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诡异世界建地府by条纹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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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道品相好的是用线绳捆起来的东坡肉,浓油赤酱。麻将块儿一般码得整整齐齐,色如玛瑙。
老王吸吸鼻子,“好香……”
他口水流出来了。
第一个拿起筷子,捞起一块东坡肉。
散发着酒臭的醉张大,将整块肉包裹进其中。酱汁沾满嘴巴,他却毫不在意。咀嚼几下,竟然连捆肉的绳子一起吞进肚中。
老王并没有发现,一块肉下肚,他滚圆的啤酒肚缩小了整整一圈。
顾松文也觉得东坡肉很香,肚子像是打鼓一样的叫起来,但他不像老王一样喝醉了,没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什么都不怕。他心里知道,诡吃的东西,大约不能乱动。
可他不动筷子不行。
同桌的纸扎人们拿起筷子,一齐看向他。
那惨白的脸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犹如厉鬼,油墨绘制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顾松文明白了他们无声的威胁——你再不动筷子,我们就动筷子了。
另一边,白青一路尾随新娘来到新房。
一共五间新房。
五位新娘,安排五间新房一点都不奇怪。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五间新房相邻的。
白青没看到新郎的人影,心想:要是真有位老爷一口气娶五房太太,这么安排效果绝对炸裂了!哪间房里有动静,其他人都能知道。
司机老王的人是醉的,话没有醉。
这位老爷就算是个真皇帝,身体但凡差一点,做不到雨露均沾,后院都得闹起来。
好在此处只是诡域,避免了人间惨剧。
白青基本能确定,诡新娘才是诡域里的BOSS。
她们的数量正好是五个,符合D等级诡域同一诡异多大于等于五的规则。
当然,这个推理的前提为:之后不再出现其他的诡异,且诡域等级为D。
纸扎人看起来恐怖,但数量太多。几乎塞满整个宅院,粗略估数都有两百。大概率不是诡异,而是受诡新娘控制的某种存在,威胁不大。
除那一个能说话的纸扎人之外,其余的恐怕连和人类动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么看来应该是可以动手打破诡域了,诡新娘有手有头在无名阴差的狙击范围之内……白青没有动手,她谨慎的观察着。
新房里,喜婆扶着诡新娘坐下,便转身走出喜房。
白青借着新房里的光源,看到诡新娘的身影。
忽然,这道身影消失了。
接着,鲜红的盖头从门缝里挤出来,飘向外面。
白青追到庭院时,正好看到一张盖头落在席间一个男人的头上。男人还未能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整个人便被吸入红盖头中。
红盖头落在尚存余温的凳子上,又轻盈地飘起来。
又有一张红盖头飞出,这次落在一个年轻的女人头上,女人同样被吸进盖头中,毫无反抗之力。
众人惊恐尖叫,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又有两张盖头飘出来,一张吃掉一个年轻的男人,令一张裹住莎思思的一名保镖。
最后一张盖头竟飘出宅外。
宅外。几秒之后,外面传来惊呼声。
白青猜测外面的应该是之前尝试着从诡域的薄弱地区直接离开的一行人,看来他们没有成功。
诡新娘既然都已经狩猎过,剩下的人该没事了吧……
这样的想法刚刚闪过脑海,白青就看到第一张飘出来的红盖头又落下啦。直到又吃下去两个人,盖头的颜色变得猩红发黑,才飘向新房。
剩下的红盖头里有两张各吞一人,又先后飘走了。
白青追过去,能够变化为一张红盖头的诡新娘,无名阴差对付不了。敌人的数量不是一只,而是五只……
她跑到新房外,见正中间的新房房门大开,喜床上不见诡新娘的身影。
只有三具干尸坐在床上。
鼓胀的眼珠外凸,布满血丝。
失去生机的皮肤黑色皮肤包裹着骨头,血肉显然已经被吞噬殆尽。
挂在干尸衣物是那么的眼熟,显然他们就是刚才被红盖头吞进的活人。
“小姐,不要看。”
莎思思和剩下的三名保镖也追过来了。
看到这一幕,保镖同样吃惊,提醒得慢了一点。
莎思思捂着嘴,吐了。
诡新娘不见了。
莎思思没有吐太久,她漂亮的脸因为难受而煞白,对白青说:“孙邻……我的保镖,他碰过挂在门外的红绸。那些红色的东西果然不能触碰对吗?”
毕竟是娶亲,一眼望去宅子内外都是红色,不小心触碰到很正常。
张先生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差一点就没了。
“不一定,但应该是的。”
白青之前有六成把握,现在有九成。诡新娘婚礼上的红色装饰物,怎么看都透着不祥的意味。
这不是一进诡域就该意识到吗?
还有一成得问过遇害人的同伴,才能凑成十成把握。
白青之前是靠着本能避开让她觉得不舒服东西,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但凡碰过新婚装饰就算是同意娶亲,到点自然该入洞房。
强买强卖的手段,诡新娘玩得够六呀。
庭院里的宴席还在继续,纸人宾客们无声无息进食,连咀嚼声都没有。好像食物一进嘴里,就直接化成水流进五脏六腑一般。
人类宾客沉默地坐着,以自身能够做到的最迟缓的速度吃席。
刚刚的喧闹消失了。
也许是白青一行人的脚步声太响,引得纸人们动作整齐划一地看过来。
莎思思忍不住退后一步,心脏差点跳出胸腔。
训练有素的保镖鼻尖也出汗了。
反而是张先生没有太大的反应……刚才他也没吐。
好歹是殡仪馆的老板,死人见得多,就算样子恐怖一点也不至于吐出来。
白青……白青的步伐没有因为纸人的目光停顿片刻,刚刚肯定发生过什么。
太安静了。
她的目光在席间巡视,看到中间的席桌上,有一具干尸直挺挺地坐着。
鼓胀的眼珠外凸,布满血丝,失去生机的皮肤黑色皮肤包裹着骨头。
这副模样和婚房里的新郎们一模一样。
白青还记得干尸身上穿的衣服,如果凑近的话,一定还能闻到未散的酒气。
这具干尸是如意殡仪馆的灵车司机老王。
他是怎么死的?
白青的视线落在其他吃席的人类身上,不一会便发现端倪。旁边那桌的青年人夹起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
他似乎并没有咀嚼就直接吞掉肉块,但咽下去也不费劲。
以白青的视角看来,东坡肉实在是诱人,可惜青年的吃相不佳。他脸上的皮肤像是承受过太强的地心引力一般,古怪的下垂着,几乎露出下眼睑包裹着的红色眼眶组织。外凸的眼睛里满是热切的欲望,伸出泛青的舌头舔着嘴边的酱汁时,还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东坡肉。
这副样子又足以败坏掉其他人对东坡肉的渴望了。
青年人再次伸出筷子夹肉时,双手一颤,出现肉眼可以观察到的变化——他整个人变瘦了一圈。
一个胖子瘦十斤不容易看出来。
可一个本来就很瘦的人再瘦十斤,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就很强烈了。
他的脸颊彻底凹陷,颧骨像是要刺破薄薄的皮肤钻出来,双手更是萎缩发黑,弹性已经彻底消失的皮肤干枯的裹着指骨。
他的血肉被偷走了。
如他这种情况的人还有好几个。
看来诱人的东坡肉不能吃。
顾松文一看到莎思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姐姐,救命。”
东坡肉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只要看上这肉一眼,他的肚子就咕咕乱叫。闭上眼睛,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口腔疯狂分泌唾液。
不夸张的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得到什么东西,现在却疯狂的渴望一块肉。
可是不能吃!
司机老王的下场,吃席的每一个人都是亲眼目睹。
再想吃也要忍。
然而,顾松文的视野范围中,出现一只戴着腕表的手。这只手握着筷子——这是他的手。
“姐姐,我的手不听使唤了。求你,让你的保镖们抓住我……”
莎思思看向白青,她不确定能不能碰现在的顾松文。
白青说:“能打晕他吗?”
莎思思点头,“可以的。”
一个保镖上前,手刀轻击顾松文的后脖颈。
顾松文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然而,保镖预料到的顾松文会向前扑倒在桌上的情况没有发生,眉头微皱,觉得有点不对。不祥的预感成真,保镖见昏迷中的顾松文一只手摸索着桌面,拿起筷子,忍不住退后两步。
哪怕是壮汉也害怕灵异事件。
莎思思指挥保镖说:“把他拖走。”
保镖深吸一口气,驱散心中的恐惧。双手伸进顾松文腋下,欲将人抱起。却发现顾松文沉重得超乎想象,他用尽全身力气,这人就像是扎根进泥土里的一棵大树,纹丝不动。
另外两名保镖也上前帮忙,最后只能摇摇头放弃了。
莎思思问:“怎么办?”
吃席的不仅是顾松文一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几人全部死掉吗?
白青在心中默念:“孟婆,来!”
一阵阴风袭来,白青身旁坐着的几个纸人竟然被刮出好几米远。一位老太太和一口两耳陶釜凭空出现,老太太身材瘦小,却拿着一根比她高出半个头的骷髅头拐杖,杖身悬挂一只白色灯笼,灯笼上写着三个字——孟婆汤。似乎也没怎么用劲,拐杖就被她轻松插进坚硬的青石地板中。
骷髅头吐出一朵青色的火焰,飘落在陶釜下方。
陶釜中的汤清澈如水,却有氤氲的雾气在其中流动,伴随点点荧光,冒起一个个热腾腾的水泡。
“香汤已沸。”
这是被召唤出来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老婆婆伸手一抓,左手从虚空中抓出一只陶碗,右手则抓到一柄长勺。
长勺搅动香汤,舀出一碗。
孟婆看向白青,略一颔首。
白青与诡牌心意相通,知道孟婆是在询问:喂谁喝汤?
白青指向席桌上又吃下一块东坡肉的青年,他的情况最紧急。
孟婆端汤的手略往前一伸,语气阴森:“孩子,该喝汤了。”
汤碗便飘起来,径直飘香青年,飘到他嘴边,碗口倾斜,香汤灌进口中。
“咕咚、咕咚。”
青年几口咽下汤,神情由狰狞变为木然,双眼中的欲望如被清水洗净,眸光澄澈如婴儿。
白青伸手一拉,他就被扯起来。
【孟婆汤】孟婆熬煮的香汤,喝下会暂时遗忘一切。
青年不仅忘记自己刚才在吃席,忘记东坡肉有多么好吃,也忘记自己进诡域的事情。此时的他没有过去,连自己是个人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孟婆满意点头,对刚熬煮好的一锅香汤的品质很满意。执勺又是一碗,汤碗飘向下一位“东坡肉瘾者”。
直到连晕过去的顾松文都喝下孟婆汤,孟婆还在舀汤,森然道:“下一个。”
白青:“……没有下一个啦。”
孟婆一听,眉眼中萦绕的阴森冷肃愈发浓郁。
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白青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喝汤的没了,香汤却还有半釜。
原来孟婆有强迫症啊……
孟婆的目光移动,落在离白青最近的莎思思身上,出声道:“孩子,该喝汤啦。”
莎思思并不怎么害怕孟婆,她知道这是白青的诡牌。好奇问道:“青青,这汤普通人能喝吗?”
自己召唤出诡牌,她一点都不惊讶。
莎思思早就知道自己是镇诡者了!
白青淡淡道:“能喝,只不过会忘记一切。时间持续四到五个小时吧。”
平时喝一碗没关系,就当体验人生了。
诡域里很危险,没特殊情况喝汤和找死有什么差别。
莎思思缩缩脖子,回避孟婆的目光,撒娇一般用夹子音说:“讨厌,那你还让人家喝。”
白青:“……”
诡牌行为,镇诡者买单对吧?
孟婆意识到人类不愿意喝汤,目光投向纸人。她第一个看的就是唯一会说话的纸扎人,角色大约为这座宅子的管家。
纸人管家:“……”
他转身就想跑。
这次白青没有反对。
喂吧,还有半锅汤呢。
不喝的确挺浪费的。
孟婆心中满意,露出慈祥的笑容:“孩子,该喝汤了。”
一碗汤飘向纸人管家。
“你不要过来啊……”
纸人管家飘出庭院,还是被汤碗追上。他眼见跑不掉,连忙用双手推拒,却因为动作笨拙,不够灵活,根本没用。
一碗汤灌进他嘴里,他的皮肤、头发、衣服有出现晕染的情况,五官有些模糊了。立在原地,神情茫然,不动了。
孟婆又舀一碗汤,看向席间的纸人宾客。
一位纸人宾客被灌进一碗孟婆汤,竟如最柔软的纸巾被淋湿,从嘴巴开始,逐渐融化到肚子,最后连一双脚都化了。只剩下篾条的骨架,孤零零立在席上。
“老身的汤绝不害命,”老婆婆盯着篾条骨架端详片刻,说道:“一定是这孩子自己娇气,耐不得热又惧怕忘川河水……罢了!下一个。”
“下一个……下一个肯定是好孩子。”
苍老的声音如洪钟在耳边敲响,席间纸人一窝蜂飘走,涌向内院的方向。数量太多,互相拥挤,竟有几个被内院的门框挤烂的。篾条穿透纸皮扎出,又绊倒后面飘上来的纸人,你踩着我,我踏着你,混乱无比。
好几个纸人都被孟婆逮住灌汤,纸皮濡湿剥落,化为一摊纸浆。
莎思思几人和殡仪馆老板张先生看得目瞪口呆,躲在宅外的一行人听到动静,鼓足勇气趴在大门口往里一看,发现里头的情景竟让人有些看不懂了。
“这些纸扎人搞什么……吓成这样?”
“难不成是撞诡啦?”
莎思思喃喃道:“……诡打诡吧。”
好像也不对,白青的诡牌其实没动手……
场面一时非常滑稽。
忽然,一阵阴风从宅外刮来,纸扎人们身躯凝滞,不动了。
白青只觉得耳边霎时一静,这才反应过来,耳边原本一直都萦绕着悠长哀怨的曲调,只是大脑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下意识将它屏蔽掉了。
以至于让人汗毛竖起的调子停下来的时候,白青才注意到它。
不由微微一惊。
白青可不认为进诡域开始就响起来的背景音乐毫无意义,心中感慨:诡域里真是遍地深坑。
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怎么回事……
她最后似乎看到身边的人类已经全部倒下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的幻觉。
白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墙根底下,背后靠着宅院的高墙。长街上红色的囍字灯笼高高挂起,照亮街道。
一根红绸在距离头顶半米的地方随风飘荡,她避开红绸站起来。
天还是黑的。
墙根底下还躺着近二十人,三名保镖率先醒来,看到头顶飘荡的红绸就是一惊,但他们的反应速度是很快的。没有因为惊恐而站起来碰到红绸,他们与白青打过招呼,态度恭敬。然后,女保镖弯腰将莎思思抱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
莎思思很快醒来,让保镖们将剩下的人挪换地方,免得误触红绸,出现无谓的死亡。
白青冷眼看着,心想:这位大小姐心还怪好的呢。
没过多久,张先生醒了。
接着醒来的是几个想要寻找到诡域薄弱地点逃走的人。
他们显然没有成功,而且还吃亏了。
张先生和他们聊一聊就什么都打听出来了。对方也不傻,他们没参与娶亲的过程,也需要知道宅子里发生的事情,双方其实是在交换情报。
这一行一共九人全是血脉相连的至亲,会在同一天来到殡仪馆,自然是因为家中有人死去。
张先生亲自接的单子——这家死的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白发人送黑发人,惨啊!偏偏又遇到更惨的事情。只怪命运作弄,世道不好。
白青心知,会在如意殡仪馆处理后事的人家,家境一般都不会太好。她之前选在如意殡仪馆附近租房,看重的就是这里偏僻。
中心城是华夏全国最大的城市,华夏的首都。哪怕是外城的四环,其实也是挤满人的,只不过挤满的是穷人。
有权有势的如莎思思对诡异了解颇多,连她的保镖都明显经过特训,才能面对诡异,保持冷静。至于怎么样才能让保镖忠心护主,那就是更厉害的能耐了。
顾松文、张伟等小有权势的人家养大的孩子,对诡异世界同样有一定的了解。虽然遭遇诡异,可能无法凭知道“常识”的保命,但知道内情总不知道要好啊。
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普通人知道得太少了。
仅限于“世上有诡”,完了。
政府为国家安定考虑,并不对普通民众透露太多和诡异相关的内容。了解得越多,只会越绝望。民众只要知道,政府会保护他们就足够了。
这家有人知道逃到诡域的边缘,那里封锁薄弱,人类可以逃离,已经是知道得很多了。
想到这里,白青又觉得有点奇怪。
诡域降临的频次极高,里面的确很危险,但总会有人类——普通家庭的人类逃出来。人类的本质是八卦,遇到事情再慌也不耽误发朋友圈,关于诡域的一切是怎么被死死捂住的。
这也是诡异常识之一,原主知道。
【普通人离开诡域之后,有关诡域的记忆会在瞬间淡化,被光速遗忘。】
他们甚至无法凭借记忆知晓自己是否进过诡域,就像梦醒之后,无法确定自己曾做过梦一样……只有拥有诡能,才能记得诡域里发生的事情。
这是什么原理?或许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或许是诡异力量的影响。
白青不得而知,只能感叹世界好神奇。
等等,这么说来,或许原主也曾进过诡域,只是成功出来之后,又把一切都忘记了?
“我们往长街的另一头跑,越跑光线越暗,那歌声也越来越响亮,像是耳边敲钟一般,”这一家人里面明显说话最有分量的中年男人唉声叹气道:“跑着跑着,我看到一道白光。真的,我那会儿还以为就快要离开诡域了。没有想到,跑近一看,那竟然是数百站在一起的纸人。我心一横,准备撞开纸人……”
那时候,他觉得路线是对的。身后还跟着的是兄弟、妻子和女儿,全都是最亲近的人,他想着拼一把,他要是不幸没命,也得给家人留下生机。
“没想到纸墙是撞开了。可抬头一看,却见红灯笼高高挂着。原来我们竟只是从长街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而已。”
他们走错路了。
男人哭起来。
这一次出错,九个人只活下来七个。
回到长街上的时候,他回头去看,只见跑在最后的他的大嫂和大哥佝偻着腰,不停喘气。他们自己觉得只是跑累了,但每一个回头的亲人都看到,他们的背上趴在一只纸人。白森森的脑袋就搁在他们的肩膀上,正在咧嘴笑嘞。
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他的侄儿尖叫一声,喊着:“爸、妈,你们背上有纸人……”
他的大哥大嫂扭头一看,吓得双脚一双,眼睛一翻。
两人死了。
那情景,这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寒而栗,而且他也不确定兄嫂到底是不是被吓死的,没准是纸扎人的某种能力呢?
白青却知道,这人的兄嫂的确是被吓死了。
纸扎人其实没什么能力。
倒是这人提到的越来越大的阴森小调让她十分在意。
张先生又问:“你怎么知道‘诡域边缘有封锁薄弱’地点的?”他连这里名为诡域都是刚从男人口中得知的。
这人说:“一本漫画书上看到的。”
张先生问:“什么名字的漫画书。”
这人说:“不记得了!但我觉得上面说的肯定是真的。”
张先生看向白青,白青说:“普通人到达诡域的边缘,的确可以离开。”
张先生将宅中发生的事情说了。
他还记得白青说过,要确认“新郎”是怎么被选中的。那时,红盖头是有飘出宅子的,而这一家人没能跑掉,回来后一直蹲在外头墙角。
这个中年人又想哭了。
“红盖头带走的是我另一个侄儿。”
张先生还记得男人姓冯叫做大生,安慰他说:“大生兄弟,不怪你,留下来不一定比找出路活下来的多。”
冯大生记得,这个侄儿的确碰过红色的装饰物。他碰的是红灯笼的吊穗,还是主动碰的。
这下可以确定成为新郎的死亡条件是什么了。
这时候,喝过孟婆汤的人开始先后苏醒。醒来之后,意识清晰,唯有品尝过东坡肉的人,失去了与东坡肉味道有关的记忆。
孟婆汤的作用已经消失,时间至少过去五个小时了。
白青也确实有睡饱精力充沛的感觉,只是腹中有些饥饿。
另一边,顾松文一醒来就凑到莎思思身边,谢她的救命之恩。
莎思思:“……”救你的是你正在暗暗内涵心思恶毒,差点害死你的白青,不过她没有解释。大腿明显只有一条,这个姓顾的认识白青,两个人还是同学。万一他知道白青是镇诡者,肯定会舍下脸皮的。
白青万一肯念旧情,哪还有自己抱大腿的机会。
现在还没醒来的只有三个人。
吃东坡肉瘦得不到九十斤的两个人醒了。
顾松文说:“还有一人没醒。”
保镖刚才搬动这个人的时候,动作非常小心。因为这个人瘦得和骷髅一样,再也经不起一点折腾,然而……保镖上前探他的鼻息。半晌,收回手,说道:“他死了。”
话音刚落,悠长哀怨的曲调响起来。
从宅中走出一行纸人,他们两人一组,抬着干尸走出宅子,丢在长街上。穿着衣服的干尸一落地就化作灰烬,被一阵阵阴风吹散。
一个脸上的油墨晕染得乱七八糟,显得有几分可笑的纸人走出,阴森森笑着说:“府中老爷娶太太,诸位贵客和我一起出去迎一迎花轿。”
这句台词婚礼之前出现过,他是纸人管家……白青明白过来,这是又一轮娶亲开始了。
原主记忆里和诡域有关内容不多,方媛大约是准备在原主激发出诡能之后,再教导她诡异世界的知识,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昏迷在医院里,什么都教不了她。
因此,白青并不知道这个诡域的存在是否特殊。
它和路诡的诡域完全不一样。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张先生指着还在被运出来的干尸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哦,处理一些脏东西而已。各位贵客不必惊慌,我们是在打扫喜房,清理宅院。”纸人管家话音一顿,恶狠狠道:“好给你们腾位置啊。”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脸色青白。
白青说:“你弄错我老板的意思了。”
纸人管家看到她,下意识想跑,但又不敢跑,愣愣道:“啊?”
“我老板的意思是你们处理尸体的办法挺好,得省下多少燃气和电费啊。这能让火葬场的运营成本大大降低,经营难度直线下降。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办到的?”
张先生:“……”我不是我不想知道,你别胡说。
纸人管家不敢瞪白青,但敢瞪张先生。
张先生平生第一次被诡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瞪着,体验感可谓是非常糟糕。好在纸人管家还有事,他们也刚醒来不久。
宅子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花轿却已经来了。
不能误吉时。
没工夫和奇怪的人类纠缠。
经历过一轮娶亲,活下来的人都知道,不能听纸人管家的话。这家伙不怀好意,只想弄死他们。
什么吃完席就可以自行离开……呸,这席他们吃不完的。
诡吃完他们倒是有可能停下娶亲的把戏。
纸人管家的脸上重新挂上诡异的笑容,催促道:“贵宾快同我来!”
白青看到,几个离他最近的人被他一催,竟然真向前走去,要迎花轿。正待出声,冯大生已经扯住一名少女,大声道:“你去哪?”
那是他的女儿。
今年十八岁。
这个女孩转过头,神情呆滞,眼珠子凝滞在眼眶里,连转动都不会了。
冯大生的妻子冲上来,使劲掐她一把。
女孩疼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好疼……妈,你干嘛掐我?”
这段时间,她的妈妈眼泪都已经哭干了。现在没哭,哭不出来。痛苦太剧烈,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因此,失去对死亡的恐惧。这让她比大多数人都冷静,攥着自己姑娘的手说:“你刚刚跟他走了!你怎么回事?”
那女孩一愣,“我……我不知道啊……”
她知道妈妈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使劲回忆一番说:“我是无意识的……”
白青刚才也有一瞬的恍惚,心里猜测:一直萦绕在耳边的歌声大概率有催眠的作用,而且作用是不断累积的。昨天她不受影响,但今天竟有些难以抗拒纸人管家的催促。
这让白青的目光落在纸人管家身上。
她不觉得自己杀意浓重,但纸人管家颤抖起来,语气急促的说:“贵客,今天是府上大喜日子,您可别坏规矩。”
白青听在耳里,自动翻译为:你要是对我动手,破坏婚礼,小心五位太太跳下轿子和你拼命。
这是威胁。
白青已经拿定对付诡新娘的主意,但一打五肯定是不行的。
这里不能待,她转身就走。
纸人管家连忙叫住她,“贵客去哪?花轿这就来了。”
白青头也不回:“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