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园里的夏天by任平生

一直到隔天下午 4 点，醒来时觉得身体终于不再沉重，精神也不再混沌。
一上秤，发现自己居然掉了 5 斤。
以前为了上镜需求，她每顿饭只吃 7 分饱，这下好了，有理由大吃大喝。
洗漱收拾完，程知微想起林嘉裕，知道他最近很忙，而她成为他女朋友这件事，虚幻得不像话。
程知微打开微信，给林嘉裕发了条信息。
信息发完，正想着出门觅食，消失已久的好友冯晓突然约她吃饭。
高中毕业后，冯晓一个人去了西北读大学，那时候，每年寒暑假，她们经常一块儿旅行。
程知微因为冯晓去了西安，去了兰州，走遍了东北三省。
而冯晓也因为程知微的原因，跟着她去熟悉厦门，偷摸摸去了上海，又去了杭州，和苏州。
可后来，冯晓跟男朋友移居新加坡，两个人见面就少了，微信聊天也少了。
但是任何时候，程知微找冯晓，冯晓都会第一时间出现。
同样，冯晓在异国有烦恼了，只要找程知微，她也会第一时间跟她说话聊天。
也许是因为高中的战友时光，也许是因为大学四年，一起做旅游搭子的默契，她们的关系沉默但又深刻。
冯晓电话里告诉程知微，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在广州办婚礼。
婚期在本月，主纱早已经定了，敬酒服却一直没买到满意的，想着约程知微，她眼光好，肯定能买到合适的。
她们约在太古汇见面，程知微到约定的餐馆时，冯晓就已经到了。
将近一年未见面，冯晓变胖了，以前瘦瘦高高的女生，现在多了丰腴的韵味，眉眼神色都是幸福的光晕。
“知微，我是不是胖了很多？”冯晓看着程知微，摸了一下脸颊，笑容满面。
“不胖。”程知微落座，笑着说：“比以前成熟了，也比以前更好看了，是两种不一样的美。”
“我最近减肥，点了个沙拉。”冯晓把菜牌递给她：“你看看要吃什么，挑你喜欢吃的，别节食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冯晓又道：“好像比上次见面瘦了很多。”
程知微接过，扫了眼菜牌，要了份牛扒，一杯苹果汁，还有一份土豆泥，一个抹茶蛋糕。
“广州太热了，天一热，我就没胃口。”程知微盯着冯晓看：“你也多吃点，别中暑了耽误婚礼。”
冯晓喝了口柠檬水，托着腮，认真看着程知微，目光一点点从她脸上往下看，直到看到她的手臂。
“这么热的天，你穿长袖？”她有些惊讶：“你们主持人是不是又新加了规定，不仅要瘦，还要白？”
冯晓知道程知微的工作，气象主持人，不像现在爆火的综艺节目主持人，也不像坐台桌前的新闻主播。
怎么说呢，气象主持人，就像被时代逐渐遗忘的一种职业，说重要，没人看。说不重要，但很多种地的人，老年人，包括她作为她的好友，一年四季都盯着看。
听她说完，程知微把衬衫的袖子撩起，手臂上伤口已经结痂脱皮，留下一大片红褐色的印记。
“你怎么了？烫伤了？”冯晓拉过她的手臂：“疼吗？怎么搞的？”
“在北京录节目，不小心被打翻的汤烫到了。”
程知微盯着那形状隐隐泛红的伤疤，想起了尘埃街，想起了小小的哇妹手臂上也会有一样的伤疤。
冯晓松开手，然后低头拿起桌上的手机：“这个会留疤的，我问问我同事。”
“她以前烫伤过，应该知道什么祛疤膏好用。”
“你不用急。”程知微忙拦住她，心里暖暖的：“先吃饭先吃饭。”
“要是留疤，对你上镜会不会有影响？”冯晓夹了菜放到程知微碗里。
“那倒不会。”程知微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要是真的留疤了，化妆的时候可以用遮瑕膏盖住的。”
“你这算不算工伤？”冯晓静静看着程知微，她总是平平静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打扰不到她。
刚好土豆泥上桌，程知微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算吧，不过不重要。我看到它，会想起好多事。”
“我一直以为你的工作就只是站在录影棚里念稿。”冯晓欲言又止：“气象主持人这份工作轻松又体面，你说你，干嘛非要揽屎上身。”
程知微闻言，忽然想到一些别的事，以前她没想明白的事情。
之前，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林嘉裕不好好继承他父母的家业，非要走另外一条难走的路。
这会儿，冯晓一句话点醒了她。
其实她跟林嘉裕一样，他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别人看来，坦途自然是最好走的，但从他们的角度，实现“自我价值”更有意义。
程知微咽下口中的土豆泥，正想开口，手机震动，是林嘉裕的来电。
程知微嘴角不自觉牵起淡淡笑意，她看了冯晓一眼，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环境嘈杂，背景音听着应该是在机场，闹哄哄的人声盖住了他的声音。
林嘉裕说：“知微，我回广州了。”
“你在家吗？”他又问。
“我在太古汇，跟冯晓逛街。”程知微声音不自觉柔软起来。
“冯晓回国了？”他说完，又轻声说：“那我去找你。”
“你不累吗？”她柔声道：“要不你先回家？我逛完了去找你。”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林嘉裕哑声笑，顿了顿，他又说：“我去拿行李了，一会儿见。”
程知微挂断电话，见冯晓一脸认真的打量着她，像一个忽然严肃起来的侦探。
“男朋友？我好像听到男人的声音了。”
程知微笑着点头，暗恋林嘉裕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冯晓。这么多年，只有裴简知道，她藏得很好。
但是那么多年，冯晓却陪着她，默默走过了无数次上海的街巷，一次又一次路过那所大学。
跟林嘉裕在一起后，程知微第一时间告诉了裴简，也很想告诉冯晓，可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她却犹豫了。
此时，冯晓笑得暧昧：“男朋友是谁呀？是同事还是其他行业的人啊？”
“一会儿他来了，你就知道了。”程知微笑着说：“虽然有男朋友了，但是你的捧花还得给我。”
冯晓也不着急，她吃着沙拉，心里好奇，程知微到底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
“你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回来了？”程知微适时转移话题。
冯晓学历高，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两年前在新加坡入职了一家公关公司，混得风生水起。
“我辞职了。”冯晓喝了一口咖啡：“知微，我要回归家庭了。”
这样的人生选择出乎程知微的意料，她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你以前的规划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去新加坡之前，程知微见过冯晓的丈夫，那时候还是男朋友。
许政峰，北大高材生，是赵颂言的本科同学，当年就是她介绍他们认识的。
程知微印象中，那是一个高大木讷，不擅言辞的学霸。
许政峰跟裴简，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两类人。
“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惊讶？”冯晓语气平顺温和。
程知微压下心中的惊骇：“是惊讶，你从高中到大学，一路努力那么久，拼了那么久，出国，接 case，由小到大，短短两年混得风生水起。”
她能想到冯晓一路走来的不容易，更能想到陌生国家，她的职场之路要多辛苦。
程知微看着冯晓：“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冯晓抬手拉住程知微的手，用力握了握，才说：“知微，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其实从小到大就想当一个好妈妈，好妻子。”
程知微看着对面笑的一脸幸福平顺的好友，她有瞬间恍惚，眼前的冯晓跟她记忆中那个人，不一样了。
曾经的冯晓为了跟林嘉裕争第一，不眠不休刷着题海，一心想考全年级第一名；
曾经的冯晓为了吸引裴简，可以不管不顾在秋季运动会上长跑拿金奖，获奖感言就是告白裴简；
曾经的冯晓为了跟裴简在一起，在办公室跟班主任叫板，说早恋根本不会影响学习；
曾经的冯晓为了跟裴简靠的更近一点，她一个广州人，毅然决然，选择了裴简的老家西安上大学；
她一直以来都是拼劲十足，风风火火。
可原来，这样的人，在燃烧完热烈的青春过后，才心平气和的说出心里最真实、最平凡的那句话。
所以她的努力、她的拼劲儿，到底为了什么？
程知微定了定神，衷心道：“只要是你自己愿意的，我都祝福你。”
吃完饭，两人逛了好一会儿，冯晓依旧没找到她心仪的敬酒服。
于是，她便提议去看看她那件婚纱。
“知微，真的很漂亮的，我好想穿给你看。”
程知微欣然应下。
婚纱店里，程知微看着她从更衣室走出来，白裙袅袅，衬得冯晓像一朵饱满清丽的水仙花。
她眼睛放光，蹿近冯晓，上上下下打量起来：“真好看啊，你选的吗？”
冯晓拎了拎裙摆，笑得温和：“我老公选的，他跑了广州所有婚纱店，选了这件。”
冯晓站在镜子前，工作人员正帮她夹头纱，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他没选错，真的好看。”
“知微。”冯晓忽然说：“你想过，你以后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吗？”
程知微正举着手机帮她拍照，闻言，认真想了一下。
起初，她脑子里理所当然地浮现林嘉裕那张脸。
可无论她怎么想，也想象不出来她穿着婚纱跟林嘉裕站在一起的模样。
那好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冯晓看着镜中的自己，头纱已经戴好，她站在镜子前面，水晶灯落下来，好像落了一种洁白的浪漫在人间。
她从小到大都在期待这一天，直到在高中遇见裴简，她那时候就觉得嫁给他，是比高考都重要的事情。
可是后来，时光会打破所有的幻想，长大会开出一条猝不及防的路，让相爱的人背道而行。
到现在，冯晓才明白，她对裴简的喜欢，以及漫长的留恋，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这个人本身。
尤其是长大成人以后，她忽然发现，原来她喜欢的是那段青春岁月，也是青春让这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有了柔光滤镜。
冯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出神。
程知微站在她身后，同样看着镜子中的老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程知微转过身去，看到林嘉裕手里拎着行李箱，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朗的笑意。
跟在他身后的是裴简，他正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冯晓摆弄着裙摆，一抬头，从偌大的镜子里，看到了林嘉裕，他一身疲惫，但一双眼睛像太阳，落在程知微身上。
这一瞬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冯晓的目光最后静静停在裴简身上，他收起了手机，抬起头，朝这边望过来。
冷白的镜子里，两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冯晓笑了一下，裴简怔了一下，快速收回目光。
林嘉裕走到程知微身边，牵起她的手，笑着跟冯晓打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晓转过身，看着程知微又看着林嘉裕，许久之后，才笑着说：“真没想到啊，林嘉裕程知微，你们藏得挺好啊。”
“在一起都不告诉我？”冯晓转头看了一眼裴简，笑着问他：“裴简，你是不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裴简看着冯晓，再见面，她好像变了，他摁下心里面忽然骤起的失落，应声说：“不……不算吧。”
冯晓看着手牵手的程知微和林嘉裕，又看了看裴简，两年多没见，他倒是成熟了不少，可不重要了。
曾经高中四人小圈，多年以后，又碰在一起了。
程知微担心冯晓和裴简尴尬，笑着说：“林嘉裕，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俩还得再改改婚纱的尺寸。”
“结婚啊？”这时候，裴简声音不高不低响起，他扯起笑，问冯晓：“怎么没给我寄请帖？”
冯晓看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才说：“给你打电话了，号码空号，又给你微信留言了。”
裴简扯了扯嘴角，笑意僵在脸上，他攥了攥手机：“我后来做生意，换了好记的手机号，方便客户嘛。”
冯晓没说话，只是笑着招呼了一声店员：“麻烦帮我一下，我去换一下衣服。”
裴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他收回目光，转身对程知微跟林嘉裕说话。
“我先走了，熬了几天，缺觉。”
程知微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离开，从她的视角望过去，裴简是狼狈逃开的。
现在，她更确定了一件事，裴简和冯晓之间的分开，绝对不是当时的那一句不合适，绝对不是这样简单。
想到此，她不由自主抬起头看向林嘉裕……

“我一直以为，他们会结婚。”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林嘉裕开着车，边分神给她分析：“也许高中那时候的他们是最合适的，但是高考后，一个去了西安，一个去了武汉，长时间异地。再说了，他们总会遇到更优秀更适合自己的人。”
程知微默默听着，没出声。
她还在想，方才店里，那诡异的氛围。
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怎么就成陌路人了呢？
而她此时有些悲观地想，或许她跟林嘉裕也会有这一天？
程知微扭头去看身旁专注开车的男人。
如果真有这一天，她会不会后悔？
也许友谊才能地久天长，而爱情，如果无法走入婚姻，那他们也终将形同陌路？
“我带你去个地方。”林嘉裕说完，在前面的路口转弯，驶向江边。
林嘉裕带她去的地方是游艇会。
来太古仓这么多次，她竟然不知道这里也藏着个游艇会。
他们一到，有人迎了上来。
林嘉裕从那西装革履的男人手里拿过钥匙，牵着她的手，往江边走。
程知微有些不知所措：“你买游艇了？”
她对这一切毫无概念，震惊之余，又带着点惶惶不安。
林嘉裕握紧她的手，转头看她，笑了笑：“租的。”
她莫名松了口气。
江边停了五六艘游艇，程知微定睛一看，发现其中一艘外观与其它的不一样。
走近看仔细了，才发现上面挂着巨幅海报。
“《金箍棒》？”她问。
“嗯。”林嘉裕点头：“《金箍棒》的主题游艇。”
他带她上了船，打开灯，内部装饰都是按照《金箍棒》的主题布置。
“明天开始，这艘游艇会在珠江巡游一个月，每周一个主题。”
他看着她，沉声道：“到时候也会请一些网红上来宣传。”
程知微望着美轮美奂的仙侠风内饰，有些移不开眼，闻言笑了笑：“之前没听你提过。”
“事情太多，忙忘了。”
林嘉裕拉着她，走到甲板上。
两人面对珠江，吹着江风。
夜晚的珠江如同一幅流动的光影画卷。
两岸的摩天大楼就像一棵棵巨树，竞相向天空伸展，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
程知微望着水面，那上面倒映着璀璨的灯火。
这些灯光在水面上摇曳生姿，仿佛是另一座城市的影子在水中悄然生长。
“纽约这次的地推活动很成功。”林嘉裕的眼底也闪着光，此刻的他意气风发得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一阵风吹过，水面泛起层层细波，倒映的光影随之波动，如梦如幻。
“《金箍棒》会成功的。”程知微看着他，低声道：“林嘉裕，你也一定会成功的。”
她一直坚信不疑这一点。
林嘉裕闻言轻轻搂住她，夜色里，他身上以往的高不可攀，化作了一种沉静的温柔。
他们站在游艇上，看着江水缓缓地涌动在五彩斑斓的霓虹里。
“对了，我约了中介，这周六签约。”
“签什么约？”程知微一脸困惑。
“深圳那套房子。”他提醒道。
程知微如梦初醒，勾起唇角，眉眼弯弯：“那要再次恭喜你。”
“知微，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林嘉裕毫不思索地告诉她：“我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我们一起见证《金箍棒》面世。”
“《金箍棒》只要反响好，数据好，深海科技就能着手上市。”
这样激进的林嘉裕，程知微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林嘉裕见她没出声，他看着她双眼，沉声道：“我不是裴简，你也不是冯晓。”
听到这里，程知微才忽然明白过来，他今晚的用意，他想确切的给她一个信念。
他们之间的最终结局，由他们自己来走，而不是裴简和冯晓的重蹈覆辙。
“林嘉裕，我……”程知微抬起头，刚想开口说话，林嘉裕倾身吻下来。
熟悉的男性的气息，浓郁的男性荷尔蒙将她团团包裹。
程知微意乱情迷地想，或许爱情这件事本身就不是理智的。
既然没有一条公式能算出她跟林嘉裕到最后是分是合，那还不如就享受当下。
毕竟此时此刻的情意是真的，动心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热情回应。
久别一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分开时，程知微满脸通红，她不是害羞，是被憋的。
林嘉裕见她脸红耳赤，哑声笑了笑，手一伸，紧紧抱住了她。
“我好想你。”他的唇就在她的耳畔。
听他低哑说着情话，程知微圈住她的腰，柔声回应道：“我也是。”
“你跟我回深圳吗？这周六。”林嘉裕问。
“今天刚看了一下排班表。”程知微从他怀里仰头看他，抱歉道：“这周六轮到我播晚间。”
“你不是专门负责旅游节目？还要继续播天气？”
“局里人手不够。”她今天留意了一下，接下来半个月，她的排班还挺多的，比尤婧斐还多。
“那我自己回去。”林嘉裕语气带着遗憾，原本这种重要时刻，他是希望她能在场的。
程知微抬起手，拨正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低声问：“那你这周末都在深圳？”
“我签完合同就回来。”他说完，目光落在她左手手腕上。
她戴着他送的钻石手镯。
“好看吗？”见他盯着她的手看，程知微伸长了些，笑着问。
林嘉裕摩挲着她白净的手腕，哑声道：“好看。”
一阵风吹过，宽松的袖口往上掀，她的伤口突然裸露在外，入了他眼底。
林嘉裕一看，眉头皱起，抓紧她的手腕，沉声问：“手怎么了？”
程知微缩了两下，被他抓得更紧。
“录节目的时候不小心烫伤了。”
林嘉裕看着那已经结痂蜕皮的伤口，一看便知不是最近两天烫到的。
“你怎么不告诉我？”她看着她，神色认真，眼神里酝着担忧。
“我不想你分心。”她如实答：“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个人能解决。”
林嘉裕静静盯着她，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你是我女朋友，知微，你要记得，你身后还有一个人牵挂你，担心你。”
半晌，他无奈地问：“现在还痛吗？”
“不痛了，就是有点痒。”
他眼底的心疼跟担忧清晰可见，程知微被他看得面红耳赤。
“真的没事。”她小声道。
“走。”林嘉裕拉着她离开。
“去哪里？”
“药房，买烫伤药。”
“医生给我开了很多，周……我同事也给我买了药，够用了。”
林嘉裕牵着她下了游艇，回到大堂交还钥匙。
这一路上，她的手一直被他紧紧攥住。
相比起亲吻，程知微似乎更喜欢牵手，那种指尖缠绕的悸动更加让她着迷。
钥匙还回去后，两人往外走。
移动门打开，外面走进一个男人，程知微抬眼一看，居然是高晋。
他穿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相比西装革履多了一种随和，但身上依然透着一种凌人盛气。
这种气场，一见难忘，从小广场初见那晚，就存在了记忆里。
所以只一眼，程知微就认出了他。??
此时，高晋正在讲电话，他也看到了程知微，两人眼神碰上。
他眼神静了一瞬，恍然间，才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擦身而过后，高晋径直往里走，里面人山人海。
高晋身形挺拔，与一众人摩肩擦踵，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张望着人群，好像在找什么人。
程知微站在原地，目光顺着高晋的视线，在人海里飘荡了很久。
林嘉裕拉了拉站在原地的程知微：“你认识？”
程知微转回身，想了一下才说：“他就是我新节目的赞助商，新时代汽车的高总。”
她扭过头，透过玻璃门，隔着十几米远，高晋的身影已经模糊。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最近的药房，林嘉裕下了车。
回来时，他手上提了整整一袋子修复凝胶跟祛疤膏。
“买这么多？”程知微一个个拿起来看，笑着说：“这也用不完啊。”
“我问店员哪个效果好，她说每个都好。”林嘉裕说：“所以就都买了。”
“那我给哇妹寄一些过去。”
“哇妹？”
程知微一五一十跟他讲了那天发生的事。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看向她，“以后遇到什么事，你都可以第一时间跟我说。”
“虽然我可能没法立刻到你身边，但我也能帮你想解决办法。”
其实，她只是还没适应自己有了男朋友这件事。
林嘉裕在她心里，似乎是不应该受这些琐碎事困扰的。
但这会听他这么说，程知微重重点头，应了声“好”。
她转移了话题：“我也给你买了礼物，在我家，一会儿拿给你。”
林嘉裕闻言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你不用回礼。”
程知微说：“你给我送，是你的心意，我给你送，是我的心意。”
“我也想在你身上留下点我的痕迹。L?Z?”她笑道。
林嘉裕笑了笑：“那我还真的好奇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到了她家楼下，林嘉裕停好车，跟着她上楼。
进了屋，程知微打开灯：“家里有点乱。”
北京回来的行李箱还没收拾好，正大敞着放在沙发一侧。
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在林嘉裕印象中，这好像是他第二次上她家。
上一次来还是她奶奶去世，他跟裴简送她回家，那时候的她，除了哭，就只剩发呆。
“打开看看。”程知微拍了拍他的肩。
林嘉裕回过神，从她手里接过一个包装精致的正方形盒子。
他撕开包装袋，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块机械表。
看到表的那一刻，林嘉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看看喜不喜欢。”她说。
最后一天，他们一行人在王府井逛街，从门口走过的时候，匆匆一瞥，程知微就觉得这块表很适合他。
即便这块表几乎花掉她所有积蓄，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刷了卡。
程知微帮他戴上，低声道：“我听说呢，情侣之间送表，意思是时刻在你身边。”
“你那么忙，我们不能每天见面，所以以后，你每次看表，就能想起我啦。”
这话对林嘉裕很受用，但他还是说：“那也不用送这么贵的。”
“你哪怕送我个小天才，我也开心。”
程知微想说，虽然我们现在经济悬殊，但我也想给你，我力所能及的一切。
可犹豫片刻，她还是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爱情应该是纯粹的，不应该掺杂任何其他利益考量。

休息了两天，程知微满血复活，精神抖擞回到气象局，椅子还没坐热便被主任喊进办公室。
照例先喝茶，一边喝，一边听着主任的关怀跟慰问。
早在前几天，主任听说她受伤后，第一时间便给她打了个电话。
当时程知微一再强调自己一点事也没有，节目肯定能按时录完。
主任原本还不放心，也表明了如果她实在不行，还有方案二，别逞强。
“今天叫你来，是有两件事。”关怀结束，进入今日的主题。
“您说。”
“第二期的选题想好了吗？”主任给她添了杯茶，问道。
“最近刷新闻的时候看到有一条特别有意思，感觉能做。”程知微缓缓道：“重庆有一条地铁线路，连接了城市到农村，很多农民每天早上坐最早一班的地铁，从农村到市区去卖菜。”
“有想法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跟拍这群卖菜老人家的一天，以及他们的生存现状。”程知微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说出来：“还有这条地铁线路带给他们生活上的改变。”
主任沉吟片刻：“行，你写个策划案给我。”
程知微点头：“好的主任，我尽快。”
“还有一件事。”主任顿了顿：“尤婧斐身体出了些问题，要休息一段时间，庄瑶一个人负责早晚间播报太吃力，所以这段时间给你多排了点班。”
程知微闻言，皱眉道：“婧斐怎么了？严重吗？”
“估计得休息两个月。”主任抓了一下头发，保养得当的脸上愁云密布：“这段时间辛苦你跟庄瑶了，尤其是你，我尽量让他们给你安排晚间……”
“没问题。”程知微道：“除了出去录节目，其它时间都可以给我排班。”
主任欣慰地点了点头，笑了笑：“好，你出去忙吧。”
从主任办公室离开，程知微径直往化妆间走去。
今天轮到尤婧斐播早间，这个点她已经下播了。然而化妆间里没人，她的套装整整齐齐挂在衣架上。
程知微满脑子都是她病了的事，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她发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