇毫不迟疑，就往那呼唤她的声音方向前去。
【吱——吱——】
周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同时时刻注意着尹青荇的动向，在她动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她给人的感觉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如果一开始她给人感觉还是普通无害的高中生，甚至有一些怕生内向。周洋有一些烦恼于怎样做才能不吓到她。
那么此时，她竟然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另一名警卫已经有些应激反应，下意识的把手放在武器上，随后诧异的看了周洋一眼，被周洋不动声色的摇头制止。
不要问，不要动。
周洋忍住直觉对他发出的抗议，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他快步跃到她前面，在那一刻，感觉自己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早在尹青荇说出真相的那一刻，他心里不是没有一丝怀疑的。因为尹青荇从头到尾看起来就像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如果她真有这样的能力，就算再如何掩饰，也会露出痕迹。
但是在他们几个人的观察下，能确认她并没有撒谎。
这就是其中比较矛盾的地方，周洋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但是他并不是专业负责这个的，所以并不会去提任何意见。
直到此时，这个矛盾也说通了。因为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周洋都感觉自己，光只是克制住自己身上的应激反应就要付出极大的力气。
要知道他是千挑百选出来的战士，经过特别的训练，能够面不改色的面对许多困难的环境。可就算是他，此时都要花大量的力气去压制自己，不要恐惧。
越往前走，能够看到越多的人，一些幸运的及时逃生的人，还有一些是被担架抬出来的，坐在地上哀嚎的人，再还有一些仍旧在火场里……再也出不来的人。
直升飞机持续不断的喷洒的干粉，压着火势不让它继续蔓延，但是火却迟迟没有灭，并且总会从其他的地方突然的冒出一簇火束，然后迅速燃烧起来。
此时，在现场的消防人员从没有遇到如此错综复杂的火情，不仅仅是因为着火点太多太杂，很难扑灭干净，再者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太多，一旦火势汹涌，随时会引发爆/炸，并且还是连环爆/炸。
而是因为这些着火点，是活的。

所有人都来去匆匆。
消防大队的灭火队长从火场上退下来, 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那些该死的虫子！”
他摘下消防帽，脸上手上都是被熏黑的黑油，用毛巾搓一下,干净的毛巾立刻变成黑的,他看了眼，有点无措，只能先挂在肩膀上。然后拿起一边矿泉水瓶对着头浇灌下来，水被烫得火热的皮肤一激，竟然冒起了蒸汽。
“队长！支队长找你！”有人手里拿着材料东望望西望望，正好望到他，快步走上前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