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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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丹妃从外面走进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她们二人:“一大清早吵吵嚷嚷什么。”
昨日陛下被棠嫔请到灵犀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这下谁都知道谁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更重。
盈美人背后是太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丹妃自然不喜欢她,可棠嫔在她养身子这阵子里风头太盛,她也不喜欢。
但要说最不喜欢的,还是背靠太后的盈美人,好歹棠嫔温顺,对她还算毕恭毕敬。
丹妃看着盈美人嗤笑道:“留不住陛下在这说什么酸话,言之凿凿的,还不是找借口给自己脸上贴金?宫里争宠的手段多了,既没争过,老老实实呆着,何苦出来当人笑柄。”
盈美人原本还算装的镇定,被丹妃这样当众挤兑,顿时十分没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攥着帕子,看向丹妃皮笑肉不笑的:“娘娘教训的是,妾身自知是不如棠嫔手段高,能这么冷的天将陛下请去,妾身自问不如。只是丹妃娘娘怎么还帮着棠嫔说话呢?您养身子的这阵子,宫里人人都说您的恩宠渐薄,恐怕要受不住这宠冠六宫的名号了,这会儿倒是先挤兑起妾身来了。”
自从喻嫔被降位禁足,凤仪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棠嫔、盈美人和丹妃争执起来,这出戏倒是从未见过。
棠嫔性子是最温婉和顺的了,之前也从不做截人恩宠的事。这盈美人到底怎么了,居然能让棠嫔发难,截宠给她气受。
可见这盈美人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不过能靠着太后亲自提携,刚满年龄就破格入宫做美人的,又岂是那种老实巴交等着陛下临幸之人?还是有些手腕才是。
宫里的是是非非多,她们这些人不知道的隐情可多了去了。
盈美人笑面虎一般,说起话也是夹枪带棒的不客气,直往人痛楚上戳。
这几个月来,丹妃失子,身子不好,现下好不容易将养好,可毕竟过去这么久,自然恩宠不如以前。
她自知出身低微,以后也不能有孩子,恩宠就是她如今最大的倚仗,可若是恩宠也没了,那她的未来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她也知道。
丹妃怒道:“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美人来过问?放肆!”
盈美人见激怒了丹妃,心里那口气也畅快了些,端起茶盏悠悠道:“是,妾身放肆了,还请娘娘莫怪。”
贤妃看着盈美人如此举动,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
到底年轻气盛,有点小聪明也不是沉稳之人,和棠嫔还是差了些许。
棠嫔……倒是个需要多留心的,小小年纪入宫不久,却这样沉得住气,又懂得怎么把握陛下,不可小觑。
皇后出来主持请安事宜后,和很快就各自散去。
姜雪漪和杨贵仪以及赵常在一同回灵犀宫,路上,杨贵仪笑着说:“今日起来的匆忙,还没恭贺妹妹荣升常在,真是可喜可贺。”
赵常在怎么担得起杨贵仪这样客气,忙低头说:“都是嫔主抬举,妾身实在愧不敢当。”
“昨日之事妾身也是后来才知道,不曾想次日起来就升了位份,这样的恩典,妾身受之有愧。”
姜雪漪温声道:“陛下恩典,这就是你应得的。盈美人目中无人,故意纵了婢子羞辱你身边人,这不光是欺辱了你,也是在欺辱我。”
“宫里谁不知道你同我亲厚,又得陛下厚待迁到我的宫里,既然觉得咱们沆瀣一气,也就不难理解了。”
赵常在一心跟着棠嫔,棠嫔便施以恩惠,杨贵仪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眼热。
她和棠嫔本是最早亲近的,可她终究和赵常在这样的新人不一样,不可能做她的附庸。
只是若不能真正走到一处去,当自己人,棠嫔肯定也不会将这些好处无缘无故的散给她。
她坐在这个贵仪的位置上已经多年,日日都是靠着份例生活的,又要贴补娘家,日子过得实在紧巴。
虽说有棠嫔的颜面撑着,不至于短缺了,可若想拼一拼以后,晋位、生子,按着如今的场面却不可能了。
她也得想个法子,让棠嫔知道她的心意才是,最好能提携一二,这样明面上还是姐妹相处,也不至于落了架。
杨贵仪笑着说:“咱们灵犀宫当拧成一股绳才是,和和睦睦扶持着,外头的人见咱们铁板一块,想使什么手段也得掂量掂量。”
“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尽管来告诉我,我虽不得宠,可皇后跟前也说的上几句话。”
姜雪漪轻笑:“杨姐姐是最疼咱们的了。”
赵常在和杨贵仪并不算熟悉,只是跟着棠嫔颔首摆笑脸,算是客套过了。
从宫道上回灵犀宫的路上,迎面看见林威领着李太医过来,正要进长乐宫。
林威瞧见是棠嫔等人的步辇,忙上前行礼:“奴才给棠嫔主子、杨贵仪、赵常在请安,您万安。”
姜雪漪笑道:“大监怎么领着李太医出来了,可是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快吗?”
林威忙说着:“太后身子康健,奴才是奉陛下之命来给盈美人诊治的,说盈美人身子不适,需要好好调养,这才格外恩典,请了李太医来诊脉。”
姜雪漪笑意更深,客气道:“原是陛下的恩典,大监和李太医都辛苦了。”
说罢,林威再次福身,领着李太医亲自进了长乐宫的门。
杨贵仪笑道:“这盈美人真是好福气啊,不光住着离太后最近最好的长乐宫,连身子不适也有陛下亲自派人来请太医,这份恩典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
“只是不知这身子要养多久才好,虽是恩典,可陛下的恩宠恐怕要便宜旁人了。”
待三人行渐行渐远,宫道另一侧的仪仗才重新动起来。
红萤在丹妃身边问:“娘娘,这会儿陛下恐怕正在处理政务呢,您真的要这会儿去勤政殿吗?”
丹妃紧紧抠着手心,咬牙道:“去!若是再不去,本宫往后还有什么立足之地?等喻嫔出来,本宫还怎么给孩儿报仇?”
“现在就去勤政殿!”
第55章
丹妃到勤政殿门前的时候, 正有大臣在里头议事,事关朝政,很是让她在门口等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等到臣子出去, 陛下召见, 已经不知过去多长时间了。
丹妃虽说来得急,可候了这么久已经让她冷静下来了, 这会儿心中惴惴,一点底细也没有。
一连数月不能承幸,陛下也只偶尔看望, 这在她身上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虽说她很清楚自己在陛下心里始终是不同的, 这一点难以在短短几个月内改变,可眼看着宫里新人们一个比一个得宠,风头又这么盛, 还是让她十分不安。
出身低贱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后宫子嗣又少,陛下真的能答应吗……
沉重的殿内被从里头拉开,林威迈过门槛走出来迎人, 躬身笑道:“丹妃娘娘,陛下请您进去。”
丹妃闻言急急忙忙提裙走进去,先是到跟前给陛下行了礼,一时又想起许久不见,这些日子的委屈, 不由得眼睛微红,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沈璋寒抬眼瞧她,淡淡道:“你身子才好, 怎么这么急着跑到勤政殿来。”
“朕从前跟你说的,都忘了?”
丹妃自知陛下不喜欢她去勤政殿, 可仍然低头抽泣道:“臣妾记得,可臣妾今日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还请陛下成全。”
她失子后心情郁郁寡欢,又调养了许久才好,如今难得来一次,沈璋寒也不忍过多苛刻,再怎么说,也是陪在身边近十二载的情分。
“坐吧。”沈璋寒搁下奏章,声平,“是谁又多说什么了,还是身子没好利索?”
丹妃拿出帕子擦眼泪,抽抽搭搭哭着说:“陛下……臣妾陪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得您恩典,享荣华富贵,地位尊崇。可臣妾最想的,还是有一个和您的孩子。”
“喻嫔害得臣妾小产再也不能生育,臣妾心里有多疼多恨,您肯定能明白!”
“可臣妾出身低微,走到今日全靠您的恩宠。眼看着宫里的新妹妹越来越多了,臣妾却渐渐年老色衰,以后还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等再过些年,若陛下不再宠爱臣妾,那臣妾是不是会落得个老死宫中,无人问津的下场?臣妾实在不敢想。”
她起身跪在陛下跟前,哭得可怜:“还请陛下看在臣妾和您从前情谊的份上,成全臣妾这桩心事吧!”
看着丹妃跪到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沈璋寒皱眉:“只要你仍在宫中活得好好的,朕就会顾全你的荣华富贵,怎会让你落得无人问津,老死宫中的地步。”
丹妃哭着去攥陛下的衣摆,哀婉道:“陛下厚待臣妾之心,又怎同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陛下,深宫寂寞,臣妾只是想有个孩子,就想有个孩子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不再说下去沈璋寒也知道她的意图了。
宫中子嗣少,如今的孩子都是其余高位所出,只有柳贵人的孩子仍在腹中不曾降生,柳贵人位份不足不能亲自抚养皇嗣,那这孩子若平安降生,要么送去皇子公主所,要么交由高位暂为抚养。
为柳贵人生的孩子寻个高位抚育不是难事,可丹妃想要这个孩子,兰昭媛亦想要,一个孩子只能有一个养母。
丹妃失子可怜但粗鄙,兰昭媛才情俱佳却过分喜欢探究他的心思。
一个会是没有内秀的慈爱母亲,一个会是心思深重的漂亮话母亲,且都出身不高,选了谁都会让另一人失望。
要紧的是孩子交给谁抚养才最合适。
柳氏出身不低,其父在朝勤谨,若她的孩子生下来交给不妥当的人手中有个闪失,虽是皇嗣,恐也伤了柳氏怜女之心。
究竟选谁,一时难以抉择。
沈璋寒将她扶起来,缓了语气:“朕明白你心中苦楚,只是柳贵人的胎还有数月才能生下来,届时如何安置,朕还得好好想想。”
“宫中嫔妃不少,总会有人怀子,何必急于一时?”
丹妃簌簌落泪下来:“臣妾实在是想念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沈璋寒虽知道她不好受,可还是被她哭得有些头疼,淡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外头又冷,你回去歇着吧。”
“你想的这件事朕会细细思量,莫要多思多虑。”
丹妃知道陛下需要考虑,也不敢多耽搁怕惹了陛下厌烦,只要委委屈屈的起身行礼,退出了勤政殿。
等坐上步辇,丹妃左思右想,始终有些不放心,身侧的红萤问:“陛下可应允娘娘了?”
丹妃抹抹眼泪,叹气道:“陛下说此事还需细细斟酌,让本宫不要操之过急。可本宫也不想急,若是本宫的孩子还在,想必再过一些时日就要出生了吧,何必再惦记旁人的孩子?”
红萤示意起驾,劝慰着:“娘娘别想了,太医交代过您不可太过分伤心,沉浸在过去。如今要紧的是怎么将柳贵人的孩子要到身边来抚养才是。”
“奴婢觉得,陛下拿不定主意的原因无非是那几个,您不如往柳贵人那用用劲儿,若是皇嗣的生母喜欢您,也许陛下也会更放心些。”
丹妃闻言愣住,抹泪的动作都顿了顿:“你说让本宫去柳贵人那使劲儿?”
红萤点点头,低声说:“柳贵人话少忧郁,成日安静,您不如投其所好。送些诗词话本,再不济就是补品钗环什么的,库房里不缺宝贝。”
投其所好,是个好法子。
丹妃眼睛微微亮起来:“快,回宫去!这就去库房里挑些好的,本宫亲自送去柳贵人那。”
五日后,冬月十七,长安下了初雪。薄雪落枝头,晶莹剔透的冰珠儿映着红梅盛开,红墙白雪,煞是好看。
冬月十七这一日也是姜雪漪的生辰。
主子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灵犀宫重视的很,提前一天就筹备了起来,厨艺好的都打算在小厨房里做几道好菜添席上,要给主子好好庆祝。
况且主子如今得宠,陛下是一定会来陪着过生辰的,阖宫眼红的事,更是不可怠慢了去。
屋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姜雪漪嫌热气太重,坐在支开半扇的楹窗前托腮看雪。外面迎面吹来的冷气叫人浑身舒畅,她看着雪花簌簌飘落,一时出了神。
眼下才从凤仪宫请安回来,皇后娘娘也提及了她生辰替她庆贺,还让掌事宫女芷仪亲自送了贺礼来。
皇后娘娘都放在心上,这下阖宫都知道她今日生辰了。
宫里嫔妃多,能叫人记得生辰的不多,能被陛下陪着过的更不多,如从前的喻嫔那样二十寿辰大操大办的便是凤毛麟角了。
姜雪漪入宫第一年,到轮不到她开席摆宴庆祝,可就能让陛下金口玉言陪着她过,已经足以说明她的能耐了。
同宫的杨贵仪送来一只累丝缀珠石榴花金簪,做工精巧别致,听说是入宫时带来的陪嫁,寓意珍贵。
她起初是坚决不要的,可杨贵仪一定要送,说除了这个旁的物件再不能表示心意了,石榴花是多子的吉祥花,唯愿她早日生下皇子。
杨贵仪这般心意为了什么她不是不清楚,姜雪漪只是有些唏嘘,短短数月,地位便能天翻地覆。
赵常在相对礼薄,送了她一个亲自绣的香囊。上好的缎子,在她自己身上都没见过,想来是初封那日六宫同赏时给的,一直珍藏着没用。
这两件礼皆心意贵重,姜雪漪命人好生收起来,没打算戴在身边。
什么人该是什么时候用她心里有数,不是送什么礼能决定的。
今日灵犀宫算是门庭若市了,不管是想巴结她的不喜欢她的都遣人送了贺礼来,一件件堆的小山一般,段殷凝和扶霜在廊下一件件清点。
等单子清点完,姜雪漪问:“可有谁没送?”
段殷凝福身道:“启禀主子,盈美人没送。”
姜雪漪笑了笑,也算意料之中。
自从那晚盈美人被她截了恩宠,次日陛下就让林威去请李太医给她诊脉看病,说是她身子弱,需要好好调养。
明面上是恩典,可实际上是借着恩典的由头下了她的名牒不许她侍寝。
这是敲打她呢。
盈美人自从入宫来就顺风顺水,风头出尽,宠爱不缺,又有太后做靠山,如今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心里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旁人都给她送礼巴结,生怕面上跟她闹僵了,可盈美人偏不,这样才显得她不怕她。
这些贵女哪个气性不高。
喻嫔是,当初的陶贵人也是,越是高贵被人捧着就越是没吃过挂落,猛的受点绊子都自尊心受不了。
可宫里的日子就是这么冷酷,你受不了也得受。
若再冲昏头做出什么来,喻嫔和陶贵人就是前车之鉴。
天色渐渐暗下来,晚膳将至的时候,陛下的仪仗停在了灵犀宫门前。
院内的雪一直有人打扫,时刻都得腾出一条干净的道路,陛下已至,姜雪漪亲自出门去迎,落雪薄光下,她肌肤胜雪,温婉多情,格外剔透动人。
沈璋寒看着她淡笑,就见她弯眸笑着迎上来,温言软语的问:“陛下给潋潋带了什么贺礼?”
第56章
外头落雪不停, 雪花纷飞,灵犀宫却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人人脸上带着笑, 叫人看了心里舒坦。
沈璋寒的眼睫都沾了细碎的雪点子,愈发显得他孤高清冷, 可面上却是带着淡笑的,牵着姜雪漪的手往殿内走:“这贺礼你定然喜欢。”
林威甩了拂尘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太监跟上来,等在陛下和棠嫔在屋内坐定, 两个端着托盘的小太监便跪了下来, 将手中锦盒高举,放在主子面前。
姜雪漪笑着看向陛下,眼中带着期待。
林威亲自将两个锦盒挑开, 其中一个里面是件衣裳, 另一个是支垂丝海棠花样的精雕宝石簪子。
沈璋寒身上的雪气被暖意消融,这会儿轻笑起来,倒有些丰神俊秀的倜傥:“猜猜哪个是朕准备的?”
姜雪漪好奇:“有一件是旁人的贺礼吗?”
他笑而不语, 姜雪漪先看向左手边的衣裳,拿起来细细看了一番。
华贵轻软的面料,是她从前在家中是最喜欢的缎子,上头还绣着她最喜欢的海棠,就连颜色, 也是她平素爱穿的木槿紫。
姜雪漪的手微微一颤, 在扒开针脚细瞧的时候,连嗓音都哽咽了几分:“这是……是母亲亲手做的衣裳……”
她拿起来就舍不得松手, 转眸看着陛下,柔和的声音带着颤:“陛下……”
沈璋寒见她情绪这般, 就知道这件贺礼他带的不错,温声道:“嗯,这就是你母亲为你裁制的衣裳。”
“你入宫近一年,唯有重阳大宴见过双亲一次,朕想着你会想家。姜尚书是极疼你的,每每来勤政殿议事,末了总会忍不住问你情况可好。朕感念他怜女之情,便恩准你母亲为你裁制衣衫悄悄送进来,再由朕亲自转交。”
嫔妃入宫后若想见到家人,只有几个渠道。省亲,大宴,怀嗣,可每一项都是难上加难。
姜雪漪为了家族是自愿进宫的,可她还是时常会想父亲和母亲,家中亲人。
若无恩准,外头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带进来的,更不好堂而皇之开这个先例让其余臣子和嫔妃心中不快,如今在宫里能再穿一件母亲亲手做的衣服,何其不易。
此时此刻,她无比感念陛下待她的用心,更庆幸自己这些日子煞费苦心才争取到这一份用心。
宫里的东西再好,也比不上母亲一针一线,这件贺礼,姜雪漪实实在在是喜欢。
她忍不住眼眶蓄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福身道:“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沈璋寒每每见她都是一幅温柔沉静的模样,极少见她情绪失控或是掉泪,虽说他早有预料她会喜欢,可这样喜极而泣却是意外。
他抬手去揩她湿润眼角,嗓音淡沉,却带着哄人的味道:“怎么哭了,有这么欢喜?”
姜雪漪软软嗯了一声,闷着说:“欢喜,今日最欢喜。”
沈璋寒淡笑起来:“朕的贺礼都没瞧,就说最欢喜,朕可是要失望了。”
姜尚书夫妇疼爱女儿,女儿亦眷恋家人。这样父慈子孝的画面,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有实质的感受。
总以为世人皆自私刻薄,唯利是图,不成想这世间父母对子女的情感原不是没有纯挚的,只是他恰好没碰见这样的父亲和母亲。
哪怕如今他登居高位,坐拥天下,可惜这份缺憾和恨意永远都会在,会刻在他心中的每一寸和骨髓里。
姜雪漪身上有他当初渴望却没得到的一切,有他深陷污秽时,唯一的一份幻想泡影。
只要她的温柔体贴能一直暖着自己,就好像他也拥有了这一份纯白无瑕的美好。
沈璋寒收回冷淡阴暗的心思,看着姜雪漪转身去拿簪子的模样,重新带起笑。
“朕知道你喜欢海棠花,这是尚功局用今年进贡来最好的宝石打造的,栩栩如生,价值不菲。”
姜雪漪依依不舍的将衣服放下,拿起那只宝石雕琢的海棠簪,细细看了一番。
夜间烛光下,这只簪子仿佛自带流光,稍稍一动就熠熠生辉,美轮美奂。
这簪的工艺和材料,非短短几日能完成的,可见陛下准备这份贺礼时间不短了。
她摸索着将簪子插进发间,缓缓转眸回来,嫣然一笑:“陛下,好看吗?”
沈璋寒抚掌而笑:“潋潋容色,当属后宫第一人。”
段殷凝从外头掀帘子进来,福身道:“陛下,主子,偏阁的晚膳已经备好了,可以去用膳了。”
今日是姜雪漪的生辰,陛下晚膳前来,就是要多陪她一段时辰,一道用了晚膳后入夜就直接安置在灵犀宫。
那支海棠簪用晚膳的时候她也没摘下来,既然是陛下精心准备的心意,自然要欢欢喜喜的受着才让陛下心中愉悦,以后有这样的好事更加想着她,推三阻四装贤德在这方面是不受用的。
晚膳后,姜雪漪和陛下坐在软塌上摆了棋盘下棋,楹窗半启,一抬眼就能从屋子里看见外头的雪景。
暮夜白雪,红梅金瓦。
初雪向来是好意头,又正好逢姜雪漪生辰,灵犀宫上下同沐恩德,这会儿吃了饭在外头堆雪人,陛下也不会怪罪,反而觉得热闹。
外面簌簌飘雪,屋内拢着炭盆,一室盈春,只看此情此景,也觉得无限温情了。
一盘棋下到一半,院外却突然嘈杂起来,隐隐能听到女子急切的说话声,格外招耳。
林威赶忙过去查看情况,不出一会儿便赶了回来,在窗下请示着:“陛下,云眉居的宫女来报,说盈美人身子不适,请您前去看看。”
这才刚过去几日,同样的招数就想再来一次?沈璋寒和姜雪漪都觉得愚蠢,但姜雪漪没说话,反听陛下淡淡道:“身子不适就去请太医,找朕做什么。”
今日是姜雪漪的生辰,盈美人恐怕是记恨上前几日自己截了她的恩宠,这才想在她生辰这日将陛下请走,让她也心里难受。
可时间隔的太短了,陛下又知道了前因后果,这才让李太医去给她把脉“养身子”,盈美人就这么急不可待,非要将一个手段反复的用,那也太不聪明了些。
谁知林威说道:“来报信的宫女说盈美人浑身起满了红疹子,疑是中毒的症状,这会儿已经去请太医了,连太后也惊动了。”
红疹子?中毒?
预料之外的发展,姜雪漪心头微沉,看向了陛下。今日是她进宫后的第一个生辰不假,可盈美人若是如此严重,还惊动了太后,陛下是不可能不去的了。
与其这般,还不如主动开口,多少能换回一些怜惜和体谅:“盈美人的身子要紧,陛下还是去瞧瞧吧。只是如今外头下着雪,千万要仔细着身子。”
沈璋寒将手中的白子搁下,嗓音淡沉:“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答应了会陪你。你跟朕一起去看看盈美人。”
姜雪漪稍稍一怔,随即下榻福身:“是,嫔妾遵旨。”
灵犀宫和长乐宫只隔着一条宫道,距离并不远,等陛下和姜雪漪的步辇到云眉居的时候,太医也正好到了。
盈美人意外突发,即便下着大雪,可宫中伺候的宫人还是都起身候在了屋内外,一方庭院内明晃晃的,亮着灯。
姜雪漪略带担忧地看了眼陛下,跟着走进屋子里,还没掀开保暖的棉帘就听见盈美人痛苦难耐的嘤咛声。
竟有这么严重?
盈美人一看见陛下来了,立刻泪水涟涟地向陛下请安,却呆在屏风后不肯出来:“妾身如今样貌有损,无颜面圣,还请陛下宽恕妾身不能相见之错。”
沈璋寒看着屏风后的身影淡淡蹙了眉:“起些红疹子有何不敢见人的?太医已到,好好诊脉开方就是了。”
看着自己满身的红疹子,盈美人哽咽道:“妾身爱惜容貌,不想陛下瞧见妾身如今难看的样子。”
“可还请陛下替妾身找回公道,一定是有人暗中加害妾身才是。”
柔安跪在屏风侧赶紧低下头说:“启禀陛下,小主昨日还好好的,谁知今日晨起就有些皮肤红肿发痒,本以为不打紧,谁知晚上一褪衣裳就起了满身的疹子,此事并不寻常,若不当心,恐怕小主容颜有损,还请陛下严查!”
“好大的胆子,竟有人如此心机,胆敢谋害宫中嫔妃。”
柔安话音一落,太后的仪仗不知何时到了,正掀帘从外头走进来。盈美人入宫后不久就遭遇此事,太后看重她,往常慈祥和蔼的面上此时也有些不虞。
沈璋寒转身向太后请安,缓声道:“儿子给母后请安,这么晚了,外头又大雪,何须惊动了母后。”
此事,一直没说话的姜雪漪也跟着向太后请安,柔声道:“嫔妾给太后请安。”
盈美人这时候才知道棠嫔竟也来了,原本还有几分高兴她能在棠嫔生辰的时候将陛下请来,也算是扳回了一局,谁知陛下来云眉居也没将棠嫔丢下。
本就浑身不适的心情愈发沉了下去。
太后瞧了姜雪漪一眼,温声说:“哀家记得今日是棠嫔的生辰吧,这么晚了还陪着皇帝一道来云眉居,也是苦了你了。”
姜雪漪福身道:“妾身的生辰是区区小事,怎及盈美人的安危要紧,后宫和睦安宁才是最要紧的。”
她这一番话说得懂事又漂亮,太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淡嗯了一声,便扶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韵竹的手绕到了屏风后。
盈美人一见太后便凄凄艾艾的哭了起来,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她将自己身上的红疹子扒开给太后看,太后紧皱着眉走了出来。
“盈美人身上的疹子实在是骇人,太医速去瞧瞧。”
候在门口的太医立刻躬身提着药箱去给盈美人诊治,不出许久便走了出来,向熬药的宫女要了今日的药渣。
可验完药渣神色便更古怪了,只能前去回禀道:“启禀陛下,微臣方才为盈美人诊脉后,发觉她的确脉象异常,不该是喝了补药之后的状况。但脉象并非中毒,药渣亦没有异样,不曾增减药物。”
“以微臣之见,这症状应当并非是药物所致,不是药中下了毒。”
沈璋寒平声:“既如此,盈美人情况如何?可好医治?既不是药物所致,那就将盈美人今日所用所食和接触过的东西都查验一遍,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微臣领命。”
太医下去给盈美人开方子,盈美人在屏风后委屈的哭诉道:“就算不是中毒,也定是有人动了什么手脚。妾身一直好好的,这几日都不曾出门,怎会莫名起了一身的疹子?定是有人要毁了妾身的容貌,让陛下再也不宠爱妾身了。”
太后开口道:“盈美人入宫时间短,在宫里并无什么仇家,谁会在这几日害她?”
她语气淡淡的,十分平静,可话中的意思却无一不是针对姜雪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