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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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今日,那姜雪漪分明不在身边伺候,都能叫他静不下心。
总让他想起昨夜,她在夜色窗前,朝自己盈盈一笑的模样吗。也叫他想起她坐在自己膝上,细腰不盈一握的滋味。
她是美的,新鲜的,难得的。
有本事叫他食髓知味。
片刻后,沈璋寒喉头轻滚,从龙椅上站起了身。
林威有眼力见的停在原地没动。
偏殿的门被徐徐打开,沈璋寒迈步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半靠在床沿的女人。
她很大胆的敞着帷幔,任由自己的两条玉腿露在外面,窗外明媚的阳光落进来,她的腿白得透亮,像有血肉的脂玉一样。
扶霜低着头快步走进去,偏殿只剩下沈璋寒和姜雪漪两个人。
姜雪漪缓缓抬眼看过来。
但紧接着,她便下意识的想把腿遮掩起来,声音细若蚊蝇:“妾身觉得闷,并未想过放肆……”
沈璋寒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
似乎格外的怕他。
怕他责怪,怕他不悦,怕他觉得她僭越,所以处处小心,收着自己的情绪。
虽然他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有时的确称得上恶劣,但姜雪漪之前却不会这样。
她就是水做的,像呼吸一样能把柔情无声无息的渗到他心坎里,叫他喜欢。
今日是为什么?
是因为韶妃罚她跪?
沈璋寒眉峰一挑,淡淡道:“别动。”
他朝姜雪漪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朕何时说过你放肆了?”
姜雪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临了了却又合上了,乖乖地摇头:“陛下没有。”
沈璋寒觉得她这模样不好,不知怎的,他还是想看见她以前的样子。
他坐到床边去,有心安抚她:“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回可愿意说了?”
姜雪漪低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最终磨磨蹭蹭的伸出食指,很小心地勾住了陛下的尾指。
她一开口,嗓音就有些颤,像忍耐许久,终于绷不住安静温柔的模样:“陛下。”
“潋潋没有招惹韶妃娘娘。”
姜雪漪执拗的没有哭,只是眼眶有些红,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从凤仪宫出来后,韶妃娘娘身边的允黛找到妾身,说请妾身去谈话。”
“谁知去了以后,韶妃娘娘将您赏给妾身做贺礼的花神簪打翻到了地上,说妾身刻意羞辱。”
她用力地勾住手指,情绪克制到脸肩膀都在颤抖:“可您知道的,妾身只是想让韶妃娘娘欢喜,从未想过羞辱。”
这套簪做工精美,放在库房许久他都不曾拿出来赏人。
一是没合适的人,二也是没那个兴致。
恰逢韶妃二十生辰,姜氏又来讨,一时兴起便赏了。库房的珍奇宝贝无数,他怎么可能样样记得,倒是不曾想韶妃记得。
一套簪子而已,再稀罕的韶妃也有的是。说到底是气他昨夜没去甘泉宫,反而去了姜氏的绛雪阁。
他为什么不去甘泉宫,许多人都懂,但偏偏韶妃不懂。
这便是为什么聪慧的女子更讨他欢心的原因了。
沈璋寒敛眸瞧着相互勾缠的手指,不明就以的笑了声:“朕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韶妃孩子心性,从前就风风火火的,进宫后也被朕惯坏了。你今日受屈,朕会补偿你。”
说罢,他自然而然的抽回手,抬手抚上姜雪漪的膝盖,轻触了一下:“现在还疼吗?”
姜雪漪点头,回答得很老实:“疼。”
两条修长白皙的玉腿本是无暇,偏偏膝上一点红紫的痕迹惹人注意,让人想不看过去都难。
沈璋寒垂眸看她,点点她的鼻尖:“你今日在御花园被罚,明日就会传遍各宫,等会儿让林威亲自去凤仪宫替你告假,这几日好好歇着,就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
姜雪漪这回倒很老实,没再说出让他不悦的话:“是,妾身多谢陛下体谅。”
安静片刻后,沈璋寒又问她:“方才进来的时候,怎么不愿意说?”
姜雪漪有些犹豫地看向陛下,又低头紧攥着被面,半晌后,才轻声说:“妾身怕。”
“怕什么?怕韶妃知道你告状,改日继续欺负你?”
沈璋寒不喜欢她今日总是低着头躲闪他视线的样子,他喜欢她朝自己笑。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同自己对视,温声:“嗯?”
“不是……”
姜雪漪泛红的眼眶早已盈满了泪水,不知多楚楚可怜,只稍稍一合眼,豆大的泪水便从她那双美丽的眼中滚落,“啪嗒”掉在沈璋寒微凉的手上。
她去捧陛下的手,分明是哭着,语气却始终温柔小心,怕极了他心里不舒坦:“陛下……妾身是怕,怕您觉得妾身麻烦,怕您觉得妾身不懂得体谅您,更怕您会觉得妾身和那些人一样,明明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却偏要作出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给您瞧。”
“韶妃娘娘陪在陛下身边数年,妾身不过短短数日,妾身也怕,怕从您嘴里听到妾身本就不如韶妃娘娘。”
“潋潋是想叫陛下岁岁欢愉的,所以不敢说,也不想说。”
一口气将想说的都说完了以后,殿内再度安静了许久。
沈璋寒垂眸看着她落在手背上眼泪,漆黑的眸底暗幽幽的,让人猜不透里头是什么。
他的指腹缓缓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几下,为她擦去泪水:“你的确跟旁人都不一样。”
人人受了委屈都只想着自己,她脑子里千回百转想的却是他。
姜氏聪慧,一番话说的虽言辞恳切,字字合理,可里头的感情真假掺半,他不是听不出来。不过宠了她不到月余,哪儿来的这么多情深义重,情肠百转,他也从不信女人为了博他宠爱说的那些话。
可姜雪漪说的这些他的确受用,也喜欢她这般把他的心思放心上。
要沈璋寒自己说,若她真的一开始见他的时候便哭哭啼啼求他做主,和别的女人没两样,他的确不会有任何新鲜感,顶多哄她几句,给些赏赐,把此事翻篇便过了。
可她如此说,他却不由自主生出许多怜惜来。
这世间美人如繁花不胜枚举,可能解他千万思绪的人,却只有姜雪漪一个。
他捧住姜雪漪的后脑,俯身去吻她柔软的唇瓣,交缠吮吸之间,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身体里。
“名花解语,棠字喜不喜欢?”
第24章
当天, 姜雪漪在勤政殿和陛下一道用了午膳,下午又坐在林威搬来的软椅上伺候陛下笔墨,直到晚膳前才被送回绛雪阁。
入夜后, 隔壁棠梨宫摔碟子摔碗的声音连灵犀宫都清晰可闻, 不用想也知道陶贵人有多生气。
海棠自古被文人书生所喜,千年来多有诗词赞颂, 被世人称之“解语花”。
韶妃前脚罚跪了姜贵人,陛下后脚便给姜贵人赐封号为“棠”,又是晚上一顶肩輿从太极殿的方向抬出来的,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新人入侍一个半月, 还有半数嫔妃不曾侍寝过,可棠贵人不仅圣眷颇浓,甚至这么快就得了一个好听的封号, 足可见陛下的偏爱。
这既是明晃晃的恩典, 也是告诉后宫诸人,后宫美人无数,唯姜雪漪名花解语, 最得陛下心意。
棠贵人得宠,人又温柔和善,绛雪阁一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地儿,流水般的好东西都往处送,前来攀关系的也多了, 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有人得意有人忧, 自从二十生辰过后,陛下虽说不曾因为棠贵人去处罚韶妃, 可一连近两个月都不曾去过甘泉宫,也足以说明陛下的意思了。
长安六月已进小暑,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树盖青翠,蝉鸣聒噪,扯着长腔一声接一声,便是在屋里坐着,稍稍动一动身上都出一层薄汗。除了晨起时还能有些许的凉风,其余时候外头连人影都少了许多,都躲在自己宫里贪凉快。
皇后娘娘体恤宫里人,说入秋之前的请安从每日一去改成了每七日一去,好让大家都松快松快,转眼今日又到了要去请安的时候,再闷燥也得出门了。
段殷凝端着几件新做出来的夏装掀了珠帘进来,轻笑着问:“尚衣局为小主新赶出来的夏衣,小主瞧瞧今日穿哪件好?”
姜雪漪一件件看过去,抬手抚上面料,温声道:“好真都是极好的料子,件件都柔软轻透,色泽明亮,款式也都精巧。”
她点点其中一件天水碧的云绫锦:“就这件吧,颜色干净浅淡,料子也薄,看了心里凉快。”
旎春又捧出来一条藕荷色的披帛,笑眯眯道:“小主,配这条吧,像荷花仙子呢。陛下前阵子让匠人把那套十二花神簪修补好了,昨日才送过来,六月荷花,不如您戴上?也算相得益彰。”
想起十二花神簪,姜雪漪面上的笑意淡了一分,她坐在梳妆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嗓音轻淡:“好啊,就按你说的办。”
这两个月里,除了五月端午的时候有大宴,陛下再没召见过韶妃一次,也不曾召幸过陶贵人,这是都因为她坐了冷板凳了。
姜雪漪心知肚明,韶妃和陶贵人跟她日后都不是能好好相处的关系,也就不必看她们那么多脸色。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韶妃倒不曾再寻过她的麻烦。
虽说韶妃性子稚气,可她身边不是没有聪明人劝着。这些日子想必自己也琢磨明白了,一味使性子不仅挽回不了陛下的心,还会将陛下越推越远。所以这两个月她虽然偶尔也会在请安时针锋相对几句,可人还算克制,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反而是陶贵人跟她愈发势同水火,连带着她的两个跟班,每每遇见都要唇枪舌剑,虽让人心烦,却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梳妆完毕后,姜雪漪带着扶霜出了门,可刚走到灵犀宫的庭院内,就瞧见杨贵仪站在绛雪阁门前候着她,一见面便迎了过来,语气十分亲昵:“妹妹起身了,咱们一道去凤仪宫吧。”
姜雪漪拿着团扇柔声笑道:“暑气这样重,稍动一动就要出汗,姐姐好好的步辇不坐,何苦跟妹妹走路受苦。”
杨贵仪笑着说:“正是知道受苦,我才想和妹妹一道去,路上也能做个伴。”
姜雪漪弯眸轻笑:“如此就多谢姐姐周全了。”
灵犀宫住的人不多,只有姜雪漪和杨贵仪两个,已然是十分清净了。何况杨贵仪是宫里的旧人,时而能提点一二,且为人又安分守己,性情敦和,和这么一个人同居一宫,姜雪漪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皇后的安排的。
新人入宫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衣食住行、人情世故样样都要细心留意。皇后赏识,从一开始就为她做了打算,这三个月内又时常提点恩赏,她心里都记得。
好与坏,都是要还的。
凤仪宫内,姜雪漪和杨贵仪一同走进去,宫里已经坐了不少低位的嫔妃,三两谈笑,手里摇着团扇,隐隐听到人说句:“还是凤仪宫凉快,暑气可蒸死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去行宫避暑呢。”
她们两个给皇后请安一向勤勉,往往都是到的较早的那一批,可今日时辰与往日相差无几,殿内却已经坐下多半,这就不得不说是暑热的功劳了。
宫里的供冰虽不缺,可也是有数目的,足从入夏一直供到入秋为止。
宫里主子们的例冰都有定数,但可架不住有的娘娘怕热些,要的就多,有的小主不受宠,多被刻薄。
姜雪漪打眼一瞧,这会儿来的早的嫔妃多是不受宠的,亦或是没有什么家世,恐怕夜间也睡不好,倒不如早早起身来凤仪宫吹会儿凉。
她从小娇生惯养,皮肤又白,格外怕热些。
好在而今在陛下跟前还算得脸,底下的奴才们不敢慢待,每日供冰都供得格外足,可不得宠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想到这,姜雪漪抬眼看了眼杨贵仪。她们两人一同走路来凤仪宫,晨起虽凉却也闷闷的,这会儿进到凤仪宫里,杨贵仪的神色明显松快了些许。
底下的人向她们请安后,姜雪漪身子凑过去低声问:“姐姐最近屋里的冰供的足吗?”
杨贵仪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笑着说:“幸亏妹妹得宠,底下的人不曾慢待我,份例内都是足的。”
说话的功夫里,几个高位一个接一个到了,又过了约莫半刻钟,皇后娘娘也从后殿走了出来。
皇后素来坐得定,嫔妃们请安的时辰她从不耽误,可今日不光迟了,连眉宇之间也明显多了几分倦色。
行礼坐定后,姜雪漪静静地望过去,果然听见皇后娘娘开了口:“夏日雷雨多,二公主昨日染上风寒折腾了半宿,本宫也头疼了半宿。你们有皇嗣的嫔妃们都要照看好皇嗣,其余人也多注意,夏天得了风寒最叫人难受。”
说罢,皇后淡淡道:“若无意外,今年行宫避暑陛下是要去的,路上舟车劳顿,若谁病得起不来床,必然是要留在宫里了。”
一众人齐声谢过皇后关切,便听底下不知是谁说了句:“行宫不大,往年避暑咱们都能去,可今年宫里新添了十一位新人,恐怕安置不了那么多。”
丹昭容扶了扶金步摇,勾唇笑道:“安置不了自然是按着位份和宠爱分了,你半年都见不了陛下一次,岂有你的份吗?说出来也是让人笑话。”
底下的嫔妃被人捏到痛处,在凤仪宫却怒不敢言,只能看着丹昭容悻悻地闭了嘴。
丹昭容得宠,在宫里一向拿着鼻孔看人,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不客气。虽说新人入宫后陛下去翠微宫的频率不如以往,可在宫里仍然是数一数二的,就看韶妃生辰宴那次,陛下冷落了韶妃,冷落了陶贵人,却也没见不去丹昭容那。
陛下登基后,宫中嫔妃不论出身高低,得宠与否,好歹都是正经的官家女子,骨子里是没一个看得上丹昭容的,可她们不比韶妃那般位高权重,只能忍气吞声。
可韶妃对丹昭容的厌恶与日俱增,如今她心里有火,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丹昭容春风得意,当下便冷声反驳道:“她再怎么不得宠也是正经的官家贵女,你若没了陛下的宠爱又算什么东西?”
“凭你的出身,给本宫提鞋都嫌脏。陛下宠着你,以你的身份就该谨小慎微的活着,还这般恬不知耻在这招摇过市!”
丹昭容出身卑贱,最忌讳别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尤其是韶妃还说的这么难听,登时坐不住了,瞪圆了眼睛恼道:“韶妃,你嘴巴也放干净些!我出身再低也是陛下正儿八经册封的昭容,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先帝还曾纳江南名妓入宫,是不是你也要说先帝不知廉耻?”
“若你再不住口,我这就告诉陛下去!你前阵子因一己私怨罚跪棠贵人,陛下到现在都不愿意搭理你,你心里不清楚是为什么吗?还在这逞什么威风!”
姜雪漪不动声色的看了韶妃一眼。
被陛下冷了两个月,虽知道了自己不该明晃晃驳陛下的颜面,可对着丹昭容还是这么冲动。
丹昭容再卑微,有一点却说的对,她出身再如何也是陛下亲封的昭容,那就代表着陛下的颜面。陛下都不在乎出身,愿意宠着,她们这些为人妃妾的却揪着不放,不还是叫陛下心里不痛快。这话若让陛下听见了,韶妃这冷板凳恐怕还得继续坐下去。
既然已经进了宫,出身如何都是次要的,陛下的宠爱才是实实在在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个没完,皇后只觉得头疼的很,细眉紧蹙,出声斥责:“够了,成日里吵吵像什么样子?你们是天家嫔妃,不是市井泼妇,若再没完没了,便一人罚抄五十遍宫规去静静心,别叫本宫看见你们头疼!”
见皇后发火,韶妃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皇后的性格沉稳,素来是心中自有成算的,甚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一来是暑热叫人心里不清净,二也是因为二公主病倒,为人生母难免焦灼不安。丹昭容和韶妃斗嘴本是常态,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今日正是撞到了枪口上。
贤妃忙出声打圆场,温声道:“暑气重,韶妃难免性子急躁些,还望皇后娘娘宽恕。您照顾二公主想必是心力交瘁,多喝些清心茶去去心火吧,后宫可还指望您主持大局呢。”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兰昭媛掀眸看了贤妃一眼,若无其事的轻笑着说:“我记得昨日二公主是和大公主一道出去玩的,怎么大公主相安无事,二公主却病倒了?是不是贤妃姐姐养孩子有妙招,可要告诉皇后娘娘,让娘娘也省些养孩子的功夫才好。”
贤妃的脸色顿时变了几分:“公主们年幼,身子自然娇贵,二公主不慎得了风寒,本宫也心中担忧,你何必将矛头转到大公主身上?难不成非要两个公主都病倒,你才心里高兴?”
兰昭媛笑了笑:“贤妃姐姐说的什么话,妹妹不过是随便说笑的,姐姐何必这么生气。公主健康平安,自然是咱们都想见到的。”
丹昭容看热闹不嫌事大,摇着团扇悠悠道:“兰昭媛这话说的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你是为了皇后娘娘抱不平还是故意挑拨离间,我记得贤妃也不曾跟你结怨吧?”
“哎呀,养育孩子的艰难岂是你这个没生养过的人能知道的,胡乱猜测也不怕伤了皇后娘娘和贤妃的心呢。”
韶妃原本憋着一股气没打算说话了,谁知丹昭容还敢插嘴,当下又快嘴说道:“你不也没生养过?真是笑话。”
说罢,又偏头低声咒骂了句:“两个狐媚子!”
高位们唇枪舌剑,底下的小嫔妃们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皇后心里牵挂着二公主,脸色一直沉着。
倒是杨贵仪冷不丁开了口,笑着说:“嫔妾听闻皇后娘娘昨儿得了一筐贡瓜,还搁在冰泉水里镇着呢。”
“这天气实在是热,不知嫔妾能不能有口福,腆着脸求娘娘疼一疼咱们。”
杨贵仪平时不轻易不开口,可但凡一开口,总能说到皇后心上去。姜雪漪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不动声色看了眼杨贵仪。
难不成杨贵仪,实际上是皇后的人吗?
姜雪漪来不及细想,就见皇后缓了脸色,淡声道:“今年进贡的蜜瓜不少,本宫也有意给各宫都分一分以示陛下恩泽,既然杨贵仪提起了,本宫自然是不吝啬的。”
“芷仪,将贡瓜拿去小厨房切开,给大家都去去火气。”
她不咸不淡地扫了眼下面:“有好果子吃,也好堵住有些人的嘴。”
本以为皇后娘娘已经说到这地步,她们总该明白什么意思住口才是,谁知丹昭容噙着笑说道:“那贡瓜是冰镇的吧?解暑是解暑,就是太凉了些。”
“臣妾如今有了身子,恐怕承受不了娘娘的美意了。”
丹昭容这话一出, 顿时满殿皆惊。
韶妃瞪大了眼睛,紧攥着扶手脱口而出:“你是何时有孕的?怕不是浑说诳我们的吧!”
场内的刘贤妃、兰昭媛,甚至是荣修仪, 脸色都算不上好, 就连皇后都微微蹙眉起来,瞧过去一眼:“可找太医看过了?如今几个月?”
丹昭容笑容满面, 翘着兰花指捏着瓷杯,先是慢慢抿了一口,方缓声说着:“昨夜找两位太医都看过了, 说是已经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想来错不了。”
“从前光瞧着皇后娘娘,贤妃和荣修仪养育孩子,心里也羡慕的很, 如今我也有了, 往后宫里的孩子就更热闹了,”她搁下杯盏抚上自己的肚子,嘴角的弧度怎么都下不来, “宫里的女人啊,不论得宠不得宠,还是得有个孩子呢,今晨已经派人通知了陛下,想来陛下欢喜的很。”
“你这孩子还没生下来, 你怎么知道你保得住?”韶妃气急攻心, 心中又酸又堵,眼泪几乎留下来, “如今洋洋得意过了头,当心日后哭去!”
皇嗣是宫里最金贵的, 哪怕是丹昭容所怀,也决不允许嫔妃随意诅咒,皇后虽不喜丹昭容无脑张扬,可韶妃如此口无遮拦,也是万万不能的。
皇后皱眉看向韶妃,斥责道:“住口。”
“皇嗣是国之根本,丹昭容侍奉陛下多年才有了动静,本是宫里的喜事,岂容你胡言诅咒?”
她冷淡地扫了一眼底下嫔妃,知道她们这会儿心里不痛快,恐怕是坐不住了,继续留下去也只会闹个没完没了,干脆拂袖散了她们的请安:“都散了吧,本宫自会让人将贡瓜送到你们各自宫里。”
起身向皇后行辞礼后,韶妃率先起身要走,连身侧的刘贤妃都没等。
姜雪漪支颐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杯清茶慢慢抿,乌发间一根纯金打造荷花簪在漏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经过姜雪漪的时候,韶妃的脚步猛然顿了一瞬。在定睛瞧见那支荷花簪出现在她头上的时候,韶妃心里更是愤怒,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疾步走出了凤仪宫。
刘贤妃紧跟其后,兰昭媛弱柳扶风地坐上步辇离开,随后则是荣修仪不紧不慢的走出去。
丹昭容看着她们个个气急败坏的样子别提心里多痛快,拿团扇掩着唇不住的笑,直笑得花枝乱颤,满头的金步摇抖动起来。
她伸出一只手,婀娜多姿地站起身来:“红萤,扶本宫起来,回宫去——”
戏唱完了,嫔妃们也接二连三的走出后,姜雪漪才轻声同旁边的杨贵仪柔声说着:“姐姐,咱们也回宫去吧。再耽误下去日头更大,恐怕要热坏人了。”
杨贵仪点点头,跟她一道站起身走出去,姜雪漪才弯眸笑道:“皇后娘娘赏赐的贡瓜要冰的才好吃,等送到咱们那,想也不凉了。姐姐不如去妹妹的绛雪阁吧,陛下之前让人抬了个小冰鉴过来,咱们放进去镇一镇,也好聊聊天。”
请安散后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杨贵仪呆在自己屋子里也是绣花。何况今日出了大事,她也猜到姜雪漪想问点什么,倒不如去寻个凉快处:“好啊,就听妹妹的。”
虽说如今只是贵人的位份,不比高位娘娘们手里份例宽松。可姜雪漪得宠,陛下常来,她自己又怕热,屋子里例冰的量几乎是翻了倍,宽裕的紧,根本不必精心计划着使用。
所以杨贵仪一进去就感觉到一阵凉意,她这厢房虽精致却不大,猛的进来竟比凤仪宫还凉快些。
她和姜雪漪坐上软塌,旎春在冰盆旁边替她们摇扇,凉气就一阵阵的送过来,让人神清气爽:“妹妹这屋子里真是舒爽,半点也感觉不到暑气。”
姜雪漪笑着说:“妹妹有幸,每日的供冰都足足的,其实也用不完,以后每日送来了,我就让宫里人给姐姐也送去些,咱们姐妹也好一同过夏。”
杨贵仪打着扇面盖住半张脸,受宠若惊道:“如此反倒是我要多谢妹妹美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妹妹不知,我是从渤州来的,渤州冬暖夏凉,四季皆宜,后来跟着家中来了长安还在真有些禁不住暑热。往常都是在份例内精心分配着用,勉强夜里能睡个囫囵觉,可白日就有些折磨人了。妹妹这样贴心,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妹妹才好。”
姜雪漪笑着摇摇头,柔声说:“姐姐不必客气,咱们姐妹投契,又在一宫,本就该互相帮扶的。若是不能同气连枝,搭伙过日子,往后还怎么过?”
她抬抬手,示意扶霜将冰鉴打开:“这里头还镇了一个西瓜,切开咱们也吃一口。”
杨贵仪顺应着姜雪漪点点头,目光微闪,不经意般将话题说到了丹昭容身上:“说起来,这丹昭容能有孕也实在是不容易。”
姜雪漪笑意更深了,温声问:“我只知道丹昭容颇得陛下宠爱,又是通房婢子出身,其余还真是一无所知,姐姐可是知道什么?”
“说起这丹昭容也是奇怪,”杨贵仪喝下半盏段殷凝奉来的玫瑰花茶,缓缓道,“陛下如今二十有七,算起来她跟在陛下身边也有十一年了,她这么得宠,却直到今日才有身孕,这孩子来得可真是不易。”
姜雪漪问:“若真是如此得宠,再如何不易怀孕也早该有了,可是丹昭容曾经流过胎吗?”
杨贵仪摇摇头:“不曾,她这的的确确是头一次有孕。虽说她一直在喝养身安胎的药,但长久没动静,大家也都以为她不会生了,不曾想还真的怀了。”
“至于说她为什么长久不孕,从前在府中我也听过些传闻,似乎是曾经落进冷水里头,伤了身子。”
若说是曾经伤过身子不易怀孕,那她怀得艰难,姜雪漪也就能够明白了。可丹昭容出身虽然卑微,终究给皇子做通房的,不是侍妾也是半个主子,总会有下人伺候才是,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她温温柔柔的说:“宫里的女子哪个不想有自己的孩子,丹昭容也是不易。不过她从前虽说没有正经的名分,可陛下这么宠着她,也总该早派人照顾着才是,为何会——”
话说到一半没继续说下去,杨贵仪一听也就明白了。
但事关陛下,有些事说出去始终是忌讳,她也不是全然了解,只好含糊的压低声音提醒了几句:“先帝子嗣甚多,连皇子都有十几位。陛下行十一,生母又出身不高,且无权势,后来还因罪被罚……”
“陛下从前并不得宠,满十五开府后过得颇为凄冷,还是被指给太后之后,又将皇后赐婚给陛下,那才渐渐势盛起来。”
杨贵仪自己也是小官之女,当初给父亲塞陛下做侍妾的时间,算起来也就在陛下和皇后成婚后不久。当时府中还没有贤妃和韶妃,更无兰昭媛,只有丹昭容被抬成侍妾跟她平起平坐,府中也有些是从前伺候仍是皇子的陛下的旧人,所以这些陈年旧事她才耳闻了些。
可这些事关乎陛下最黯淡无光的过往,谁也不知道当初无人问津的陛下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知丹昭容和陛下之间发生过什么。
所以自从陛下和皇后成婚,又到后面登上太子之位,再后来登基,这些事所有了解一二的都是要烂进肚子里的,谁也不敢肆意传扬,开罪了当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