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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by映在月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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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昉正色道:“我们是兵,不是匪徒,我们是捡。张达善的亲信在我们手中,等他们沉不住气自己找上门来,那时候就由着我们开价了。陕州府的迁安县有个铁矿,我们去捡来,披甲就能大致解决了。”
她满意地点头,“多亏黄宗尚,还有景元帝,以前我不敢去捡,现在我敢去了。”
虞昉打算拿来买粮食,虞冯听虞昉说过披甲计划,只铁难得,有朝廷盯着,有钱也难买到大量的铁。
听到铁矿,虞冯搓着手,变得兴奋起来,道:“若能将这个铁矿拿到手,人人披甲,雍州兵能以一敌十!那些钱财,全部拿去卖粮食!”
虞昉道:“不买,先去西凉拿些。”
虞冯瞪大眼,期盼地望着虞昉,道:“将军,要如何去拿?”
虞昉道“不急,送走黄宗尚,去找余老太爷他们来,我有买卖交给他们做,就当是还他们的利息钱。”
大家听得兴奋不已,屋子里很是热闹。桃娘子拿礼单对着景元帝的赏赐,嫌弃道:“瞧这金累丝的头面,金细得打个喷嚏都能吹断,真是小气!”
虞冯道:“以前大元帅说过,值钱的乃是手艺,你不懂。”
桃娘子嗤笑一声,道:“将军从不戴金银头面,这簪子做得再精细,还是不如金块值钱。这柄玉如意,倒还值几个银子。”
“咦,还有字画,字画更不方便处置。”桃娘子看到卷轴,嘴角都快撇到地上,打开了卷轴。
“美男子!”桃娘子霎时惊呼,声音饱含兴奋。
大家视线齐刷刷朝桃娘子手上的卷轴看了去,画上一个衣袂飘飘的年轻男子,垂眸凝视着眼前的兰花,眉目温润,深情风流,如谪仙般出尘。
半晌后,虞冯道:“这应当便是景元帝,果真是难得一见的美貌。”
黑塔木着脸骂道:“呸,你是手残眼瞎!”
虞冯习惯了黑塔发疯,并不以为意。他见虞昉双眸亮晶晶,也在打量着画,迟疑了下,问道:“将军,陛下给你的来信,可是在催促将军回京?”
虞昉说是,笑盈盈道:“他说亦思念我,盼着与我共白首。铃兰,磨墨,我要再给他回封情信,他送了我这般大的礼,帝王情深,我要回赠他我的真心。”
老钱眨着眼,脱口而出道:“将军,只真心就够了吗?”
黑塔眼神哀怨,幽幽凝望着虞昉。虞邵南捧着刀,低垂头默不作声。
虞昉诧异,道:“真心还不够?世上最难得,最贵重的便是真心。我给他真心,他给我江山聘礼,这边是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老钱本叫老千,他最擅长的是出千,喜欢空手赚大钱,很是同意虞昉的做法,响亮地道:“将军说得对!”

虞昉写好信,照例让桃娘子铃兰他们读了。
桃娘子看得面若桃花,铃兰憨厚地笑:“将军,我也想要个情郎,每天给他写情信,好生宠爱他。”
虞昉不顾大家呆愣的目光,将信交给桃娘子去抄写,直言道:“可。你看上谁了?”
铃兰挠头,道:“一个都看不上。待看上了,我也不会写。笔墨纸砚好贵咧!”
虞冯无语,沉默了下道:“私下来往的信件,将军无需给我们瞧。”
“我并非让你们瞧究竟,而是要看你们可会动心。若你们不喜,就得改,改到你们都喜欢为止。情信很重要,陛下是我们京城唯一的人脉。”
虞昉耐心解释,停顿下,道:“黄宗尚陛下送来的另一份大礼,我们的第二个人脉,必须得好生回敬一二,莫要辜负圣恩。”
黑塔本来郁郁寡欢蹲在角落,这是回过味,偷偷笑了起来。虞邵南斜了他一眼,目露鄙视,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
桃娘子他们也明白过来,虞冯搓着手,道:“将军说得是,要是陛下对将军情根深种,总能替将军说一两句话。大事且不提,便是每次送来赏赐,信,要是都由黄宗尚当飞鸽,黄宗尚可用一用。”
虞昉道:“黄宗尚归心似箭,明朝给他设宴送行。”
虞冯心疼了下,道:“将军放心,这次酒肉管够。送他的银子,多加五两。”
虞昉点头:“行,一点点加,让他次次都有惊喜。”
连续奔波,路上受到惊吓,黄宗尚歇到大中午方起身,勉强恢复了大半精神。眼见就要过年,若是回京,新年就得耽搁在路上。
黄宗尚琢磨了下,还是打算回京城去。
雍州府穷,在路上过年,年礼更丰富。
用过午饭歇息了一阵,黄宗尚看到天色将晚,便来到将军府辞行,明晃晃打着要在将军府吃酒的心思。
虞昉在生病中,黄宗尚被虞冯请到前厅,寒暄了几句,挽留道:“黄郎中来回奔波辛苦,昨日未能好生招待,备上薄酒,与黄郎中提前庆贺新年,还请莫要嫌弃。”
对比着上次,虞冯明显客气了许多,黄宗尚很是受用,一幅却之不恭的模样接受了。
在虞冯面前,黄宗尚那点小心思还是藏不住,回想着虞昉的话,不免对他更柔和了。
果真是景元帝送来的上好人脉啊!
冬日天气寒冷歇得早,尚在黄昏时便开始用晚饭。灶房送来了热腾腾的羊肉锅子,黄宗尚见到还有极为难得的青绿菠菱菜,顿时心情大好。
没一阵,虞昉被铃兰搀扶着到来,黄宗尚揣摩着景元帝的心思,不敢怠慢,忙起身见礼。
“黄郎中快请坐。”虞昉欠身还礼,虚弱地道。
黄宗尚坐了回去,小心翼翼觑着虞昉,见她脸色依旧黄橙橙,与昨日相比未见好转,不禁真诚地道:“陛下很是关心将军的身子,给将军准备了些补品,盼着将军能早些养好,早日回京。将军一定要保重啊!”
虞昉在榻上坐了,喘了口气,道:“有劳黄郎中关心。我也想好生保重,养好身子,只雍州府这般情形,我哪丢得下。算了,不说这些。虞长史,你陪着黄郎中吃几杯。”
虞冯忙举起酒盏,黄宗尚闻到了梨花白的清香,馋虫被勾起,愉快地一饮而尽了。
在京城时冬日吃锅子并不稀奇,比对着上次的粗茶淡饭,黄宗尚吃得格外满足,酒也一盏盏吃下肚,很快就面红耳赤,飘飘然了。
“张达善那厮,真不是东西!”
酒上了头,黄宗尚变得掏心掏肺起来,神神秘秘道:“陛下对张达善很是不满,我回禀他向虞将军求娶之事,陛下变了脸,很是不喜。朝政大事虽要请示太后,陛下毕竟是天子,太后总要听上一二。此次我定要参奏张达善一本,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虞冯不由得看向虞昉,见她神色寻常静静听着,并不答话,便对黄宗尚道:“黄郎中嫉恶如仇,真是大楚的栋梁之材啊!”
黄宗尚将酒一饮而尽,涨红着脸愤愤道:“可惜人心不古,让溜须拍马之辈身居高位,祸乱朝纲。再此般下去,恐大楚危矣!”
虞冯眼珠微转,道:“先前礼部高侍郎与户部陈侍郎前来榷场,他们已经回京,黄郎中可在途中与之相遇?”
黄宗尚摇头,说了赶路之事,“我顾着办陛下交待的差使,日夜兼程,哪能与他们一样。呵呵,你们在雍州府估计不清楚京城之事,我与你们透露一二。严相对外称次子养在祖宅,极少出来见人,实则是十根指头都数不清的大傻子,严相怕丢人,关在府里不让其出来罢了。高侍郎将嫡幼女嫁给了大傻子为继妻,呵呵,为了掩人耳目,还装模作样将其送到祖宅去拜堂。真是可笑,京城人都背地里当乐子看。姓高的卖女求荣,方升为了侍郎,这次来榷场的肥差,被他得了去。”
虞昉眉头微微皱了皱,京城那边的消息,不能只靠黄宗尚。她这段时日太忙,没能顾上,得赶紧安排好。
“黄郎中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就是因为榷场那边出了些事情。”
黄宗尚立刻睁大眼望着虞昉,一幅期盼着高樟出错的表情,追问道:“不知榷场发生了何事?”
虞昉见黄宗尚一无所知,对雍州府的掌控力很是满意,消息未曾传出去,陈弩高樟亦没透露此事。
不过消息满不了太久,要是虞昉不告诉黄宗尚,以他的为人,定会心生不满。这只信鸽变成老鸹,在景元帝面前呱呱讲坏话,坏了她的计划。
“西梁丢了岁赐。”虞昉简单说了几句。
黄宗尚大惊,“这也太胆大包天,敢从西梁人手上抢岁赐,那只能是乌孙人了。”
“我也这般以为,不过西梁人咬定是雍州军所为。雍州府的情形,黄郎中最清楚不过,五万贯钱对雍州府来说,无异于车水杯薪,还违了朝廷旨意。我不清楚陈侍郎与高侍郎会如何想,如何向朝廷回禀此事,只我觉着,黄郎中是难得一见的聪明,明理,哪能瞒着你。唉,西梁人如此栽赃陷害,朝廷要是信了,我便真成了严相次子一般,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大傻子,做不出来如此冒险之事。”
黄宗尚心中暗喜,高樟这次办砸了差使,最好因此被罢免,那他说不定就被升了上去。
虞昉将黄宗尚的反应瞧在眼里,他脸上的窃喜浓得快掉下来。回到建安城之后,黄宗尚要向景元帝回禀差使,待面圣时,定会借此机会参奏其一本。
将朝堂的水搅得更浑,再逼着西梁跳脚,她在雍州府就越稳,多争取些时间做准备。
“黄郎中是好人,还是要谨慎一些,此事关乎大楚与西梁,还是莫要声张。高侍郎乃是严相的亲家,当小心为上。”
黄宗尚霎时一惊,冲上头的喜悦逐渐消退。
严相权势滔天,高樟身为他的亲家,哪能那般容易倒台。
虞昉提醒得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思及此,黄宗尚对虞昉更加亲近了。
以前当她是无依无靠的皇后,此刻将她引为知己,很是推心置腹道:“虞将军,严相孙女严淑妃才貌双绝,最擅长作画,听说陛下与她经常在一起赏字画,严淑妃还给陛下画了好些画像。京城边关大为不同,陛下喜好风雅,虞将军还是学上一二。世家大族多势利,免遭他们背地嘲笑非议。”
虞昉想到那幅画,眉毛微扬,平静道:“我无需学,我的才情亦如雍州府冬日的雪,纷纷扬扬下不完。”
虞冯眼前不禁浮起虞昉蹩脚的字迹,眼角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
最让虞冯佩服之处,还是虞昉无论真假,甚至胡说八道,都能面不改色,说得真诚无比。
黄宗尚也弄不清楚虞昉的才情,究竟如如雍州府的雪,还是雍州府的贫瘠。他见虞昉说得从容,倒也相信了七七八八。
毕竟是百年虞氏,虞怀昭文武双全,聪慧无双,她身为虞氏女,又能差到何处去?
虞昉将信交给了黄宗尚,托他转交给景元帝,再另加一根用红绳缠绕的棍子。
黄宗尚一口应了,吃得醉醺醺,接了虞冯递来的银子,满意地回了驿馆。
虞昉叫来其他几人,道:“我们在京城缺人打探消息,实在太过被动。这个人选,要聪明,能打听到真实,有用的消息。不知何人能胜任?”
虞冯道:“以前大元帅在京城放了人,只后来雍州府的人手不足,京城那边也看得紧,渐渐就断了。在京城的人选,的确不好找。”
桃娘子慢吞吞道:“闻十三最合适不过。”
老钱飞快瞄了眼虞昉,道:“可惜闻十三伤了心,游历天下去了。”
虞昉问道:“被我伤了心?”
桃娘子抿嘴笑道:“闻十三是游侠儿,性情放荡不羁,生得也俊俏,颇有几分本事。闻十三很是仰慕将军,愿追随将军,侍奉将军左右。将军断然拒绝,闻十三便黯然离去了。”
游侠儿交游广阔,有本事,仰慕她,还俊俏,的确很是适合。
虞昉问道:“此事有几人知晓?”
桃娘子:“闻十三倒懂规矩,并未张扬,只我们几人知道。”
虞昉当即道:“将他找来,我让他侍奉!”

闻十三浪荡,行踪不定,不过他祖籍明州,离去时曾称伤心过度,要回明州隐居。
虞冯差人前往明州找寻闻十三,虞昉让老钱亲自前去请余老太爷。
听到老钱上门,正在看账本的余老太爷猛地一愣,急着问道:“可是老七十三他们出事了?”
上次虞昉来借粮,曾答应余老太爷送不成器的子孙去学习,他将最看中的余七,余十三送到了将军府。
两人当然无法近身跟在虞昉身边,离长史虞冯也隔了好几层,起初做些打杂跑腿的活计,待后来熟悉之后,便改为做文笔书吏的活。
余老太爷对此安排并不生气,心里反倒踏实了。余七余十三都不到弱冠之年,读书虽多,在庶务上还需锻炼。
虞氏的军功,是一刀一箭世代拼杀,稳打稳扎而来。要是虞昉一下将两人放在紧要之处,余老太爷反而不放心,以为要让他们故意出错,好将其捧杀了。
虞昉被封为皇后的消息人尽皆知,方老太爷他们来找余老太爷好几次,局势一下变得模糊,大家对此都暗含焦虑。
几家的根都在雍州府,虽说雍州府位于边关,经常战乱,有虞氏守着,倒也无大碍。
其他州府太平归太平,日子却并不那么好过。
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世家大族,他们要融进去分一杯羹,伤筋断骨还是轻。赚几个钱,四下打点孝敬,落到手里的所剩无几,在贵人面前还得卑躬屈膝。
雍州府吏治清明,只要规规矩矩做买卖,官府那边走个面子上的过场,赚来的银钱都能安心落袋。
虞昉回到京城做皇后,朝廷将派别的官员来接手雍州。先不提西梁虎视眈眈,就凭着那些官员的腐败贪婪,他们就得脱几层皮,哪还能有今日的安稳日子过?
且他们都不笨,景元帝立虞昉为后,这是要将虞氏的根从雍州府连根拔起。他们说不定被打为虞氏一系,遭到清算。
余老太爷格外担忧,余七余十三在将军府做事,牵连更深,一旦朝廷算账,余氏将首当其冲。
只眼下的节骨眼上,余氏上下数百人,余老太爷到底没让余七余十三辞掉差使。
一来显得太过明显,二来余老太爷尚留记着虞氏对雍州府的大恩,三来余老太爷心底还有些隐约的希冀。
虽未传开,余老太爷却已得知,西梁的岁赐被劫了。他首当其中想到的,便是雍州兵所为。
雍州军与西梁打这么多年,只有雍州军能震慑西梁兵。西梁迄今也未有大动作,那是他们不敢,知道谁可以欺负。
管事回道:“七少爷十少爷无事,小的见钱郎将笑嘻嘻,也不像是出事的模样。”
余老太爷长舒口气,放下账本起身往门外走去,“快请进来。”
管事忙跑到前面去迎接,余老太爷走到回廊中间,老钱已经跟着管事走了过来,他忙抬手见礼:“稀客稀客,钱郎将快请进来坐。”
老钱抬了抬手,道:“老太爷莫客气了,我奉将军命来请老太爷前去一叙,不知老太爷可有空?”
余老太爷怔了下,心道正好可以打听下,心中也有个底,忙道:“有空有空,不知将军何时方便见人?”
“现在就可以。”老钱干脆利落答道,转身往外面走,“我们这就去。”
余老太爷被噎了下,忙拉住老钱,“哎哎哎,过年过节的,哪能空手上门。”
老钱脚在半空中停住,很快便理直气壮放下了,袖手望天,摆出一副我不懂,由着你们去的样子。
余老太爷看一眼老钱,吩咐管事道:“我那里还有几坛陈年的好酒......”
“将军身子不好,不能吃酒。”老钱继续望天,打断了余老太爷的话。
“瞧我老糊涂了。”余老太爷笑呵呵,作势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候着的管事道:“先前厨房刚买了半只黄羊,庄子你送来了鲜鱼,都带上,鱼羊鲜,正正好。”
管事忙下去准备了,老钱听得裂了咧嘴,余老太爷道:“我们先走一步,别让将军等。”
将军府没几步路,老钱走路前来,余老太爷受不住,准备了马车:“钱郎将请。”
老钱便上了车,余老太爷随后上来,一坐落,老钱便道:“余老太爷,你也甭跟我这儿打听,我的嘴,严实得很,知道不知道,都不会往外吐露半个字。有话,你直接去问将军。”
余老太爷被呛得差点咳嗽起来,无语道:“钱郎将真是......好好好,我不打听。”
到了将军府,余老太爷被老钱领到了书房,落座后铃兰奉了茶,留下两人说话。
虞昉道:“老太爷,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我先找上你。”
余老太爷既荣幸又忐忑,如何都摸不清虞昉的想法。
“余老太爷这些年经营有方,买卖做得很是不错,我有笔买卖要交给你,只赚不亏。”
除非皇家当官,哪有只赚不亏的买卖。余老太爷听罢,心中更不安了。
“不过,盈利只有一成,一成净利。这一成净利,是付给余老太爷的人手,路线,经验的利。”
余老太爷咽了咽口水,道:“虞氏庇佑雍州府近百年,余家也是得了大元帅,将军拼劲全力杀退西梁,余家上下老小方能安居乐业。将军与老朽提利,老朽的老脸朝何处搁。只不知将军,打算借老朽做何事?”
“余老太爷这般说就见外了。在商言商,我这个人也说话算话。以前向余老太爷借钱粮,说过要还,定不会食言。这一成利。算是还给余老太爷的利息。现在,我要借余老太爷的手,还余老太爷的粮食债。”
虞昉被立为皇后,理应回京成亲,但她的举动,并无半点回京之意。
粮食,钱财......
余老太爷心头惊涛骇浪,极力稳住,神色还是透露了出来,虞昉都瞧在眼里。
“我想借余老太爷的商队,前往夏州买粮食。只要有粮食,无论什么价钱,都答应他们。余老太爷再将夏州粮食价钱,散播到甘州等临近的州府去。”
听到这里,余老太爷已经震惊莫名,呆坐在了那里。
粮食,铁等属于朝廷明令禁止出卖到番国的货物。他是买卖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利可图,自然有人铤而走险。足够多的利,哪怕是抄家流放也有人会做。
商人门道尤其多,无论西梁大楚皆如此。
虞昉面色寻常道:“余老太爷若是觉着为难,做不到,无妨,我断不会为难你,再找别人就是。”
余老太爷斟酌再三,终是问道:“将军,老朽斗胆问一句,将军何时进京?”
虞昉靠进椅子里,手把玩着印章,懒洋洋道:“雍州府这一摊子事,我哪走得开。”
走不开,那便是要继续留在雍州府了。
余老太爷心底的希冀大致得到了证实,脑中百转千回,终是心一横,肯定地道:“将军,这笔买卖,老朽接了!”
虞昉眉毛微挑,道:“余老太爷果真是爽快人。过完年就是春,春耕不能缺了粮食,余老太爷得抓紧安排,挑选几个信得过,可靠的人前去夏州。我不擅长做买卖,不过有个建议,余老太爷觉着可行,可以借鉴一二。西梁大皇子梁恪的买卖做得大,榷场那边的买卖,梁恪占了七八成,夏州定也有他门下的商人,去跟梁恪门下的商人买粮食,定不会落空。”
夏州是五皇子梁恂的地盘,虞昉此举,两兄弟势必会反目。
不过余老太爷绝不提买卖之外的事情,道:“将军谦虚了,将军的建议很是中肯,老朽觉着很是可行。将军,老朽有件事不明白,为何将军不直接到甘州陕州,或更远一些的江南等地去买粮食?”
虞昉微笑道:“大楚人不坑大楚人。”
江南路远,粮食运到雍州府的本钱昂贵,且太过显眼。陕州甘州本来贫瘠,要是大量买粮,弄得粮食大涨,苦的还是穷人百姓。
前去夏州买粮,便无需有此顾虑。最好能搅得夏州,西梁大乱。
西梁粮价散播出去,有图利的商人敢运粮食前往西梁赚钱,虞昉对此定有安排。
至于如何安排,余老太爷不敢多问了。
余老太爷一愣,顿时跟着笑了起来,抬手一礼,道:“将军高义,不愧为虞氏人。”
虞昉笑了笑,叫了铃兰去看虞冯可有空,请他前来商议细节。
虞冯没一会便来了,几人商议到傍晚,灶房的鱼羊鲜也做好了。虞昉留了余老太爷用晚饭,将余七余十三一并也叫了来。
虞昉神色温和,仔细问了他们一些当差的事情,指出了些问题,再认真夸赞了他们几句。
余老太爷脸上的笑撕都撕不下去,鱼羊鲜吃得红光满面,被余七余十三搀扶着满意离开。
饭后虞昉回房歇息,铃兰前去准备热水洗漱。她刚拆下发髻,虞邵南进了屋,回禀道:“将军,寻到了闻十三,大概明日下午便会到。”
虞昉诧异了下,“这般快?”
虞邵南道:“他恰好来雍州府寻将军,已到了甘州府。”
虞昉打量着虞邵南,他背着灯光,清瘦的身形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声音低沉,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自从她允许闻十三来侍奉,黑塔与虞邵南情绪就不大对劲。
攘外必先安内。
虞昉放下手上的发钗,缓缓朝他走去。
虞邵南看到地上的人影逐渐靠近,惊惶抬起头,她盈盈的笑脸已在眼前,心里霎时兵荒马乱,呼吸都停滞了。

虞昉凝望着他,声音温软:“阿南,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有些话,我不得不与你说。”
虞邵南拽紧背在身后,无助地点头。
虞昉道:“阿南,你是我的亲卫,在我身边已经多年。过去现在虽不同。但是阿南___”
虞邵南呼吸都停滞了,慌乱又期盼,等着虞昉接下来的话。
虞昉道:“其他人都是过客。”
昏黄的灯光下,虞昉的脸隐隐约约,那双眼灿若星辰。
虞邵南心底的喜悦一点点滋生,蔓延。酸涩在心尖散开,在胸口脑海中荡漾。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怕一开口,努力掩饰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他被虞怀昭细心教导,安排在她身边护卫。
长久跟随,他生了妄念,是以下犯上。
虞昉手指竖在唇上,“嘘。”她眼眸含笑,“去吧,早些歇息。”
心底的喜悦,轰然冲到头顶,虞邵南第一次忘记了礼节,转身拉开门,仓惶离去。
凛冽的寒意扑打在脸上,虞邵南举起刀柄贴在滚烫的脸上,冰冰凉凉。他立在廊檐下,灯笼氤氲,眼前是呼吸的白雾。
漆黑的夜空,星河流转,虞邵南垂下了眼眸,踮起脚尖轻盈奔跑起来。
星辰哪抵得过她眼眸中的光芒。
翌日半晌午,虞昉忙完,独自前往校场。
黑塔已经训完兵,在校场与将士练习骑射拳脚。
寒意凛冽,他们似乎早已习惯,穿着单薄,挥舞着红缨枪,一下下不知疲倦刺出,浑身透出蓬勃的力气,热气在头顶蒸腾。
黑塔最为强壮,他身着贴身的单衣,随着他的动作,衣衫绷紧,露出结实的肌肉。
见到虞昉前来,黑塔手上的动作一停,对麾下交待了几句,收起刀朝虞昉疾步奔来。
“将军怎地来了?”黑塔见礼,肉眼可见的开心。
“我来随便看看。”虞昉答,指着他道:“不冷吗?”
“不冷。”黑塔飞快地回答,答完又忙问道:“将军可冷?”
“我也不冷。”虞昉裹着厚皮裘,四下环顾,太阳高悬,照在身上并无丝毫暖意。
等她无需再病着,便要赶紧恢复身体,就如他们一样,如鱼适应水,适应雍州府的气候。
黑塔打量着虞昉瘦削的脸,指着旁边的值房道:“外面有风,将军进屋去说话。”
虞昉抬腿朝值房走去,“你也穿件外衫。”
黑塔脸变成红黑交加,响亮地应是。待到了值房,他拖过随意扔在圈椅上的外袍套在身上,飞快收拾凌乱的案几桌椅。
虞昉见屋子乱糟糟,道:“不用收拾了,你忙,我就随便来看看。”
黑塔很不好意思,脸色一下又变成了深紫,慌忙解释道:“平时我不这般,都是他们这群兔崽子随手乱扔。等下我去收拾他们,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虞昉喜洁,黑塔边说边偷瞄她,生怕她生气。见她神色如常,勉强放了些心。
只心只落了一半,又瞬间提了起来,堵在嗓子眼,闷得慌。
闻十三马上到了,他不要脸得很,浪荡不羁。连见惯风月的老钱都称他嘴上抹了蜜,男人都害怕的桃娘子被她逗得花枝乱颤。
黑塔脸上藏不住心思,虞昉看到他立在墙边,手上拿着刀柄,神色低落。练兵之事她也不懂,便不多问,缓步走上前。
虞昉道:“黑塔,你我关系非同一般,有些话,我不得不与你说。”
黑塔眼睛倏地睁大,难以置信盯着虞昉,手上的刀柄哐当掉地,欣喜若狂颤声道:“将军,将军......”
“别说话。”虞昉抬手打断了他。
黑塔赶紧闭上嘴,重重点头嗯了声。
虞昉道:“你是我的副将,你愿意为了我活殉。”
“是!”黑塔眼神坚定,俯首凝视着她,毫不犹豫道。
虞昉手指点着他的肩,他贴着墙,不受控制腿弯曲,矮身凝望着她。
“我相信你。”虞昉手撑在墙上,俯身对他道。
黑塔高壮的身躯缩在那里,抬头眼巴巴望着她,眼眸湿漉漉跟小狗一样,仰慕,受宠若惊。
“我不要你活殉,也不要你死,你要你好好活着,带兵杀敌,你可做得到?”
黑塔毫不犹豫地道:“做得到!”
虞昉赞许地道:“很好。”
黑塔脸上绽开笑,像是被刮花的锅底般,浓眉乱飞,浓烈的喜悦霹雳吧啦飞溅开。
“记得了,收敛起你的心思,与同伴友善和睦相处,好生练兵。底下将士的性命,都系在你手上,你们是战场上的同胞,可以将后背交给他们,别因为你的分神,让他们后背受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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