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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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璋寒淡淡蹙眉:“就算朕没有解除禁足,喻嫔是嫔位,炭火也够平日使用,怎会才拢上炭盆?”
允黛垂头跪着不说话,他就猜出是底下克扣,淡声道:“不必去了,朕不觉得冷。”
说罢,他又看向喻嫔,发觉掌中的手凉凉的,袖口的颜色格外陈旧些。
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大宴,他转头沉声,吩咐着林威:“让司服司给喻嫔赶制冬衣出来,这两日就送过来。”
林威躬身应声:“是,奴才这就去交代。”
陛下一来就替她这样做主,喻嫔虽然知道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可她心里还是觉得暖暖的。
她摆摆手,示意允黛和其余人退下去,等人一走,就紧紧抱住了陛下不肯松,抽抽搭搭道:“陛下,这些日子以来嫔妾真的知道错了,您原谅嫔妾了吗?”
沈璋寒拍拍她的肩头,温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朕岂会不宽恕你。”
听到这句话,喻嫔心里便好受多了。只是她终究从前做错了事,就算陛下原谅了她,丹妃也不会原谅她的。
想起丹妃,喻嫔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轻声问:“陛下……您说丹妃会不会恨极了嫔妾?”
失子之痛,谁能轻易原谅。
沈璋寒虽心知肚明丹妃定是恨死了喻嫔,可眼下仍然宽慰道:“你既已知错,丹妃也有意抚养柳贵人的孩子,想必时日再久些会渐渐淡忘的。”
“你性子简单冲动,日后无事不要再和她起争执就是。”
喻嫔闷声道:“这些日子以来,嫔妾每日静心思过,深深知道从前许多错处,日后定会一一改正,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嫔妃。”
“不过……您说丹妃有意抚养柳贵人的孩子吗?”
沈璋寒淡声应了声:“柳贵人位份低,孩子出生后或送去皇子公主所,或交由高位暂为抚养,丹妃失子,想抚育也是情理之中。”
喻嫔对丹妃一直心怀愧疚,若能弥补一二,她是很愿意做的,当下就仰起头问:“那陛下不如就把柳贵人的孩子交给丹妃抚养吧?她那么喜欢孩子……想必会是一个好母亲。”
沈璋寒弹了弹她的额头,并不打算谈这件事:“朕会好好考虑,准备用晚膳吧。”
翠微宫,冷风呼啸,四下静悄悄的。
喻嫔提前结束禁足,娘娘一听到消息就在宫里不出门,自下午开始,偌大的宫殿内无一人敢高声说话,生怕惹了娘娘不快。
丹妃趴在床榻上,不住地流着眼泪,恨到不能现在就冲进甘泉宫去杀了喻嫔,给她的孩儿报仇。
可她不能……
喻嫔今日一解除禁足,陛下晚上就去了甘泉宫,她只恨自己出身为什么这么低微,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爹,好家世!
红萤伏在床头轻叹了声:“娘娘……您别过度伤身了,还是仔细身子吧。陛下做什么决定自有陛下的理由,喻嫔她……”
“好歹您现在还能盼着柳贵人的孩子,这才是要紧的。至于报仇,咱们徐徐图之吧?”
提起柳贵人的孩子,丹妃更伤心了:”我对柳贵人那样好,她还是对我淡淡的,一幅不愿靠近的样子,陛下也一直不松口。这孩子究竟能不能到我身边来?红萤,你说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喻嫔……我又怎么会到如今这个地步,只能眼巴巴的求别人的孩子……”
丹妃恨得浑身颤抖,恶狠狠的想,等日后寻到机会,她一定一定要为自己失去的孩儿复仇!绝不让自己的孩子枉死!
红萤替她掖好被角:“娘娘,快别想了。您首先得好好活着才能有孩子,才能有机会报仇,一味伤感只会让旁人看笑话。您是陛下亲册的妃位,以后新人多了,孩子一个个的出生,您何愁没有子嗣呢?”
道理她明白,可心中的痛和恨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丹妃不住的流着泪不说话,红萤见状暗叹了声,吹熄床头灯后退了出去。
两日后,除夕夜宴,天降大雪,是瑞雪兆丰年的好意头。
一年一次的守岁除夕,阖宫同庆,因为结冰路滑,皇后特意免了这两日的请安。
不必请安,这两日陛下又都歇在甘泉宫,姜雪漪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晨起一醒来,她就让段殷凝领着旎春和扶霜给底下的宫人发早就备好的赏钱,金银纸包着的银子人人都有,自然阖宫欢庆,连午膳也备的比平时还丰盛。
姜雪漪让底下的人在小厨房包饺子,比尚食局的用料还扎实,咬一口汁水四溢,满满的肉香。
肉食金贵,宫人们平时哪儿有这么多荤腥,也就在灵犀宫人人有份,主子也宽厚惦记着他们了。
临近傍晚,段殷凝给姜雪漪梳妆打扮,第一次穿上了她母亲给她裁制的冬衣。
这衣服她没事就会拿出来看几眼,里头一针一线都是母亲的关爱。她怕穿多了就旧了,一直没舍得上身。
今日除夕,父亲位高,和母亲都是能入宫跟陛下一同贺岁的,她想穿上让母亲也看看。
木槿紫云锦绣海棠花宫装,每一寸都裁剪的比司服司更合身,华而不妖的一身裙装,更衬她肤色胜雪,气度华贵,一颦一笑盼然生辉。
外头雪下得大,走路会湿了裙摆,只能传小轿过来。小轿不比步辇离地那么高,雪地走起来更稳当些,可即使如此走的也比平时更慢更小心。
除夕宫宴的地点在丰元殿,距离后宫各处宫殿都不算近。
从灵犀宫出发,要经过凤仪宫门前一道最长的宫道,再穿过东六宫到玄清门,所以她出发的比较早,担心天黑了更难走。
杨贵仪和赵常在的小轿也跟在她身后,三个人一起去的。
这会儿是嫔妃们出行的时间,且都要经过玄清门,谁知还未到玄清门门口,就看见前头堵着,一时竟过不去。
旎春前去打探了一番,回来悄声说着:“是丹妃娘娘说轿子坏了在玄清门口堵着,身后就是喻嫔的轿子……丹妃是妃位,她若不走喻嫔不能越过她去,这会儿正僵持着呢。”
第59章
喻嫔解除禁足后接连承宠两日, 且皇后娘娘又取消了这两天晨起的请安,丹妃自然而然没了能见到喻嫔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仇人春风得意,丹妃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两日想必过得抓心挠肝吧。
她对喻嫔的恨意远超对宫中的其他人, 且从前就一直被喻嫔死死压着一头,如今不仅是恨, 更是要将以前受的屈辱和窝囊统统找回来才是。
一个妃位,一个嫔位,本就是天壤之别了, 所以就算眼下这时机并不合时宜, 丹妃也忍不住轻飘飘的放过喻嫔。
姜雪漪淡淡笑起来:“不急,咱们就停着等,丹妃不敢耽误了晚宴的时间的。”
丹妃的轿子停在玄清门前不走, 说是娘娘的轿子出了点小问题需要整理, 有正当理由做借口,门前值守的宫人岂不敢说什么,只能面面相觑。
轿子的帘子掀开半面, 丹妃连忙问:“喻嫔可知道是本宫在前头堵她的路了?”
红萤低声说:“咱们堵了好一会儿了,喻嫔的宫女都来问好几回了,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除夕夜宴在即,天色渐晚,后头又来了好几位主子, 娘娘可莫要停留太久, 以免闹到陛下和皇后跟前去。”
丹妃红唇勾起,轻哼了一声:“本宫心里自然有数, 不过是给喻嫔一个小小的教训,叫她知道现在宫里谁该向谁低头。”
“今日只是小施惩戒, 本宫跟她的仇且往后算呢!”
红萤有些无奈,只好点头说:“是。”
一门之隔,轿子内。喻嫔着急的扒着门框问:“允黛,丹妃还没走的意思吗?”
分明是除夕夜宴这样的大事,偏偏要在这时候找麻烦,允黛虽知道丹妃和自家主子的恩怨,可还是有些不高兴,压低了声音说:“丹妃一直不肯走,奴婢去催了一回还被骂了回来,说是丹妃娘娘的轿子出问题,正在收拾呢,让咱们别催。”
“喻副都护思念您,今日定是早早就到丰元殿了,少去一会儿就少见一会儿,这丹妃可真是会寻麻烦。”
喻嫔思念父亲,这会儿正急着进丰元殿里去,谁知偏偏遇到丹妃,被挡着路不给过。她自知对不住丹妃,这些事终究是她理亏,可眼下明知道父亲就在里头自己却过不去,还是让她心里焦急难过。
而今自己只是嫔位,可丹妃却是妃位,位份之间差了不少。若丹妃不开口,她自己一声不吭越了过去,难免在嘴上吃亏,被说一个不敬上位的罪名。她刚解除禁足,这般行事不仅太过招摇,还会把丹妃得罪的更狠了。
她私心是不愿意这般的。
从前目中无人,娇纵跋扈,被人当枪使,喻嫔也知道丹妃是不会原谅自己的了。
可这段日子以来,她静思己过,改变良多,时常觉得良心不安后悔不已,经历过低谷,她长大了不少,内心是再也不愿意做之前那个娇纵无脑的自己的。
何况她昨天也答应了陛下,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嫔妃,不再惹是生非,若今日为了早些进丰元殿又落人口舌,她在陛下心中岂不是丝毫未变吗?
喻嫔左思右想都只能在这硬等着,不由得心急如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丹妃的人手在轿子旁边摸摸这个,敲敲那个,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眼看着天色渐晚,日头落山,长长的宫道上终于来了另一乘轿子。
湖青站在轿子前看着前头排成一长串的队伍,淡淡蹙起眉,扬声道:“贤妃娘娘仪仗,还不速速让路通行?”
寂静的宫道上,这一声格外空旷悠远,传出了很远。
姜雪漪掀开帘子往后瞧了一眼,笑道:“贤妃娘娘来了,快起驾挪开,让娘娘的轿子过来。”
她们三人的轿子往左挪开,给贤妃的软轿让路,从窗子里能清晰的看到贤妃的仪仗一直走到喻嫔身后,停了下来。
湖青提灯疾步上前,了解了一番情况,喻嫔的轿子缓缓挪开,便是贤妃的轿子直直顶在丹妃后头。
贤妃温和的声音从轿子里不疾不徐的传出来,恰好前后都能听见,虽不趾高气扬,却明明白白是要和丹妃杠上:“除夕夜宴在前,本宫和几位妹妹都急着赶去丰元殿,不知丹妃还要堵在玄清门口多久?”
“若是轿子坏了,那就让奴才们先把你挪开,重新传一顶来,别碍着本宫和妹妹们的路。”
贤妃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来,丹妃不高兴的捏紧了帕子,她还没品够这滋味,贤妃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红萤掀开帘子劝:“贤妃娘娘位份比您高,娘娘,今日就作罢吧。再闹下去,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了,若是陛下不高兴,柳贵人的孩子还能交给您抚养吗?”
一听说孩子,丹妃再不满也得起身了,轻哼了声,扬声道:“贤妃娘娘莫急,臣妾这就走了。”
丹妃的轿子起身扬长而去,贤妃才掀开帘子看向了一侧的喻嫔,柔声道:“喻嫔妹妹急着见副都护吧?本宫已经撵走了丹妃,你快些去吧。”
话音一落,贤妃的轿子竟是往旁边挪开,给喻嫔腾出了位置。
喻嫔面对丹妃可以退让,那是她欠她的,可对贤妃这个伪善之人,她却是连一点好颜色都不愿意给的。
一想到那日她轻飘飘推开自己的模样,喻嫔就觉得心中又痛又恨,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死死扣着手心让自己平静下来,示意允黛直接过去,冷冷撂下句:“贤妃娘娘实在不必在这装好人,嫔妾不稀罕!”
喻嫔的轿子急匆匆消失在夜色里,贤妃的笑容才在轿子内缓缓淡去。
湖青命令宫人起驾,担忧地说:“娘娘,看喻嫔这模样想来是已经想明白了,恐怕以后要恨上咱们了。”
贤妃冷淡道:“喻嫔性子简单,如今一时之气罢了,本宫只要耐心哄一哄,同她讲讲道理,久了她就会乖乖回到本宫掌心的。”
等前头的人都走干净,姜雪漪才命人启程。
贤妃、丹妃和喻嫔之间的龃龉逐渐激化,还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一场,她们就只管看戏就是。
等高位陨落的多了,底下的人就有机会顺理成章的上去。
左右自己入宫才短短一年,她一点都不急。
丰元殿内,处处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窗花红结高挂,红梅盛放,偌大的殿内温暖如春。
此时席位已经坐满了大半,宗室大臣们觥筹交错,嫔妃们三两闲谈,满殿的欢欣热闹。
姜雪漪一进门就开始寻找自己父亲母亲的身影,果然在重臣的区域瞧见母亲看着她偷偷抹泪,身侧的哥哥也对她含笑示意。
一别两年不见,哥哥黑了也瘦了,从琢玉公子变得满身锋锐刚毅,可看着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
她忍住自己的情绪不哭,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自己落泪的模样,可不远处一道灼热视线直勾勾的看过来,滚烫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好似她不看过去,他就会一直这样看下去,让她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谢君琢。
姜雪漪还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神。偏执,深沉,压抑,仿佛一座寻不到出口喷发的火山,能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长安贵公子中,哥哥和谢君琢之名向来美名远播。有匪君子,如琢如磨。他也的确应了父母起名的期许,生得人品贵重,才华横溢。
可一年不见,他给她的感觉竟然变了这么多。
是边疆苦寒,见了太多百姓流离失所,还是见了太多生杀予夺?
姜雪漪攥着帕子不敢去想另一重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她。
丰元殿人多眼杂,任何一个多余的对视都是危险的,她淡淡挪开目光,不愿意再看谢君琢。
正在此时,门口宦官唱礼,说陛下和太后、皇后一齐到了。
除夕大宴,天下欢聚,是一年到头最好的日子。姜雪漪跟着众人起身行大礼,得闻陛下朗声免礼,君臣同聚,才缓缓坐下。
陛下说了几句让大家不必拘礼,只当家宴的客套话,便神色自若的笑着看向了喻副都护,赞他守护边疆有功,今年回朝,当与陛下不醉不归才是。
姜雪漪本以为喻嫔生得那样一幅骄纵性子,喻副都护想必也不是什么知人善任的好官,谁知他竟是个爱将如子之人,不仅极力赞赏了哥哥和谢君琢,还替手下亡故的将士讨封赏,并未一人邀功。
于社稷有功之人,陛下自然无有不应。开恩封赏,抚恤遗孀,顾全了身后哀容,又夸赞哥哥,不愧是姜尚书之子。
陛下夸奖姜氏,同样等同于夸奖姜雪漪,她仰头看向陛下弯眸浅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陛下抚掌而笑,赐他们御酒,笑道:“朝中唯有多出年轻才俊,江山社稷才可保千秋万代,百姓安康,朕听闻姜氏和谢氏的两位郎君都已经到了许婚的年纪,却一直在边疆报效朝廷,恐怕要急坏家中父母了。”
“古人云成家立业,为朝效力要紧,可若耽搁了婚事,便是朕的过错了。不如朕今日便为你们指一门好亲事,你们年后成婚,亦是一桩美事。”
姜雪漪怔了瞬,只见哥哥尚未开口说话,谢君琢便抱拳行礼,云淡风轻的婉拒了陛下的好意:“微臣只愿平定边疆之乱,无心娶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子赐婚是何等的荣耀, 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得的殊荣,这谢家郎君竟然就这样婉拒了。
说来实在是可惜,长安好儿郎虽不少, 可如姜氏和谢氏这般门第高, 才貌双全又力求上进的郎君却是凤毛麟角。
若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女儿以后定是一生顺遂, 衣食无忧的,不曾想这两位都有鸿鹄之志,竟都不娶妻, 非要去边疆熬着。
谢君琢婉拒圣意后, 哥哥也笑着拱手:“臣多谢陛下美意,臣不胜荣幸。只是有了家室就有了牵挂,战场上刀剑无眼, 臣只愿心无旁骛。待何时天下皆安, 臣便寻一良人终老,届时再来求陛下赐婚,岂不更名正言顺。”
年轻人志向高远是好事, 何况边疆不定,邻国虎视眈眈,唯有忠臣良将多了,江山方能安稳。
沈璋寒并不在意,反而朗声笑道:“好, 不亏是副都护这般目光锐利的老臣都看重之人, 二位郎君果然是名门之材。既如此,朕便等着你们做出一番功绩, 再主动来求朕的赐婚。”
哥哥和谢君琢行礼谢恩后坐下,陛下又和臣子们对饮几盏, 宴席如旧。
除夕大宴,如姜雪漪这般的高门之女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家人,虽然只是遥遥相望,可哪怕只是看着彼此安好,也是心满意足的。
就像喻嫔,就坐在她右手边看着喻副都护偷偷抹眼泪,想必是想念极了自己的父亲。
姜雪漪今日原本也是非常欣喜的,可每次她朝对面看过去,谢君琢的席位就紧邻着哥哥,让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其实她不太明白,谢君琢待她的情谊哪儿有这么情深义重,虽然相识很早,两家又时有往来,可碍于男女大防,他们二人之间相处再正经不过,平时称呼也是兄妹这般,一应随着自己哥哥叫的。
从未热烈过,又怎会情根深种?
再说了,她入宫已经近一年,这一年里也发生了太多事。若不是扶霜提起,她甚至不会主动想起这个人,他怎么再一见面还能这样沉不住气?
对于谢君琢,姜雪漪待他只有兄妹般的情谊,最多是亦兄亦友的关系。何况她已经入宫为妃,实在担不起他的爱慕,更无法对他的不娶负责。
陛下是那样一个敏感多疑又阴晴不定的性子,近来待她又格外亲厚,若是这个节骨眼让陛下知道了什么,会是什么后果,姜雪漪根本不敢去想。
越是思量就越是觉得不安,姜雪漪无法再忍受谢君琢的目光,亦担心会被人发觉什么,便让旎春跟着自己一同出去透透气,对外只说是去更衣。
丰元殿外无人之处,携风带雪的冷意扑面二来,肺腔里顿时灌满了冷气,让人浊气顿减。
姜雪漪深深舒了口气,好看的眉头蹙了起来。
不光是主子,就连旎春都发觉了不对劲,压低了声说道:“主子,奴婢觉得谢公子他……”
“他瞧着仿佛对您旧情难却,总是盯着您看。”
虽然身侧安静无人,可毕竟是宫中,姜雪漪不得不事事小心些,声音放得极轻缓:“连你都发觉了,便知我为何非要出来不可了。”
“我本以为他对我即便是有些感情,也只是未曾萌芽的情愫罢了,谁知一年不见,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旎春叹了口气:“其实主子当初没能和谢公子结成姻亲,包括奴婢在内的许多人都觉得十分惋惜。您和公子郎才女貌,又是青梅竹马,在咱们看来再般配不过了,后来得知您要入宫,大人和夫人也尊重您的意愿,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可惜。”
“想必谢公子也是这样觉得的,这才许久不见,一时难以克制。”
姜雪漪的声音异常的冷淡,只是紧攥着帕子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并不平静:“我感激他对我的看重,可焉知在宫里,走错一步都是要人性命的。我要的是亲人安稳,家族兴盛,是保全姜氏一族的能力。这世间能让我实现目标的人只有陛下一个,谢君琢做不到,那些侯爵高门也做不到。”
“今日回去后我要再修书一封,你将信件交给暗线,务必要亲手交给哥哥,不让经过第二人的眼睛。”
“如今能去劝一劝他的人,也只有哥哥了。”
旎春颔首称是,二人正要转头,谁知身后传来句:”有话不妨直接同我说,不必麻烦你兄长了。”
他的嗓音清冽干净,温润如玉,语气仍同之前一般不紧不慢,十分温和,可落在姜雪漪的耳朵里,却平白带着几分克制和压抑。
姜雪漪浑身一僵,竟不知他是何时走到自己身后来的,也不知她们的话他听去了多少。
谢君琢许是猜出她的紧张,淡淡道:“自去边疆从军,脚步习惯放得轻缓,想是唐突了你。”
“我来时没有旁人,你不必担心。”
谢君琢来的突然,她甚至不知道这一路有没有人盯着他们。姜雪漪自知自己不能回应他的心意,从前不能,如今更加不能,就算是心有些歉意,可身份使然,她也不允许自己陷入这样的危险境地之中。
她不欲同他多说,转身就要带着旎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丰元殿内去。
谁知谢君琢看出她的躲闪,上前一步攥住了姜雪漪的手腕,声音急切又低哑:“阿漪,你是自愿入宫的吗?”
“当初是不是姜伯父改变了心意,不愿意将你嫁给我,所以你才只能入宫参选?”
这样贸然的动作吓坏了旎春,她忙伸手去掰谢君琢的手腕,提醒道:“谢公子,主子如今是陛下的棠嫔,你这般不合规矩!”
姜雪漪亦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皱紧了眉头,用力挣扎道:“谢公子,你僭越了。”
谢君琢是成年男子,力气比姜雪漪这样柔弱的宫妃大了不知多少。他清楚自己和她的身份,也知道不合时宜,可这一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今日一别就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他便无法那么干脆的松开她的手。
哪怕只是手腕,哪怕这手腕之上还隔着数层华丽的锦缎,这也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几个呼吸后,看着她蹙眉不悦表情,谢君琢终于缓缓放开了手。
他喉头轻滚,压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弄疼你。”
“我只是……只是想听你心里的真心话。”
姜雪漪揉着手腕后退了一步,素来温柔的她沉了声道:“入宫是我自愿,父亲从未逼迫,我更是只拿你当兄长,不曾对你有过任何男女之情。”
“谢公子,我是陛下的棠嫔,你见到我应当行礼问安,保持臣子的距离。我们早已不是从前了。”
眼前的姜雪漪满身华服,沉稳冷漠,像极了一个宫妃该有的样子,和谢君琢记忆中温柔聪慧,善解人意的模样截然不同。
除了她的容貌和从前一样美丽,好似什么都不一样了。
短短不到一年,天翻地覆。
是她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还是她只是为了保全自己故意和他打开距离?
谢君琢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痛的,让他无法清醒的分辨:“我——”
他话尚未说完,姜雪漪便生硬的打断了他:“你若真心为我好,日后就要和我保持距离,不要再如今日一般僭越,即便是眼神都不要有。”
“回不去了?”
她转过身,淡淡道:“回不去了。”
姜雪漪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夜里,谢君琢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紧抿着唇不出声,眼底有些阴翳。
不远处,贤妃搭着湖青的手从廊下走过来,往外淡淡瞧了一眼:“是谁在哪儿?外头雪还下着,也不怕冷。”
雪夜亮堂,丰元殿内的烛光远远的照过来,依稀能看见几个人的身影。
湖青扬眸瞧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离得远的有些模糊,离得近的这位似乎是个年轻的郎君,远些的像是女子。”
贤妃玩味的笑起来:“岂有年轻的男女能在宫中私会的,你可看清楚了?”
湖青的目力一向不错,轻声说着:“那两个女子奴婢看不清楚是谁,但那男子仿佛是陛下赞赏过的谢家郎君,他皮相好,好多年轻宫女偷偷盯着瞧呢。”
贤妃笑了笑,并未在原地没逗留,更衣后就带着湖青回丰元殿内去了。
湖青稍微在门口一打听就知道有谁出去过,忙在贤妃身边附耳说道:“娘娘,方才出去的只有棠嫔和她身边的旎春,听说棠嫔也是才回来,时间对得上。”
贤妃轻笑了声,举起杯盏抿了口:“还以为棠嫔真的是无懈可击呢,原来还有这般过往。”
丰元殿内欢歌庆舞,主仆二人的声音不会被外人听去。湖青知道娘娘的意思,低声道:“娘娘可要将此事告诉陛下?棠嫔现在正是得宠的时候,这件事若暗中告诉陛下,即便没有证据,可天子也是男子,男子在这方面的疑心是最重的。”
贤妃摇摇头,笑意不减:“本宫和棠嫔又无仇怨,眼下告发她做什么?无用的事,本宫不做。”
“你派人去宫外查查,看看他们二人之间究竟有何过往,知道的越多越好。”
“这把柄捏在本宫手里,那就是捏住了棠嫔的七寸,至于想什么时候打出来,那得看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了。”
回到丰元殿后, 不过许久,谢君琢也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姜雪漪借着喝茶的功夫暗中觑了一眼,见他果然收敛了神色, 不再看向自己的方向, 心中的忌惮稍稍减轻了几分。
从前只觉得他温润平和,行事稳重, 不曾想今日会如此鲁莽冲动,竟敢在宫中肆意妄为。不过能早些说开也好,免得日后再生出许多波折麻烦。
宫中的路本就不好走, 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也是她一步步小心谨慎才经营得来。
若是被旁人看出了再借机什么大肆宣扬,虽说没证据也从未放在明面上说的事不会影响什么,可她名声若损了, 宫中人人都臆测她和谢君琢有什么, 到时候陛下即便清楚他们只是幼时情谊,并无什么别的往来,可他那般敏感多疑又薄情寡恩之人便不会再怀疑些别的吗?
陛下心中若有了芥蒂, 恐怕她就是下一个兰昭媛了。
姜雪漪越想越觉得后怕,垂睫轻声问:“咱们出去和回来的路上有没有旁人看见?”
旎春给她倒茶,低声说:“出来的时候是一路没看见人的,可回去的时候奴婢心里慌张,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人出来更衣看见什么。”
“主子, 若是被人瞧见了, 如何是好?”
姜雪漪攥紧了手中的茶杯,红唇抿成一条直线:“若是被人瞧见了, 那就麻烦大了。”
主子的前途原本无量,若因这样的无妄之灾就中止, 实在是大大的不值,旎春有些慌了,忙问:“主子,您要不要主动和陛下说说?总好过事情闹大了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