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不可能考2分by云水迷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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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灿微微眯起眼:“子皓经常和你们说他家泳池大吗?”
她之前听淼淼提过赵子皓几次,观感很一致——他是班里的小霸王,地位很高,家里少不了有钱有势,大家都想和他一起玩,淼淼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这么说,子皓家的游泳池超级大,花园也超级大!”明淼说着又扯到别处去,“好久没有游泳了,以前爸爸妈妈经常带我……”
“等等。”明灿忽然打断他,“为什么有爸爸?他和我们住一起吗?”
「不要啊!!!」
淼淼听到妈妈疯狂拒绝的心声,他老实回答:“没有住一起。”
太好了。
明灿松了一口气:“那他为什么和我们一起游泳?”
淼淼:“因为爸爸家里没有游泳池,只能过来蹭妈妈的。”
“……?”明灿一脸懵,“他干嘛不去游泳馆,非要蹭我的?”
“对哦。”淼淼似乎才意识到这一点,他兀自想了想,很快想明白了,“我知道!爸爸肯定是为了省钱!”
游泳馆都去不起,难不成池家十几年后破产了?
所幸,淼淼说他们俩没住在一起,那就说明婚姻大概率不是存续状态,孩子只属于她一个人,那么,池家破不破产都和她没关系。
明淼睁着滴溜溜的葡萄眼打量明灿。妈妈的表情很复杂,好像有许多心事,可是他的超能力只有在妈妈说话的时候才能生效,妈妈不开口他就什么都翻译不了。
这时,系统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宿主,检测到你使用超能力消耗过大,如果不想上课睡觉被罚站,建议关闭能力。」
“好的33叔叔。”
明淼打了个哈欠,低头多扒了几口早餐补充能量。
明灿兀自烦躁了会儿,很快也调整好心情,把有关淼淼爸的一切抛诸脑后,不再过问。
吃完饭,明灿抱起放在桌角、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盒,轻轻摇了摇,里面发出闷而软的碰撞声。
她总觉得这个礼物不太靠谱,忍不住又问淼淼一遍:“你确定子皓喜欢这个?”
盒子里装着好几条毛茸茸的穿戴式动物尾巴,有猫咪的、狐狸的、浣熊的……
前阵子,淼淼接受系统叔叔的建议,在班上选了个同学练习超能力,就是赵子皓。
一年级小朋友心思简单,说出口的大部分都是真心话,没什么好翻译的。直到有一天,班里同学结伴去逛校内动物园,栅栏里的几只浣熊正在打架,枯枝烂叶和屎坨坨到处飞溅,同学们围在旁边呐喊助威,赵子皓则一脸冷酷地站在中间,嫌弃道:“脏死了!”
只有淼淼听见了他的心声:
“尾巴……斯哈……好肥美的条纹尾巴,为什么我没有……呜呜,妈妈我也要……”
收回思绪,明淼踮起脚,从明灿手里接过礼物盒,眼神坚毅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下午,放课后。
秋风穿梭长长的校道,银杏挥洒金黄,坠落在行色匆匆的学子脚畔。
明灿和许嘉筠从B大东门离开,穿过一条马路便进入A大西门,往科技园方向走,在科技园门口和芮以晴汇合。
“这么多人啊?”许嘉筠左右张望,只见学生三五成群络绎不绝,几乎都是往科技园报告厅去的。
芮以晴:“别愣着了,我们也赶紧进去吧。”
明灿走在她身边,心中存疑,直到看见报告厅门口有人验票,她拉住芮以晴道:“我们的票呢?”
“什么票?”芮以晴反应过来,“啊,你说讲座的门票啊?那没有。”
明灿:?
芮以晴:“你说要来听讲座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哪还弄得到票!”
明灿无言:“……那我们怎么进去?”
“就这么走进去呗。”芮以晴拉着她和许嘉筠走到报告厅门口,朝验票的学生摊了摊手,人家没说什么,直接放她们进去了。
进入报告厅,芮以晴解释了下:“这场讲座的门票,各院导师拿最多,分给手底下研究生,然后就是信院,剩下放出去抢的票没多少,抢到了说明运气好,能坐着听讲座,没抢到也没关系,只是没座位而已,报告厅这么大,只要不爆炸,想听的都可以进来。”
明灿:……
三人顺着阶梯往下走,许嘉筠一边张望,一边问芮以晴信院的座位都在哪里。
许嘉筠的少女心事从不藏着掖着,芮以晴早就知道,热心地帮她寻找起来。
“应该在那边。”芮以晴指了指东区座位,“我看到认识的信院同学了。”
明灿跟着她俩往东区走。
东区右侧就是过道,好几个没票的学生已经在那边占好位置。
“我们也站这吧。”许嘉筠说,“这儿有阶梯,站累了还可以坐会儿。”
最重要的是离她喜欢的人的座位比较近。
芮以晴点点头:“就是苦了我们明大小姐,千金之躯,公车地铁都没挤过,今天却要和我们挤站在一块。”
明灿白她一眼,下意识道:“今非昔比咯。”
她确实没坐过公车地铁,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只是个推干就湿,独自照顾小孩的单身妈妈罢了!
许嘉筠:“怎么就今非昔比了?”
“没什么。”明灿糊弄过去,“快看看你的程同学到了没。”
许嘉筠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转移出去。
讲座还有十分钟开始,观众陆续到场,座位坐满八九成,前排的空地、左右和中间的过道上都站了不少人。
明灿她们占的位置比较偏,周围并不算拥挤。三个女生倚着墙闲聊,视线在厅中来回逡巡。
前排忽然传来躁动声,明灿打眼看去:“主讲的教授来了?”
那边人头攒动,交叠的人影遮蔽视线。芮以晴跨上一级台阶,翘望过去,唇边隐现笑意:“是校草来了,难怪那些妹子那么兴奋。”
“校草?A大今年评校草了吗?”许嘉筠很好奇,“我在论坛上怎么没看见。”
“没评。”芮以晴蹦回原来的阶梯,“是我和明灿高中的校草。”
明灿纳闷:“我们高中有校草?”
“你不知道?”芮以晴有点没辙,”也是。”
明灿这家伙,从小到大脑子里只有读书上进,虽然顶了张昳丽动人的斩男脸,对男人却是一点兴趣也无。
芮以晴换种方式介绍:“那这个,咱们上一届出了个理科状元,你有印象吧?”
明灿从混沌的记忆中剥取出蛛丝马迹:“有点……好像是个男的。”
“……”芮以晴叹气,“男的,长巨帅,现在在信院也是神一般的人物,绩点年年第一,奖学金拿到手抽筋。对了,小芙以前挺喜欢他的你记得吗?”
听到这里,明灿如拨云见日,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
小芙也是明灿的高中闺蜜,她们仨高中三年形影不离,小芙那会儿确实暗恋过一个比她们大一届的学长,可惜人家对她无意,那个学长的名字叫做……
“池潇学长!”
芮以晴朝前方挥了挥手,热情招呼道。
明灿听到他名字,只觉脑中“嗡”的一声,视线不受控地滑向前方,落在从人群中款步走出的男生脸上。
报告厅供暖凶猛,干燥温热的风呼呼扑到脸上,带着嘈杂混乱的人声,一寸寸将明灿脑中的氧气挤占出去。
男生身量极高,修长挺拔的身上套了件宽松无帽卫衣,纯黑色,唯袖口处有些扎染纹样,简单利落。衣服面料柔软,他却轻松撑了起来,透出匀正挺括的骨骼。
看身形便知是难得一见的帅哥,然而真正招眼的是他那张脸,肤色寒玉似的白,三庭五眼建模似的周整英俊,窄而深的内双之下嵌着琥珀色的眼睛,微掀眼帘看人时,有种难言的冷淡剔透。
四下打量他的人不少,都是偷偷摸摸的,唯有明灿,视线好似狠狠扎在他身上,极其明目张胆,说是扫描仪、X光都不为过,恨不能刻肌入骨,直直看到他DNA里头。
太像了。
眉宇、鼻梁、眼型,脸型……有的地方六七分像,有的地方三四分像,糅合在一起,简直就是英气版放大版的淼淼!
相较之前错认成别人,明灿莫名多了几分笃定,直觉和理性都指向眼前这个人。
她不错眼地看着对方走到她们面前,对和他打招呼的芮以晴点了下头。
他们同在A大高中校友会,芮以晴是社交达人,雷打不动参加校友聚会,池潇虽然参加得少,却也认识这个活泼开朗又能来事儿的学妹。
只不过,与芮以晴的热情相比,他的回应属实有些冷淡。
芮以晴早知他脾性,能对她这个泛泛之交点头就说明他心情很不错了。
“学长,我介绍一下。”芮以晴略微侧身,揽了揽身旁少女的手臂,“明灿,我最好的朋友,高中和我一个班,现在在B大金融系。她以前在我们高中名气超大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明灿脸上所剩不多的表情随着芮以晴的隆重介绍渐渐消散,化作一潭死水。
她脸部肌肉从未这么僵硬过,眼皮微不可查地抽搐,真想就这么掉头走掉。
一时无人搭腔,芮以晴有些尴尬,手在后面捅明灿两下,要她说句话。
明灿像个木桩无动于衷。
她和池曜好歹是同班同学,关系再一般也能聊两句,可她和眼前这位哥完全不熟,直觉认定他就是淼淼父亲之后,明灿整个人从内到外就是大写的无语,非要她和这位哥说话的话,她可能会忍不住慰问他的智商……
一道低沉清冽,仿佛覆着清雪的声线打断她思绪。
“明灿学妹,好久不见。”
池潇垂眸看着她,他眼睫长而直,半敛的时候会投下一片暗影,琥珀色眼眸匿在其中,看不清情绪。
明灿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今天之前,她对“池潇”这个名字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高考红榜上。
排除掉错误人选,她考2分的儿子的亲爹,竟然是高考理科状元?
这个世界真是一个扑朔迷离的兔子洞。
池潇朝明灿伸出的手悬空已久。
出于礼貌,明灿勉强抬手,碰了碰他的指尖,自认为很轻地嘀咕了一声:“真的假的理科状元。”
“确定是自己考的吗?”
四下喧闹,杂沓交错的音流覆盖她话语,几乎没有人听见。
有时候。
池潇挺苦恼自己听力太好。
过道上有人经过,明灿借机向侧边迈了一步,站到芮以晴身后,不再与池潇面对面。
她的表情看着冷静,心里的激流却没那么容易彻底平息。
池曜和池潇两个人摆在她面前,无疑是后者更像淼淼的爸爸。
令人在意的是,他们俩都姓池,细究长相也有点相似,明灿自然联想到池曜有个堂哥,有可能就是池潇。
明灿现在的联姻对象是池曜,如果他俩真是堂兄弟,难不成她的联姻对象后来换成了池潇?
这未免太荒唐了……
正走着神,耳边忽然响起挺激动一声:“老程!”
喊人的是许嘉筠。明灿恍然回神,隔着十来米,看到她们刚才找了半天的程修远终于出现。
那是个小麦色皮肤,瘦瘦高高,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清秀男生。
程修远拨开人群走到她们跟前,看到池潇也在,他有些诧异,先问了声“学长好”,再和许嘉筠说话:“好巧啊。你来A大怎么不跟我说声?”
许嘉筠:“只是听讲座而已,又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程修远:“你不知道这场讲座就是我们学院办的吗?”
许嘉筠能不知道吗?还不就是想矜持一点,假装偶遇。
好在程修远的直男癌还不算无药可救,得知许嘉筠她们仨没抢到票,只能站着听讲座,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票,递给许嘉筠:“我的票给你,还有我舍友,他今天临时有事来不了,你同学可以坐他的位置……”
说到这,他忽然住了口。
草率了——
两个座位,三个女生,这该怎么安排?
明灿三人面面相觑。
如果只有两张票,她们仨宁愿一起站着。
正欲开口婉拒,身旁忽然有人递了第三张票出来。
那人不声不响,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
捏票的手修长、冷白,指甲修得圆整,指骨似竹节峭峻。
众人皆愣住,芮以晴最快反应过来,笑嘻嘻接过池潇的票:“谢谢学长,改天请你吃食堂。”
在场所有人,属程修远和池潇最熟,他是池潇直系学弟,专业上偶有交流,印象中这位学神学长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僻,别提让他舍己为人了,想从他嘴里多抠出两个字都难。
程修远一脸活久见,目光在池潇和芮以晴身上走了两个来回。
明灿:“讲座快开始了,别在这杵着啦。”
她们三个女生都不是腼腆的性子,大大方方接受了男生的好意,走进座席区找空位坐下了。
明灿坐在中间,左手边的芮以晴越过她揶揄右边的许嘉筠:“我看程修远对你挺好的嘛,一上来就把票给你,不像普通朋友哦。”
许嘉筠耸耸肩:“他就是个烂好人,对谁都这么好。”
芮以晴:“是吗……”
许嘉筠:“倒是池潇学长,我经常在你们学校论坛刷到讨论他的帖子,都说他超级高冷不近人情,和他告白的女生就像去南极走了一圈,真的南极好歹还有企鹅可以看,他连眼神都不会给一个……可是他刚才把票给你诶!说实话我都吓了一跳,你们关系这么好啊?”
芮以晴有自知之明,她和池潇就是点头之交,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点头的那种。
“他的票不是专门给我的啦,只是我厚脸皮先伸手拿了而已。”芮以晴想了想,接着说道,“我觉得是因为明灿,明灿以前在我们高中可是校花,很出名的,池潇学长说不定早就认识她,刚才他还主动和明灿握手呢,这待遇……”
沉默许久的明灿突然猛拍了芮以晴一下:“胡说八道,我和他根本不熟!”
芮以晴被她拍得“嘶”了声:“不熟就不熟,你这么激动干嘛?”
明灿撇嘴,气焰矮下来:“我哪有激动。”
这时,报告厅灯光变暗,主讲人登台,讲座正式开始了。
四下渐渐安静,明灿从包里翻出平板,打开笔记软件,握着电容笔做笔记。
全英文的讲座,明灿听起来没什么压力,电容笔刷刷地在类纸膜上摩擦,记下一串串专业名词。
许嘉筠带了笔电,刚开始也装模作样地做了会儿笔记,不过十分钟,台上头发花白的教授便对她不再有吸引力,她的目光一寸寸往右边歪去,落向过道上的某人。
明灿今天听得也不是太专注。
她绝不是容易受旁人影响的人,然而,此时此刻,发现许嘉筠在走神,她似乎是想瞧瞧这家伙在看什么,目光便也跟着往右边飘去。
过道上,没座位的学生席地而坐,程修远膝上放着一台笔电,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同学,看起来是找他请教问题的。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程修远像被女孩子包围了,他的脸被遮住,不知现在是什么表情。
许嘉筠手搭在笔电上,轻轻攥了起来。
她已经不再是高中时候那个,因为他的热心和善意,就觉得自己在他心里与众不同的小姑娘了。
同样的好意,他可以给予很多人,同样的好朋友,他也可以有很多个。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明灿在心里替许嘉筠默默叹了口气,目光离开程修远,飘到坐在他后两级台阶上的某人。
这位哥……
仿佛自带一块凡人不可踏足的引力场,周围三步之内人迹罕至,窄而拥挤的过道都给他坐出了一种神台般的空旷感。
空旷不代表荒凉,若把视野拉大了看,有意无意围在他附近的人其实不少。
明灿的视线,无意中也成了其中一员。
和报告厅里大部分学生一样,池潇肩上挂着电脑包,笔电打开搁在膝上,微弓着身,敲击键盘的声音汇入噼里啪啦的洪流。
他两条腿闲散地屈着,腿长到让人觉得上帝造人竟能如此豪气。
头顶冷光打下来,照出他眉弓深刻折角,鼻梁料峭,没有一丝多余走笔,鼻尖偏左的地方似乎有一颗浅痣,然而理智告诉明灿,她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到他鼻尖长了颗痣。
“呼——”芮以晴贴着明灿耳朵吹了口气,“火山,你在瞅谁呢?”
明灿痒得缩起脖子:“我谁也没瞅,别闹。”
芮以晴手伸过来,敲了两下明灿的平板:“真的?”
明灿低头,看到平板画布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凌乱的“池”字。
芮以晴:“不用狡辩,学长那么帅,浅浅花痴一下很正常。”
明灿才懒得狡辩。
她执起电容笔,咔咔咔横切竖劈,把那个“池”字给砍碎了。
芮以晴:……
“他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明灿一笔带过,瞭眼前方讲台,“认真听讲啦。”
芮以晴觉得明灿今天怪怪的,情绪总是莫名起伏又莫名平复,说要认真听讲吧,可是没过一会儿,她的目光又游离向别处,电容笔在平板上滞涩地滑动,带出几个扭曲符号,好像在隔空戳着什么人。
明灿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即便不太情愿,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个名叫池潇的,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智障。
从讲座开始到现在,他除了听讲就是敲电脑,神情严肃、冷静,心无旁骛,没有任何多余的小动作,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理工学神的气质。
明灿试图找出破绽。
未曾想,盯人家久了,她自己倒成了破绽。
在一个仓促瞬间。
池潇出乎意料地抬起眼,冷调的琥珀色眸子,正对上明灿视线。
如陨星撞上探测器,看不见的火花迸溅,明灿大脑空白了一刹。
若是其他偷偷打量池潇的女生,这一刻一定会慌乱地错开视线,佯装什么也没发生。但明灿不是寻常女生,她才不会被逼退,对视就对视,谁怕谁?
两道目光坦坦荡荡地交汇,女孩的眼睛乌黑,淡定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倨傲,但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就像没有人会嫌一颗华贵的钻石过于璀璨刺伤了他的眼。
明灿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探究,池潇对这样的端量也习以为常。
对视持续时间不长,两人在同一时刻,非常默契地错开视线。
明灿由此,更确信这位哥是个聪明人。他眼风正,目无流视,脑子不好使的人难有这样的气势。
儿子数学不好的锅看来是甩不出去了。
明灿叹了口气,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事儿,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她眼皮跳了下,连忙接起电话,贴在耳边压低声音说:“喂,淼淼?”
手机里传来明淼清亮的童声:“妈妈,我到子皓家啦,你在干什么呀?”
明灿心说我在瞅你爸呢,嘴上回答道:“我在听讲座。”
淼淼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时不时传来小朋友的笑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妈妈,子皓家的游泳池真的超级大,旁边还种了好多枣树,我们等会要一起去摘枣吃!”
明灿看了眼左右,悄声道:“哇,这么好玩呀。”
淼淼:“你声音好小……对了,妈妈,子皓家好眼熟哦,我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
“别墅都长得差不多啦。”明灿说道,“你好好玩,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晚点再打电话给你。”
淼淼:“好哒,妈妈你认真听讲座吧,再见!”
电话挂断后,许嘉筠问明灿:“是你那个漂亮的小表弟吗?”
明灿:“你怎么知道,听见他声音了?”
许嘉筠笑:“我猜的。听你的语气就知道是在和小朋友说话,嗓子掐得那么细那么软,听得我都掉鸡皮疙瘩。”
明灿:“有吗?我自己都没感觉。”
“有。”芮以晴也跳出来作证,“你刚才说话超嗲的,吓死我了。”
明灿:“……那你胆子挺小的。”
一场讲座听得七零八落,结束时满堂掌声,明灿心虚地跟着拍了两下手,收拾东西起身。
芮以晴学生会有事,许嘉筠要去找程修远聊天,走出报告厅后,明灿变成孤家寡人,慢悠悠地顺着人流往外踱。
未至日暮时分,天色还亮。
明灿拢了拢外套,踩着落叶穿过校道,停在一棵高大的悬铃木下等许嘉筠出来一起回学校。
校道上行人络绎不绝,成片的自行车乌压压驶过,明灿在其中看到一个边骑车边打开电脑写代码的奇葩,唇角微微抽动了下。
从报告厅涌出的学生撤退后,校道宽松了些。深秋的冷风带着枯叶打卷,愈发萧索的景色里,忽然走出两个极出挑的人。
其中一个是池潇。离开有暖气的室内,他卫衣外面套了件黑色夹克,廓形硬挺,衬得人更高挑利落,信步走来,途径他的风都显得疏阔。
池潇身旁还有个女生,瓜子脸,柳叶眼,身材纤秾合度,样貌气质俱佳,背着lv米色托特包,边走边笑着和池潇说话,看起来也是刚听完讲座,与他结伴退场。
明灿想起不久前许嘉筠嘴里的池潇——高冷不近人情,靠近他的女生就像走进了南极——那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不必说,应该就是高岭之花身边非比寻常的那个例外。
他们没有并行多久,走到校道边上就分开。
女生朝池潇挥手告别,往南边去了。
明灿仍旧站在树下,眼皮微微耷拉,神色冷淡地望着这一切。
未来很可能是她孩子爸爸的男生,现在身边有个疑似女友。就算明灿现在和池潇不熟,看到这种剧情,她也不可能高兴到哪儿去。
当然,明灿不至于就因为知道了他是孩子爸爸就对他产生占有欲。在她眼里,现在是现在,未来是未来,两码事,不必混为一谈,现在的池潇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一阵斜风刮过,树隙间落下颤动的光影。
校道对面,池潇单手抄兜,迈步横穿过来。
明灿虽然没有和他面对面,但两人相距不远,且都看到了对方,出于礼貌,明灿在池潇走到最近处的时候,转过去淡淡问了声“学长好”。
原以为他会当做没看见,至多对她点一下头,毕竟刚才和那个女生告别的时候,他也只是抬了下下巴,拽得要死。
没想到,池潇踏上路牙子,竟直接停在明灿身边,淡声问她:“等人?”
“嗯。”
明灿跺了跺脚活动身体,眼睛盯着地上骨碌碌滚动的枯叶。
片刻后,她轻描淡写地打听了句:“刚才那个女生是学长的女朋友吗?”
明灿的想法很简单,问清楚人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心里有个底就行。
池潇转眸看她,不假思索:“不是。她是我爸故交兼合作方的女儿,我和她因为家里的缘故有些接触,只是很普通的朋友。刚才讲座结束偶然碰到,顺路一起走出来而已,同行路程不超过五十米。”
明灿听见这一串话,莫名哑然了下。
她张了张唇,茫然道:“我随便问一句,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又一阵冷风从面前的校道萧索而过。
池潇垂眸看着明灿,语气被空气浸得发凉,不咸不淡道:“因为我天生话多。”
明灿:……?
她猜到池潇会敷衍她,但没想到他能这么敷衍,鬼话张口就来。
“这样啊。”明灿点了点头,“看来外界对学长的那些评价,都是谣传。”
池潇没吭声。
刚才那句话说完,他就恢复了冰雕状态,目光掠过明灿,闲散地瞭着虚空。
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池潇侧过身接起电话。
“哥,你今晚回大伯家吗?”池曜在电话里问,“你可一定要回去,不然我一个人和一群长辈吃饭无聊死。”
池潇:“我没空。”
池曜哪里肯依,他在池潇面前放肆惯了,顿时哭天抢地:“不行,你没空也得有空,你不能抛弃我!哥——”
他声音太炸耳,池潇蹙了蹙眉,把手机拿远些:“再说。”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身旁,明灿轻抿着唇,若有所思盯着他。
刚才隐约听见一声挺炸裂的“哥”,她干脆直接问池潇:“你认识一个叫池曜的吗?他是我同班同学,B大金融系的。”
池潇言简意赅:“我堂弟。”
果然,池潇真的是池曜那个“年过三十,娃都满地跑了”的堂哥。
这对兄弟俩的关系看起来不怎么样嘛,哥哥接弟弟电话一脸不耐烦,弟弟在电话里鬼吼鬼叫也就罢了,还在外面给哥哥乱造谣。
明灿有点乐,眉毛轻轻向上耸了耸,觑着身旁人道:“你们长得有点像。”
池潇:“嗯。”
一个短促的单音节,从鼻腔里哼出来,冷淡劲儿十足。
刚不是说“天生话多”?
明灿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哪受过这种待遇,更何况今天还是她主动找这人说话。
正欲发作,许嘉筠的声音突然从校道对面传来:“灿灿!久等啦!”
她大步跑到明灿面前,一脸惊奇地和池潇打了声招呼:“学长也在啊?今天谢谢你的票。”
池潇朝她点了点头,这个简略的动作包含了打招呼、不用谢,以及告别三重含义在里面,然后他就抬步走了,留下许嘉筠愣站在原地,微微哆嗦了下,呢喃道:“好冷漠啊。”
明灿:“看得人想揍他。”
“我可不敢。”许嘉筠说,“你们刚才聊什么了?我远远看见你俩站一块,啧,跟明星海报似的,我还拍了张照。”
“?”明灿掏她手机,“快删掉。”
“嘿嘿,我不。”
许嘉筠把手机塞进书包,拉上拉链,明灿扑上去抓她书包,许嘉筠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