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范家庭金雀花by华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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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能召集爱尔兰军队的前提是他是国王。”威廉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和迪亚拉米特国王留守在都柏林,而你立刻追击他的军队,如果他战死或者被俘,他就不是国王了。”
历史上,克莱尔的理查也是一位相当优秀的统帅,果断抓住稍纵即逝的战机先后俘虏了阿斯卡尔伯爵和爱尔兰军队的统帅,并及时将自己的威望高位套现,知天命、识时务地在声望的最顶端向能对他降维打击的亨利二世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从而如愿以偿保住了自己征服的土地。
这个时代叫理查的人都是猛人,并且是战术战略都非常优秀的猛人,以后他要是有儿子他也想给他起名叫理查。而对克莱尔的理查这样的猛人,威廉不担心他的战术水平和政治觉悟,他只需要利用自己的先知优势稍加提点,便可以帮助克莱尔的理查用比曾经的历史轨迹更小的代价取得胜利。
果不其然,利用骑兵的优势,克莱尔的理查成功追上了罗德里克国王,击溃了他的剩余军队并将他生擒,“挟天子以令诸侯”,暂时稳住了爱尔兰人可能有的反击后,克莱尔的理查便回到了都柏林,和爱娃公主举行了低调的婚礼,与此同时,阿斯卡尔伯爵也带领挪威人卷土重来,封锁了都柏林东部的海岸,这意味着截断来自英格兰的增援,包括威廉在内,整个都柏林的诺曼贵族都在事实上处于围困之中,克莱尔的理查曾经建议由全副武装的骑士护送威廉离开都柏林避难,但威廉拒绝了。
“我的父亲或许对我的贸然行动有所不满,但绝不会坐看我被围困在都柏林城内沦为爱尔兰人或者挪威人的俘虏。”威廉说,他丝毫不在意他现在的处境, “如果你想要保护我的安全,就请尽你的全部才华击溃城外的挪威人,不要担心失败,一旦战事不利,我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猛攻都柏林,在英格兰的主力军队前挪威人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是的,虽然在得知自己的长子被围困在都柏林后亨利二世愤怒得连连咒骂,但行动上,他仍然十分诚实地朝都柏林进军,这使得围困都柏林的挪威军队压力骤增。见此情形,克莱尔的理查迅速整编了一只小股部队,将骑士与重骑士放在中部,将步兵与弓箭手安置在骑兵的两侧,由此列阵去进攻北门的挪威人,并在城头弓弩火力的支援下在城门前抵挡挪威人的推进,牵制住北线战事后,克莱尔的理查又派一支城中待命的骑士部队从南门绕道至挪威人的后方袭击。
前后夹击之下,挪威人的处境顿时急转直下,慌忙的阿斯卡尔伯爵试图率领士兵回援营地,却因诺曼骑兵的前后冲锋手忙脚乱,由此一溃千里。当心急如焚的亨利二世终于登陆都柏林时,战事已经结束,还未下船,亨利二世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正在港口迎候,身后是列阵整齐的威尔士军队和无数爱尔兰人。 “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下船之后,亨利二世急不可耐地问。
“迎接他们的新国王。”他的儿子平静道,“亲爱的父亲,您现在是爱尔兰国王了。”
第28章
加上迪亚拉米特在当地征召的士兵和雇佣军,克莱尔的理查能够指挥的军队也不过两千余人(其中真正精锐的骑兵和长弓手不超过五百人),而这样一支军队却在登陆都柏林后屡战屡胜,令爱尔兰国王和阿斯卡尔伯爵都沦为俘虏,旁观的爱尔兰领主们惊惧之余,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如果英格兰国王手下的一个伯爵和他的军队都如此骁勇,那等英格兰国王的主力部队到达之后,他们还有抵抗之力吗?
举全爱尔兰之力,他们当然有机会将英格兰人赶下海,但一片散沙的爱尔兰领主们哪个都不愿意做出头鸟,索性借着至高国王被俘的机会装死龟缩不出,而在威尔士人打扫了都柏林之围的战场后,威廉对已经全然失去信心的罗德里克国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迫使他同意将爱尔兰国王之位让与他的父亲亨利二世。
人在屋檐下,罗德里克国王也不得不低头臣服,并将这个决定传信其他爱尔兰领主,是以当亨利二世登陆之后,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毕竟诺曼人虽然是外来者,但由于威廉的命令,他们还算克制,是以当地人对诺曼人的印象还算不错,而亨利二世气势如虹的军队更验证了他们的猜想,开始庆幸他们及时选择了投降,这样或许他们能把自己卖个好价格。
结果是好的,但过程是他不乐意的,接受完效忠后,亨利二世便铁青着脸回到房间中,威廉乖巧地亦步亦趋。 “你又不听话了,威廉。”亨利二世盯着他的儿子,“你知道我不喜欢你自作主张。”
“可我没有做任何可能损害您利益的事,我只是希望您的王冠上多一颗明珠而已。”威廉说,他看上去很委屈,但亨利二世已经不可能为此心软了,“我不知道您会赶上暴雨天,我也没想到挪威人会围困都柏林,对不起,父亲,我让您担心了。”
“ ......我没有担心你!”亨利二世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在得知威廉被困在都柏林后心急如焚,但他不能表现出这一点,这只会让威廉有恃无恐,进而得意忘形, “你的错误在于让彭布里克伯爵成为了征服爱尔兰的功臣!你知道,他的父亲曾经效忠于史蒂芬,我还剥夺了许多威尔士贵族的领地,他们一直对我不满...... ”
“可在遇到爱尔兰人后,我只能依靠他,他也证明了他的忠诚,经此一役,威尔士人的兵力也被消耗不少,作为爱尔兰的外来者,他们必须紧紧依靠英格兰的增援,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不会在威尔士的事务上违逆国王,这不是好事吗?”
“可一旦克莱尔的理查怀有二心,你知道你会面临怎样的麻烦吗!”亨利二世低吼道,可此战克莱尔的理查的表现确实无懈可击,他也不好意思揪着不放,“行吧,这件事就此揭过,但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自作主张,你是王储,你应该以你的性命和自由为重,你明白吗?”
“我明白,父亲。”威廉说,他小步靠近亨利二世,那样子分外乖巧,以至于令亨利二世不安,“还有一件事,父亲,我需要您的帮助。”
“什么事?”
“在说服罗德里克国王交出爱尔兰的王冠时,我承诺给予他补偿,对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国王和领主,我也进行了贿/赂......”
“你花了多少钱?”亨利二世不耐烦道。
“五万银马克。”顶着亨利二世杀人般的目光,威廉露出一个讨巧的微笑,“对一个王国来说,这个价格还算便宜吧?”
不管亨利二世对他儿子又一次自作主张有多么愤怒,他毕竟兵不血刃得到了爱尔兰的王冠,由此在天主教世界声威大振,因此他只能咬牙切齿替败家儿子支付了账单,而对立下大功的克莱尔的理查,他也不能毫无表示,因此除了认可他和爱娃公主的婚姻、宣布他是下一任伦斯特公爵外,他也慷慨地支付了三千银马克的军费和感谢金,以嘉奖他征服爱尔兰和保护他的继承人。
这五万银马克不止包括贿/赂爱尔兰领主的部分,其中还包括威廉承诺的援助金额,要想在爱尔兰真正站稳脚跟不下本钱怎么能行?此后的六个月,亨利二世开始巡视爱尔兰,确认了爱尔兰贵族们对他的效忠关系和进贡额度,并建立了英格兰式的法庭和针对英格兰移民的法律条文,在巡视的过程中,他曾遇到一场叛乱,但苦于无用武之地的国王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叛军击溃,从而真正奠定了国王的权威,这也令亨利二世心中隐隐的烦闷稍加缓解,加上巡游的过程中威廉一直非常安分守己、以维护父亲为己任,他对威廉终于重新和颜悦色起来,而就在亨利二世打算进一步在爱尔兰奠定权威时,他忽然收到另一个消息:他的母亲玛蒂尔达皇后病危,她希望她的儿子、儿媳和孙辈们前往贝克修道院见她最后一面。
当亨利二世带着威廉等人来到鲁昂时,埃莉诺和理查已经先一步陪伴在玛蒂尔达皇后床边了,顾不上和妻子问好,亨利二世连忙握住玛蒂尔达皇后的手:“母亲,我来了,我是亨利......”
玛蒂尔达皇后没有回答他,而是呢喃着别的什么,他听不懂她的话,只能依稀辨别出“海因里希”,德语的亨利。
“玛蒂尔达,你祖母在说什么?”他问他的女儿,玛蒂尔达犹豫片刻,回答道,“她说,亨利,我想不起你的样子了......”
亨利,亨利,亨利二世知道他母亲此刻想着的并不是他,而是她的第一任丈夫亨利五世,他的名字既是因为外公亨利一世也是因为玛蒂尔达皇后想要一个名叫亨利的儿子,本该由她和亨利五世生下的儿子,她爱亨利五世远甚过他的父亲若弗鲁瓦,但数十年过去,隔着生与死的距离,她已经想不起曾经挚爱的人的样子。
她又用英语和法语叫了一些人的名字,他们中都已不在人世,有些人亨利二世甚至从没有听过,或者一时不能想起,正当他思绪纷飞时,玛蒂尔达皇后的目光忽然清明了些,她吃力地转过头:“你来了,亨利。”
“是的,母亲,我来了。”亨利二世跪在玛蒂尔达皇后面前,泪水落在她枯瘦的手背上,童年与少年时代,母亲对于他而言是陌生的,父亲去世后他们才真正亲密起来,他得到过完整的父母之爱,而现在他的母亲也要离开他了,望着亨利二世的脸,玛蒂尔达皇后费力地试图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孔,“我做了一个梦,亨利,我梦到你一个人孤独地在一个小教堂里死去,口鼻间都是黑色的血,咒骂着背叛你的人......你十分幸运,父母,妻子,儿女,我们都爱着你,从英格兰到图卢兹无数骑士和贵族都忠诚你,可如果你傲慢自负,宽容自己却苛待旁人,你会把他们都推开,答应我,亨利,收敛起你的骄傲和任性,不要让你在众叛亲离中绝望死去......”
“我明白,母亲。”亨利二世低声说,在母亲临终前的劝诫下,他为数不多的愧疚和悔恨都被全然激发出来,至少这一刻他是真情实感忏悔在任命托马斯·贝克特为大主教和商议玛蒂尔达婚约时没有听母亲的意见,他本可以避免现下的困境。
听他如此,玛蒂尔达皇后终于放下了手,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埃莉诺:“埃莉诺,埃莉诺......”
“我在这里,夫人。”埃莉诺走了过来,和亨利二世并排跪在玛蒂尔达皇后身边,她和亨利二世一样哀痛,眼前,玛蒂尔达皇后的声音更加衰弱了,但她仍努力开口道:“你很像我,我没有女儿,在你和亨利结婚后,我也像爱我女儿一样爱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倔强坚定的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赞赏过分倔强坚定的女人,如果你感到疲惫,你也可以选择做一个温顺的妻子和慈爱的母亲,这是一条更轻松的路,但选择的权利永远在你,在你成为妻子、成为母亲前,你首先是你自己......”
“我知道,夫人。”埃莉诺轻声说,她轻轻吻了吻玛蒂尔达皇后的额头,也已经泪流满面,“我也将您当成我的母亲。”
“我曾经不懂如何做一个母亲,不过现在看,我应当是个不坏的母亲。”玛蒂尔达皇后疲惫道,她望着修道院的房顶,“我有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先我而去,他们之间并未因权力和土地自相残杀,但诅咒如影随形,我看到了你们的未来,我的孙子们,如若你们团结一致,你们将主宰整个欧洲,但如若你们自残相杀,我们的帝国将分崩离析......”
“不会的。”威廉忽然道,他也来到了祖母床边,低头亲吻她的手,“我是哥哥,是最年长的孩子,我爱你们,我会永远守护我所爱的人。 ”
“愿上帝保佑你们。”玛蒂尔达皇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笑道,她的声音更加低微,“希望你们永远相爱,而我也应该去见我所爱的人,罗伯特,阿黛勒,海因里希......”
她开始领受圣餐,教士们给她做临终弥撒,她曾有着那样传奇而激烈的前半生,去世时却和一位寻常的贵族妇人无异。
1167年9月,玛蒂尔达皇后于贝克修道院去世,她的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贝克修道院的修士们以盛大的仪式将她厚葬,她的儿子、儿媳和孙辈们出席了她的葬礼。 “按皇后生前的心愿,她将安葬在此地,墓碑上刻着'亨利之女,亨利之妻,亨利之母'。”
是的,威廉默默地想,亨利一世的女儿,亨利五世的妻子,亨利二世的母亲,这三个身份足以概括她一生的经历,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无论多么杰出与传奇,她的一生的荣耀也仅限于这三个身份:
国王的女儿,国王的妻子,国王的母亲。
第29章
虽然由于玛蒂尔达皇后的去世, 亨利二世提前从爱尔兰返程,但他在爱尔兰的一系列安排都走向了正轨,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大张旗鼓地返程, 只是针对他还没有处理完成的教会事务和征召兵义务做出一些补充,但并没有再返回爱尔兰的意思。
爱尔兰人愿意接受亨利二世的统治除却对他军威的畏惧,也有他并没有过度干预爱尔兰自治的缘故,但克莱尔的理查的存在无疑是英格兰插入爱尔兰的一根钢钉,从伦斯特开始,诺曼式的法律和先进的农具军备将在爱尔兰扎根,进而真正将爱尔兰也洗成诺曼文化圈的一部分,而克莱尔的理查本人及其背后的斯蒂芬旧党也会成为他的支持者,至少他们喜欢他超过他父亲。
慢慢来,威廉想,他得等理查长大,等彻底清除了安茹帝国的外患,他才能够做他想要做的事情。离开鲁昂前,他特意检查了理查的军事教育,埃莉诺有些心疼,觉得威廉有些揠苗助长,理查倒是态度积极,大声宣布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能够像克莱尔的理查一样保护哥哥的勇猛将领,他还要替他开疆扩土,击败一切同他对抗的敌人。
“你会是最优秀的将领,最伟大的骑士。”临别前,威廉亲吻理查的面颊,他已经比他高出小半个头了,“但你要先保护好妈妈,在妈妈身边,你要去学习着辨别阿基坦的敌人,如何分辨敌人、拉拢盟友、取得胜利......这是你的本能,是你刻在血脉之中的天赋,你只需要激发这一点。”
和埃莉诺与理查告别后,威廉便回到了伦敦,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有闲心跟自己另外两个弟弟长期相处,听小亨利喋喋不休地抱怨他有多么担心都柏林的战事,得知他平安无事后又有多惊喜。 “都过去了,亨利。”他摸着小亨利的头,“我平安无事,而且父亲征服了爱尔兰,我们的领地又多了一块,说不定将来你会成为爱尔兰国王呢。”
“我不想要爱尔兰,我想要阿基坦。”小亨利说,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毫无戒心地对威廉表露这一点,完全没有发现威廉的脸色变化,“爱尔兰是一群野蛮人,哪里比得上阿基坦温暖美丽,父亲说了,他会把阿基坦给我的!”
“这件事父亲说了不算。”威廉极其严厉道,事关阿基坦,如果亨利二世在这件事上违逆埃莉诺的意见,家庭战争只会提前爆发,为了防止这件事打乱他的计划,他必须从一开始就扼制小亨利的错误认知,“阿基坦是妈妈的阿基坦,她想把阿基坦给谁就给谁,给我,给你,给理查,给杰弗里,乃至给我们的妹妹们,都是她的自由,我们应该尊重她。”
“为什么妈妈要把阿基坦给理查,理查已经有了布列塔尼了!”小亨利的声音也提高了,“妈妈喜欢理查,可不代表理查什么都有,我才是哥哥,阿基坦可以给你,但不能给理查!”
“可阿基坦是妈妈的,如果她真的要把阿基坦留给理查,我们也应该尊重她。”威廉截断道,“好了,亨利,不要再提阿基坦的事,我再强调一遍,阿基坦是妈妈的阿基坦,关于阿基坦的继承权,我们和父亲都没有任何处置权利,只有妈妈能决定这件事。”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小小的冷战,威廉认为他应该对小亨利保持几天的冷待,以警醒他觊觎阿基坦的严重后果,对此,小亨利苦闷不已,他只能找杰弗里倾诉。 “原因很简单,亨利。”听完前因后果后,杰弗里平静地回答,“因为他爱理查,不爱我们。”
“哥哥爱我们!”小亨利心口一窒,但很快激烈反驳道,“不要挑拨离间了,杰弗里,哥哥爱我们每一个人!”
“可他最爱理查。”杰弗里说,看着小亨利有些涨红的脸,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爱我们,他爱我们每一个人,可他最爱理查,他愿意把阿基坦给理查,可他愿意给我们吗?”
是啊,他愿意把阿基坦给理查,可他不愿意给我们,他不够爱我们......冥冥之间,小亨利又想起了童年时亨利二世的那句话: “因为威廉是长子,长子就是可以拥有一切。”
因为他拥有一切,他就可以拥有所有人的爱,所有领地的继承权,他可以决定爱谁,把领地给谁------如果他是长子呢,如果他是长子,威廉是次子呢?
威廉并不打算真的和小亨利长期冷战,或者借此对弟弟PUA ,因此没过几天,他就主动向弟弟求和,哄他、讨好他、假装之前的争吵没有发生过,小亨利接受了他的求和,但他从此对他直呼其名,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叫他哥哥。
叫名字就叫名字吧,孩子大了总有自我意识和叛逆期嘛。威廉没有很在意这件事,他最近更操心玛蒂尔达的婚礼:在母亲去世后,亨利二世想加快和德意志重新建立联系,因此和狮子亨利商议在1168年8月在鲁昂举行婚礼,狮子亨利同意了这个安排。
玛蒂尔达才十二岁啊!虽然这个出嫁年龄在中世纪相当正常,但威廉还是相当头皮发麻,因此他强烈要求亨利二世在婚姻协议上加上狮子亨利需在玛蒂尔达年满十八岁后才同她圆房的条件,出乎意料的是,狮子亨利相当郑重地在回信中进行了保证,并发誓自己一定对玛蒂尔达保持疼爱和忠诚。
誓言对于有些君主来说形同虚设,但狮子亨利显然不在其中,对这个比亲爹年龄还大的妹夫,他印象又好了一点,根据历史记载,他和玛蒂尔达的感情还算不错,虽然可能也有在老丈人屋檐下讨生活的缘故。就在英格兰紧锣密鼓地筹备玛蒂尔达公主的婚礼时,南方的意大利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腓特烈一世的军队遭遇瘟疫,并且西西里的摄政斯蒂芬·珀尔谢出乎意料地回应了伦巴第同盟的请求出兵意大利,将腓特烈一世围困在阿尔卑斯山。
腓特烈一世从不在意教皇的谕令,在他看来,教皇不过是一个龟缩在梵蒂冈的傀儡,一个以上帝的代言人自称的狐假虎威的凡人,但现在,他也不得不怀疑是否是自己血洗意大利的行为惹怒了上帝,否则他的军队怎会遭遇这样一场瘟疫,无数陪他南征北战的士兵像镰刀下的麦子一样一排排倒下,而针对他的包围网正在进一步缩小,理智告诉他,再不想办法,他最好的下场就是战死沙场或者死在瘟疫中,他对他在意大利不受欢迎的现状还是有点认知(虽然他将此归罪于教廷的挑唆),一旦他沦为俘虏,他可能面临的羞辱和代价绝非他能够承受。
“谁在帮助那些意大利人,法兰克国王没有这个本事,谁封锁了我们的退路?”作为一位英明的统帅,腓特烈一世还是很快弄明白了自己困境的古怪之处,而他很快得到了答案,“是西西里人,那个纳瓦拉女人( 1 )和她的法兰克表亲( 2 )集结军队封锁了阿尔卑斯山,希腊国王也为他们提供了支持,他许诺将他的大女儿嫁给西西里的威廉二世......”
“该死的希腊人!”腓特烈一世咒骂道,不过他的敌人太多,同样自称罗马皇帝的希腊的曼努埃尔一世其实还排不上号,不过比起咒骂他的敌人,他更紧迫的事是如何突围逃出,仅仅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已经不够了,他需要盟友,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亨利呢,让他从巴伐利亚出兵,他不想对抗教廷,但他一定会救我!”
“萨克森公爵可能不能前来。”他的下属为难道,“他正在前往鲁昂,和英格兰的玛蒂尔达公主结婚......”
“别结婚了,我比他的新娘重要,他应该来救我!”腓特烈痛斥道,不过想起英格兰,他又燃起希望,“英格兰也好,从图卢兹走海路,我们一样可以打破包围网,我也应该给热那亚人一个教训......这段联姻是时候凸显价值了,给亨利写信,让他从图卢兹上船,雇佣军也好,征召兵也好,只要能够帮助我在这个时候对抗意大利人,我都给他们双倍的价格!”
第30章
收到腓特烈一世的求救时, 狮子亨利已经抵达了鲁昂,并且不巧的是,婚礼仪式已经开始, 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都大多到场。
因为是长女的婚礼,不管是身在英格兰的威廉等人还是埃莉诺和理查都悉数出席,除此之外还有安茹家族下属领地的众多封臣,众目睽睽之下,狮子亨利的任何反应都被尽收眼底,并且由于安茹家族的不少封臣在路易七世的领地也有地产,婚礼上的任何信息都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产生可怕的后果。
“我要去意大利。”虽然清楚自己在婚礼当天离席会对自己的妻子和她强大的娘家造成怎样的恶劣影响,但短暂的犹豫后, 狮子亨利还是做出了选择, “非常抱歉, 亨利国王,我知道我不应该在今天离开,请允许我从图卢兹上船, 等我从意大利回来,我一定会给玛蒂尔达公主一场更盛大的婚礼。”
“图卢兹是我的领地!”埃莉诺忽然道,她站起身,将大女儿护在自己身后,看着狮子亨利的目光难掩失望和鄙夷,“萨克森公爵,你在婚礼上抛弃我的女儿,还想要她的母亲对你予以方便,你不认为你的要求有些过分吗?”
“我知道,王后,可腓特烈,他是我的兄弟。”狮子亨利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痛苦了,他思忖片刻,给出了另一个方案,“这样吧,等到婚姻仪式完成后我再动身,我会回到巴伐利亚,不会冒犯您身为阿基坦公爵的权益,等到战争结束,我再将我的妻子接回不伦瑞克......”
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亨利二世紧锁的眉头顿时松开,只要狮子亨利不是借用安茹家族的领地支援腓特烈一世,那安茹家族还可以置身事外,撇清和腓特烈一世结盟的嫌疑。 “你是否承认亚历山大三世的统治?”父亲身边的威廉忽然道,他站起身,他已经十五岁了,无论是身形还是年龄都已经可以称为一个成人,只是由于他的父亲也还年轻许多人都忽视了这一点,“萨克森公爵,我未来的兄弟,我希望你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亚历山大三世是正统教皇。”狮子亨利不假思索道,不论是出于他正身在诺曼人和法兰克人的宫廷中,还是出于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他都如此认为,听他如此回答,威廉上前一步,声音更加严厉,面对这个比他父亲还大几岁的强大领主,他没有丝毫的忌惮和畏惧,“承认亚历山大三世的统治,你就应该清楚腓特烈一世是一位被绝罚者,你不应该帮助一位被绝罚的君主对抗教皇,哪怕他是你的兄弟。”
“你可以中断婚礼,也可以去图卢兹,你是玛蒂尔达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这些问题都是可以商量的。”他仰起头,正对着比他更加高大的狮子亨利的脸,“可你若要帮助腓特烈一世,就应该清楚你的行为违抗了圣座的命令,而我们也不会与这样一位领主成为姻亲......你的兄弟,还是你的上帝,请你现在在他们间二选一。”
以婚礼为由,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拒绝了援救腓特烈一世,苦等救援无果的腓特烈一世只能化装成仆人仓皇逃回德意志,而在此战中居功至伟的西西里摄政斯蒂芬·珀尔谢由此声威大振,他亲自将亚历山大三世迎回罗马,并得到了后者的大力表彰,这意味着作为不受欢迎的外来者他在西西里的统治会更加稳固。
出乎意料的,在险死还生后,腓特烈一世并没有对萨克森公爵的见死不救有所报复,相反,他在不满萨克森公爵的诸侯面前维护他,要求他们体谅一位马上要结婚的新郎,他的大度激发了狮子亨利的愧疚,他主动替腓特烈一世承担了部分债务,腓特烈一世予以笑纳。
毫无疑问,经历了这场失败后,腓特烈一世在意大利的统治受到沉重打击,短时间内无法再组织一场针对意大利的远征,而亨利二世和狮子亨利在关键时刻对腓特烈一世不闻不问的行为无疑取悦了重返罗马的亚历山大三世,若狮子亨利对腓特烈一世也没有那么忠诚,那这段婚姻的政治性无疑削弱许多,他写信大力表彰了亨利二世在爱尔兰的征服行动,“国王令野蛮人沐浴在光明下”,同时他再次强调了当年阿德里安四世将爱尔兰赠与亨利二世的决议的合法性,这代表至少在天主教叙事里,爱尔兰已经彻底归属于英格兰,当然真正消化这片土地还需花费漫长的时间。
虽然这一局面有违亨利二世在腓特烈一世和亚历山大三世中骑墙的初衷,但最后取得胜利的毕竟是亚历山大三世,他也算站队成功,因此他也不太好苛责长子再一次自作主张:事后回想,他也认为阻止狮子亨利救援腓特烈一世是合理的,且不提丈夫在婚礼上匆匆离去对玛蒂尔达名誉的损害,不管狮子亨利有没有从安茹家族的领地前往意大利,只要他还是安茹家族的女婿安茹家族就不可能和他的行为割席,而路易七世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他很有可能被动和腓特烈一世站在一条战线上,而腓特烈一世已经不是那个睥睨欧洲、所向披靡的强大领主了。
趁着这段教皇对他印象不错、腓特烈一世又无力报复(就算腓特烈一世要报复他肯定也不是第一个挨刀的)的黄金时期,亨利二世决定提前做些未来可能不太方便做的事,他将他的次女埃莉诺公主许配给卡斯提利亚国王阿方索八世(他本想以加斯科涅地区作为支付嫁妆的担保,在威廉的强烈要求下删除了这一条款,转而由埃莉诺拨款一次性支付嫁妆),并再度进军威尔士(克莱尔的理查相当乖觉地提供了支援,虽然人数不多,但贵在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