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诡异世界建地府by条纹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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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齐备,连床上用品都有的屋子里偏偏没有窗帘。若非刻意为之,没有别的解释。
白青忽然间明白,为什么李小义家门口的大树会枯萎了。那必然是李小义刻意为之的!直接砍掉树应该不行,破坏记忆谷的公共设施,大概率是有惩罚的。
毕竟记忆谷是有秩序的地方。
但想要杀死一棵树,长年累月用烧开的水浇树根,就可以达到目的。
大树的枝条遮蔽窗户,树叶挡住光亮。屋内更暗了。
“你怎么样?”
哥哥的声音里没有惊慌的情绪,白青只觉得被无数黏稠的视线注视着的感觉很不好,但也没有慌乱,试探性问:“你住在内城还是外城?”
“我是在外省长大的,十二岁时和家人一起搬到中心城居住。一开始是住在外城,后来我父亲升职,这才搬进内城的。”
果然,这是一个奇幻的世界。
“那你有找回自己的名字吗?”
“宿三商,一二三的三。”
“你在家里排行第三?”
“因为我是凌晨三点出生的……我是家中的独子,没有兄弟姐妹。你呢?”
“我叫白青。”
“‘青’字有什么缘故吗?”
“我妈生我的时候,电视台正在播放《青青河边草》。”
“电视剧吗?抱歉,我没听说过。我从小就不爱看电视节目……”
这个奇幻的世界,根本没有这一部电视剧。
“没关系,我也想象不出你看电视节目的样子。”
总觉得很违和。
“白青,你成年没有?”
“……成年了。虽然我觉得你不会乱来,时机不对,你长得也不像色狼,但你的问题,实在很难不让人想歪”
哥哥沉默几秒,解释道:“虽然事急从权,但你没成年的话,与你待在同一张床上,我会有负罪感……”
“如果我没有成年,你会从床上下去?”
“不会,生死面前,一切的世俗常理、规矩礼仪都该往后靠。”
“那你还问?”
“如果你未成年,等安全离开记忆谷,我需要和你的家长说明一下情况。”
“……你这个人有点迂腐,又还挺开明。咦,你有听到吗?”
“有的,那是尖叫声。”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传到卧室里,分贝已经很小了。加上树叶哗哗哗的响动,不凝神去听,几乎听不到。
记忆谷的房子间间距挺大,可想而知人类的尖叫声本来是很响亮的。
白青疑惑道:“周围有情况?”
哥哥没说话,朝着白青的方向挪动,一只胳膊压在她的被子上。男女力量悬殊,白青下意识挣扎两下,她不习惯和人类有太过亲密的动作,结果哥哥纹丝不动,她正想说:你不用太紧张,不知名的东西真的闯进来,紧张也无用。
可她没有发出声音。
黑暗之中,身旁巨大的阴影不断侵占空间,几乎罩住她……不对劲啊!哥哥身材的确不输给李小义的三位双开门冰箱版老公。可也不至于庞大到比两个白青更宽阔,活似一座小山。
她半撑起身体,往旁边看去。
动作之间,肩膀触碰到冰凉之物。那肢体冷得如同冬日里的水,彻骨冻人。她看不分明伏在哥哥身上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轮廓圆而鼓起,像一颗蛋。搭在她身上的并非哥哥的一条胳膊,更像是节肢状的腿。
与庞然大物相比,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哥哥竟然连衣角都没有露出来,彻彻底底被压在下头,并无反抗的能力。
白青尝试着伸手推搡,摸到短而密集的毛发。滑腻腻的,让人心里发毛。
她的力量,显然是无法撼动怪物的。
可以使用武器?卧室里有凳子,可凳子砸在这东西的身上,恐怕和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真糟糕啊!从刚刚开始,哥哥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白青心中不免焦急起来,该怎么办才好?
不能慌……
白青凝神思索, 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已知,夜里两人配合得当便能守住房子。那必有破局之法……是什么呢?李小义不能明说,很多东西在记忆谷是不能说出口的。
一定有办法, 让一个普通人都能做到赶走怪物。
快想一想,白天见过的记忆谷居民有没有准备特殊之物,以便度过夜晚的危机……没有的……那么晚上呢?
尖叫声!
白青几乎要跳起来, 伸长脖子仔细聆听。
哪怕传到房间里的尖叫声已经非常微弱,但也能感觉得出来,发出声音的人中气十足。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尖叫声,不是这样的……
不是因为恐惧,那为什么还要半夜尖叫呢?
白青获得的记忆里, 曾有一种奇怪的生物出没——年兽。
传说,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种头长犄角,牙齿尖利的怪物,平时生活在海中,每到除夕之日, 便爬上岸吞吃人类和地面上的牲畜, 连军队都无法与其对抗。一个聪明的人发现年兽的弱点, 便在它上岸的时候, 燃放爆竹。年兽吓得仓皇逃跑, 不敢作乱。
没准怪物和年兽一样,同样害怕巨大的声响。
白青的猜想经过复杂的思索和灵光的闪现,可于外界而言,不过是几十秒的时间而已。既然心中已有办法, 她没有丝毫犹豫,翻身坐起来, 对着黑影大声喊道:“啊——”
惊声尖叫!
白青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叫声竟然能如此响亮。
不哭张的说,她的脑子都被自己的叫声震得嗡嗡作响。头顶的天花板都快被声浪掀翻,近在咫尺的怪物浑身战栗,节肢状的足一条条有序弹动,立时便退后半米。
黑暗之中,白青只能看到怪物模糊的轮廓。心中觉得它的动作很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缘由。她见随着怪物的后退,床上躺着的哥哥直挺挺坐起来,如同被提着线操纵的木偶,连浑身上下连关节都是僵硬的。
更奇怪的是他一只手笔直伸向前方……
白青一时难以确定哥哥的情况,屋内太暗,她伸手从哥哥的头顶往下摸。耳朵还在、鼻子、嘴唇都完好……嗯,舌头也没有被吃掉。那为何不开口说话?上半身和下半身是连在一起的,双腿没有被吃掉,再往下……不能往下了!小腿以下够不着。
掌心里的身躯怎么更僵硬了?
白青最后触摸向前伸得笔直的手臂,末端五指齐全,没有残缺任何一根手指。摸到手腕处,只觉得疙疙瘩瘩,不甚光滑。腱鞘处似有丝线层层缠绕,触之冰凉。
白青用小指一勾,勾起几缕极细的丝线。
这种触感好熟悉,若有若无,比发丝还细,却又足够坚韧……不会有错的,这是蜘蛛丝。
所以,这是一只蜘蛛怪咯。
难怪白青刚刚觉得怪物的后退的动作眼熟,此时回忆,确定怪物的动作与蜘蛛爬行时的特点一模一样,步□□替、灵活多变。
她收回放在哥哥身上的两只手,摸进随身的包中。见怪物有重新扑过来的意图,又爆发出一阵尖叫。
怪物连连后退,哥哥被扯住向前移动。
这时,白青已经摸出随身小包中的打火机。
之前不使用是不觉得打火机的微末火光能让不知名怪物恐惧,还容易暴露自己。此时拿出来,为的是烧掉缠在哥哥手上的蜘蛛丝。
火光微弱,但足够照亮房间。
白青几乎是坐在哥哥的怀中,小小的火焰一碰触到蜘蛛丝猛然变成一团烈焰,甚至炸起火花。火花落在床铺上,将被子烧出一个个小洞。白青心神几乎都在哥哥身上,但眼角余光也能看到怪物的全貌——她终于看清蜘蛛怪物长什么模样了。
一只放大几十倍的蜘蛛长什么模样,怪物就长什么模样。
小小的蜘蛛白青都不觉得可爱,更别提放大数倍的蜘蛛。
这种东西,只会让人觉得恐怖。更何况蜘蛛怪物通体漆黑,口器特别巨大,暴露在口唇之外,肉壁暗红,布满尖牙。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精神错乱。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丑陋的东西。
哥哥手上的蜘蛛丝烧光,即刻恢复行动能力。单手抱起白青,将她托放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扬起被子,翻转扑打。床上的火星被扑灭,接着,被子裹住白青,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燃起了。不过,这会儿也没受伤,只是衣服贴在身上,还残留着热度。
白青搂住哥哥的胳膊,踩着他的肩往上爬,口中道:“先把怪物撵出去……”
这么大一坨,哪怕是被它的肢体碰撞到一下都要受伤。
哥哥知道白青往自己头上爬是想和站起来的蜘蛛怪物的头部到达同一个水平线,他用手托着白青往上,让她像骑马一样坐在自己的脖子上。
白青凑近怪物像是耳朵的部位,爆发出一叠声的尖叫,连绵不断。怪物连连后退,一直退到窗户旁边,身体慢慢变淡,逐渐消失不见。
白青干咳几声,松开哥哥的头发,从他的背上滑下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床铺,躺下。
屋内早就重新变暗,不一会儿,哥哥也走过来。他上床,躺在原来的位置,连姿势都和刚才差不多。几秒之后,他侧过身体,面朝白青说道:“我可以靠过来一点吗?否则,再被袭击难以第一时间发现身旁之人的异常。”
白青点点头,她以为哥哥会看不到,没想到对方在黑暗中视野依旧不受太大影响,朝着白青靠拢过来。
两个人手臂触碰到一起,白青略感不适,下意识想要后退。刚才情况紧急,对人类的心理排斥没有来得及出现,一切就结束了。
现在不一样。
暂时没有危险,太黑,过分安静,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哥哥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你是不是不太适应?”
白青实话实说,“有一点。”
“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
当然,白青也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不愿与活着的人类进行肢体接触,又不是什么疾病。她各方面都很正常,有问题的是记忆谷和记忆谷中的诡怪。
哥哥沉默下来。几分钟后,再次开口:“你明天还要去春意浓吗?”
白青打断他,“你不用努力找话题。咱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待着挺好的,我最初选中你做亲人,图的就是你沉默寡言。”
哥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挑中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他彻底沉默了。
安静的气氛在两人中流淌,白青渐渐习惯旁边有一个不断散发热量的热源。再抗拒与对方接触,时间一长也就脱敏了。
之后的夜晚漫长而平静。终于,日光洒进房间里。
透过窗户往外看,堵着窗口的大树已经退回原来的位置。白青吞下一块饼干,运气不好,这块饼干并非她的专属,得到的只是一个上班族的加班记忆。今日,白青食用的饼干已达上线,剩下的只能留着饱胀感消失再吃,便打着哈欠说:“我要休息了。”
宿·哥哥·三商起身下床,说道:“我去外面。”
白青点头,没再说话。
她昨夜叫喊的声音太大,持续时间太长,这会嗓子哑了。一说话就疼,她不是特别想说话。
这一觉睡到中午一点多钟,白青养足精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光清明,完全没有熬夜一晚未睡的萎靡。她休息期间,整幢房子安静得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居住。推门走出房间,却见逼仄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他的腿必须蜷缩起来,才可以躺在里面。
听到动静,他立刻睁开眼睛。
很警觉嘛。
哥哥坐起来,黑发有些蓬乱,一根呆毛直直竖起,眸中的沧桑都被这副摸样冲刷得格外浅淡。他拿起桌上的一支试管药剂,递给白青:“伤药,可以治嗓子。”
药不会有毒,好歹是几次历经生死的临时队友,这点信任白青还是有的,而且哥哥给的药水和她包里的药水是一样的。她接过来喝下去,立时觉得像是有火在烧的嗓子如被冰水洗刷过一般,变得清凉。疼痛消失,她轻咳几声,声音也不再沙哑。
“温馨……砰砰砰……”
外面传来敲门声,叫门是李小义。
哥哥打开门,李小义探头进来,见白青毫发无伤,呼出一口郁气。
“太好了……既然没事,怎么一直不出来?”
白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得补觉啊。”
“你还睡得着?”
“你晚上熬夜,白天不用补觉吗?”
“用啊!可我早就习惯了。你不一样,你是第一天住在记忆谷……昨晚上没事发生吗?”
“这是可以讨论的内容吗?”
“……”
李小义伸手打自己的嘴巴,没忍住嘀咕一句:“你心真大。”
“你过来有事吗?”
李小义记忆力不好,总是忘事。经过白青的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我要去给流浪者之家的老阿婆送鸡蛋,你和我一起去吧。”
白青进记忆谷以来,受到李小义诸多照顾。已经看出来,对方虽然偶尔犯糊涂,但大事上不掉链子,很多的行为看似随意,其实都是有意为之,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她的邀请肯定有原因。
白青没有拒绝,应承下来。
“好的。”
哥哥自然要跟上,流浪者之家里还有他认识的人,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前往流浪者之家的路途中,李小义神神秘秘说道:“你猜猜,老阿婆夜里护住一群没吃记忆饼干的家伙们,用的什么方法?”
白青:“……”
她猜不出来。
但她觉得,老阿婆同哥哥一样,应该是拥有奇异能力的特殊人类。
自己是特殊人类吗?
应该是吧!
穿越者不走主线任务,不符合穿越定律。
流浪者之家到了。
白青走到门口, 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直觉告诉她,不要前进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自从在记忆谷醒过来,直觉帮她躲开过很多危险。记忆虽然消失, 但长期以来形成的性格和身体的肌肉记忆没有消失。这些共同组成第六感,而女性的第六感最灵验了。
带路的是李小义,白青停下来之后, 她也停下来。
她并非发现白青停下来,这才停下来的。
李小义知道,不能再向前了。此时没有经过里面之人的同意,不能随便走进去。
“老阿婆,是我。”
李小义提高声音, 取下背上的菜篓。将一篮子的鸡蛋放在地上, 又道:“我来给你送鸡蛋了。”
流浪者之家大门紧闭, 里面没有声响传出来。
李小义略一思索,更换称呼,喊道:“虫母,我是来送鸡蛋的李小义, 与老阿婆有约。”
大门打开, 内里黑洞洞的。
若之前的流浪者之家谁都可以进出, 这会儿的流浪者之家就像是一个隐秘的地点, 具备着极强的排外性。
白青兄妹俩跟着李小义走进去, 同时都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流浪者之家像是在排斥他们,白青甚至生出退出去的想法。
地上依旧坐着数名人类。
其中就有白青曾遇到过的男人,穿着靛青色长袍, 身上佩戴满银饰的那一位。白青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打心底里不喜欢他。对方看到白青, 倒是挺激动的。直接站起来,走向白青。
这时,一条薄而透明的丝带从角落里飞出,裹住男人的腰,拉扯着他重新坐下。
白青看向角落,那里坐着一个人。
若非白青之前近距离观察过老阿婆,几乎认不出她来。
老阿婆变年轻了。原本布满整张脸的老人斑全部消失不见,皮肤弹嫩润泽,岁月侵蚀的一道道沟壑全部被抚平,但她也不是回归稚嫩的二八年华,而是变成一个看不出年龄的母亲。
她的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看向男人的眼神是慈爱的。这种母亲式的包容,让她并不计较男人的自作主张。透明的丝带在收回前轻轻抽打男人的屁股,关怀式的责打一点都不重,但男人气得脸红脖子粗,似乎觉得很丢脸。
“你敢打我……”
“放开我!”
年轻的老阿婆没有说话,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男人,身上却依旧洋溢着母亲对孩子的爱。这种爱是无私的,哪怕孩子是个傻子。母爱也不会少一分!
若非老阿婆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一套,白青都难以确定角落里女人的身份……返老还童啊!老阿婆必然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李小义搂抱着鸡蛋,没有放下,对角落里的女人说:“我去厨房把鸡蛋煮熟,一会儿老阿婆肯定要吃。”
年轻的老阿婆点点头。
李小义去厨房了。
白青和哥哥安静地待在流浪者之家,自觉靠着墙坐下。哥哥故意坐在认识的人身边,他现在回收的记忆里没有这两个人。一个是少年模样,热情洋溢的卷发大男孩,一个是干练精明,一副都市丽人打扮的女性。
不过,他在记忆谷醒来的时候,两人都在他身边。他对两人的印象又不坏,便默认三人的关系——他们在外面是认识的,还可能熟识。
哥哥问:“昨夜什么情况?”
卷发的少年听到哥哥问话,下意识回答:“晚上一直有怪物想闯进来,老阿婆有神奇的力量,阻挡着外面的东西。”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不过,我觉得老阿姨已无力控制神奇力量,神奇力量正处于暴走的边缘……一旦它暴走,危险程度不会低于夜里出现在外面的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卷发少年的信赖,哥哥全盘接收,下令道:“你们俩白天把房子租下来,晚上去春意浓充当顾客。这样能赚一块记忆饼干,还能帮衬着温馨。”
哥哥知道妹妹的真名,但对外依旧叫着妹妹随口取的假名。
万一真名有什么忌讳,叫出来就是害她。
这种低级错误,哥哥自然不可能会犯。
不仅卷发少年听从哥哥的安排没有异议,便是连顶着一张精明能干脸的都市丽人也下意识全盘接受哥哥的命令。
白青听完,出声道:“他们不用去租房子,我一会儿和老阿婆说一声,直接带他们回家就行了。这个是弟弟……”
白青先指向卷发少年,然后指向都市丽人:“这个是姐姐。”
最后,白青看向哥哥:“你和姐姐怎么排序,你们自己商量。”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痛呼。声音是从角落里传来的,发出声音的是年轻的老阿婆。只见她剧烈地抽搐着,眼珠上翻,口中吐出白沫。继而,黑发变白,光洁的脸上浮现出皱纹和斑点。
缓慢的变化持续好几分钟。一个温柔的母亲彻底变成老朽阿婆的瞬间,忽而出现的阴冷之风从每一个人的身旁刮过,紧接着,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阿婆的身边,并逐渐凝实。那是一只和阿婆差不多高的虫子,有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和漂亮的触须。构造有点像蚂蚁,有着前胸和下腹,不像人类一样有着流畅的腰线。
它的身躯上覆盖黑色的甲片,双臂末端是散发着银光的肉刀。这种形态,战斗力肯定不会低。
白青能感觉到它的狂暴,那双血红的复眼死死盯着老阿婆,其中蕴含的食欲让人不寒而栗。
“虫母,回来!”
随着苍老的阿婆一句话,人形的虫子化作一道光,落在老阿婆的掌心里,凝聚成一张巴掌大小的卡牌。
卡牌背面花纹繁复,不祥的猩红之色几乎浸染整张牌面。
老阿婆似乎非常难受,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即使咬紧牙关,嘴里还是不断溢出痛苦的呻吟。
白青看出她在努力和那张牌做着外人难以理解的斗争。
这牌……她也有!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白青可以肯定,自己贴身放着的两张卡牌,与老阿婆的牌就是同一种东西。
自己果然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她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证明特殊能力和记忆一样被剥夺了。
……她不仅要找回记忆,还要找回特殊能力。
这样才可以离开记忆谷。
“啊啊啊啊——”
一阵高昂的尖叫之后,老阿婆手中的卡牌化成一道光,没入她佝偻的身躯之中。
老阿婆眸中的温柔和爱意全部消失,眸光变得黯淡。此时的她,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甚至比普通的老人还要虚弱。
李小义端着一锅煮好的蛋出来,正好看到老阿婆脱力一般靠着墙根坐下。连忙剥开一个蛋,整个儿塞进老阿婆口中。
老阿婆下意识吞咽,差点被整个的鸡蛋噎死。一边捶打胸口,一边用枯瘦的手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取出来。黯淡无光的眸子定定看一会儿李小义,恍然大悟般道:“哦,是你啊……”
李小义把锅往地上一放,面露兴奋之色:“老阿婆,你认出我啦。”
“嗯,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带一个朋友来看看你。”
“看我?你朋友是谁。”
李小义扯着白青来到老阿婆身边,说道:“喏,这就是我的朋友。”
老阿婆的目光像是穿透皮肤看到人心一般,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她看看白青,再看看跟着白青身边的哥哥。忽而笑了,夸赞道:“可以,你这次的眼光不错。托你的福,老阿婆没准还真能在死前离开记忆谷,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得到老阿婆的肯定,李小义双眼发光,激动得不知怎么是好。
老阿婆的激动是内敛的,几乎不存在外在的表现,她对白青说:“春意浓里藏着一种金色的饼干。那种饼干能让你重新变成镇诡者,不过,一定要搞清楚哪块饼干是自己的,不能乱吃。不慎绑定别人的诡牌,诡牌一定会复苏。一定要仔细小心,宁可多与诡异周旋一阵,也不容半分差错……”
白青问:“如果特殊饼干被毁掉怎么办?”
她是少女小饼,一定会毁掉特殊饼干的。这样威胁就不存在了。
老阿婆惊讶于她的一针见血,难得露出一点笑的模样,说道:“记忆饼干是毁不掉,只能被活着的人类的肠胃消化掉 。特殊的记忆饼干,必得是特殊的人才能食用。再厉害的诡异,也不能逼人类吃饼干……这对诡异来说,是违规的行为。”
白青还好多疑问,煞风景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穿长袍的男人没有透明丝带的束缚,站起来就吼道:“老太婆恶心死了!你这个怪物,谁是你的孩子啊。你的年纪都够做我的祖父母了。快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里。你再拦着我,不要怪我动手。”
老阿婆眼皮都不抬,“那你就滚吧……”
长袍男人看一眼白青,但见白青一副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想搭理他的样子,哼一声,推开门走了。少爷脾性发作把门甩得哐当一声响,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老阿婆对白青说:“让你见笑了。我的诡牌虽然会像是母亲保护孩子一样,对待一定范围内的人类,可它又同时具备母亲强势的一面,不允许孩子们有自己的主意。”
李小义义愤填膺:“什么玩意!若非有您庇护,他绝对活不过昨晚。不明是非的东西,脑子有坑的蠢货。您别管他……”
“我不是救世主,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普通人死亡而已。即便是救,也只是救有意求生之人……”
说着,她的目光逐渐涣散。
眸光的光亮消失,变得如初见时一样死气沉沉。她又一次忘记李小义是谁,只觉得李小义是陌生人。至于刚认识的白青,更不在她的记忆之中。她看看旁边的锅,锅里全是鸡蛋,再看看李小义,“你是送鸡蛋的菜农?怎么还不离开……今天是结账的日子吗?”
李小义摇头,说道:“阿婆多吃些鸡蛋补充体力,账已经结过了。我这就走了!”
“老阿婆的大限将至, 瞧着便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离开流浪者中心,李小义才敢把实话说出来。
“老阿婆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死前再见女儿一面,可惜难以达成。哎!若能拿回全部记忆, 没准她不用死……或者,离开记忆谷的话,外面其实有延续她生命的办法……”
偏偏二者都难以达成……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的。
李小义不再说了。
一行人皆沉默着。
流浪者中心离包租婆的二层小楼很近, 白青一行人从楼下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一阵风吹过。几滴尚还温热的鲜血滴落在白青的手背上。她抬起头,看到二楼阳台上染血的栏杆。
包租婆背对着他们,站在阳台上,正低头撕扯什么。伴随着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大量鲜血从二楼喷洒下来。一部分飞溅到白青的鞋上, 李小义比较倒霉, 头发都被浇湿了。温热的带着腥气的黏稠液体顺着额头往下淌,很快沾湿衣襟。
李小义骂一句“倒霉”,倒也不嫌恶心。
她像是习惯如此场景一样,抬起手就用袖子一通胡乱擦拭。
包租婆举着一条胳膊往下看——那分明是人类的胳膊!原来, 刚刚的声响是包租婆生撕人类肢体发出来的……她的力气好大!毕竟是怪物啊……
白青注意到, 挂在那条胳膊上的残破布片似曾相识。
包租婆一把扯掉布片, 张开嘴巴, 露出满口尖牙, 咬向胳膊。伴随着她狂放的动作,头上黑色的发丝亦动起来,一根根扎进胳膊里。
刚从身体上被扯下来的胳膊神经还没死亡,肌肉跳动, 五根指头更是无意义的屈伸。
白青一时看那发丝只是寻常的头发丝,一时又觉得那是一只只黑色的长虫, 或是一条条细长的蛇。总之,发丝进食时,一颗颗黄豆大小的圆球顺着末端向上,一直被输送到包租婆的头顶,才会消失不见,被享用的胳膊则迅速变得干瘪。
很快,连皮肤都化作养分,被吃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森森白骨,比用刀细细的剔过还干净,不残留一丝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