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爹爹已黑化by小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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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也不勉强。
今日的晚膳用得早,或许是因为襄阳王和李寻安都?死了,大仇得报,加上和林愫说?开了,将前世?的事?情揭过?,姜瑶连带着胃口也好起来。
她伤口未痊愈,为了防止引发炎症,吃的都?是偏清淡素淡的菜。姜拂玉和林愫也陪她一起吃。
可她依然吃得香甜,不管是啥都?干脆利落地往嘴里塞,仿佛那些挑挑拣拣的毛病已经离她远去。
连林愫也夸赞道:“阿昭今天不挑食,得多夸夸,阿昭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是好事?,多吃是福气。”
用完晚膳后,姜拂玉便让人先将姜瑶送回去。
关?于?定下伍卓为她夫子这件事?,姜拂玉今夜还得和林愫商榷。
然而姜瑶放下筷子,站在原地不走,目光在姜拂玉和林愫之?间来回打量,小脸涨得通红。
林愫优雅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有话就说?。”
姜瑶手指捏个衣角打圈圈,有些难为情:“娘亲,爹爹…我…我想问…你们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
“噗——咳咳咳……”
一口茶水从林愫口中喷出,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悄悄过?去了,结果临到最后,姜瑶又给他杀了个回马枪。
姜瑶曾经向御医询问过?姜拂玉的情况,停药以后她的身体也在渐渐恢复。
姜瑶心想,或许她养好了身子,连带着无法生育的毛病也一起治好了。
其?实她本不想就这个问题问太多,但是姜瑶今天看了那少儿?不宜的一幕,知道她爹娘现在感情还是不错的,他们也还年轻,照这个趋势,没?准姜拂玉真的生个二胎给她玩。
她离开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出来。
姜拂玉忍俊不禁:“怎么,阿昭想要个弟弟妹妹吗?”
姜瑶被这话问得愣了,手上的圈圈绕得更快了。
“唔……”
对于?二胎,老大的态度差不多也就那么几种。
其?一就是,要生就生,反正我无所谓。比如?说?前世?的姜瑶,她爸妈积极响应国家号召生二抱三跟她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和那群弟弟妹妹们又不熟,甚至连他们名字都?没?记全。
其?二就是,还有坚决不接受弟弟妹妹的。比如?姜瑶大学的舍友,她妈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打视频告知她给她生了个弟弟,问她惊喜不惊喜,得知消息时?那位姑娘仿佛受到了晴天霹雳,在电话这头?崩溃大哭,要不是同宿舍的人拉着,她都?能?从他们阳台跳下去。
当?然,世?间千万家,更多的是和睦之?家。大多数的兄姐与弟弟妹妹相处的都?是第三种方式:与父母一样疼爱弟弟妹妹,一家子相亲相爱的。
说?到底,姜瑶在古代做了那么多年的独生女?,地位上还是特别优越的。
她是姜拂玉和林愫独一无二的孩子,在他们心里的地位肯定是头?等的。
这也给了她在宫里横着走,作天作地的底气。
私心上说?,她是完全不希望姜拂玉给她生一个小东西分走她宠爱和父母的心。
但是如?果姜拂玉真的生老二,她也不至于?像她曾经的舍友一样寻死觅活。
她知道姜拂玉和林愫都?不是那种偏心,一碗水端不平的父母。
再退一万步说?,姜瑶是长女?已经先一步入住东仪宫,将来就算老二出生,那么他永远都?是老二,动摇不了她作为长姐。
假如?那个孩子真的生出来的,姜瑶也会做一个好姐姐,把好吃的好玩的分给他,有自?己一块肉吃和就分他一口汤喝。
姜瑶想的开,说?道:“娘亲自?己决定即可,不必询问我的意见,只要是你生的,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的。”
姜拂玉看出她有心事?,笑着抚摸她的头?,“阿昭,你是娘亲唯一的女?儿?,现在是,以后也是,阿昭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是娘亲的意思吗?”
旁边的林愫笑道:“也是爹爹的意思。”
得知自?己独生女?的地位稳如?泰山,姜瑶开开心心地回到了东仪宫。
进入书房后,她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几封信。
姜瑶疑惑,招来禾青询问。
禾青说?道:“是谢家郎君送来的。”
“自?从公主在宫外受伤那日起,他每隔几天就会写一封信来问候,至今属下已经收了四封信,不过?前一阵子的事?情积压太多了,加之?殿下禁足养伤,陛下不允许外界的消息与殿下相通,担心信中的事?令殿下多虑,所以这些信今日才呈送到殿下面前。”
姜拂玉前一阵子禁足姜瑶,其?实也是担心偷溜出城的事?情再次发生,她担心外面的人对姜瑶图谋不轨,给她传递一些不切实际的消息,让姜瑶置身于?危险之?中。
由此特地将外界的消息与姜瑶隔绝,让姜瑶能?够安心养病,林愫还特地约束了夜刃的人,虽然禾青名义上已经脱离夜刃,属于?姜瑶,但是公主主子显然年纪太小,在大是大非上,他还是听从林愫的话。
哪怕是谢兰修的信,他也帮姜瑶外面。
姜瑶拿起四封信,抚摸着上面的火漆印记,印记没?有损坏,看来姜拂玉足够尊重她的隐私,只是命人把信拦截下来,并没?有拆开查看。
姜瑶一封一封地拆开,那是熟悉的隽雅字迹。
谢家公子文辞斐然,含蓄内敛。
从寿宴那日,谢兰修就开始担心姜瑶,得知她出城被火药炸伤,特地写信来问姜瑶情况。
姜瑶没?有回信,又反复写了几封,字字句句,无不在关?心着姜瑶。
他信中说?——
“近日宫禁森严,微臣担忧殿下身体,不能?入宫探望殿下,只好聊寄尺素,叙说?相思之?意……”
前两封信,他在信中说?他已经得知了崇湖案的真相,夸赞姜瑶机警有锋,并祝贺她破获此案,希望她可以快些养好伤。
后两封信,则是跟她提了一些宫外的事?情,这些日子谢兰修不能?入宫,外出走街串巷,去搜索谣言的踪迹。
他令姜瑶放心,谣言已经销声匿迹。
只是,民?间被胡人激起的战意宛如?涛涛洪水,不绝不休,不久之?后,十三州必有征战。
他还说?,等这些日子过?去,宫禁戒严解除,他将带着二兄,一同前来拜见姜瑶。
四封信笺的结尾,皆是一句“愿殿下安好”。
姜瑶一封封信笺仔细看完,久久无言。
她和谢兰修相处多年,怎么不知道他是多么冷静自?持的人?
能?让他写那么多信,可见他这些天也在关?心自?己,情之?所致,难以自?持。
看完后,姜瑶将信全都?叠好放进信封里,坐在窗棂前,托腮看着夜空。
晚风已经变得温暖起来,将她的刘海吹乱。
上一世?,也就是在这个窗框前,无数个日月,她与谢兰修同坐一席,看春夏轮转,繁星丽天。
在阳光或者在烛火下安静地握笔书写,屋内阒寂,只剩下宣纸翻动的声音。
“喵呜”一声,发财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
它轻轻一跃,就凭借着轻盈的身子上了小榻。它两只前爪搭在姜瑶的小腿上,一上一下,像是在伸着懒腰。
姜瑶正想要去摸它,却后知后觉地发现——
小猫咪好像在给她踩奶唉!
两只粉红的前爪来回在她小腿上按着,然后跳上她的膝盖上,踩着她的裙子,走来走去,东嗅嗅西闻闻,似乎在熟悉着姜瑶身上的气息。
但只过?了片刻,发财好像发现了比踩奶更好玩的东西——姜瑶腰带上的羽毛流苏坠子。
这是一个挂饰,由一片漂亮孔雀翎和流苏组成的小坠,上面悬挂四角铃铛,以一条红绳系在姜瑶的腰间,发财好像特别感兴趣,用它那小肉垫反复去拍那片孔雀翎,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姜瑶将挂坠取了下来,举起手来对合猫咪摇晃,小猫似乎被吸引住了,甚至学会了只用后腿站立,单支起双爪去碰那片轻飘飘的羽毛。
“发财喜欢这个?”
发财直勾勾地盯着那片五彩斑斓的孔雀翎,那眼神好像会说?话:不是喜欢还是什么?
姜瑶心念一动,抓起旁边的毛笔,把挂坠系在笔杆子上,这不就是古代简易版的逗猫棒。
姜瑶站起身来,引导着小猫咪去抓那个羽毛,一会向左一会儿?向右。
她乐不思蜀地陪小猫咪玩了小半天,忽然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当?姜瑶握着毛笔带动羽毛从小猫头?顶掠过?,它翻身去接,竟然凌空翻了个跟斗。
姜瑶:!!!
后空翻!
好像掌握的什么诀窍,姜瑶连忙按照方才的角度再度挥舞着这个简易逗猫棒,小猫咪也很给力,顺着逗猫棒的方向又给姜瑶翻了一个。
小猫咪这次终于?抓住了那片孔雀翎,抱着滚到一边乱啃。
“天呐!我的发财小宝贝!你怎么学得这么快,妈妈太爱你了!”
姜瑶双眼发亮,连忙将小猫咪抱在怀里,一顿猛亲,她低头?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信封。
窗外月光将树影投落窗前,火漆印明暗交错。
姜瑶心想,她有猫了,小猫咪都?会后空翻了,她也该要出宫,去谢府,去和谢兰修见面了。
无独有偶,想要出宫的,不止姜瑶一人。
林愫同样也要出宫。
在姜瑶离开以后,姜拂玉和林愫就是否让伍卓成为姜瑶夫子一事?展开彻夜长谈。
伍卓是林愫推举到姜瑶面前的,林愫当?然是支持姜瑶的选择。
只是姜拂玉始终心有芥蒂,不愿意松这个口。
她“啪”的一声将书摔在书桌上,“不要跟我说?那些‘内举不失其?亲,外举不失其?仇’的话,我管他伍卓有多大的能?耐,他当?年就是为卢泳思辩驳!”
“危阳之?难,我南陈山河焚毁,当?初你假死跑得远远的,可我是真正去过?朔州,我亲眼看见胡人的铁骑践踏我南陈子民?,他们生于?蛮夷,行?为粗鄙,不讲礼制,每至一座城池,凌辱妇女?,像阿昭那么大的女?孩子他们也不放过?。屠城之?后尸骸遍地,他们将南陈人的尸体推下河中,江流堵塞,两岸白沙被血水染成红色,赤色涛涛,经年不变!”
“若无卢泳思打开城门,危阳就不会失守,边境十九城,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丢失,导致后方百姓还没?来得及逃跑就惨遭屠戮!卢泳思罪无可恕,而拥护他的伍卓,也一样难以原谅。”
姜拂玉气得指向林愫,“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我不允许这种不分是非的人成为我女?儿?的老师!”
林愫知道,姜拂玉放不下危阳之?难。
危阳之?难发生时?,肃宗已经年迈,而太子无能?,穿上男装,代替太子远征的人,就是姜拂玉。
她也是通过?此战逐步掌握了北方三州的兵权,以至于?后来她有能?力与她兄长缠斗。
当?年的姜拂玉,也是个少女?。一路北上,见到了胡人铁骑下受苦受难的黎庶。
她不可能?不恨胡人,也不可能?不恨卢泳思。
林愫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软声唤道:“阿玉……”
这个声音宛如?一颗定心丸,让姜拂玉起伏的情绪稍稍安静了下来。
林愫抚摸着她背部散落的长发,“我知道你不待见伍卓,但是阿昭总是要从师学习的,术业有专攻,若论经纶,天下难以找到第二个才比伍卓之?人,且他人人品也摆在那里,除了当?年他替卢泳思申冤,几乎是太傅的最好人选……”
姜拂玉身体软下来了,轻叹道:“我何尝不知道,但是……”
林愫打断了她的话:“卢家满门忠臣,卢泳思及冠之?年入仕为官,哪怕是记挂家人,也不应该犯下叛国重罪。伍卓当?年为他申冤,并不算无理。”
卢泳思完全没?有和胡人勾结的动机,他更不会自?己去打开城门,最后死于?胡人铁骑之?中。
“我明白你的意思,”姜拂玉靠在他的肩头?沉思,“……只是当?时?守城将领,危阳幸存百姓皆目睹卢泳思打开城门,你说?,他有何冤屈?”
当?初肃宗皇帝流徙卢氏,迁怒伍卓,当?然不止是被社稷夷毁之?痛冲昏了头?脑,因为卢泳思,真的做过?这些事?。
“阿玉,你是不是忘了……”他双唇轻轻湊到姜拂玉耳边,呼吸间带着燥热的气息,“平哀花。”
姜拂玉蔫地睁大双目,在他怀中蜷伏着微微一颤。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胡人就开始用平哀花渗透南陈了呢?”
转眼间过?了立夏,雨水也暂且歇了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尚衣局开始赶制今年夏装。
姜瑶今日出门,换上了尚衣局送来的新裙子。
裙摆是荷叶尖尖的青色,袖子是用蚕丝做的,只包裹住了上臂,露出手肘以下的位置。
裙子的布料轻薄多了,且比冬裙要短一些,姜瑶脚踝衣裳的位置都?裸露在外,跑起来也不需要提裙子,裙摆飞舞,还可以清晰感觉到吹过?裙底的风。
她握起一把竹编的圆扇,梳好头?发就准备出宫去找谢兰修,结果马车刚出宫门就撞见林愫的车马。
姜瑶拉起车帘,招手道:“爹爹!”
林愫让人截停她的马车,让她下车问话,“你去哪呢?”
“谢府。”
林愫眯了眯眼睛,“你去那里干什么?”
姜瑶眨眨眼,“我找我的小伙伴玩耍。”
说?完以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跟娘亲报备过?了。”
她身边护送她出宫的亲卫,都?是姜拂玉安排的。
“谢三郎?”
姜瑶点头?。
林愫敲着车窗,“你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姜瑶便掀起车帘走进去坐稳,她好奇道:“爹爹今日为何也要出宫?”
林愫:“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问。”
姜瑶:“……哼。”
车内一时?寂静无言。
谢府里宫门不过?一刻钟的时?辰,穿过?闹市,便已经到了谢府门前。
这时?候,林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你拜帖呢?”
姜瑶懵懂抬头?,“还需要拜帖吗?”
她以前拜访谢兰修,都?是直接进谢家的,门卫都?和她混了个眼熟。
不过?姜瑶转念一想,以前的她和谢兰修太熟了,而谢兰修也愿意包容她,竟然从来没?有要她递过?拜帖。
林愫叹气:“谢家是清流世?家,你无论是以公主的身份,又或者是以他们家三公子的友人的身份拜访,初次登门,都?是要递拜帖的。”
就知道她没?带,林愫从车厢的暗格里摸出一封空的,顺便把笔墨掏出,他已经写了模板,就差填个名字。
姜瑶没?想到他连这玩意也带上了,连忙把剩下的补上。
“爹,我走了。”
吹干了笔墨,她就下了车蹦蹦跳跳地走向了谢府的大门。
林愫心想,这孩子,真是不令人省心。
目送她走进谢府后,林愫才吩咐车夫开车。
伍卓的家住在城西的一个逼仄的小巷中,车马完全进不去,只能?下车行?走。
林愫年少的时?候和他相熟,拜访他时?懒得敲门,仗着轻功好,直接翻墙而过?。只是时?至今日,他也不能?像学宫里那般任性潇洒。
他敲着几次门,门里才传来了一个匆忙的声音,“来了,是谁呀?”
大门打开,看到林愫时?,那个中年男子一愣。
林愫微笑着颔首,“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桌上摆着已经泡好了的黄山毛峰,伍卓与林愫隔着木案对坐。
茶水还太烫,林愫捏着盖子轻轻剥开上面的浮沫。
“没想?到你还记得。”
林愫懒得和?他寒暄, 都认识多年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第一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陛下欲聘你为公主太傅,教导我们的女儿。”
伍卓也没想?到多年没见?,这?个朋友是越来?越直接了?。
本来?以为,好歹要寒暄两句,一来?就切入正题,让他感?觉有些猝不及防。
他松了?口气, 眉头紧皱,“是你向陛下举荐的?”
林愫看出他脸上的迟疑,心里知道,伍卓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就近吹枕边风shui服了?姜拂玉, 才帮他开?了?后门, 让他以教导公主为借口任职太傅,从而帮助他入朝为官。
伍卓就是这?样子的人, 太过正直。
曾经学宫的院长曾经提醒过他八个字:“金以钢折,水以柔全”。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 他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性?子,或者将自己的原则降低。他对什么事情都逞能, 最怕别人帮他, 欠别人人情。
他本身就最是厌恶通过特殊关?系获去官位。如果是林愫以奴颜媚骨在姜拂玉那里替他换来?的官位,他宁愿不要。
世人赞誉他有文人风骨, 但是林愫觉得他是死脑筋。
明?明?是自己帮他,但是他还得说服他同意接收自己帮他。
林愫叹气,将一张纸条放在茶台上,推到他身前,“那日你于学宫讲述安民之道,我抱着公主带你去听了?一堂课,公主回去后和?陛下点名要你,这?纸上文字,就是公主对她母亲所说之话。”
伍卓抓起?纸条一看,正是姜瑶对姜拂玉说的话,看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时他的脸色已经不平静,但是看到“以民为本”时候,眼中更是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为人沉稳,脸上表情很少出现这?么大的变动,他难以自抑地?说道:“这?些都是公主说的?”
林愫说:“自然是公主所说,那孩子虽然才八岁,但是脑子里想?法很多,表露出的许多政见?都和?你不谋而合。”
“是公主看上了?你,想?要拜你为师。”
听到这?话,伍卓又沉默了?,他抓着纸条,目光垂落下来?。
林愫等?了?许久,等?到茶都凉了?,他还没有回答,只好轻叹一声?,“白青蒲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是我的女儿想?要聘你为师,看在曾经相识一场,你绝不会拒绝。”
“可是知道我的女儿身为公主,你反倒犹豫起?来?,是觉得这?份太傅官衔太重,不愿承担?”
伍卓喝了?一口冷茶,总算是开?口:“年轻时读圣贤书,希孔孟之道,立志施义于天下。可是这?些年来?静心钻研经书,也愈发心境通透,明?白天下本为一体,熙熙攘攘,不过是飘零浮萍,顺势而为,年少时渴望考取功名,名扬天下,可最终白身数年,一事无成,如今虽说是看开?了?,可人生无定数,若有机会入朝为官,我亦不会推辞。”
“我知晓你的意思?,”伍卓抬眼看着他,“只是当年的事……陛下定然心怀芥蒂,我亦不愿你与陛下夫妻生嫌隙,何况,我如今陋室安居,怡然自乐,不再去求那些不切实际的虚妄幻想?。”
他说道“陋室”的时候,林愫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他居住的屋子,破败的砖瓦房,不知多少年未经修葺,屋中带潮,阳光从破瓦中漏了?出来?。
草痕青苔,盈满台阶。
……的确是个陋居。
多年前林愫多次踏出来?过此?地?,和?从前相比,这?个屋子倒是并无不同,只是少了?些人气。
林愫忍不住问:“令堂和?弟妹……”
伍卓答道:“家母数年前已西去,家妹前些年也出嫁,弟弟已娶新妇过门,也搬走了?。”
也就是说这?里只剩下伍卓一个人了?。
放眼望去院墙萋萋,一副缺乏打理的模样。
“我记得崇湖学宫夫子的俸银百两,是个不小的数字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住这?破屋,也没有好好修葺一下,而立之年孤身一人尚未成家,想?必是为补贴弟妹掏空了?积蓄,都说长兄如父,读圣贤书多了?,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圣父,一味付出不求回报。”
伍卓:“……”
不得不说,有时候林愫性?格里是有点毒舌要素存在的。
只要他想?,讽刺人从来?不用起?草稿,你压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突然就刺你一下。
伍卓想?起?多年前林愫在学宫与人辩论,这?人不讲武德,对骂不过别人的时候就采用人身攻击战术。别人引经据典,而他则偏偏从对方的私德上出手指指点点,起?码气势上先压过去。
和?他对辩的人到最后无一例外全都被说哭了?。
伍卓当即就闭上了?嘴,不就此?和?他争辩。
言归正题。
林愫重新把?话题绕了?回来?,“我与陛下不至于闹翻,你方才可是说了?,若有机会入朝为官不会推辞,这?话说得没错吧?”
伍卓:“……是。”
“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正是和?卢家有关?。最近的案子你也听说了?,李氏一族勾结胡人,收受贿赂,妄图控制南陈朝臣。
“我怀疑当年卢十七郎很有可能沾染上了?平哀花,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打开?了?城门,陛下已经允许我过几日去刑部调案宗,查实详情……”
说着,林愫抬眼着看着他:“只要此?事翻案,你和?卢十七郎的事全都能揭过,你也不必有无法入朝为官的顾虑。”
“要不要一起?来?帮我查?”
谢家明?显没有想?到小公主会突然带着拜帖敲响谢家府邸大门。
更没有想?到,她要来?拜访的,是向来?的不善结交的三公子。
得知姜瑶到来?时,谢兰修正在院里看书。
当门房将拜帖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立刻将书扣在桌上,便匆匆跑了?出去。
跑得太匆忙,跨过门槛的时候还险些摔了?。
从小照顾谢兰修长大的刘嬷嬷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公子这?副急躁的模样,连忙喊道:“公子慢些。”
姜瑶来?得低调,她是以三公子友人的身份登门,故而也没有惊动谢府的其他人,只是安静地?客房内等?待谢兰修。
谢兰修穿过长廊,看到她正坐在高脚椅上,垂落一双小腿,纤细的足腕在裙摆间摇晃。
她坐得无聊,托腮看着桌上被精心摆放的用来?招待客人的茶点。
姜瑶养伤这?几天,所有糕点零嘴都被停了?,搞得她有点嘴馋,眼睛盯着那些精致的糕点不放。
不过,她又担心谢兰修过来?时看到她吃东西,显得不大矜持。
心里两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吃一个喊不吃,姜瑶一时间没有下嘴。
片刻后,那个喊着“吃吃吃”的小人完胜,姜瑶没忍住,还是拿起?了?一块青色的山茶花糕。
“公主殿下!”
谢兰修的声?音忽然传来?,姜瑶打了?个激灵,震得手中的糕点差点掉落,她还没开?始吃,连忙把?茶点放回放回托盘里。
只见?谢兰修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袍朝她小步快跑而来?。
阳光拾阶而上,逐渐着亮他全身,微风带动尘埃飞舞,在空中形成特殊的折射现象,光圈荡漾,把?他秀丽的小脸晃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姜瑶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裙子,欢快地?和?他招手道:“兰修哥哥!”
谢兰修很快就跑至客房,躬身道:“微臣拜见?公主殿下。”
他今日没有指出姜瑶对他称呼的不妥。
姜瑶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比从前好了?一些。
“不必多礼。”
没有等?他弯下腰,姜瑶就先扶起?他,冲他眨了?眨眼睛,“我今日是以你朋友的身份来?拜访你的,朋友之间,不需要在意这?些繁庸的礼节。”
阳光将姜瑶的乌眸晕染得有些淡黄。
谢兰修忽然觉得,她今天穿的这?身衣裳和?她真配,碧色苍翠,显得她浑身上下焕发着盛夏草木的繁茂生命力。
谢兰修问道:“殿下今日怎么有空……”
“你想?问我为什么来?呀?”
姜瑶微笑,“因为兰修给?我写了?信呀,每一封我都看了?,我知道,兰修哥哥一定很想?我,又不能入宫,所以我养好了?伤就出来?了?找你。”
谢兰修小脸微微发红,“是、我是有点挂念殿下……”
那日寿宴出事后,谢兰修曾经想?过溜去凤仪宫找姜瑶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去找她,只是心中隐隐担忧,她会为了?郎君急切伤心,所以想?要陪在她的身边。
只可惜,被眼尖的谢鎏发现,抓了?回去。
后来?,谢兰修听父亲从宫里传来?消息,说姜瑶那夜跑出宫,结果被火药重伤。
他的心一直不安宁,后悔前一天晚上没有坚定地?陪着姜瑶。
他想?要去入宫去见?姜瑶时,皇宫就已经戒严起?来?。
这?几日,女帝和?郎君带兵围了?李府和?襄阳王府,开?始满城抓捕胡人间谍,连带着进出城关?管得严厉。
他就算替姜瑶感?到心急,也无法与她见?面。
念及她在宫中,多受束缚,所以这?些日子他也一改整天闷在书房的性?子,出府四处转悠,替姜瑶收集了?一些宫外的信息,写信告知她,希望能够帮到她。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信昨日才到姜瑶手中。
见?他脸色发红,姜瑶也不太好意思?逗他。
她转身喊了?禾青,让他和?几个亲卫将马车里的两箱书扛了?出来?,“最近宫中戒严,你也没办法入宫,所以我让他们去文库,将你之前动过的,可能需要的文书都找了?出来?。”
她拍了?拍箱子,“你书房在哪,我让我的人帮忙给?你搬过去。”
谢兰修的院子偏僻,几乎是在谢府的角落。
英国公年纪大了?,喜好安静,所以住得偏远。
而谢兰修又是英国公抚养长大,院子自然和?祖父的离得近些。
姜瑶让人扛着书箱,绕过谢府的亭台楼阁,来?到谢兰修的书房前,靠着墙角放好。
“有劳殿下了?。”谢兰修凝视着姜瑶的刘海,关?心地?问道:“只是不知殿下的伤如何了??”
“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姜瑶撩起?自己的刘海,几乎已经看不到痕迹,“内伤再养养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