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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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面露不解,语气却仍然温和:“那是自然,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得到贤妃的肯定,韶妃立刻喜笑颜开,立刻站起身就往外走,扬声说:“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姐姐!”
韶妃来去风风火火,贤妃看着她离开花戚里,无奈的说:“韶妃啊,总是这么孩子气。”
刁才人一直没说话,犹豫了半晌,说着:“娘娘,韶妃娘娘不会真的……”
贤妃微怔,这才后知后觉般说道:“遭了!她不会是把本宫的玩笑话当真了吧?”
“这下可坏了,韶妃性子倔强,又一贯不喜丹昭容,恐怕她——”
事关皇嗣,这事偏偏又让刁才人听见了,她还不如不出现在这的好!她虽然记恨丹昭容将她当乐伎取乐,也怨恨她罚跪自己,可她还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子谋害皇嗣,这风险太大,也太不值了!
刁才人越想越后怕,连忙紧张的问:“娘娘,若韶妃真的这么做了,不会牵连到咱们吧?”
贤妃轻拍她的手安抚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与你我皆无关。韶妃那边本宫也会尽力去劝的,若实在劝不动,到时候本宫会想办法拉她一把,希望能保全了她。”
“只是若实在保全不了,本宫也是无可奈何的。丹昭容一旦在中秋宴失子,必然牵连极广,想必还有别的嫔妃也会深陷其中,咱们就帮她将水搅混了,将风险匀出去,于韶妃,于你,都有好处。”
刁才人点点头,又有些不明白:”于妾身也有好处吗?”
贤妃将她的膝盖包扎好,柔声道:“若是宫中高位卷进去,那便是新人的机会来了,若是新人卷进去,你就更好出头,你自己觉得呢?”
“到时候的场景还不知会是如何,你若想为自己争一争,便要学着聪明一些。本宫能帮你,可也不是白帮你的,明白吗?”
刁才人感激道:“娘娘提点,妾身感激不尽,妾身定以娘娘马首是瞻。”
贤妃轻笑不语,将她的衣裙放下来,说着:“好了,你回去以后好好休养,等中秋节的时候,约莫也就好全了。”
刁才人一扫愁云,欢欢喜喜地由宫人搀扶着离开花戚里,贤妃的笑意才更深了起来。
宫里如今皇嗣不多,只有两位公主和一个皇子,且大皇子先天体弱,难成什么大气候。
眼下的节骨眼,谁有身孕都有生下健全的二皇子的可能。
丹昭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不轻,又有微时的情谊,如今就已经恩宠常驻了,若再生下个皇子傍身,岂不是更不得了,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因此丹昭容有孕后,不光韶妃有危机感,贤妃也有,宫中的其它高位更是也有,只是人人都不说,也没有韶妃来得那么紧迫罢了。
除了韶妃和兰昭媛,好歹其余人都是有孩子的,那兰昭媛素来与众不同沉得住气,认为自己和其余嫔妃都不一样,可韶妃却不是。
随着年岁渐长,恩宠渐薄,又一直不能怀上孩子,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急。
尤其这一批的新人能人辈出,还有个棠贵人恩宠颇盛。陛下的宠爱争不来,丹昭容又有了身孕,若再不想想办法,怕是真的要被她最讨厌的女人踩在头顶上了。
既然有韶妃这个脑子简单的顶在前头,那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借韶妃的手除了丹昭容的孩子,这么好的事,不做岂不是亏了。
这件事若顺利,她就捞一捞韶妃,继续做她表面的好姐姐。可若是捞不回来,也只能舍弃她了。
谁让她做事冲动又没有脑子,其实舍弃了也好,免得以后惹出祸端再连累了她,更是一举两得。
至于刁才人,这也是试探她的一个好办法。
看看她够不够聪明,反应够不够快,也借她的手把场面搅混。到时候不管丹昭容身边站着谁都不要紧,反正能站在她身边的,拖下水都是划算。
夏末初秋的晚风微凉,带着丝丝寒意,贤妃的思绪渐渐回转。
她抬手拢了拢肩上的大袖衫,又想起这会儿喻嫔恐怕已经坐上了回宫的马车,神色格外平静。
宫里一直都是弱肉强食的,她自己蠢,怪不得任何人。
再说了,要不是她在宫里树敌太多,得罪了荣修仪和兰昭媛,她们也不会在今日一察觉到形势有利就想把喻嫔压死。
能站到最后的都是从聪明人。
蠢货,注定是要被人当枪使的。
半个月后,圣驾回銮。
姜雪漪在绛雪阁安顿好的次日,就听说了陶贵人上次雨后大病一场留下了病根的消息。
说是病中心郁难解,又反复噩梦高烧,现在虽然病好了,可一受凉风就易咳嗽,体质也弱了许多。一下子就从一个高傲明艳的女子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本来只想让她病一病去不了行宫的,谁知她自己这么存不住气,硬生生将自己气出了病根来。
一入秋就恢复了每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日子。照例,今日也要是去拜见太后。
旎春扶着姜雪漪坐在梳妆台前,撇撇嘴道:“这陶贵人因为您落下病根,又知道您在行宫晋了位份,心里指不定多恨呢,奴婢还真有些担心她会对您使手段。”
姜雪漪淡笑:“我既然做了,就不怕她记恨。何况陶贵人这两个月想必韬光养晦,就等着先得宠呢。”
“不先得宠一味针对我的下场她已经饱尝了,如今冷静了两个月,约摸着会比以前难对付些吧。”
旎春嫌弃地点点头,又笑道:“主子,您这两日就要搬去东偏殿了,奴婢听说偏殿都配的有小厨房,每日除了尚食局送来的菜样,咱们也能要食材自己开火了。”
后宫嫔妃里,从五品以上为嫔主,自称嫔妾,下称主子。出行享步辇,可迁居一宫偏殿,配有小厨房。衣着首饰的规格也能提上一级,可用步摇。
所以尽管只是一阶之差,与贵人之间的待遇却是云泥之别。
当初姜雪漪做点心都是去找杨贵仪借小厨房用,如今她自己晋上来,也不必麻烦她了。
群妃相见的场面不宜招摇,姜雪漪只按着婉仪的规格打扮了一番,便和杨贵仪一道乘步辇去了凤仪宫。
丹妃小产后不能见风,陛下特意恩准她在行宫做足了月子再另行回宫,喻嫔又禁足不得出门。虽说只是少了两个人,可从前的高位一下子空下去,最爱争吵的也没了消息,还是让人有些陌生。
姜雪漪的位置已经调到了杨贵仪前头一位,她缓缓展裙落座,悄悄捏了块盘中的糕点。
谁知还没咽下去,对面的陶贵人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表情虽不狰狞,声音也平静,却让人觉得阴恻恻的:“一别两个月不见,还未恭贺棠婉仪晋位呢。”
第36章
姜雪漪笑着看向她, 眉眼温柔如常,毫不在乎她的当众挑衅:“都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抬爱,妹妹何须这样客气。”
好好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陶贵人阴暗的笑容僵住, 唇角冷冷一勾,扭了过去:“是无需妾身客气, 毕竟棠婉仪是好手腕,刁才人不是也比不上么。”
刁才人正在喝温茶,一听见陶贵人扯上自己, 不满又心虚地觑了她一眼, 默不作声。
当初既然选择了投靠贤妃,她就知道陶贵人一定会记恨上自己,如今承受她白眼也是意料之中的, 何须跟她斗嘴。
宫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才刚消停半个月, 再做什么出头鸟也是傻的。
陶贵人瞧了她们二人一眼,也不说话了。
被留在宫里这两个月,冷眼嘲笑受了, 身子的病痛也没少尝,她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己高烧不止却只能在宫中悔恨度日的日子。
虽说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姜雪漪那个贱人,可入宫这些时间,她自己并非一点错没有。
走到今日这一步,高位厌恶陛下不喜, 还是皆因自己太喜欢意气用事, 太沉不住的缘故。
家中悄悄送来的家书字字关切,句句温暖, 她看后深深后悔自己当初的不可一世。
若想把姜雪漪踩在脚下,走到人前去, 她就要学聪明些,收敛从前在家中不可一世的脾气,口舌之争该免则免,做些实在事才是要紧的。
片刻后,皇后从后殿走到主位上,抬手让众妃免礼,淡声说道:“太后方才派人传信,说今日不必去长寿宫请安了,你们等会儿自行散去即可。”
“再过几日是九九重阳大宴,陛下会带着宗室重臣和嫔妃们在太液池赏菊,正午有午宴,你们心里记着点。丹妃失子后,宫中一直沉闷,陛下也半个月没进后宫了,届时宴席热闹,你们有才艺的嫔妃也准备准备,若想献艺,便来找本宫备着。”
嫔妃们异口同声的应下,皇后又交代了几句,就让众人散了。
姜雪漪没往别处去,径直要和杨贵仪回宫,谁知没走两步,就被刁才人叫住了。
这刁才人背后是贤妃的事想必不少人都知道了,那日在秋华殿,她也将矛头转移到姜雪漪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没安好心。
陛下不是赏了她紫檀木象牙凤颈琵琶吗,那可是名贵的好东西,这会儿不去找贤妃商议重阳节的午宴事宜,来找她做什么?
姜雪漪娇慵地坐在步辇上,素手纤纤,撑着一把六骨手绘银杏伞,垂眸问着比自己矮半截的刁才人:“刁才人可有什么要事吗?我正打算和杨姐姐一道回宫去呢。”
刁才人略带讨好的笑笑,仰起头看着姜雪漪,清晨的阳光直射过来,刺眼得让她不得不眯起一双眼:妾身确实有些话想跟婉仪说,不知您愿不愿意收留妾身吃盏茶?”
杨贵仪在姜雪漪身侧瞧了一眼,笑着说:“既然妹妹这边有事,那姐姐也不好叨扰,你们聊吧,我们闲了再见也一样的。”
姜雪漪点头示意,略带玩味的看着刁才人,笑着没说话。
就在这时,同样要回宫的陶贵人也走上这条宫道,看见了高高坐在步辇上的姜雪漪和站在步辇下仰望着姜雪漪的刁才人。
她讽刺地牵唇,讥笑道:“刁才人还真是左右逢源的一把好手,我是自愧不如的。”
刁才人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让人不齿,可在宫里生活,谁的姿态是能一直那么高高在上的,既然想达成目的,总要付出些什么才是。
可她面对陶贵人又的确是不怎么占理的,一时脸上有些臊得慌,扭头反驳道:“我和棠婉仪之间的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怕不是也想和棠婉仪交好还没门路吧!”
陶贵人冷嗤了声,并不往姜雪漪身边凑,而是十分疏远地站在一米开外,瞥她一眼:“当初你跟着我的时候,背后没少说她的坏话。这会儿倒是一口一个棠婉仪的喊上了。”
“我听说丹妃失子那晚你们都在殿内,可陛下抬了丹妃和她,却没搭理你和兰昭媛,你还不知是什么意思?巴巴往上凑,不嫌丢人。”
刁才人被踩中痛处,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从前的几分薄面了,反唇相讥道:“我再如何也是比你强些,你可是连行宫都去没成,口口声声说什么行宫的事呢?怕是连当时场景如何都不知道,纯听旁人谣传杜撰的吧。”
陶贵人一时火大,正要开口说回去,却一口气没上来反呛了风,用帕子掩唇重重地咳了几声,模样十分狼狈。
姜雪漪垂眸看着陶贵人如今躯体孱弱,展开笑颜劝道:“入秋了,晨起的风还是凉的,陶贵人何必动这么大的火气?静书,还不扶你家小主回宫歇着,好好喝剂汤药调养。见风就咳的毛病可是越冷越不易好的。”
静书不情不愿地瞥了她一眼,上前扶着自家小主,低声道:“小主,咱们还是回去吧,何苦跟她们磨嘴皮子呢。等过几日重新得宠了,自然有的是人上咱们丽华堂的门,还少区区一个刁才人不成。”
陶贵人点点头,掩着唇又咳了几声,没搭理姜雪漪看似温柔的提醒实则是嘲笑的话语,和静书一同缓缓离开了。
姜雪漪颇感意外。
从小到大,陶姝薇都是一个高冷傲慢,目中无人的人。她自恃貌美,出身高贵,又有个权势滔天的爹,哪怕是对着同样是贵女的出身的其余人也多半给不了几个好脸,只有别人来讨好她的份。
也是因此,她脾气火爆,几乎是一点就燃,从不让自己吃亏半分。
这种人虽然气人,却最好对付,姜雪漪并不怕她。
可短短两个月过去,她竟然变得如此耐得住了。
再愚蠢和心高气傲的人,在后宫被磋磨冷落一场,也是会有这么深刻的觉悟的。
姜雪漪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刁才人,柔声道:“秋日头还是晒人的,刁才人极有话找我说,我当然欢迎。”
说罢,她雪白皓腕轻折,抬着她的四人步辇重新启程,走上了回宫的道路。
明媚日光下,姜雪漪发髻间的步摇轻轻摇晃,熠熠生辉,她本就生得极美,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展娇慵,仪态万方。
跟在她身后的刁才人既欢喜又心酸,看着姜雪漪如今风光坐上步辇的模样,心中更是羡慕。
人前风光的滋味,她也想尝尝。
到了绛雪阁后,刁才人忍不住左右查看,一进拱门就见里头极为雅致的小院,分明里头的东西也和她们没有特别差的差别,可就是让人觉得匠心独运,眼前一亮。
这不是灵犀宫与众不同,是院子主人的眼光独到,才能把屋舍布置的美轮美奂,是审美的差距。
她从前总听陶贵人贬低棠婉仪,说她如何两面三刀,如何心机深重,叫她也以为,棠婉仪博得陛下欢心不过是因为那一张漂亮的脸,口蜜腹剑的哄了陛下去。
可如今一看才知,棠婉仪自有她的内秀在。她能一直得宠定是还有旁的原因,自己若能跟在一边时时学着,那可是大有益处。
见了院子,刁才人更加精神抖擞了,忙跟上姜雪漪的步伐进到了里屋。
姜雪漪率先坐在主位上,抬手示意,面上笑得温柔:“刁才人坐吧,本是该搬到东偏殿接待你的,只是我还没有搬好,只好屈就你在绛雪阁了。”
刁才人忙说着不妨事,从扶霜手里接过来了一杯桂花龙井茶:“从前没机会和您亲近,如今大着胆子来叨扰,您不嫌弃妾身就已经很欢喜了。”
说完,她有些踌躇地说:“在行宫的时候,妾身也是一时紧张,并非有意将您牵扯进去。您不会责怪妾身吧?”
姜雪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唇角的笑容温柔依旧:“怎么会,丹妃失子是喻嫔所为,当时在场的人也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罢了,我又怎么会怪你。”
“您能不计前嫌,妾身心中的大石头也就落下了,”刁才人赔着笑脸,又说,“妾身今日来,是有一件事相求,不知婉仪介不介意。”
姜雪漪点点头:“你但说无妨。”
刁才人松了口气,试探道:“妾身原本住在毓秀宫,宫里只有主位荣修仪,是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娘娘。入宫这么久,时常会觉得有些寡静。妾身觉得跟您投缘,便想去求皇后娘娘的恩典,允准妾身也搬到灵犀宫来,若能跟您作伴,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想跟我住一起?”
姜雪漪沉吟片刻,缓缓道:“你若能搬来,我和杨姐姐就更热闹了,我自然是愿意的。”
“不过后宫住所搬迁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的,你问了我不成,还得是皇后娘娘允准才可。”
一听姜雪漪愿意,刁才人立刻喜上眉梢:“您既然愿意,想必皇后娘娘也会允了妾身的想法的,妾身这就去求皇后娘娘,说不定等过两日,咱们就能同住灵犀宫了。”
说罢,她起来福身道:“妾身这就去求皇后娘娘恩典,就不叨扰您了。”
刁才人的急匆匆离开绛雪阁出去,扶霜不屑地看着她的背影,不解道:“主子何须对她这样的人这么好性子。她搬来定是打着什么鬼主意呢,咱们反而碍事。”
姜雪漪端起手边的桂花龙井抿了一口,笑着说:“皇后一定会拒绝的事,我嘴上何不答应?反叫她觉得我不防备。”
扶霜了然,顿时淡淡笑起来:“刁才人自作聪明,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看重主子的,怎么会让她这么个蠢货来碍事。”
主仆二人刚说两句,旎春便欢快地带着林威从外面进来,笑着说:“主子,大监来传陛下口谕,说要您现在就去勤政殿呢。”
第37章
姜雪漪搁下茶杯往外瞧了一眼, 正好看见林威躬身进来,客气笑着说:“棠婉仪,请吧。”
她弯眸笑笑, 温声道:“多谢大监告知。”
“陛下已经半个月不曾见过后宫嫔妃了, 怎么今日突然要见我?不知陛下面色如何,还请大监知会一声, 我也好心里有个底。”
对这个棠婉仪,林威一向是十分看好的。何况喻嫔陷害丹妃事情败露,已经被陛下降位禁足, 现在是指望不上了, 他若想寻个好主儿收些好处,自然不吝啬向她卖个好:“陛下今日瞧着面色尚好,只是让奴才来请您之前, 兰昭媛才去过勤政殿, 这会儿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兰昭媛?”姜雪漪讶然掀眸,柔声问,“我记得, 兰昭媛仿佛许久不曾承宠了。”
主子娘娘之间的事,面对姜雪漪这样的新主,林威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好多说,只能模棱两可的应声着:“是,从前兰昭媛也是很得宠的。”
打听不出什么, 姜雪漪也不勉强, 让旎春好生送林威出去,又塞了足足的好处, 自己则坐到梳妆台前理了理仪容。
关于这位兰昭媛,姜雪漪了解的实在不多。但她隐隐能感觉到兰昭媛是个心底很有数的人, 和喻嫔之流不是一个等级。
姜雪漪不是好奇她和陛下之间的事,也不是担心她会分走自己的恩宠,她只是有些忐忑,像兰昭媛这样的女人,能让她一夕之间失宠的事究竟是什么。
她只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重新梳妆整齐后,姜雪漪坐上步辇,去到了陛下这会儿所在的勤政殿。
林威已经先她一步回御前伺候了,这会儿却在殿门前候着,一见她来了,忙迎上来低声提醒:“兰昭媛尚且在里头呢,嫔主不妨在一边稍稍等一等。”
姜雪漪浅笑:“我明白,多谢大监。”
她静静地站在勤政殿门外,视线投望过去,仿佛能透过紧闭的雕窗看进里头。
陛下和兰昭媛在里面似乎在因为什么闹龃龉,隐隐能听到女子凄婉动人的哭泣声。
站了片刻,模模糊糊听见一句“臣妾只是想在这时候陪着陛下……”,可陛下的嗓音淡然如常,似乎根本不因她的情绪而有分毫动摇。
片刻后,兰昭媛从勤政殿内走出来,眼睫带泪的瞧了姜雪漪一眼。她今日穿着一身水蓝色的云锦宫裙,衬得她清丽婉约,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眼睛泛着红痕,连女子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并未和姜雪漪说话,而是直接走下玉阶坐上了步辇,神情瞧着不大好。
陛下时隔半个月没见后宫嫔妃了,一叫她还是这么个情形。
姜雪漪走进殿内,看见陛下坐在御桌前拿着一本折子,可眼神分明是没坐在折子上头的,可见心思在别处。
她走上前福身:“妾身给陛下请安。”
沈璋寒放下折子,身子略显疲乏的后仰,表情却还算寻常,好像方才兰昭媛不曾来哭过一场一样:“过来,到朕这来。”
姜雪漪走上前,顺从地坐在旁边的圆凳上,视线落在他眉眼:“半个月不见,陛下憔悴了许多。”
她心念微动,刚坐下几个呼吸就又站了起来,轻步走到陛下身后,试探性的伸出手:“陛下要吗?”
沈璋寒动作微顿,缓缓合上眼眸,淡嗯了一声。
得允后,姜雪漪的手缓缓探到眉骨处,不轻不重的揉按了起来。她站在陛下身后,微微垂着头,细软微香的指尖在眉眼周围刮按揉捏,神情专注而认真。
勤政殿内安安静静的,大敞着的殿门稍稍刮进来一阵微凉的秋风,美人广袖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暗香盈室。
许久后,沈璋寒抬手捉住她的手,柔弱无骨,微凉馥软,很好摸:“进来这么长时间了,不想问问?”
姜雪漪很诚实:“想。”
“但不想现在问。”
她嗓音清泠婉约,柔柔的,落在沈璋寒耳朵里和心里:“潋潋知道陛下想静静的呆一会儿。”
沈璋寒笑了,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跟前来,缓缓睁开眼睛:“怪不怪朕冷落了你?”
姜雪漪笑着摇头:“陛下从来没有冷落过潋潋,这半个月,您不是哪里都没去吗?”
“您心里是念着嫔妾的,您也知道嫔妾心中念着您,这就很好了。”
沈璋寒淡笑不语。
她是看见兰昭媛哭着出去的,可她既不好奇也不问询,反而安安静静替他舒缓疲乏,这点知情识趣便最难得。
后宫人人皆知他半个月不进后宫了,却没人能真正明白他需要什么。
兰昭媛是很聪明,打从一开始跟着他便是柔弱娇媚懂情趣的,可她就是太懂,这两年又贪心不足总想进一步,才让他愈发的不喜欢。
别揣测,别嗔痴,别自作聪明。
能在他不悦的时候安安静静陪着,待心情平复,自然会有想要的后续。
懂他的心思,但又别像兰昭媛一般太懂了触碰到他的底线。
沈璋寒厌恶在某些时候被人看得太透。
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不是人人都晓得,可见美人当如姜雪漪才好。只是如今她入侍时间尚短,还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想法不过转瞬即逝,沈璋寒懒得深究,只垂眸摩挲着她细白如玉的手,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拿当初的兰昭媛和如今的姜雪漪比,平心而论,他还是更看中姜雪漪一些。
兰昭媛虽也聪慧解意,可她性子娇柔,更多的时候就像一株离了郎君便生存不下去的菟丝花一般,稍稍一阵风就能吹跑。
虽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可终究是全然依附于他的,不像姜雪漪遗世独立,温柔端慧。哪怕就那么静静站在那,周身便有一种温和从容的力量,能够抚慰去他大半不快思绪。
她是让他可进可退的存在,仅这一点,这世间便再难有了。
沈璋寒直起身子,再次拿起了桌案上堆成小山一般的折子,温声道:“徽州新贡的好墨,你替朕试试。”
姜雪漪乖乖地走到砚台旁坐下,从旁边锦盒里拿出一根雕着祥云纹的鎏金墨条,轻声说:“徽州进贡好墨的人想必是换了,瞧着倒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盒墨呈进来就一直没打开过,沈璋寒还真不知里头是什么模样。闻言,他搁笔瞧了一眼,顿时了然,扯唇嗤笑了声:“华而不实,尽是噱头。”
姜雪漪笑道:“好墨须得坚如玉石,细纹如发,隐隐有光泽者为上佳。嫔妾听闻徽州墨一向是以颜色均匀,落笔顺滑而著名,不想今日一见,竟为了上贡而做出这样华而不实的模样。”
沈璋寒淡淡道:“管者有变,且是外行,满心思都是溜须拍马,连好墨为何都不知道,怎能好好为官。朕定要斥责底下的官员,将此人革职,也好正一正徽州官场风气。”
“只是可惜这盒徽墨了。”
姜雪漪温声道:“若陛下不嫌弃,其实也不可惜。”
沈璋寒嗯了一声:“潋潋有好法子?”
她笑着从茶案上取来一块竹片捏在手里,柔声道:“徽墨的心本是好东西,不过是底下人为了讨陛下欢心才画蛇添足,只要轻轻把这金粉云纹刮去,好好打磨,还是一方能帮着陛下肃朝纲,平天下的好墨。”
沈璋寒垂眼看她,不觉轻笑:“嗯,潋潋果然巧手。”
姜雪漪捏着竹片弯眸浅笑:“那潋潋替陛下救回来一盒好墨,陛下怎么赏潋潋?”
他故作为难地琢磨半晌,懒漫的拖长调子:“潋潋神女之姿,寻常俗物怎好敷衍,不如——”
“就将你救回来的这盒墨赏了你,如何?”
姜雪漪轻哼一声,将竹片放下,转过身不去看他了:“陛下小气,成日里惯会糊弄嫔妾的。”
她平日一贯温柔,偶尔的一点小性子也拿捏的住分寸,叫沈璋寒心中愉悦:“那你说说,想要朕怎么赏你,朕也好听听什么才算大方。”
姜雪漪微微转头看他,姣好的侧颜上是一双极动人的眼睛。一点点踌躇,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彷徨,更衬她灵动,让人忍不住知道她心中想着的是什么。
她静静地看了陛下半晌,彻底将身子转了过来,轻声道:“嫔妾不要金银珠宝,不要钗环首饰。”
“嫔妾只想知道,陛下为何不喜欢兰昭媛了?”
“方才进来的时候您问嫔妾怎么不问,嫔妾说并非不好奇,而是时机不对,如今这时机,陛下觉得到了吗?”
沈璋寒笑意无声无息淡了两分,摸着她的发丝问:“为什么好奇?”
“是想知道朕和她之前发生了什么?”
“还是好奇朕的心思?”
姜雪漪缓缓摇头,仰眸地定定看他的眼睛,声音轻柔如潺潺流水:“兰昭媛得宠数载,却在这半年见弃于陛下,一定是做错了什么。”
“嫔妾不好奇兰昭媛,不敢也猜不到陛下心里的想法,可嫔妾想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如此不高兴。”
“嫔妾不想让陛下不高兴,也害怕陛下会有一天厌弃了潋潋。”
“这一点,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
沈璋寒抚摸着她细腻白皙的脸颊, 直直望进她温柔眼睛,幽深的黑眸说不出的晦暗。
殿内足足寂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陛下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姜雪漪便被一把拉进了他怀中。
宽大的椅子刚好容得下紧紧相贴的两个人, 姜雪漪冷不丁被他拥入怀里,整个身子都面朝着他。她的个子和陛下相比算得上娇小玲珑, 娇软的身躯无骨似的贴在他身上,头刚好抵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