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园里的夏天by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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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过,久到程知微以为他不会回答。
谁知他喝了口啤酒,淡淡道:“你宁可放弃代言,放弃跳槽去省台,也要把这个节目做好。”
“你的能力或许不是最顶尖的,但你足够用心。”
“从理性的角度,你这次闹出了不小的风波,还消极怠工,理应把你撤下来。”
“不过,我最近刚好不想再做一个过分理性的人。”
“我觉得,应该再给你一次机会。”
短短几分钟,程知微的心情在他的话中坐了几次过山车。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发现自己眼眶发热。
程知微抬头,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才拿起啤酒跟他碰杯。
“谢谢高总。”她哑声道谢。
两人将瓶中的酒一饮而尽。
烤串也在这时候上桌,牛肉猪肉鸡肉,满满当当摆了一大盘,堆成小山。
高晋拿起一根牛肉串,愣了一下,好久才道:“我上次吃烧烤,好像是 10 年前的事。”
程知微今晚喝了两罐啤酒,有些微醺,但不至于醉。
进了酒店大堂,她对高晋摆了摆手:“高总先回房吧,我到湖边走走。”
酒店正对邛海,她今天睡太多了,此时毫无睡意,趁着现在人少安静,她想出去走走。
高晋站定,看了她半晌。
“走吧。”他沉声道。
程知微慢了半拍,见他没上楼,径直走向后门,这才反应过来。
酒店很大,从后门出来,还要绕过一片草坪,上面摆放了一些儿童设施,今晚天气冷,这会儿一个人影也没有。
“突然从夏天到秋天,一时之间还有点不习惯。”程知微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带着鼻音道。
“就这一周降温。”高晋看向她:“你出门前不看天气预报?”
“你忘了?我就是干这个的。”她说:“看是看了的,不过天气预报写的是十六七度,你看现在的体感也不像这个温度。”
“海边风大。”
两人走到草坪尽头,程知微看着眼前上了锁的木门,一时有些泄气。
“这酒店不是主打离邛海最近吗?怎么还给锁上了?”她说完,四处张望,想看看附近哪里有缺口。
高晋从她身侧走过,不一会儿,那扇门被他推开。
程知微目瞪口呆,盯着他手上的铁锁。
他回过身,看着她:“也就做做样子,根本没上锁。”
两人出了木门,高晋把门合上,将铁锁复原。
“这个月亮是真实的吗?”程知微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闻言,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
巨大的圆月挂在邛海上空,那月亮有多大呢,大得仿佛伸手便可摸到。
“超级月亮?没见到报导啊。”程知微喃喃道。
高晋摇了摇头:“西昌的月亮一向比别的地方更大。”
“月出邛池水,空明澈九霄。”高晋垂头,看着她道:“西昌城也叫‘月城’。”
“您对西昌好像很熟悉。”程知微往邛海边走,边道。
“每年都会过来几天。”
“每年都有希望小学需要你剪彩?”
他“嗯”了声。
程知微脚步微顿,拧头看他,有些惊讶。
“做慈善,捐学校,是一家公司成本最低的企宣。”他不咸不淡道。
“这话听上去不太好听。”她笑笑:“你这样说,会让你看上去像是个无情的资本家。”
“你又不是记者。”高晋也笑。
他这一笑,多了些如沐春风之感,让他看上去不再严肃和高高在上。
“我以为你跟这座城市有什么羁绊。”程知微道。
“什么羁绊?”他饶有兴趣问道。
“比如刚刚那个跟你通电话的人……”程知微刻意停顿,随后,才说:“高总,我很好奇,她是那天车上跟你激吻那位吗?”
高晋一愣。
程知微对他笑了笑:“我以为你失恋了。”
她说完,上了栈道,往“超级月亮”的方向走。
程知微走了十几步,见身后没脚步声传来,这才意识到高晋没跟上。
她顿足,犹豫是否要转身去看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侧身。
高晋站在原地没动,他站在栈道尽头,长身而立,月光淋了他一身,脸上的神情看不出悲喜。
“抱歉高总。”程知微声音提高了些:“我今晚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对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她往回走了两步,还没走到他跟前,便听到他的声音响起。
“我确实是失恋了。”
“……”
月亮的光线在邛海上投下了柔和而广阔的光带,海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银色的光点。
两人并肩坐在沙滩上,纵观整个沙滩,除了他俩,再无别人。
程知微盯着海面,问道:“你现在需要再喝点吗?”
尽管她掩饰得再好,语气中还是带着戏谑。
高晋没搭理她的调侃,他看了眼手表,半夜 11 点,刮着大风,他有点后悔,方才应该直接转身回酒店的。
而不是陪着她疯。
“失恋的人,会做什么?”她扭头看他,好奇问道。
高晋低低叹了口气,再次后悔。
“我可能,也要失恋了。”程知微目光再次投向海面,淡淡道。
“哪一个?”高晋问。
她失笑,摇了摇头:“就一个。”
“我今年 25 岁了,过两个月就 26 岁了,但我只谈过他一个。”
“什么叫可能也要失恋?”
“谈不下去了。”她说:“虽然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是我知道,现在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热恋期该有的。”
她双眼放空,迷茫地看着前方。
突然就想起跟林嘉裕告白的那个傍晚,在南沙海边。
那时候的她多激动啊,哪怕他没有立即答应,她还是幸福得冒泡泡。
可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一切都变了呢?
“那你后悔过吗?跟他在一起。”高晋问。
“那倒没有。”程知微捡起一个石头,放在手心,沉声道:“如果没在一起过,可能这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现在也算是,试过了,无憾了。”
高晋没搭腔。
没人说话,除了偶尔的海浪声和远处水鸟的轻啼外,周边一片宁静。
程知微抬头望月,可能是因为风大,今晚的云移动速度特别快。
很快,月亮被云朵遮住,原本熠熠生辉的海面一下暗了下来。
程知微收回目光,哑声道:“怪不得要上锁,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想不开投海,救都没法救。”
高晋听她说完,蹙眉道:“因为失恋寻死是最蠢的。”
她愣了一下,一脸惊诧看向他,半晌,她叹道:“你这话好像是对我说的。”
“放心,我从来没想过。”程知微站起身,拍了拍满身的沙。
“你想好怎么跟他说了吗?”高晋也跟着她起身。
“没有。”她摇头:“他最近不在国内。”
说完,她又道:“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我要跟他分开。”
话音刚落,她手机震动。
程知微看着显示屏上的备注,久久没按下去。
“为什么不接电话?”高晋挑了挑眉,好奇问道。
程知微一语不发。
“长痛不如短痛。”高晋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我想当面跟他说。”顿了顿,她看向他:“高总跟每一任分开都是发短信?打电话?”
“我也只谈过一个,经验不足,帮不了你。”高晋说完,转身便走。
两人回到方才的木门,高晋上前,试图扯下那把锁,扯了好几下都没扯下来。
程知微再次目瞪口呆,这锁不知道被哪个路过的缺德鬼锁上了。
“现在怎么办?”她问。
“绕回酒店前门。”高晋指了个方向。
此时已经是凌晨 12 点,客房只有点点星光,大部分人已经关灯入睡。
程知微不知道绕到酒店大门要多久,但她这会儿突然有些庆幸,这个门被锁住了。
她今夜注定无眠,两个人这样在冷风中溜达,也好过一个人回房待着。
高晋原本走在前面,见她没跟上,遂停下等她。
见她电话还在响,高晋注视着她:“逃避不是办法。”
程知微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将电话接起。
那头的林嘉裕明显很激动,声音都比往常高了些。
他告诉程知微,《金箍棒》已经正式上线,反响很好,一天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千万下载。
他迫不及待要将这份喜悦分享给她,可惜打了她几次电话都没接。
但是他理解,因为他知道,她最近也正忙着新节目的事。
“恭喜你,林嘉裕。”程知微淡笑道:“我也替你开心。”
“原定过两天回去,但现在有个事情耽搁了,可能还要在这边待一个星期。”林嘉裕说完,又快速道:“我给你挑了几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等回去拿给你。”
程知微张了张嘴,最终,她只说了句:“好,我等你。”
高晋见她挂下电话,笑着摇了摇头。
“我总不能在他最快乐最成功的那一刻提分手。”程知微为自己辩解。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要分开?”
“因为……”她顿了顿:“不合适。”
说完,她又看着他道:“就像高总你也知道你跟她不合适,但你也没狠下心。”
高晋被她这话震住,看着她的眼神暗了暗。
程知微被他看得浑身一凛,但还是强撑道:“感情这种事,总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过了许久,高晋才道:“我就是没有快刀斩乱麻,所以越陷越深。”
他的话里有藏不住的懊悔。
程知微想说,您的情况比我复杂多了,可想想还是没把这话说出口。
今夜的她已经冒犯了他无数次了,再怎么说也是金主爸爸。
要是真惹怒了他,撤了冠名的资金,那才叫鸡飞蛋打。
余下的时间,程知微一直在沉默。
高晋也无心搭理她,走得飞快。
半小时后,终于到酒店大堂。
等电梯的间隙,程知微正出神,突然听到他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她有老公。”
“叮”一声,电梯门大敞,程知微猛地回过神来。
她看到一脸面无表情的高晋,心跳忽然加速。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门合上,高晋问:“你怎么知道?”
“那天晚上在梨园,我看到她左手无名指戴了婚戒,可能是她赶着来见你,没来得及摘。”
一波三折
这一夜的程知微意料之中地失眠了,半夜起来想吞两颗褪黑素,犹豫再三还是把药放了回去。
她就这么睁眼到天亮。
隔天,主要是拍空镜跟走访当地居民。
她出镜的时间不多,唯有的那么几个镜头都是侧脸。
下午 4 点,结束拍摄,程知微迷迷瞪瞪往商务车走去,经过负责摄像的费扬身旁时,被他叫住。
“你今天状态不大对啊,是不是高反了?”费扬叼着烟,吐着烟雾,对她道。
程知微扶额,拍了两下:“昨晚没休息好。”
“今晚早点睡,明天基本上都是你的镜头。”费扬叮嘱道。
从云西村回到酒店需要开 2 个钟的山路,上了车,孟泳给她倒了杯热水:“你睡会儿吧。”
程知微接过热水,摇了摇头:“现在睡了今晚又睡不着。”
“咖啡还有吗?”她问孟泳。
“你今天已经喝了两杯了。”
“没事。”程知微的打算是,她只要撑过这个白天就好了,今晚再睡个好觉,明天人又活了过来。
孟泳一脸担忧,但还是递给她一杯热美式。
山路不好走,九拐十八弯,幸亏司机李师傅车技好,开得还算平稳。
然而,到了酒店,程知微还是晕得厉害。
脚步漂浮回了房,吐了个底朝天,洗漱完,躺在床上,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天旋地转,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在晕过去前,拿过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程知微再醒来时,看到的是高晋严肃的脸。
她眉毛蹙起,正想开口,手臂一阵痛感传来。
“别乱动,血倒流了。”高晋看着她淡淡道,慢条斯理起身,去喊护士。
护士过来帮她重新调整手背上的针头,叮嘱了两声,忙去了。
高晋重新坐回椅子上,一眨不眨盯着她。
“我晕过去前,打的是你的电话?”她不确定地问。
高晋点头。
“我不知道……”这完全是巧合。
“下次别这样,太吓人。”高晋不咸不淡道。
昨晚当酒店的工作人员打开她的房门时,高晋看到她呈大字型仰躺在地上,手边是散落了一地的药,脚边是那通还没挂断的电话。
当时,他真的以为她吞药自杀。
好在医生检查过后,只说她是高反,睡一觉就没事了。
高晋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敲响。
进来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手上提着一个巨大的保温手提袋,袋面上印着“华记茶餐厅”。
“高总。”程知微看着他,小声道:“我不饿。”
高晋扭头看了她一眼。
“谁说给你吃的?”他在一旁的沙发落座:“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还没吃晚饭。”
程知微看向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 8 点半。
高晋自顾自地用餐,一点也没顾上她。
程知微闻着熟悉的香味充斥整个病房。
三丝炒意粉,她咽了咽口水,顿时觉得饥肠辘辘。
“高总,您能出去吃吗?”她问。
高晋看了她一眼:“我就快吃完了。”
“……”
程知微拿过床头的手机。
在她昏迷过去的这 4 个小时里,林嘉裕给她发了两条信息。
她无关痛痒地回复。
列表往下滑,气象局的微信群难得的 99+。
她打开一看,心忽然一紧。
程知微直直盯着那一行字——“周叙暂时要离开气象局一段时间……”
程知微退出群页面,找到周叙的对话框。
“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离开气象局?”她打字打得急切,发出去后才发现有好几个错别字。
周叙回得很快:“奶奶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她想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多久?”
“可能三个月,也可能半年。”
很快,周叙的短信又来了:“也有可能更久。”
程知微盯着这两条短信,怔楞住。
“好突然。”她艰难地打下这三个字。
半晌,周叙才回:“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知为何,程知微看着这 6 个字,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都走了,爷爷走了,周叙也要离开。
她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你也是。”她吸了吸鼻子,回复道。
手机屏幕暗下,程知微将头埋进被子里,失声痛哭。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抬起头,便看到高晋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程知微知道自己这会儿看上去肯定很糟糕,可她没有心思去跟他周旋。
“高总,让你看笑话了。”她瓮声瓮气道:“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高晋没走。
他拉开她身侧的椅子,坐下。
程知微还在流泪。
高晋没出声,静静看着她。
直到她情绪稍稍平复,才道:“你需不需要我帮你预约一个心理医生?”
他这话不是调侃,也没有戏谑,他说得很认真。
程知微抹了把脸,摇了摇头:“我没事。”
“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他问。
她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
“袁主任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提到过,你性格沉稳,是天生的主持好苗子……”
“我让你失望了对吗?”她说着,眼泪又开始掉。
高晋却摇了摇头。
“我想说的是。”他顿了顿:“你应该先收拾好你的情绪,再投入工作。”
“很明显,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上镜。”
他的话让程知微哑口无言。
“重庆合集就快播完了,这一期再不录,那就是演播事故。”她哑声道:“不仅我到时候职业生涯完了,袁主任也要被批评……”
“所以是我不对。”高晋看着她,淡淡道:“是我坚持,必须由你主持。”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知微摇头:“我很感激你,真的,这种时候你还能相信我。”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振作起来?”高晋的声音轻且缓,却有着令人镇定下来的魔力。
程知微呆呆看着他,眼泪已经收住。
“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这个节目,你还能不能主持?”高晋淡淡问道。
她没多犹豫:“当然能。”
“那就起来,吃点东西。”他起身,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碗汤粉。
“再不吃凉了。”他道。
“我以为您都吃完了……”程知微不无委屈道。
高晋笑了笑:“陈助买了份 4 人餐,虽然我肚子很饿,一个人也吃不完。”
程知微接过他递过来的汤粉,她很饿,但这汤过于油腻,吃了几口便再无食欲。
可高晋一直盯着她,无法,她只能一口一口往下咽。
最后,直到一整碗都吃完,他才作罢。
10 点半,两人走出医院大门。
程知微抬头望天,今晚依旧是超级月亮。
她鼻子一酸,可碰到高晋的眼神,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回酒店一路上,两人都没出声。
一直到进了电梯内,程知微听到他说:“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程知微沉吟片刻:“高总,今晚谢谢你,要不是你,可能要到明天,才有人发现我晕了过去。”
“你打给我,我也挺意外的。”他似笑非笑。
“晚安高总。”楼层到,电梯门打开,她说完,快速走了出去。
也许是今天哭累了,也许是医院的药水有助眠效果,程知微这一夜睡得很好。
然而隔天醒来,她眼睛还是肿了。
孟泳身兼多职,给她上妆前,拿了两个冰袋帮她敷眼睛。
程知微收拾好心情,上山的路上默默背台词。
到达云西村时,意外发现高晋居然也在。
他的剪彩仪式昨天已经结束,今天怎么也上山了?
程知微猜测,估计他是想盯着她,怕她出事,把节目搞砸了,他的品牌也会受影响。
今天的拍摄内容是跟着售货的博主大凉山一日游。
这个博主名叫张铭阳,今年 28 岁,两个月前,他受高人指点,改装了一辆五菱宏光,每天装着一车货物上山售卖。
因为他的视频画风清爽,且拍摄的风景很吸引人,又是这个赛道第一人,因此,不过两个多月时间,他已经吸了 20 万粉丝。
程知微第一次看他视频时,立马就点了关注。
他的视频有一种魔力,没有多余的特效,没有煽情的背景音乐,也没有剧本。
不过是普通的售货流水账,可就是特别吸引人。
五菱宏光后座座位被拆除,装了一个巨大的冰柜,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火锅丸子,雪糕,凉粉。
他的工作台永远干净,他的语气永远温和,他的笑容胜过整个夏日的烈阳,他会时不时送一些雪糕给那些眼巴巴看着却没钱购买的孩子,也会帮孤寡老人杀鸡。
他的出现,让所有人多了一个了解“大凉山”的渠道。
原来山里的人是那样淳朴,原来国家帮扶的政策是那么落实到位,原来“与世隔绝”的他们也会电子支付,原来那儿的女孩依旧在刚成年就已经嫁人产子。
而程知微,想把这个“渠道”扩大再扩大。
让全国人民了解这个地方,打破固有印象。
“火锅丸子 8 块钱一斤,雪糕一块钱一根,凉粉 5 块钱一碗,这个鸡是 30 块钱一只,鸭是 25 块钱。”张铭阳面对镜头,一一介绍他的“百宝车”。
“您这个价格,有利润吗?”程知微好奇问道。
张铭阳笑了笑:“这些利润很低,薄利多销。”
顿了顿,他诚恳道:“其实我的主业是博主,靠流量赚钱。”
他们正说着话,一个目测七八岁的小女孩带着两个弟弟来买雪糕。
女孩拿出 2 块钱,伸了两根手指。
张铭阳拉开冰柜,拿出两根冰棍给了女孩。
女孩顺手给了两个弟弟。
程知微见状,想自掏腰包给女孩买多一根。
可她还没开口,张铭阳又拿出来一根,直接递过去。
那女孩腼腆,对着镜头笑了笑,摆了摆手。
“给你吃嘛,拿着。”张铭阳把冰棍放到女孩手里。
女孩捏着那冰棍,匆忙说了句“谢谢”,快速跑远。
程知微看着女孩消失的身影,突然感慨道:“你可能是他们童年里的一束光。”
就像她,哪怕她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她到现在都忘不了小学时候那个进村叫卖麦芽糖的老爷爷。
用麦芽糖可以做成各种形状,她那时候痴迷哆啦 A 梦,每次见到那老爷爷都要买上一根哆啦 A 梦。
后来城中村改造,高楼建起,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叫卖声。
而今,她也已经过了喜欢哆啦 A 梦的年纪。
“他们下山一趟不容易,男人都出去打工了,这里就剩一些老人家,留守妇女跟儿童。”张铭阳说道。
“我现在要去下个村了,你要一起吗?”他腼腆问道。
“当然。”程知微笑笑:“今天一天都要跟着你。”
程知微坐上货车的副驾驶,跟着他一路叫卖。
每到一个村庄,总要经过一段险峻的盘山路,两侧都是悬崖,看着十分凶险。
可那些“恐惧”,又瞬间被层峦叠嶂的山峰治愈。
这里真的如李师傅所说,全是山,一座又一座。
有些人,想要翻越这些高山,可能需要一辈子的时间。
她看着那些淳朴的晒得黝黑的背上背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的妇女,想落泪。看到那些牙没剩几颗,佝偻着背,大口大口吃着麻辣凉粉的留守老人,也想落泪。
这个地方,离她的世界很远很远。
如果不是做这个节目,她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群人。
这是一群,几乎与世隔绝的人。
可她来了,她把他们毫无保留地向世人展示。
这里的人虽然穷,但他们并不苦。
这里环境艰辛,但有着全国最大的阳光玫瑰提子种植基地。
或许她的力量并不大,但她来了,真真正正踏上这片土地,诚诚恳恳介绍这里丰富的水果资源。
节目播出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这个地方,下单购买,为当地农民创收。
那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高晋,为什么每年都要来一趟。
这种踏实感,还真的是让人充满能量。
程知微在大凉山度过了充实又煎熬的 5 天,每天饱受高反之苦,好在工作顺利完成。
高晋在三天前已经回广州,走之前给了她一张私人医生的名片,叮嘱她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可以随时打电话给医生,哪怕是三更半夜。
这张名片直到行程结束,都没派上用场。
这几天,她在他面前已经示弱露怯了好几次。
说到底,她不愿在他心底留下一个“无能”的负面印象。
飞机在白云机场降落,走出机舱那一刻,程知微望着廊桥外明媚的阳光,感觉自己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更幸运的是,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她有大量的时间可以休息调整。
回到家,她饭也没吃,一头倒床上,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隔天中午。
手机不断在震,她睡眼惺忪,看着她跟冯晓赵颂言三人群里的聊天记录。
往上翻了数十条,才发现她俩的聊天内容跟自己有关。
起初是赵颂言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附言道:“这不是知微跟林嘉裕吗?”
程知微点开那张图,心砰砰直跳。
这张照片拍摄于那年冬天,漠河的夜晚,她跟林嘉裕拥抱在一起,他们身后是满天极光。
“我朋友去看了一个小众摄影展,拍了这张发朋友圈,我一看好眼熟。”
赵颂言@她,想让她本人亲自认领。
程知微手微微发抖,在屏幕上打下:“是我们。”
很快,冯晓回:“这张照片怎么没见你发过?”
因为她私藏起来了。
赵颂言好心地将摄影展的地址发给她,还调侃道:“到时候你们结婚迎宾可以拿这张,秒杀一切婚纱照。”
冯晓附和道:“好浪漫啊知微。”
程知微却在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中湿了眼眶。
那时候,只需要一个拥抱,她就觉得她跟林嘉裕已经亲密无间。
可现在,明明她已经走进他的世界,他们有数不尽的拥抱亲吻牵手,可她总觉得,离他特别遥远。
程知微擦去满脸的泪,掀被起身,简单洗漱后,导航到赵颂言发来的地址,她也想去看看那张照片。
就当是再给自己缅怀一次过去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程知微到达琶醍悦江会馆。
摄影展是免费的,空间不大,目测也就一百来平,墙上挂满了摄影师这些年的作品。
程知微跟林嘉裕那张合照是所有展品中最大的一幅,目测有 2 米高,正对着门口。
所以她刚一进门便看到了。
虽然是周六,但看展的人并不算多。
程知微站在巨大的合照前,微微仰头,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每张照片都被取了名,这一幅的名称是——《我看过,我来过》。
我看过,我来过,她默念,咽下满嘴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