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爹爹已黑化by小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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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愫微笑着,他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足够温和,用这样?大语气和谢兰修说话,这孩子应该不会感觉到负担。
谢兰修连忙放下茶杯,“没有,只是兰修想起了些旧事,心思浮动罢了。”
林愫笑着,这位谢三郎君不愧是他那老师手把手养出来的孙子。
虽然性情方面?称得?上是端方而雅,可要深入探究,便可发觉这人竟然有些呆呆的。
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纯白如纸,一个孩子心思深重与否,全?都要看大人们给他们灌输什么?。
这孩子天?天?跟在那位老人家身边,心思坏不到哪里去,只是太过拘束,限制了天?性,被和他这个年?纪格格不入的礼制束缚,他又?还没有学会像成年?人那样?子变通,导致整个人都有些别扭。
林愫目光悠悠,转向谢兰修的手腕,那里系着一颗木刻的念珠。
林愫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个装饰,他凝视片刻,问道:“谢三郎君手腕上这颗珠子是?”
“这个是祖父在城外半山寺为兰修所求。”
谢兰修把茶杯放下,解释道:“年?幼时父亲离京任官,母亲随父亲远行,当时兰修年?幼,不宜长途跋涉,便留于上京,由祖父照料,这是祖父在兰修周岁时出城为兰修求来的念珠,就?相当于是平安符,有消灾之意。”
林愫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问道:“也就?是说是三郎君从小佩戴在身上?”
“自?周岁起系于手腕,从未离身。”
听他问到念珠,谢兰修也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腕,他雪白纤细的手腕上,那一抹红绳十分显眼。
念珠乃木制,这算不上是什么?值钱的饰品,他日日佩戴,只是顾念英国公的心意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愫忽然对这颗念珠起了兴趣。
听他们讨论起这粒念珠,姜瑶也朝谢兰修手腕上看了过去。
她对这颗珠子在熟悉不过了。
上辈子,谢兰修曾经这颗念珠系在自?己手腕上,直到她死时,也一直佩戴在身边。
“我知道殿下不信神?佛,只求这个平安符,能够给殿下带来一丝希望……”
“兰修心有不甘,陪殿下走?了那么?久,却?不能得?见殿下君临天?下那日,只求此物代替兰修长久陪在殿下身边,这亦是臣私心,只愿今后殿下得?见此物,便时时能想起兰修……”
姜瑶耳畔掠过一些隔世的声音,想起旧事,姜瑶忍不住垂下眼眸,看着茶杯上的倒影出神?。
林愫忽然转向她:“阿昭喜欢吗?”
“啊?”
姜瑶没有想到林愫会喊她,立刻回神?,手一抖,茶水差点?撒了出来,只听林愫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喜欢,爹爹也去给你求一个来。”
“阿昭的平安锁也不能一直带到长大,可以换一个轻便点?的平安符,像谢郎君那样?的正好。”
姜瑶有些怔神?,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下意识答道:“也好……”
林愫似乎和谢兰修聊得?很?投缘,事实上,只要林愫愿意,他和谁都很?能聊得?来。
先是问了英国公的身体,然后又?不动声色考核了一遍谢兰修的学识,最后说到他现在正在编写的《南陈史》。
谢兰修刚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被林愫引着,渐渐也就?放开了,几个人喝着茶吃着点?心,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下午。
林愫心想他问得?也差不多了,转头顺手敲了敲姜瑶的头,“兰修蕙质兰心,我们家阿昭以后可要多多和他相处。”
再?多多向他学习。
林愫向来相信自?己看人的目光,谢郎君心思明?亮,风格秀整,谨思慎行,在世人赞誉中守护本心,不骄不矜,是为君子。
姜瑶和他交朋友,林愫很?是放心。
唯一不妥之处,反而是担心姜瑶那个反骨的将他给带坏。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林愫得?给两个孩子留点?相处时间?。
林愫怕自?己在,他们两个人放不开,便提出要去见姜拂玉,留两个人在凤仪宫中。
姜瑶抱来棋具,就?在小桌上摆开棋盘,和谢兰修在一片石榴花下下棋。
午后阳光将温暖的树影投落到他们身上,万籁只余风过草木的簌簌声,两人一步一步地走?着棋局。
重生之前姜瑶和二十岁的谢兰修下棋,输赢参半,重生之后的姜瑶和十二岁谢兰修下棋——姜瑶觉得?自?己有点?欺负人。
几盘过后,胜负显而易见,谢兰修局局落败。
他也不恼,输得?坦坦荡荡:“兰修学艺不精,比不得?殿下。”
他这样?说得?姜瑶都感觉自?己有点?胜之不武。
姜瑶笑着将棋局打乱:“兰修,不如我们换一种玩法。”
姜瑶将五子棋的玩法教给了他,谢兰修领悟能力极强,立刻就?明?白了规则。
这种小学生互啄的弱智玩法,和被誉为风雅的围棋完全?不一样?,不用过脑思考,能赢与否不在于棋力如何?,全?靠眼力和灵机一动,两个人刚开始玩便投入了进去。
几局下来,两个人势均力敌,有输有赢。
谢兰修一时兴起,取一黑子放于棋盘上,展颜微笑道:“阿昭,我赢了。”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姜瑶都难得?可以看见谢兰修真正开怀的笑容。
其实,和上辈子姜拂玉对姜瑶寄予厚望一样?,谢家人同样?看重谢兰修,着力于培养谢兰修。
在谢家这一辈的几个兄弟中,老大摆烂,老二身故,老四不懂事,全?家上下只有他这个谢三郎能看得?过去。
和姜瑶不同的是,谢兰修足够争气,能够做到满足几乎所有人心中的期望,成为世人赞誉的完美君子。
可本质上,他和姜瑶都是一样?的人。为了保持世人眼中年?少老成、懂事知礼的形象,他从来不会和同龄人一样?玩耍,以至于很?多人都忽视了他的真实年?纪。
此刻这点?无意中显露在外童心让姜瑶心念微动,凝视着他的笑容有些忡然。
谢兰修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姜瑶不高兴了,握着棋子的手一僵,有些无措地怔愣着,似乎在思考要不要收回去好。
姜瑶连忙说:“我又?不是输不起,兰修赢了就?是赢了,你这是瞧不起我的意思吗?”
谢兰修忽而发觉,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玩耍。
待在公主殿下身边,他似乎可以很?轻松,不用去想祖父寄予在自?己身上的厚望,也不必去思考《南陈史》下一卷该怎么?写。他要思考的,只有眼前和殿下的棋局。
他忽然福至心灵,竟是脱口而出道:“多谢阿昭。”
姜瑶一愣,抬头望去,只见谢兰修双颊已经红了,他垂下头,不敢和姜瑶对视。
小郎君的脸红的模样?令姜瑶忍不住心生怜惜,抿唇笑道:“这都哪跟哪,用得?着说谢我,你如果喜欢这样?玩,我们再?来一盘。”
林愫去了景仪宫。
姜拂玉已经两天?没有来过凤仪宫了。这两天?里,林愫和姜瑶都没见到姜拂玉的影子。
林愫心知她不愿意见自?己情有可原,可她居然连姜瑶也不见,的确有些怪异。
此时,姜拂玉单手支额,靠在书案前闭目短暂休息。
昨夜休息不好,今日更是头痛欲裂,今日勉强上朝,可这堆积如山的政务,她一点?也看不进去。
白茵于心不忍,“陛下,身体要紧,不如先去休息吧,这些奏章可交去翰林院,令学士们代为处置。”
姜拂玉摇头,睁开眼睛想要去握笔,却?猛地撞见一人站在殿前。
林愫眉头微皱,一眼就?断定,“你病了?”
说着,他快步走?上去,想要握住她的脉搏,姜拂玉侧身甩开了他的手。
“风寒引起的头疼罢了。”姜拂玉说道,“御医已经来看过了,也开了药方,按时服用,几日便可痊愈。”
难怪她这两天?都没去凤仪宫,原来是病了。
林愫在书案前立了片刻,转身对白茵道:“你们都下去。”
白茵看了姜拂玉一眼,姜拂玉摆手,示意让她听林愫的话,带着宫人们退下。
姜拂玉松开了揉在眉间?的手,因为头疼声音带着些疲惫,“阿昭那边的情况如何??”
“都生病了就?别再?勉强支撑了。”
林愫绕到她的身边,在宫人退下去的瞬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
姜拂玉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会这样?做,猛地睁大眼睛,瞪向林愫,气急之下,甚至想要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但触及他的眼神?时所有的情绪戛然而止。
林愫双目微红,似乎将要垂泪。
姜拂玉抿着唇,安静了下来。
林愫将她放到床榻上,脱去鞋袜,解开华服和高髻。
姜拂玉病中没有力气,便有得?他摆布。
肌肤相触的时候,姜拂玉忽而发现,他们似乎好像很?久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以至于方才林愫碰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惊怒他竟敢冒犯自?己。
他们分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这层夫妻的关系变得?浮于表面?,她虽然一直想立他为后,但自?从他入宫后,却?一点?想要碰他的欲望也没有了。
当初她去村子里找林愫,想要带他回宫时,尚是欢欣的,可真的见了他、重新带他回宫以后,却?发觉自?己再?也找不到年?轻时候对他的那种热忱。
林愫好像变了。
她朝思暮想了整整八年?的恋人似乎已经变了,和年?轻时候,活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截然不同,这种变化不是浮于表面?的性情、样?貌,而是另外一种更深的,说不清摸不透的东西。
当热爱褪去,猜忌、疑心便趁虚而入。
他们会吵架、也会和好,可是,每一次争吵过后,他们不会和从前那样?和好如初,毫无芥蒂,只不过逢场作戏,都强行构造出平和的假象。
姜拂玉隐隐感觉到,她和林愫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愫默默地给她盖好被子后,立在床头对她道:“既然是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操心那么?多,阿昭那边有我盯着,出不了什么?事。”
许是因为头疼折磨,此刻的姜拂玉也柔顺了许多,“那奏章……”
“我替你批。”
林愫安抚道,“你知道的,我练过你的笔迹。”
姜拂玉沉默片刻,“也好……”
林愫正要转身,姜拂玉忽而又?喊住他。
“等等……”
林愫脚步一顿,只听床上的人呢喃道:“我最近时常做一些梦,我恍惚中总觉得?,我好像做过很?多很?过分的、对不起阿昭的事情……”
送走?了谢兰修后,姜瑶将禾青等人召到书房议事。
禾青将最新查出来的两点?情报汇报给姜瑶。
第一点?是:“属下们已经走?访过城外寺庙,已经查明?云娘房中的符咒,的确是给未出生婴孩的往生符。”
姜瑶心想,看来那位红樱姑娘说得?没错。
第二点?是:“殿下,城外酒窖探访过来,也将酒水分别令城中几间?药房的大夫和御医都看过了,这是属下综合调查,推断出来的酒方,请殿下过目。”
姜瑶接过纸一看。
“桑叶,白银针,丁香,丛兰……”
酿酒时在其中加草药,用以滋补身体,或提高口感,也是常有的事。
姜瑶扫过上面?的草药,忽然停留在两个字上,死死盯着,目不能移。
姜瑶心跳如鼓,这个草药…居然是这个草药……
禾青担心她不通草药,便在一旁把草药的功效都说了出来:“殿下,酒中加了白银针和丁香、丛兰,这几样?草药,都可使?人致幻。”
姜瑶及笄这年, 姜拂玉改年号昭徽。
昭徽元年,第?十三卷《南陈史》编修完成,这是谢兰修自?祖父去后, 第?一卷亲自?编修的史?书。
第?十三卷《南陈史》送入翰林院装订后,姜瑶在书房里,帮谢兰修收拾散落的草稿。
十五岁的姜瑶已经长开, 生了一张芙蓉面。一身素衣席地而坐,秀骨神姿,琼颜玉貌。
阳光笼罩在她?身上,似笼罩的薄纱,显得她?非花非雾,如仙人般不近凡尘。
她?翻动着地上的书稿, 忽而看见?一本散落的书文,一时兴起地翻开,“平哀之花,生于西洲,若常配酒喂食丁香, 再以其花入血…可驭鸟兽?”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也在安静整理的少年, “兰修哥哥,这是什么?”
那少年站起身来, 十九岁的少年身形颀长,面如冠玉, 他温和一笑,解释道:“是《西洲县志》的残稿, 西洲县城, 也是当年危阳之难丢失的十余座城池之一,殿下现?在所看见?的, 是记载着西胡族人驯化鸟兽的一种?古老的方式,如果长期给鸟兽喂食酒和丁香这种?药材,最后以平哀花混杂如其血液之中,可以令鸟兽顺从听话……”
“可驭鸟兽,”姜瑶笑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方子,那人呢?这方子会不会也能控制人?”
“这是古法,是否管用至今未能验证。”谢兰修的声音如濯濯清风,拂过耳畔。
“这平哀之花只?长于西洲,如今西洲已经沦落于胡人之手,现?在恐怕寻遍中原,也找不到这种?花了……”
西洲,胡人……
姜瑶一连两日没有外出。
皇太后的生辰快到了,姜瑶忽然决定把许淑雅召来,从早到晚窝在凤仪宫补习礼仪。
姜拂玉不知为何忽而病了,林愫这两天留在了景仪宫中照料姜拂玉。
姜瑶学习之余,早晚各来探望一次,偶尔碰到姜拂玉喝药,便自?动接过药碗,端到姜拂玉身前,十分热心地扮演着贴心的小棉袄,“娘亲快喝药。”
姜拂玉身子虚弱,勉强披着一件轻薄的雀裘,撑起身子朝姜瑶微笑,“阿昭站远些,别把我的病气过给了你。”
姜瑶心想?又不是什么传染病的,哪有说?病气过与不过的,纯粹迷信的说?法。
她?拍着胸脯道:“阿昭不怕,阿昭不能为娘亲分担病痛忧苦,只?能守在娘亲床前,侍奉娘亲喝药,娘亲就不要赶阿昭走了。”
“真是个傻孩子, ”姜拂玉连连摇头,“娘亲生病,怎么舍得让你分担。“
姜瑶掏出顺路去膳房里拿的油纸包装的梨膏糖,在姜拂玉饮完药后掏一粒喂给她?。
“良药苦口,娘亲吃点甜的润润喉吧。”
姜拂玉含着糖,笑说?道:“阿昭真贴心。”
说?来奇怪,姜拂玉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到皇太后生辰的前一日,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皇太后是姜拂玉的嫡母,也是她?的养母。
说?起来姜拂玉和林愫的经历居然离奇相?似——那就是年幼丧母。
姜拂玉的生身母亲是肃宗的宁妃,生她?时一样难产去世,姜拂玉从小就被记在皇后名下,由皇后抚养长大。
其实皇太后有亲生女儿?,何况当初后宫中丧母的公主?也不止姜拂玉这一个,且位分太低的妃嫔也无法抚养孩子,记在皇后名下的公主?有三四个之多,皇后无暇分神关?爱倒每一个人,姜拂玉从嫡母那里受到的母爱并?不多。
即便如此,但皇后也没缺她?们吃穿。
南陈以孝治国,先帝哪怕再荒诞,他在位时也还是将嫡母尊为皇太后,姜拂玉继位后,继续奉她?为母,加封圣母皇太后。
今年是皇太后她?五十的生辰,整岁的生辰,自?当要大办。
而且,这也是姜瑶回宫以后,第?一次出席宫宴。
在这之前,虽然整个上京城都知道女帝有位公主?,但公主?养于宫闱之中,世家贵族,鲜少能得见?公主?真颜。
这场宫宴,也相?当于是借了皇太后的光,将姜瑶介绍到人前。
深夜的凤仪宫。
姜瑶穿着厚厚的宫装礼服裙,热得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明日会见?官眷要用到的礼节。
她?挺直脊背站了许久,头上顶着一碗水,走在支起的单板上。
这是南陈淑女练习走姿的工具,身姿挺立,下巴高抬,目不斜视。
她?今日已经反复走了数次,练得双脚发软,已经微微颤抖,往前一步,再也没有办法支撑,翻身摔了下来。
水撒了一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汗水混杂在了一起。
“殿下!”
许淑雅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身,心疼地拉开她?的裙子,察看她?的膝盖。
她?落地的时候膝盖磕了一下,当即青了一块,和这两天她?拼命练习积攒的旧伤叠在了一起。
姜瑶闭上眼睛,疼得深深地吸气。
许淑雅连忙翻找药膏,伏在她?淤肿的膝盖上,“殿下这又是何苦,你的礼仪已经足以应付这场宫宴了,为何还要要求这么苛刻,外面和你年纪一样大的官眷小姐,也未必能做到和你一样。”
姜瑶捏着衣角缓和片刻,终于能够说?出话来了,“我是公主?,身份地位在她?们之上,才华与德行也应该在她?们之上,还有一天……明日便是皇太后的寿辰,我不能让她?们看我笑话。”
“可是殿下才回宫没几?天,如何能做得比那些从小学习仪态的小姐还要好??”
姜瑶摇头,其实她?上辈子也在宫中待了八年,也熟悉宫中礼节,只?不过这份熟悉只?存在记忆之中。
人的身体是有肌肉记忆的,她?这具身体还不熟悉那些礼节烦琐的动作,想?要融会贯通,唯有临时抱佛脚,多加练习。
许淑雅见?劝不了她?,只?好?说?道:“要是让郎君知道殿下这样逼迫自?己,肯定会心疼落泪。”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林愫这爱哭的毛病居然传到连许淑雅都知道了。
姜瑶当然不能让林愫知道自?己一天到晚关?在房子里在做什么。
她?就是要趁林愫现?在在景仪宫照顾姜拂玉,偷偷地练。要是林愫知道她?自?己把自?己摔得浑身是伤,恐怕林愫宁愿不让她?出席宫宴也不舍得她?这样拼命地练。
她?笑着说?道:“辛苦老师了,大晚上还要陪我在这里练习。”
许淑雅看着她?,片刻后问道:“殿下真的觉得别人的眼光这么重要吗?”
姜瑶永远忘记不了,在这场宫宴中,那些人是如何戳着她?的脊背,指指点点。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她?们还是笑她?出身乡野,笑她?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那些目光她?忘不了,现?在每每回想?起,都宛如刀子一样割心。
人食五谷有七情六欲,这是她?的执念,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姜瑶捏紧了拳头,点头道:“很重要。”
许淑雅轻叹,“可你是尊贵的公主?,别人对?你尊敬,那是理所应当的,若他们对?你不敬,便是以下犯上,若是胆敢指摘你的仪态,你就可以降罪于他们。”
“殿下,”许淑雅扶她?起身,忽而温柔地唤着她?,“再完美的玉璧都会被人挑出瑕疵,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许淑雅盯着她?的眼睛,“你应该她?们记住,你身为公主?,皇族尊严,不可冒犯。”
“哪怕她?们有所微词,也要堵死在肚子里,不敢轻易现?于人前。”
姜瑶一愣,忽而抬头看着许淑雅。
“老师……”
许淑雅说?起话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温柔柔的,但此刻却多了几?分坚毅。
“殿下,该练习仪态的不应该是你,而是她?们,是那些不懂事的人,需要学会闭上自?己的嘴巴。”
“这是唯一的办法。”
姜瑶站起身来,散落的裙摆遮挡住双腿的伤痕。
许淑雅朝姜瑶微笑道:“殿下,你还想?要继续练习吗?”
姜瑶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低声喃喃道:“不了,老师,您先回去吧……”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松懈下来以后,她?忽而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这般疲惫了。
走到一半,她?回头,看见?许淑雅正站在烛火中。
灯火的微光,将她?弱小的身子投落在墙上,显得这般巍峨高大。
姜瑶忽而转身,朝她?行了一礼。
“多谢老师教导。”
姜瑶这一夜睡得太深,以至于林愫回来了也没有发现?。
夜刃是姜拂玉借花献佛送给姜瑶的一把刀,帮她?办事的同样帮林愫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香炉里冉冉升起安神香,床上的小姑娘陷入了极深的睡眠中,呼吸平稳。
听到暗卫朝他禀告她?今日所做之事,林愫差点怒起将茶盏给摔了。
“真是胡闹,”林愫脸色一沉,“她?这样做,你们为何不早来禀告?”
暗卫跪下道:“属下有错。”
林愫目光暗沉,都怪他,两天以来专注于照看姜拂玉,反而忘了关?注姜瑶。
本来以为她?两日不声不响,好?好?待在宫里就不会出什么事。
可他忽略了这个小兔崽子是个闹心的,半天不盯着,她?甚至可以上房顶把瓦片给掀了。
林愫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人与人果然是有差别的,如果姜瑶也能做到谢家三郎君那样令人省心该多好?,他这辈子兴许还能多活个十年。
林愫匆匆赶了回来:“她?伤得怎么样了,有冷敷吗?”
“殿下只?是涂抹了药膏,她?并?未与人说?起受伤之事。”
“去,取冰块来。”
林愫迅速吩咐人去备下活血化瘀的草药,然后来到姜瑶身前,这孩子累了一天,睡得死沉。
念及冷敷触及伤口可能会隐有疼痛,林愫让人往香炉里加了大量的安神香,确保她?天打雷劈都不会醒来后,再让人拉开她?的被褥,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交错盘织,林愫也没有想?到,她?的淤伤居然积累这么连篇区域。雪白的皮肤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亏她?忍得住痛。
这些伤口无法细看,林愫怕自?己看多了,触目反而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这孩子真的一点也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自?觉,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想?偷偷藏着掖着,瞒天过海,在膝盖上敷的药膏也是最简单的镇痛的冰凉膏。
林愫心想?,等姜瑶腿上这些伤好?了,她?估计得喜提第?三次罚站墙角。
冰敷消肿,再重新抹上草药。
姜瑶梦中感觉到膝盖上冷冰冰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今夜的梦并?不安稳,或许是因为就快到皇太后生辰,她?梦境随心境变,在梦中也参加了一遍生辰宴。
她?梦见?上辈子自?己局促地站在大殿上,周围落座的女眷有说?有笑,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自?诩穿越前也是个e人,别人不来和她?说?话,她?便主?动得去搭话,想?要融入她?们的话题中,然而她?刚刚走近她?们身边,她?们就像是有默契一样,纷纷散开,避她?若洪水猛兽。
姜瑶初时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她?不是公主?吗?为什么她?们要孤立自?己?
莫非是对?她?不熟悉,一时间说?不上话?
后来她?走出大殿透气,在假山后面听见?一众官眷小姐在谈话。
她?们嘲讽道:“瞧她?那个样子,还说?是公主?,乡野出身,还配让我喊她?一声殿下?”
“她?竟然连提裙子的动作都做不好?,我方才看她?走过来,还踩了一角裙摆,那样好?看的华服宫装裙,一脚被她?践踏到了泥里,走起路来畏畏缩缩的,一点大家的典范也没有。”
“她?刚刚还想?来和我说?话,我直接就避开了,我才不想?和这种?人说?话。”
姜瑶躲在假山后面,垂眸看着自?己的裙摆,金丝银线上,赫然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姜瑶羞愧地搂起那片衣摆,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灰。
她?不想?听这次话,起身欲走,情急之下,忽然又不小心拌到了衣裳上,向前滑倒,她?猛地扶向假山上的石头,可那尖锐的石缝却瞬间割破她?的掌心,依然没有阻拦她?的摔倒,一屁股坐在泥土地里。
她?看着掌心流淌的鲜血,痛又不敢叫出声,生怕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被后面那群有说?有笑的小姐们听见?。
她?努力起身,拍了拍衣摆,正想?要若无其事地回去时,忽而转身,只?看见?她?们已经走出假山,一个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嘲讽。
那是姜瑶第?一次后悔跟姜拂玉回宫。
同样身着华服,同样金钗玉环,可她?却感觉自?己和京中长大的人有着一到天堑。
梦里,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时她?做得好?一点,把要挺直,把礼仪练好?,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狼狈了?
她?反反复复地做着这个梦,梦中的场景了千变万化,终于在一个梦中,她?如愿做到了礼节周全?,仪态端方尔雅,走路更不会踩到裙摆。
可她?绕到假山后面,听见?那群嘴碎指点她?仪态的女孩子们说?的话成了——
“自?以为回了宫,套上了那身公主?的礼袍,就成了真公主?了,说?起来,还不是养在乡野之间的野鸡,还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起来,她?是真的公主?吗?在外面养了这么多年,陛下哪还认得自?己的女儿?,恐怕别是抱回来个假的吧。”
“方才她?还想?过来和我说?话,那迫切地想?要过来讨好?我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笑极了……”
“有的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姜瑶扶着假山,听着这些话,似乎一瞬间心思明了。
许淑雅的话回荡在耳边。
“——殿下,你哪怕将仪态练习到了极致,也会有人鸡蛋挑骨头,你要做的只?有一点——让她?们畏惧你。”
姜瑶醒来以后,发觉自?己腿上似乎不怎么疼了。
她?掀开裙摆一看,发现?一个晚上过去后,淤肿居然奇迹般地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