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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星的轨迹byTwe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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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妮又静了几秒,然后问:“那几个年轻人也是吗?”
时诀没说话。
徐云妮点了点头,忽然又说:“那你最后跟那个男生起冲突,是因为你行头没他贵嫉妒他,还是因为抢客人没抢过,恼羞成怒了?”
一句话说完,他拨弄头发的手停下了。
泛红的眼神从下往上挑来,甚至染上了点凛冽。
“……你故意的是吧?”他低声问。
这回轮到徐云妮不说话了。
时诀撑着墙壁想站起来,突然起身,眼前一阵发黑,耳鸣加剧。
徐云妮下意识去扶他,时诀拨开她:“别碰我……”
徐云妮松开手,结果他身体失衡,啪唧一下坐回地上,摔得剧痛,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徐云妮完全没料到他已经晕成这样了,有点无措。
“不是,你让我别碰我就……”
她说着,忽然感觉自己的视野有点古怪,刚刚蹲着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他摔得两腿张开,这腿实在太长了,把她完全含在了中间。
原来他们离得这么近吗?
徐云妮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移了点。
时诀还是没缓过劲,发出痛苦的呻吟。
徐云妮听了一会,视线慢慢移回,她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最终还是蹲到他面前,再次拉住他的胳膊。
时诀还想甩开她,但这回没成功,徐云妮抓紧他,架着往上使劲,她说:“班长,是我记错了,刚那男生趁你不在说你坏话来着,看面相就是个小人,肯定是他先招惹你的。还有他那表,仿得是不错,但我跟你保证绝对是假货。班长……你怎么这么沉?”
这搀扶的过程里,她一直不停地说着话。时诀脑子嗡嗡的,不太听得清内容,只胡乱觉得是一道平稳的女中音声线,还算得上安神。
徐云妮努力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墙壁站好。
再三确定他站稳之后,她转身去路边打车。
刚好过来一辆,徐云妮直接拦下,打开车门,对时诀说:“上车吧。”
司机扭头,一看时诀那造型,立马说:“不拉喝醉的。”
徐云妮没管他,直接把快晕过去的时诀塞进了车里,说:“师傅,帮忙送一下。”
司机不满道:“真不行,他一个人更不行!有个好歹的怎么办?下去下去!”
徐云妮:“师傅,帮个忙好吗?”
司机说:“不行,安全起见,不拉醉鬼,快下去!”
徐云妮也跟着坐了进去。
“这回不是一个人了,走吧。”
司机还是不想走,时诀浑浑噩噩准备下车,徐云妮一把抓住他胳膊给他按住了,她无视司机厌烦的脸色,直接给了他常在面馆的地址,说:
“先去这里。”
下章入V哈~

车出发了。
这司机可能来了脾气,开车也毛躁,加速刹车都比较急,来回晃悠几次,徐云妮都有点被晃恶心了。
“师傅,咱慢点开行吗?”
徐云妮观察时诀,他靠在椅子里,双眼紧闭,脸色发白,眉头皱着,明显是不舒服。
她时刻保持警惕,忽见他胸口一抽,赶紧说:“哎!师傅!路边停一下!”
司机一个急刹车,伴随着严厉话语:“可别吐我车上啊!”
时诀本来吐过一次了,但刚才喝了半瓶水,导致又有东西能吐了。
“忍一下!你先忍一下!”徐云妮赶紧探身过去,把车门拉开,将他上半身送出车外。
时诀又吐了一通。
司机在前座不停抱怨,什么车里又有味道,座位又脏了,早说了不拉醉鬼,徐云妮听烦了,直接结账,半路下来。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给时诀,然后又去路边拦车。
时诀再次清空了胃,好不容易缓过来些。
小路内侧有个花坛,他坐在石沿上,擦着手,看着前方路边的人影。
这条路很静,人烟稀少,路灯间隔也超级远,她站在树下,身影叠在浓黑的夜色里。
湿巾缓缓擦过一根根手指。
是平时穿得有点多?他有点意外的发现,这人的骨架,其实挺纤细的。
徐云妮回头的时候,就对上了那道直白的视线。
她问他:“班长,你好点了吗?”
他看着她,淡淡道:“拐我来这想干什么啊?”
“……拐你?”徐云妮无奈道,“班长,请你清醒点吧,还真拿我当变态了?”
他吊着眼梢,嘴角噙着讽刺的笑,反问她:“不是吗?那你刚才为什么压我身上?都往哪摸呢?”
徐云妮一顿:“我什么时候压你身上了?”
他不说话了。
徐云妮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在车上,她怕他吐车里,探身过去帮他开门,确实也算压他身上了。
摸到哪了吗?
“不是,那是你当时……”徐云妮指着刚才出租车开走的方向,给他纠正记忆,“是你要吐,你还记着吗?我怕你吐车上,我过去给你开门,我可能当时不小心碰到你了,但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刚说一半,时诀就把头转到另一边了,迷迷茫茫的,好像又被花坛里的绣球花吸引了注意。
“你……”
无语到家。
徐云妮呼出一口气,接着去路边打车。
就在她转过身的三五秒后,时诀就笑出来了。他觉得很搞笑似的,低头看着手中的湿巾,差点要乐出声。他笑着笑着,忽然感觉到什么,眼神往前方挑起。
她站在黑暗中,偏过头,也许是在看来车的方向,也许是……
时诀稍稍含住嘴唇,眼神一点一点往旁侧勾去。
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看到了吗?
身边是蓬勃饱胀的绣球花,碎碎的花瓣,粉紫相插,有整有残。
看到也没什么吧。
他醉醺醺地想着,缓慢长吸一口气,两手移到身后,撑着身体,仰头看天。
苍白冰冷的面孔,对着天边同样苍白冰冷的星月,遥相凝望,相对无言。
不多时,徐云妮又拦了一辆车。
重新出发。
这次的司机开车平稳,话也不多,安安静静。
后座上,两人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
时诀连吐了几次,虽然还是难受得厉害,但胃里要比之前好一些了,头也没有那么晕了。
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酒精和香水,还有淡淡的酸腐味。
刚才情况较为混乱,感受还不深,现在稳定下来了,气味就越发明显。徐云妮不懂香水,也从来没用过。她感觉时诀刚进来的时候,是一股木制味,后来久了,味道缓和了,就变成了带着脂粉气的花香,这种香味被酒气混合,又泛着些微的苦。
很复杂。
车行驶在夜间的小路上。
安静许久,徐云妮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来。
时诀头枕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
这人平日看着瘦,完全得益于比例、肤色,和一张小脸。现在离近了,体格真的很大一只,这样坐着,大腿的裤子绷得紧,还能看出隆起的肌肉。刚才搀他起来,也是沉得要死,分量都藏在身上。他可能是嫌热,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一双冰白的小臂,修长结实,一丝赘肉都没有。
她正看着,时诀开口问:“总盯着我干什么?”
开天眼了,闭着眼睛都知道有人在看他。
徐云妮说:“刚忘跟你说了,你最后在店里那些话可能让那个男生不高兴了,他说有机会要弄死你。”
时诀:“那你要救我吗?”
外面超过一辆车,嗡嗡的发动机轰鸣而过。
他偏过头看她。
徐云妮始终觉得,时班长长得最好的就是这副眉眼,偏细的眉,又那么的黑,眼睑瞳孔,清晰分明,戏谑时看不太出,一旦平静下来,总像有好多话在说。
见她不回答,他随口道:“真无情,那就让他弄死我吧。”
猜不透的脑回路。
徐云妮说:“不是,你们搞艺术的人都这么有性格吗?”
时诀淡淡道:“‘你们’?”
徐云妮细数:“你,丁可萌,还有王泰林,我感觉你们……”
她刚说一半,他就动了。
与其说靠过来,不如说是滑过来,后背擦着车椅,发出簌簌的声音。
是错觉吗?他的头发似乎已经碰到了她的肩膀。
他问:“在你这,我跟他们是放一起比的?”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下,徐云妮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丁可萌魔音——【你看他那样,一脸薄情相,天生花花公子圣体,那方面很不当回事的啦!】
徐云妮的余光里,见他半匿发间的耳垂,银色的钉,银色的环,在幽暗的车内,随着司机一个转向,稍微颤了颤,反出一瞬的冷光。
徐云妮抬起手,把这已经要倒到她身上的人推回了原位,看着窗外,说:“不,他们跟班长你比不了。”不管从哪方面来讲。
车上再度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云妮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大概两三声,她看过来。
浓黄的路灯照着树杈的影子,一条条掠过时诀的脸庞。
他居然就那么抱着手臂歪着脑袋睡着了。
手机掉在座位上。
徐云妮叫他一声,没动静。
徐云妮想推他,手都伸出去了,看他垂头沉睡的样子,又停下了。最后,她把他的手机拿出来,上面来电显示“崔哥”。
徐云妮接通电话。
对面上来劈头盖脸一通发言。
“你怎么搞一半就跑了呢?林妍还找你呢,我说你实在难受先走了。哎对了,你先别回家啊,我还有事跟你说。”
徐云妮说:“你好。”
那边静了几秒,然后疑惑道:“……你谁啊?这不是时诀电话吗?”
“是,他睡着了。”
“……什么?”
“是这样的,”徐云妮简单介绍了情况,“我是他同学,刚才在外面碰到他,我们拼了一辆车走。他喝多了,在车上睡着了。”
“……同学?拼车?”对面好像也喝了不少,迟钝又疑惑,“那他说他要去哪儿?”
“回家。”
“你帮我给他喊醒。”刚说完,又改了主意,“哎,算了,让他休息一会吧,我给你个地址,麻烦你帮我把人送那去。”
挂断电话,徐云妮对司机说:“师傅,不好意思,我换个地方。”
最终,车停在了SD门口。
时诀仍在睡,头耷拉下来点,头发也垂下几丝,嘴巴微微张着。
这么看着,就少了几分清醒时的锋芒。
徐云妮看了片刻,低声对司机说:“师傅,这样,我多转点车费,您等他醒了再走,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您看行吗?”
这司机比上一个好说话多了,说:“行。”
“太谢谢您了。”徐云妮付了钱,下车。
她已经尽可能小声关门了,但那声音还是让时诀肩膀震了一下,迷迷蒙蒙睁开眼。
司机刚准备玩会手机,就瞧见时诀从后座撑着坐起来了。
“得,这么快就醒了。”
时诀睡出了深深的双眼皮,眼底发红,紧皱眉头,看了看窗外,好像还没搞清状况。
司机说:“刚才你睡着了,你同学帮你接了个电话,让给你送到这来。”
时诀拿来手机,看到崔浩的来电记录。
司机还挺诚实,又说:“你同学说让我在这等你一会,她多付了车费,结果刚走你就醒了,怎么说,我给你还回去?”
时诀回头,眯起眼,在人流涌动的路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穿着校服的笔直背影,他声音发哑地说:“……不用了,我还吧。”
开门下车。
徐云妮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刚上去,还没来得及说地方,外面有人敲了两下玻璃。
徐云妮按下车窗,时诀弯下腰,在窗口看着她。
徐云妮:“你醒了?刚才有一个叫崔——”
“我知道。”时诀打断她。
车流、行人,和秋夜的风,交织在一起。
徐云妮看着他,说:“班长,你好点了吗?”
时诀听她的话,嘴角一扯。
徐云妮发现他脸颊上有一颗小痣,就平行于他左边嘴角两三公分的地方,嘴角一动,就会跟着动一下。
他这算是笑吗?徐云妮搞不懂,说是笑,嘴角角度其实是向下的,说不是笑,以徐云妮目前的阅历,又不太好解释。
他离得很近,眉眼、轮廓,都越发清晰,皮肤在路灯的照耀下,呈现一种暖白瓷器般的质感。
徐云妮觉得,当下的一切忽然之间就有点奇怪了,包括画面、气味,还有街道上那些细细碎碎的背景音。
环境之中有种轻微的眩晕,大概是酒精作祟。
时诀看了看旁侧马路,又转回头来。
他稍抬起下巴:“加个联系方式吧。”
徐云妮拿出了手机。
两人添加了好友。
时诀收了手机,转身走了。
徐云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他:“班长。”
时诀回头。
徐云妮说:“下次别去了吧,你妈妈知道会不高兴的。”
时诀看着她,没说话。
徐云妮又想起了王泰林那件事,想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一并跟他说清楚。
刚要开口,忽然一阵轻风过。
他打过发蜡的头发经过一夜的折腾,已经松散了,有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人行道两旁开了许多小店,亮着各种颜色的灯牌,蓝色的、绿色的,红色的……霓虹灯影照在他的身上,为那张脸添加了缕缕色彩。
但也许是因为他太疲惫了,明明人也是精致的,景也是绚烂的,两厢叠加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寂然的错觉。
徐云妮顿了一下。
反而时诀开了口。
“管的真多,”他懒懒道,“要不班长换你当?”
徐云妮:“可以吗?”
时诀眉头微紧:“啊?”
徐云妮呵了一声,前座司机催促:“得走了,后面来车了。”
徐云妮关上车窗:“好,走吧。”

路口拐了个弯,后视镜里时诀的身影就不见了。
徐云妮拿起手机看,刚刚添加的微信,名字是“SD舞蹈工作室时诀”。
有点长,她给他备注成班长,然后点开他的朋友圈。
有点出乎意料,时诀的朋友圈相当丰富,有一些活动内容,还有风景、街道,以及各种小东西的照片。他照过便利店的酸奶和方便面、路边石岩上的碎沙砾,还有树丛里干枯的草尖。他好像很擅于观察,也很随性,碰到什么就照什么,包罗万象。
在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徐云妮眼里,这些照片都很好看,不复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滤镜,都是些最日常的元素,但就是很耐看。她觉得丁可萌的照片也好看,但他们风格不一样,丁可萌是专门拍人,时诀则完全不拍人,即使拍到了人,大多也只是景物的陪衬,自然之余,也多少有点冷感。
除了照片,剩下大部分都是音乐片段,标记着一串串复杂的序列号,以及一些小朋友的舞蹈视频。
视频下方有定位,正是刚刚出租车停下的位置,叫SilentDancing。
徐云妮试着用app搜了一下,这是一家舞蹈培训机构,点开店铺评价,一条最新评论里有人说:“带孩子来试课,老师都非常专业,很有耐心,孩子特别喜欢。另外,少儿班的老师真的太太太太太帅了!长了一张能让人忘记烦恼的脸!实力超强!拿过好多奖!听说还是个学生呢!”
下面有一张图片,徐云妮点开,并没有看到那张所谓“能让人忘记烦恼的脸”。照片拍的是背影,一个人跟一堆小学员在一起,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抱着手臂,倚在镜子旁。
虽然是背影,但他的身材太容易辨认了。
小学员冲着他笑,照片里看不到他的脸,但徐云妮猜想,他应该也是笑的。
也不知看了多久,眼睛都有点酸了,徐云妮放下手机,靠在车椅里休息。
已经很晚了,SD大门已关。
时诀从一边的小巷子里绕到侧门进入。
舞社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为了省电,教室的灯也都关了,长长的走廊只开了一盏壁灯,又静又暗。
他直接上了楼。
二楼练习室没有锁门。
时诀进屋打开灯,手机连上蓝牙,倒在角落的小沙发里,又躺了一会。
音响里随机播放了一首纯音乐,密集的音符顺着月光流淌下来,时诀半睡半醒,翻了个身,正好看见沙发边的地上放着的空水瓶。
……他把这玩意拿回来了?
他都记不住了。
时诀伸手,把空瓶子拿过来,随便转了转,转到了商标正面。
他一顿,缓缓坐了起来些。
可能刚刚处于迷醉之中,也可能是口感喝着太过日常,所以他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这是一瓶无糖的茉莉乌龙茶。
他的视线就停在那个商标上,停了好一会,最后头偏开,同时口中“哈”了一声。经过一路的休息,他的状态回来了一些,使得这一声听起来要比一晚的沙哑清澈了许多。
他把瓶子放身旁,倒回沙发,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两条长腿一腿踩在沙发上,一腿大剌剌地落在下面。
他拿出手机,点开徐云妮空无一物的朋友圈。
刚加上时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背景图是一张纯黑的图片,名字也用的本名,一眼到头。
跟她本人的风格很像。
头像倒是挺好玩,是五个女兵的版画图案,配着一串字母。
徐云妮刚刚踏入小区,往家走着,手机震了一下。
是时诀发来的消息。
【打车多少钱?】
徐云妮回复:【不用了。】
时诀:【?】
徐云妮站住脚步,想了想,然后劈里啪啦回复了一长串。
【刚才有件事我没来得及说,王泰林都告诉我了,你之前出面帮我忙,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来着。还有丁可萌在面馆的时候,和在学校楼梯那次,我都没弄清楚就说你了,不好意思。】
静了一会,他回复。
【你打车到这有三十块钱吗?办这么多事?】
【有,三十二,我付了四十。】
发完这条,徐云妮站在原地没动,等着消息。她闲来无事,看看周围的绿化,以及草坪里的卡通灯,灯里面不知怎么飞进了一只虫子,在里面绕来绕去。
手机震动,她以为是转账,没想到他问了一句——【你的道歉加感谢绑一块就值四十啊?】
徐云妮顿了顿,看着这句话,思索片刻,回复。
【那我再请你吃顿饭?】
【就这么喜欢请客吃饭?】
徐云妮头歪了歪。
那你到底要怎样?
她其实没太搞明白,明明是他提的要付车钱,最后竟然绕到了她要请客吃饭的地步。
她拿起手机,刚要打字,他又发来一条。
【行吧,吃呗。】
徐云妮甚至能在脑海里模拟出时班长打出这句话时风凉的眼梢。
她把草稿栏里的字都删掉了。
定好了吃饭,话题就结束了。
SD的舞房内。
时诀躺在沙发上,闭眼眯了一会。
头还是疼,应该是供血不足,疼痛从后脖颈开始,蔓延整个脑袋。
音响里放着低沉舒缓的曲子,一首意大利革新音乐领域的出色作品,古典音乐出身的作者,同时也深受电子音乐的影响,自由的创作风格,非常注重旋律的表达。
在提琴声快要将他哄睡着的时候,练习室的门开了。
崔浩回来了。
崔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虽然累,但周身都泛着兴奋劲。他的酒量比时诀强很多,但他是容易上头的体质,酒气冲得脸和四肢都泛了红,眼睛血丝密布。
时诀缓缓坐起来,把音响关了。
崔浩走到窗边,打开一半窗子,点了支烟,冲外面抽了几口。
“你怎么一半就走了?”崔浩侧过身子,看着沙发里晃脖子的时诀,“林妍还问你呢,我说你实在不舒服。现在怎么样?”
“……好多了。”
“喝猛了吧?”
“有点,”时诀低声说,“林妍真能喝啊,这辈子没吐成这样过。”
“你吐啦?林妍肯定能喝啊,那什么选手,我都不一定能喝过她。”
崔浩倚在窗框上,把烟递出去弹弹灰。
“刚才有个女生接电话,你碰到你同学了?”
时诀揉了揉脸,嗯了一声。
崔浩抽口烟,眯着眼看他,问:“你怎么还跟人拼车呢?”
时诀:“省钱。”
崔浩嗤了一声,说:“行。”他也不过多纠结这个,又吸了口烟,指指他,“还得是你,今天亏了有你。”
时诀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崔浩说:“真事。”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崔浩的声音听着比往日诚恳不少。
“我知道雯子他们私下都怎么说的,你能帮我,哥谢你了。”
“差不多得了。”时诀转过头看他,“你跟他们都商量完了?”
“基本定了。”
“那就行,”时诀又问,“那你叫我回来干嘛?”
“嘿,是好事,你没注意手机吧,”崔浩示意他,“你先看看。”
时诀把手机拿过来,大概十分钟前,进来一条短信,是银行发来的。
他看看借记卡收入的数字,又回头看崔浩。
崔浩笑了:“什么表情,正经钱!这是他们经理给那俩小崽子教的学费,还有林妍的订金,她想先找你试个demo。”
订金尚能理解。
“学费?”
“嗯,乐阳要送那俩小孩来培训,正好我准备开个集训班,你来负责。”
“……什么?”
“店里一分钱不抽,全是你的,怎么样?哥够意思不?”
时诀看着崔浩,说:“你真喝多了,我还上学呢。”
“安排在晚上,不耽误你上学,你原来的课我安排给别人。”崔浩指着他,“你学校的毕业生都削尖了脑袋要往乐阳进,你别本末倒置啊。”
时诀翻了个无语的白眼。
崔浩看他神态,问:“怎么了?”
时诀问:“能推了吗?”
崔浩:“说什么呢?这么好的事干嘛要推?”
时诀轻描淡写:“不想教。”
崔浩皱眉:“你是不是酒还没醒?”
时诀:“没,就是不想教。”
时诀很少这么明确回绝工作,尤其还是钱这么多的工作。崔浩一手卡着腰,一手伸至窗外又弹了弹烟,烟灰随风飘落。
屋里只开了三分之一的灯光,照着时诀的眉眼,疲倦之下,平日的随和也懒得维持了,只剩丝丝冷淡。
崔浩不自觉地又叹了口气,说:“实话跟你说吧,乐阳想要签你,开了特别好的条件,我都推了,就是因为你不松口。我跟他们说你要考大学念书。但我也不能把话堵太死了吧?万一你哪天又有需要了呢?所以他们一说集训的事我立马就答应了。你跟我开店这么多年,知道这行不好干,多少冠军挣得还没有跳片段的网红多?你不管做台前幕后,都得有渠道吧,你是有本事,但机会不等人啊。”
时诀低头,久久看着地面,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崔浩说:“我知道你答应你妈肯定念大学 但是——”
“哎……”刚开了个头,被时诀不耐打断,“跟那没关系。”
崔浩:“那什么原因啊?嫌累啊?”
崔浩一脸困惑,烟都不抽了,直勾勾抻着脖子讨结果。
崔浩地下battle舞者出身,性格里自带气场,很多人见了都怕。可了解深了,真就应了林妍那句话——有时候脑子确实不大灵的。
一股劲上来,磨磨唧唧,没完没了。
时诀掐掐自己的鼻梁,崔浩接着劝他:“时间也不长,你辛苦一下,赚了钱,下次就不用跟人拼车了。”
时诀突然就乐出来了。
崔浩看他这样子,感觉有戏,抓紧说:“那就这么定了啊!大概六七个人左右,乐阳那边时间也紧,俩小孩已经安排在酒店住下了,你准备一下,咱们尽快开班。”
崔浩又说了几句就走了。
半盒烟遗落在窗边。
时诀起身走过去,摸了一根出来,靠在窗台边抽。
他的头抵在窗户边框上,把脸稍微往外偏了偏,似乎想让风吹拂的面积更大一些。
夜晚的商业街,空气肯定算不上很干净,多少带着点城市里的腐败气味。
但至少,比他现在闻着清新点。
一支烟抽完,他关窗,闭灯,锁门离去。

吴航问道:“主任,有什么急事吗?”
主任说:“月底有个奋进新征程主题汇演,学校准备录个合唱,要跟他说一下,人呢?”
吴航说:“他请假了,他最近忙得要死,根本见不着人,你要着急就给他打电话吧,不过也够呛能接。”
主任说:“行吧!”
吴航毛遂自荐,笑着说:“主任,别总用他了,没准市领导都看腻了,主任你看我行不?”
“你肯定行啊!你也得来!”主任冲全班说道,“那个,大伙静一下啊,等会我来选人,咱们老规矩啊,班里一米六五以上的女生和一米七五以上的男生都准备一下!”
正是下课的时间,徐云妮正在教室前方的饮水机打热水,她听到主任的发言,握着水瓶扭过头。
主任说完,匆忙离去。
徐云妮就这么扭着头回了座,还是有点拿不准,吴航看见,说:“不用想了,你肯定得去。”
徐云妮说:“我不会唱歌。”
吴航说:“无所谓,你对口型就行,有会唱的带着,后期都能调,主要是队伍要好看。”他说着,大手一挥,“一水漂亮的大高个!我们校长就喜欢这种艳压群芳的范。”
徐云妮转学过来有一阵子了,同学之间渐渐也有所沟通,有这进展王泰林功不可没,自从与他解除了误会,并且多次约饭后,徐云妮在华都的社交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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