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星的轨迹byTwe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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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直播正?式开始,然后紧跟着就是签售活动。
周围来了不少服装厂的员工,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觉得?很新?鲜,远远看热闹。
徐云妮忙完,去休息室待命,马主任他们都在,他们一边聊着天?,一边喝着茶。
一直到傍晚活动才结束,常老板满头?大汗进了屋,要招待他们去厂里食堂吃顿便饭。
吃完饭,天?都黑了,领导们先走。徐云妮把人都送完,拿出手机,准备问问时诀在哪。
他下午的时候给她发的一条消息,说他也准备来这边了。
徐云妮低头?打字,忽然听见侧后方有音乐声。
她转身看了一眼?,还是在广场那边,路灯下有几个人围在一起?,里面有一道穿着灰白色运动帽衫的身影。
帽衫的帽子扣在头?上,背影高大显眼?。
她发消息的手就停了。
她走过去,离得?比较远,看着时诀两手插在衣兜里,跟一群值夜班的员工一起?看着一个老头?弹琴,老头?是很明显的少数民族的长相,横着抱着一把长长的,像是琵琶,又比琵琶细很多的琴,弹出了异域音色。
他一曲谈完,大家都鼓掌,老头?抬眼?,跟时诀的视线撞到一起?。
也许是音乐人之间特有的气场,老头?把琴递过来,用?浓浓的口音问他:“你会吗?朋友?”
时诀笑着说:“我试试。”
他接过琴,就在路灯旁的马路牙子边盘腿坐下了,他抱着琴,先定弦,然后试了几个音,再然后,一串简易的音符倾斜而出。
弹得?简单,又很有韵味。
这偏远的地界,没人认识这位“大明星”,大家只?知道,一个平常的夜里,厂里突然出现一个很帅气的男人,用?远方的乐器,弹出了美妙的乐曲。
徐云妮看着时诀的身影,没有再向前。
她好像怕打扰到什么似的,只?从人群的缝隙中,看着他的身影。
他戴着帽子,面目在头?顶路灯的照射下,隐匿在阴影中。
徐云妮活到现在,非常少被艺术打动,但时诀这样坐在工厂路灯下,神色平静地给陌生人弹奏的曲调,深深触动了她。
这大概会成为?她带入坟墓的画面。
他就像是一朵开在雾霾里的昙花……
徐云妮抿抿嘴,看看地面,又看向他。
时诀弹完曲子,周围人都鼓掌,他冲他们笑笑,然后径直走来。
他走到她身前,顺势揽住她的脖子,掏出烟,咬出一支点着。
他们一同往停车的地方走。
“好听吗?”他问。
“好听。”
“早上写的。”
“早餐时间?”
“对,厉害吧,哈哈。”
他们上了车,拐出厂子,迎着朦朦的月,向远开去。
时诀应该是很喜欢这首新?写的歌,在车上,用?手机再次放出来。
徐云妮看着前方幽静的小?路,感觉这音乐像有法力加成,在布满灰尘的长河之中,能让时光静止,也能让时光飞逝……
如果问徐云妮是何时产生的,想要回时诀那边的念头?。
大概就是从这次活动结束,她送他离开的那天?。
在机场,她依旧随停随走。她看着后视镜里他最后朝她张开手掌的画面,胸口有些发堵。这特别像当年她与他在颂财公馆门?口分别时的感受,把这只?蝴蝶,放回光怪陆离,花样翻新?的生活里,虽然现在她并不担心,他会飞走,但那种离别的苦楚,实在难熬。
而等她回到家中,看到床上还有因?他翻来覆去扭动而产生的皱褶痕迹,这种难熬就越发加倍了。
他离开的前一晚,他们没有做,时诀就那么放着轻轻的歌曲,抱着她入眠。
徐云妮感觉,自从上次他来这边后,他的心态似乎平稳了,他没那么急了。
所?谓风水轮流转,此起?彼又伏,现在好像是轮到她了……
徐云妮丢了挎包,走到床边坐下,叠着腿,一手撑着床,抽了一支烟。
其实,从前的戒断反应真没这么强。
在这之后,徐云妮连续两天?,做梦都梦到那白花花的屁股,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第三天?醒来时,她终于有点受不了了。
她去洗手间,看着镜子里自己平静的脸,在心中评价,徐云妮啊徐云妮,真是装腔作势假正?经……
从那天?起?,徐云妮开始有意无意地,留意那边岗位的消息,在空闲时间,也会开始看书练题。
但这事还没有正?式决定,徐云妮没有告诉时诀。
他们依然过着并行轨迹的生活,时诀的创作状态回来了些,她这边的工作也比较顺利。
很快就到了年底。
他们俩都忙得?要命,时诀合约到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他经常给徐云妮打电话,一天?一个主意,有时想续约,有时又想自己单干,还有一次干脆说自己要退圈去她那里。在第一次听他说要退圈的时候,徐云妮还真把练题给停了,结果过几天?他再打来电话,这事全忘了,他大骂一个合作的歌手,说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明明是拿着他的歌唱出了成绩,背后居然还嫌弃。
“我要把他写到歌里骂,就等他明年生日那天?发!”
从那之后,不管他再说什么,徐云妮都继续看书。
但她依然感觉这事还没正?式敲定。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参加考试的,是过年前夕,时诀在海外?进行杂志拍摄,有一天?半夜,徐云妮突然接到他的跨国电话。
她从睡梦中睁眼?,看着手机显示的来电,还有点懵。
她接通电话:“……喂?怎么这个时间打来?”
时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家那边有人病倒了。
还不止一个。
吴月祁和崔浩的身体同时出现状况。
吴月祁的还有心理准备,她这几年脊椎问题一直拖着不肯做手术,这次是在家里突然晕倒,要不是家政阿姨在,情况相当危险。
而崔浩这个就藏得?比较深了。
崔浩居然中风了。
当年暖儿的事给他打击很大,虽然他没有太表现出来,加上他稀烂的作息和习惯,多年积压下来,终于爆发了。
不过好在还不算严重,在发现一边脸发麻的时候,他马上就去了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医生的意思是暂时不需要支架,但也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两人前后脚入院,崔浩是前天?,吴月祁是昨天?。
“……那边有人照看吗?”徐云妮问。
时诀声音沙哑,听起?来好像很累。
“我找人雇了个护工看着我妈,我哥那边,他妈和雯姐在。”
徐云妮听出了他的忧虑,她看看时间,说:“我明天?……哦不是,是今天?,天?亮了我就回去看一眼?阿姨,你放心,到时我跟你联系。”
她紧急请了假,一早就去了机场。
飞机落在她久未踏足的城市,她来不及追忆往昔,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吴月祁和崔浩住在同一家医院,也算是个熟地,就是当初时诀受伤住院的地方。
徐云妮顺利找到吴月祁,她住在多人病房,正?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睡觉,她的身体看着比从前更?佝偻了,也瘦了很多。徐云妮问护工能不能调整去安静点的病房,护工说现在医院双人病房已?经满了。
吴月祁一直在睡觉,徐云妮就先去看了崔浩。
“哟,小?徐!”
徐云妮进屋的时候,崔浩正?盘腿坐在炕……不是,是坐在床上,跟魏芊雯以?及另外?一位病友打扑克。
“崔老板,”徐云妮走过去,来到床边打量他,“好久不见啊,怎么样,看着精神还行啊。”
“是行啊,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啊,一点小?毛病。”
崔浩跟徐云妮说着话,那位病友趁着机会去上厕所?,剩下魏芊雯,偷瞄崔浩的牌。
崔浩大咧咧的,好像没注意似的,但在说话的时候,手好像无意识地动一动,就更?方便魏芊雯看牌了。
徐云妮坐那跟他聊了一会,过了一会病友回来,他们接着打。
实在可惜,魏芊雯打牌水平不高,看了牌都难赢,最后崔浩都在乱打了,魏芊雯还是落败。
魏芊雯把牌丢床上:“不打了。”
崔浩收牌,小?小?撇了下嘴。
他收好牌,下意识摸兜,然后看了魏芊雯一眼?。
魏芊雯说:“你要真活腻了就接着抽。”
崔浩有点不耐道:“跟这又没关系,那给我手术的医生还抽呢,我在楼下都碰到他了。”
魏芊雯斜眼?看他,故意地问:“那跟这没关,跟什么有关?”
崔浩顿了顿,眉头?紧着,好像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了也没多大意思,闷闷不乐,一头?倒下。
魏芊雯看他这样,哎了一声,推推他肩膀。
“行了行了,我的,我下次不提了。”
崔浩休息了,徐云妮和魏芊雯出来聊了会,徐云妮询问了两人的病情和后续治疗。
崔浩的情况还好,魏芊雯说再有两天?就能出院了,主要是时诀他妈那边,肯定要手术的。
“但时诀他妈人特倔,我跟她又不熟,说不上话,崔浩嘴也笨,时诀现在还在国外?,挺不好弄的。”
徐云妮说:“没事,时诀回来前我来照顾她。”
她与魏芊雯分开,去外?面便利店买了个小?信封,然后找家小?店吃东西。
吃完饭后,她又沿着路边找了处自动取款机。
徐云妮回到医院,正?好护工要去取检查报告。
徐云妮说:“我去吧。”
她打印了检查报告,然后拿着吴月祁的就诊卡,去找了医生。
主治医师是个主任,诊室外?排了不少人,主任给人看病,对面还坐了一个帮忙打下手的博士生。
主任在电脑上看片子,然后跟徐云妮讲了一会,总结下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得?手术。
徐云妮说行,请尽快安排吧。
然后她出了诊室,没有离开,就在不远处等着。
过了好一阵,那博士生出来上厕所?,徐云妮跟了过去,在人很少的洗手间门?口,她叫住他。
“大夫,请留步。”
那天?晚上,吴月祁被换到了双人病房。
换屋子的时候她依然在昏睡,是护工推床给换过去的。
吴月祁半夜的时候醒来一次,朦朦胧胧看见一道人影,坐在一旁的陪护床上看书。
徐云妮注意到她醒了,放下书过来,弯下腰,轻声说:“阿姨,您还记得?我吧?”
虽然她以前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在病中,就?更加沉默了。
她自然是认得徐云妮的,时诀已经跟她说过他们交往的事。
吴月祁说:“你怎么来了?时诀叫你来?的?哎,这不用你。”说完就?咳了几声。
徐云妮帮她倒了半杯温水,说:“喝点水,阿姨。”
吴月祁摇头。
徐云妮知道她说话费劲,就?把温水放在她手边。
吴月祁的用药有止疼助眠的成分,这些天一直浑浑噩噩,醒来?没一会?,又睡着了。
徐云妮陪了一晚,半夜入眠,在医院里的觉特别浅,没几个小时就?醒了。
她坐起身,先看看手机,托平时人缘不错所赐,她这假请得比较容易,她说家人生?病,要回老家看看,马主任很?痛快地就?批准了。
徐云妮拨开?窗帘一角,窗外白茫茫一片。
她回头看看吴月祁的情?况,她依然在睡梦中,睡不安宁,微蹙着眉头。
徐云妮穿上大?衣,出了门。
刚走到住院楼楼下,她的手机震起来?,时诀来?了电话。
“……喂?你起床了?”他问。
“刚起,阿姨还在休息。”徐云妮站在住院楼门口,呼吸着清晨寒凉的冬风,跟他把基本情?况又说了一遍,“……手术肯定要做,我?看阿姨也没完全抵触,我?会?跟她说清楚。你别太担心?,这病是慢病,不是一两天的事,你把你那边事情?做完,这里我?会?——”
她话说到一半,没有打电话的那半张凉丝丝的脸,突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
徐云妮吓一跳,转脸看去,是一盒加热过的草莓牛奶。
她再回头,时诀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形把她完全罩起来?了。
他穿着帽衫,帽子扣在头上,外面?套着短款加厚的棒球服,原本是戴着一个黑口罩,被他拉到了下颌处,勉强遮到下唇的位置。
虽然被掩了嘴唇,从眼睛也能看出,他在笑。
“跟你学的,从天而降。”他轻声说。
徐云妮刚要说话,另一边肩膀又被碰一下,她再转过去,面?前多了一枝玫瑰花。
时诀问她:“要哪个?”
这是一个睡眠不足的寒冷清晨,玫瑰的颜色在青白色的背景里,惊人的妖艳。
花就?像火焰,给人带来?散发着暖香的炽烈。
徐云妮本来?想问,到医院干嘛买玫瑰。但她很?快又想到,谁说医院里就?不能有玫瑰了?谁说人在忧虑和烦恼之时,就?不能买玫瑰了?
她看向时诀的脸。
寒冷中,他的面?庞看起来?更为锋利了。
时诀嫌她反应慢,拿玫瑰花敲她的脸,很?有节奏,一下又一下。
“问你话呢,问你话呢,问你话呢……”
徐云妮抓住他的手腕,说:“要花。”
周围有走动的人,徐云妮拿过玫瑰花,抬手把他的口罩又往上拽了点。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换了个地方,人少一点,时诀说:“那边拍摄也差不多了,我?自己先回来?的。等会?我?上去看一眼,然后要去趟公司,把后面?几天的事推一推,马上就?回来?。”
徐云妮陪时诀上了楼,吴月祁还在睡觉,他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徐云妮去外面?吃了饭,吴月祁有订住院部的早餐,但是过于轻淡,徐云妮怕她吃得没胃口,又从外面?带回来?一份。
回来?的时候,吴月祁依然在睡觉。
她九点多才醒来?。
那时徐云妮刚去了躺厕所回来?,吴月祁怔怔地盯着一处看。
徐云妮顺着瞧过去,是床头的一个矿泉水瓶,已经喝光了,被徐云妮接了一点水,插上了那朵时诀带的玫瑰。
徐云妮走过去,问:“阿姨,要吃饭吗?还是先去洗手间?”
“……那是谁的?”吴月祁喃喃问道。
“花吗?时诀的,他回来?了,一会?就?能过来?。”
吴月祁皱皱眉:“他不是在工作吗?”
徐云妮:“结束了,没有那么忙。”
吴月祁依然盯着那玫瑰,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
徐云妮极少在她脸上看到笑容,问道:“阿姨,想到什么了?”
静了一会?,吴月祁开?口道:“他爸爸也喜欢买这个……”
徐云妮坐在床边,问道:“时诀的爸爸吗?”
“嗯。”
“时诀跟我?提过他父亲。”
“他提过?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爸是一个靠吃花瓣活着的男人。”
“……哈哈。”吴月祁听了这话,突然像被戳到什么笑点,“哈哈哈。”她笑到胸痛,直捶胸口。徐云妮从没见过她这样过,赶紧过去帮她把床调起一点角度,帮她倒了点温水,让她舒缓下来?。
吴月祁稍缓过一口气?,但还是笑着,就?在那说:“他说的对,说的太对了,他关于他爸的记忆,肯定都?是花。”
徐云妮见她好不容易提起一点精神?,就?顺着聊下去。
“阿姨,你跟时叔叔熟吧?他喜欢买花吗?”
“……亚贤就?住在我?家楼上,我?们从小就?认识。”吴月祁看着那玫瑰,回忆着,“他喜欢买玫瑰,每天都?买,家里好多花,后来?治病钱都?没了,吃饭都?成问题,他还是要买,我?问他买点吃的补补营养不好吗?他说还是买花更让他感觉快乐。”
徐云妮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说:“时叔叔是个浪漫的人。”
吴月祁呵了一声,说:“他小的时候,攒了好久的钱,请我?去了一次动物园,就?为看一只白孔雀,他说他就?是那只孔雀。”
吴月祁想着想着,喃喃道:“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下场会?那么惨呢?”
徐云妮看着自己的手掌,说:“也许,时叔叔的纯净度比较高吧。”
“……什么?”
“阿姨,你知道就?像有些微生?物,对生?存环境要求很?高,得在那种?接近无菌的条件下才能生?长。也许这个时代对于时叔叔来?说,细菌还是太多了,他适应得不好,也不是他的错。”
吴月祁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其实徐云妮觉得,吴月祁很?羡慕时亚贤,就?像她有时候也会?羡慕时诀一样。
她们在屋里闲聊,没注意病房门是开?着的。
门外,时诀已经从公司赶了回来?,他靠在墙壁上,还穿着早上那一身,依然扣着帽子戴着口罩,走廊里的人来?来?回回,只觉得这是个身材不错,个子蛮高的大?男孩,认不出他是谁。
他微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里,徐云妮抬眼道:“阿姨,其实我?感觉,时诀多少也有点那个劲。”
“什么劲?”
“时叔叔那种?,孤芳自赏的白孔雀,您不知道,之前他工作都?不想要了,说要跟我?去流浪呢,吓不吓人?”
门口,时诀听了,口罩下面?的嘴唇轻轻一扯。
“……流浪?”吴月祁皱起眉,“他胡扯些什么?你不能答应他,你们俩都?得工作,有工作生?活才能有保障。”
“是啊,您看他这样,将?来?要是有了孩子,您能放心?吗?”
吴月祁又是一顿,稍撑起身体。
“你们准备要孩子了?”
“之前讨论过。”
时诀听得眼神?凭空一睨,斜到另一侧。
吴月祁:“会?不会?太早了?你们还年轻啊。”
徐云妮:“总归会?有的,阿姨,他的合约很?快到期了,他如?果还是决定在这边发展,我?也会?过来?。真定下来?,一切都?会?很?快的。”她见吴月祁坐起身了,就?把买好的早餐拿来?,一一摆好,轻声说,“我?和时诀的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了,就?您一个亲人,不管怎么样,您一定要照看好身体。”
屋外,时诀仰起头,看着对面?墙壁上的一块小黑点,老半天也分辨不出是什么。
过了一会?,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一副轻松的神?态,进到屋里去。
这天,他们终于定下了吴月祁的治疗方案。
晚上,吴月祁坚决不让他们再陪夜了,让时诀把之前的护工叫回来?。
他们回了家。
时诀真正的家,那个常在面?馆后面?的小楼。
这房子之前都?是吴月祁在住,整理得非常干净。
时诀用冰箱里剩的蔬菜鸡蛋,做了两碗面?条当晚饭。
他们在时诀的卧室过夜。
洗过了澡,时诀在床上抱徐云妮。
徐云妮问:“你不累吗?”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有精力干这个?
时诀很?想说,这不是你说的,咱们准备要小孩了吗?
但他看着徐云妮血丝密布的眼睛,最后还是没出口,他就?抱着她,躺在小床上聊天。
徐云妮躺在时诀的怀里,时诀抽着烟,他们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调到最暗。
屋子的格局看起来?非常熟悉,好像已经一起住过四年似的。
他们聊了很?多事,包括吴月祁的手术和后续的治疗安排,还有他们互相的工作,时诀给徐云妮讲圈子里离谱的八卦,他们还聊了工作,时诀说,他不打算续约了,但应该接着跟乐阳合作,签制作约,他这边最近非常顺利,再有两个月就?能解约,然后成立工作室,再准备演唱会?。
这就?是他今年一整年的计划。
徐云妮嗯了一声。
他们还聊了崔浩和魏芊雯的事。
时诀给徐云妮讲了一段往事,很?早之前,崔浩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在圈里混过一段时间,魏芊雯是他的经纪人,当时除了他,魏芊雯还带了四五个艺人,相较起来?,崔浩条件不是最好的,但他跟魏芊雯是老乡,都?从小县城出来?的,魏芊雯就?很?关照他。
那个年代圈子比较乱,不管男女艺人,都?要经常出去陪老板玩,他们有一次出去就?跟人杠上了,对方不玩艺人非玩经纪人,给魏芊雯灌酒。魏芊雯喝吐了也不放过,后来?魏芊雯急了,老板就?给她打了,一个耳光扇去,跟她说:“你知道我?活到现在,最烦的就?是五个字,给脸不要脸。”
那老板在当地非常有实力,黑白通吃,一通拳脚下来?,在场谁也不敢动。
就?崔浩动手了。
老板周围有不少人,但谁也不敢在刀压在老板脖子上的时候轻举妄动。
老板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崔浩说不知道,但你知道我?活到现在,参悟人生?参悟出哪五个字?
老板没说话。
崔浩公布答案——一人一条命。
结果那晚,崔浩真就?那么毫发无伤地带魏芊雯离开?了。
“这是我?哥自己给我?讲的,但我?感觉他吹牛了,怎么可能毫发无伤呢?他胳膊上有两条很?长的伤疤,有一条差点切断手筋,他纹花臂就?是为了遮这伤的。”时诀笑着说,“其实你现在叫他不要命地去救雯姐,他也会?去的,他就?是这种?人,但你要让他跟魏芊雯恋爱结婚,肯定够呛,我?哥脑子直,就?信一见钟情?,就?算八十岁了还是会?信的。”
徐云妮想起白天崔浩给魏芊雯偷偷看牌的画面?,没说什么。
时间越来?越晚,时诀碎碎念叨。
他说了一通,发现没回应了,一低头,徐云妮已经睡着了。
他看着她清瘦的身姿与素然的眉眼,看了一会?,也睡了。
徐云妮睡得特别死,一觉到亮,都?收拾完,时诀还没醒,她亲了他一下,自己离开?了。
对于昨晚的卧谈会?,徐云妮只记得两件事,一是时诀信誓旦旦地说,崔浩和魏芊雯没结果;二是他说,他最近工作非常顺利,再有两个月就?要解约,然后成立工作室,开?演唱会?。
事后看来?,没一件准的。
徐云妮请了三天假,算上一个周末,一共待了五天。
但最后两天,她没有去医院,而是走动了几个事先联系好的单位。
这里面?,有些是李恩颖的关系,有些是赵博满的,甚至还有些是徐志坤的。
找这些人,非常耗时且熬心?血,徐云妮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地询问、打听,有些人讲讲表面?话,有些人唠叨一堆没用的,有些人干脆就?给了她闭门羹。
最后,是徐志坤曾经的一位战友帮了她。
那天晚上,徐云妮陪这叔喝酒喝到快胃出血了,这叔叔抓着她的肩膀,说你真是跟你爸太像了,徐班长帮过我?太多,他闺女就?是我?闺女,我?肯定会?帮你的。
徐云妮从这位叔叔家里出来?已经很?晚了。
胃里烧得厉害。
她看看天边,轻云遮月。
困难嘛,还是有,但办法嘛,同样也有。
徐云妮拿出手机看看,有几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
她点了一支烟,顺着路往前走,一边给时诀回电话。
“……喂?”
“你在哪?怎么不接电话?”
“刚吃饭呢,没听到。”
“哟,‘刚吃饭呢,没听到’。”
他一阴阳怪气?学她说话,徐云妮胃里的不舒服都?缓解了。
她笑着说:“干嘛啊?查我?啊?”
“最后一天了,不老实回家,上哪浪呢?”
“我?在工作。”
“哟,‘我?在工作’。”
徐云妮听着他清和的嗓音,彻底被逗笑,在冰冷的月下,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咯咯笑起来?。
“耐心?点,”她抽着烟,故意把声线压得很?低,说道,“我?工作忙,也是为了这个家,体谅一下,别这么不懂事。”
他呵了一声,挂断了。
徐云妮打车回家。
一进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很?熟悉的番茄牛肉面?的味道。
徐云妮走到小厨房,时诀穿着居家的白衬衫,米白色的练功裤,光着脚穿着拖鞋,正在煮面?。
徐云妮的心?也跟着煮烂了。
她走到他身后,抱住他。
“干嘛呢?”
“工作呢,别这么不懂事。”
“哈……给我?吃的是吧?”她醉醺醺地贴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的香气?,说,“我?能先吃别的吗?”
他狭长的眼,斜视着她。
徐云妮的一只手滑到他身前,慢慢往下摸。
她又问一遍:“我?能先吃别的吗?”
今日缠绵。
明日分别。
哪日相见。
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起,好像永远在想这件事。但徐云妮隐隐觉得,能思?考这件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窗外天边,昨日重现。
微风吹开?细纱般的云网,露出月亮,纯白耀眼。
唯一的区别,今夜的月更圆。
这班一边上着,她一边研究回去的路子。
而时?诀那边,几乎是徐云妮前脚落地,后脚就出了幺蛾子。
准确来?说?,也不是时诀的问题,而是乐阳出事了。
他们一次内部聚会被人举报,警方突袭了聚会地?点?,把所?有人都带走了,也包括时?诀。
几乎是同时?,网上出现一条视频,就是当晚从聚会流出的,内含多个歌手嗑药的画面。
这视频很快被封了,但也有人提前存好?,私下?传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日之内,这事成了全国?爆款,霸榜热搜,所?有人都在讨论。
那两天徐云妮跟时?诀失联了,她打电话问崔浩,崔浩说?时?诀还在警察那边做询问。
第三天,时?诀终于有消息了,他给徐云妮打电话,说?了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