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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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和那人联络已经是大半个月前了,加上做坏事本就心虚,宫里事又忙, 她有些刻意忘记当时的具体情景。
若是大白天的相见还好, 可第一次见面是她傍晚去领下房所用的蜡烛的时候。
天本就昏暗,那人特意在小路上候着她,头戴帷帽, 杏雨根本看不清是谁。
她只知道是个宫女,身材纤瘦高挑,说话的语气挺冷淡的,一听就知道是有身份的人,可看不清楚脸, 有头有脸的宫女一抓一大把, 她也不是全都见过,怎么知道到底是谁呢?
如今想来, 那人是故意不让她看清脸的,只说知道她现在十分缺钱, 若替她的主子办事会给她一笔不菲的钱财,但风险很大,极有可能送命。
杏雨知道自己命贱不怕死,若能用她一命换现在全家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她当然愿意,加上之前母亲遣人来信说父亲病重,家里日子难过,她正愁呢。
这会儿就有得钱的机会,她一定会好好抓住。宫里的主子娘娘们大多出身高贵,怎么可能差钱?指头缝里溜出来的那点就够她这样的普通人过一辈子了,所以她根本没有细想过她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
那人只说是丹妃,她也知道丹妃之前极为受宠,整日穿金戴银根本不缺钱,也猜测是嫉妒棠贵嫔现在得宠才想害人,可难道不是丹妃,另有其人……?
要是杏雨说不出个所以然,陛下是不是就要杀她全家!?
杏雨彻彻底底的害怕了,一股脑把知道的都说了出去,哭得险些晕厥:“奴婢真的不曾说谎!六月上旬的一个傍晚,奴婢去取宫女下房要用的蜡烛,在小路上瞧见的人,那人没露面,只说是奉丹妃娘娘的命,要奴婢做一件事,事成会给不菲的银钱,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奴婢自知小命不不保,唯愿不要祸延家人,岂敢欺瞒啊陛下!娘娘!”
丹妃冷哼了一声:“你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替她办事,临了了又栽到本宫头上,本宫人在宫里好端端坐着,竟是躺着也要背了这口黑锅不成。”
“本宫的心腹就那么几个,全都拉出来给你认,你可有一个觉得像的吗?”
皇后有些头疼,耐着性子问:“指使你的人若不愿惹祸上身,不以真面目示人也说得过去,可你总该记得那人大致样貌,声音如何,像不像你从前认识的人才是。”
丹妃在一侧不依不饶:”既然她硬要说是臣妾指使,那就把翠微宫的宫人都带过来,让她一个个认!”
杏雨此时欲哭无泪,没想到她现在竟连痛痛快快的求死都要受到阻挠,只能伏在地上说:“奴婢记得那人说话的声音十分冷静,一听就是得脸的宫女,她身量纤纤,个子也比奴婢要高些,其余的实在不知道了。”
皇后皱眉:“你们见过几次?总不可能次次都藏得这么隐蔽。”
杏雨哭腔细碎:“面对面的只见过一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奴婢就答应了为她办事,她说三日后宫门下钥前御花园近宫人甬道的墙角会有人接应,奴婢去后再联络就是隔着一堵墙,从墙头递东西过来,没有声音。其余的奴婢都不知道了,只是依着吩咐行事罢了。”
跟她联络的人如此谨慎,从一开始就不露脸,后面隔着一堵墙就更没什么信息可言了。
但这也不禁让皇后觉得,应该真的不是丹妃做的,是另有其人栽赃到了她头上才是。
丹妃性格冲动,言行无状,又不是那么聪明的人,凡是谁想做些坏事,最好的替罪羊就是丹妃。再加上自打棠贵嫔得宠,丹妃的恩宠明显下滑得厉害,她又有充分的动机,冤枉给她再合适不过了。
唯一的突破口就在杏雨身上,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往下推进就难了。可事关棠贵嫔和皇嗣,陛下又如此重视,皇后是不可能不查下去的。
“宫里得脸的宫女可没几个,比她个头高的就更好找了,”丹妃平白无故被人冤了,满脸都是不快,“依臣妾看,倒不如将各个宫里的大宫女都带过来,让她一个个辨认,声音形态都露出来了,总能听出来是谁。”
皇后犹豫了一下。
丹妃所言也不失为一个破局的法子,但如此一来就要惊动阖宫,难免太过张扬。
权衡之际,沈璋寒冷淡道:“就依丹妃所言。”
“林威,去将后宫所有嫔妃身边的掌事宫女和贴身宫女都带过来,让她一个个认,既有模糊印象,见着人总能认出来才是。”
“短短一个多月里宫里出了多少风波,现在又险些皇嗣受损,可见是有人藏在深处兴风作浪。如此心肠歹毒的毒妇,须得彻查,朕绝不姑息。”
林威躬身应:“是,奴才明白。”
大监匆忙出门领着御前一众人离开灵犀宫去各个宫里挨个传唤,皇后起身屈膝道:“后宫风波频起,是臣妾失职,还请陛下责罚。”
沈璋寒垂眼看着皇后,抬手虚扶,淡声:“棠贵嫔招眼,若有人存心陷害,不是皇后三令五申就管用的,朕知道皇后贤德。”
陛下虽体谅,可皇后知道最近宫里一再出事,陛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她身为皇后若控制不住后宫,日久天长,陛下心里定然对她生起怨气。
今日之事后,无论如何宫里都得清净一阵子,务必得保棠贵嫔平安生产。
“陛下体谅,臣妾感念,可臣妾身为中宫国母却不能约束好嫔妃,让她们屡屡生事,扰了陛下清净,那就是臣妾的不是,陛下若不处罚,臣妾于心难安。”皇后并未起身,微微垂头,语气十分平静。
沈璋寒将她扶起来,温声:“皇后身为中宫,操持后宫本就焦头烂额,嫔妃众多,琐事又千头万绪,还有灵安要照顾,你一人处置难免辛苦。”
“朕会在剩下的嫔妃中寻一个妥帖的人帮衬你,有人替你分担,想来也能让你松泛些。”
皇后平眉:“是,臣妾多谢陛下。”
这意思便是要另找熨帖人替她协理后宫了。
宫中风波不止,大权旁落也是情理之中,皇后自知早有这一天,借着今日请罪之机提起反而于她有利。
刘贵妃被禁足,丹妃和兰妃难登大雅之堂,荣昭仪照顾大皇子分身乏术,若再找,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底下不得宠的几个旧人,就算领了协理之权也成不了太大气候,算不上什么威胁。
既是替陛下办事,林威那头的动作很快,不出许久就将各个宫里的人都带来了。
果然是御前侍奉的大监,心思灵巧,除了传召宫女,还特意让人备了数顶帷帽,让那些有脸面的大宫女和掌事们戴着,排成两排进到灵犀宫的院子里。
林威入内请示:“陛下,全都带来了,无一人错漏。”
沈璋寒睨着杏雨,冷淡道:“仔仔细细的辨认,朕耐心有限。”
杏雨哭哭啼啼地被人押出去认人,浑身抖得不像话,可她却知道,要是想保住自己家人的命只有找出幕后主使,人命当前,什么银钱都是次要的,她要她家里人活命。
几十个宫女排成方阵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里头,宫外还候着不少嫔妃,按着陛下的命令不得入内,只允许在宫外候着。她们都是听说了棠贵嫔险些被人毒害,自己的贴身婢女又被带去灵犀宫,这才来查看情况的。
带着帷帽的宫女挨个比对身高体形,开口说话让杏雨听,比对了十来个后,杏雨终于停在了一人跟前。
她声音都在颤,猛得扬起了头:“是她……就是她……”
“身高体形一样,声音刻意压低了,可语气和音色不会变……陛下,娘娘!就是她!”
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人都往杏雨这边看,侧殿也听得清清楚楚。
抓到真正的人,丹妃先是看了一眼姜雪漪,明显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眼前事情未了,她又连忙提起劲头,说道:“陛下,娘娘,已经找到是谁,臣妾的清白可分明了。”
杏雨身前站着的人浑身紧绷,连袖中的手都抠紧了,林威快步上前掀开她的帷帽,赫然是兰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荷露。
是哪个娘娘的人林威都不觉得意外,一摆手,仍然客客气气的:“荷露姑娘,请吧。”
庭院内的动静不小,兰妃站在宫外焦急地等着,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在林威带走荷露的时候,兰妃的脸色才倏然一变,死死抓住了帕子。
怎么可能会查到这里……怎么可能会查到她身上,丹妃为何没事?!
第99章
灵犀宫的动静闹得阖宫皆知, 上到皇后下至最末的采女都惊动了,人人都知道棠贵嫔险些中毒,陛下要调查全宫。
这事闹得太大, 一时人心惶惶。
刘贵妃虽说被禁足在永宁宫内, 可宫道上恐慌的说话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和侍卫行走之间的兵刃之音却不小, 还是越过宫墙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刚想让底下的人去听听怎么回事,谁知宫门一开,林威亲自带人进来, 连湖青和她身边几个亲信的宫女都要带走。
刘贵妃身份何等尊贵, 她身边的人岂有说带走就带走的?当下便蹙眉问了:“旁人就算了,怎么连本宫身边的都要带走?本宫被陛下禁足在宫里,已经数日不曾出去了。”
林威躬身行礼, 客气道:“娘娘恕罪, 奴才也是奉陛下皇命行事。”
“带人可以,你总得让本宫知道是何缘由吧?”刘贵妃心里微微一沉,猜测定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能让陛下如此兴师动众的,恐怕只有怀着身子的棠贵嫔了,可惜她禁足在永宁宫不能出去,难以掌握大局,此时什么都做不了了, 但参与不了, 能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林威颔首:“事关棠贵嫔, 此事尚未有定论,娘娘还是安心在宫里歇息吧, 若有旨意,奴才会一一宣读的。”
跟在陛下身边几年的人了,林威的嘴最是严密,刘贵妃探不出什么消息,她神色自若道:“既如此你就带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湖青被带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刘贵妃。
永宁宫大门缓缓合上之际,她看见宫道上密密麻麻一长串的宫女,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是查线索,可要各个宫里得脸的宫女过去做什么。左右是害人性命,成与不成的差别,她们能去做什么?
刘贵妃微微仰起头看向西北方向,那边正是灵犀宫。
旁人战战兢兢,可她却不担心。
不管事成与否,谁败了都不要紧。
坐山观虎斗,她永远能把自己摘的干净。
荷露和杏雨被带进侧殿内不久,兰妃也被带到了沈璋寒身边。
兰妃虽然觉得十分意外,此事怎么都不该查到荷露身上,可事已至此,她只能尽力撇清自己,绝不能让自己沾染上半分污泥。
不然……恐怕她日后前途无望了!
一入内,她便眼眶含泪,楚楚可怜地伏在了陛下身前,颤声道:“陛下,究竟是出了何事,怎么好端端就将荷露带走了?”
沈璋寒淡淡看着她,并不想和她多说,身边的皇后开口道:“杏雨,你可确认了,荷露就是那时候真正和你联络之人?”
杏雨为保全家性命,如今什么都顾不得了,哭着笃定道:“奴婢绝没有认错!当日就是她和奴婢说是为了丹妃娘娘办事,奴婢那时候虽不知道她是谁,可今日一个个看过去,越发肯定就是她不会有假。丹妃身边的宫女奴婢也看了,并无熟悉的感觉。”
皇后点点头,沉吟道:“既然认出了是兰妃身边的人,想取证也不难。”
“灵犀宫里杏雨一起住的宫人都知道杏雨是何时去取的蜡烛,再将时间去兰妃和丹妃的宫人处一一查问,谁单独出去过就可分明了。”
“芷仪,你亲自带人去办。”
只是皇后嘴上说着要查明,视线却已经压在了兰妃身上:”棠贵嫔怀着皇嗣却险些遭此毒手,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错冤一人,不让兴风作浪之人藏匿于后宫。”
芷仪带着皇后身边的宫女出去盘问两宫宫女,兰妃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几乎要把手心抠出血来。
一旦查到这个地步,此事就八成坐实了,要是想脱身就只能再想个别的法子才行,可这件事她也不知全貌,就算是要反击,还得斟酌着不知到底该往哪处使劲。
若是说错一句话,那就板上钉钉,辩无可辩了!
丹妃在旁边站着一脸淡然,好似这件事全然和她没有关系。兰妃猛然抬起头看向丹妃,只觉得不可置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
这个蠢货到底做了什么,这件事怎么可能牵扯到她身上?
当初因为恩宠渐薄伤心难过的分明是丹妃,泪流满面要杀了棠贵嫔的也是丹妃。
她明明记得当初丹妃是如何迷茫如何愤恨,也记得她后来和自己说要动手。
丹妃说连东西都安排好了,一旦得手棠贵嫔必然一尸两命死个干净,只是苦于她入宫多年太过跋扈,连贴身的宫女在外面都不受人待见,一直寻不到一个切入点,这才请她想办法牵线,只要能联络上一个可供利用的内应就行。
陛下对棠贵嫔的宠爱越来越多,不能再让她继续得意下去了,有丹妃这么好的出头鸟来动手,兰妃这才铤而走险,派了自己身边最稳妥的荷露去做联络杏雨。
只因此事必须要做的隐蔽,说话也得直击要害,杏雨才会乖乖听话接下来去联络丹妃,替丹妃办事。
兰妃实在想不明白,毒已经下了,那说明杏雨和丹妃后来一定有接应,既有接触,丹妃那个傻子和杏雨联络这么久,杏雨怎么可能没见过丹妃身边的人?她不相信丹妃那个蠢的能有什么周密心思,做事会避着杏雨。
杏雨若贪生怕死,一定要供出幕后主使,无论如何也该咬死了丹妃,何须大费周章一个个查验,还真的被她认出了荷露来。
荷露此事做的隐蔽,连丹妃她都瞒着,丹妃又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丹妃这个软骨头竟然向棠贵嫔这小丫头卑躬屈膝了不成!可这对她哪有半分好处?!
兰妃入宫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私下的手段从来没停过。可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恐惧,这一切都太不受控了。
脑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多,兰妃连眼都红了,跪在地上哭道:“臣妾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荷露她和谁联系了?又做了什么?臣妾尚且不知道灵犀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牵扯到臣妾身上了……陛下,您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璋寒冷冷睨着她:“皇后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不用和朕哭。”
姜雪漪害怕地看了兰妃一眼,同陛下柔柔道:“陛下,这毒药连银针都试不出来,一定不是常见之毒,这会儿芷仪已经去盘问宫人了,不如请太医来验一验,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簌簌落泪:“嫔妾一想到就害怕,实在不知宫里还有多少害人的东西在暗处等着,随时能要了人命去。”
林威已经让几位太医都在院内候着了,陛下一传令就弓腰入内,先向陛下和皇后请安。
扶霜指引着太医将杏雨的指甲缝里将毒药剔干净,因为是剧毒,太医们查验的格外仔细,反复判断后才复命道:“陛下,此毒刁钻精巧,不是常见的砒霜鹤顶红,而是有人刻意提炼出来害人所用的。微臣猜测,是专门研制出来在宫廷或是贵族之中用的。”
“往往高门大户吃饭都用金银器,尤其银箸银碗,最容易测出毒素,此毒却是测不出来的,但凡用此毒,目的就是一击毙命,中毒者往往毫无察觉,一旦食用,顷刻就会毒发身亡,可见毒性之强。”
“长安的名手微臣多有了解,擅长制毒的人还真不曾听说过,唯有多年前在南方游历时曾听闻有制毒高手,什么类型的毒药都能做,只是价格不菲。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微臣也不得而知。”
沈璋寒的眸色极深,已经不悦到了极点:“宫里四处把控极严,怎会有这样的奇毒。”
如果丹妃不是存心要陷害棠贵嫔,或是真的和棠贵嫔联手了,必不可能弄得来这样刁钻的毒药,可不管如何,兰妃却敏锐的从中嗅到了一丝生机,忙开口道:“陛下,此毒阴险不易得,绝不是寻常人说得就能得到的。臣妾一直以来都是依附陛下而活,家世零落,更从来不曾去过南方,您是知道的,臣妾如何能无声无息的得到这样的东西?臣妾从来都没那个能耐。”
她哭得可怜:“还请陛下明鉴,不要冤了臣妾啊。”
此事不以为到兰妃就能终止,不曾想竟然远远没有尽头。
皇后摁了摁眉心,思索道:“宫里的嫔妃大多出身官宦之家,可丹妃和兰妃却家世零落,并无母家能够提供助力。再者,她们二人自侍奉陛下起就一直在长安,且这毒药名贵,不论从人脉还是价值而言,都不是好得到的。”
姜雪漪攥住了陛下的手,梨花带雨十分可怜:“陛下……嫔妾竟不知,想嫔妾死的人有这么多……”
皇后撇了她一眼,淡淡说:“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背后不止一人。”
这时候,丹妃突然说道:“臣妾记得,贵妃不是从南方来长安的吗?她父亲是中州刺史,朝州虽远,可以前十分富庶。”
丹妃、兰妃,如此还没完,又扯出个刘贵妃来。
姜雪漪垂下眼睑,用锦帕擦去眼泪,眼中的害怕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只有极度的冷静。
好戏要彻底开场了。
此时的灵犀宫已经里里外外挤满了人,虽然荷露已经被认出,可林威并没有将这些宫女放回去,一应等着陛下的旨意决定。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时候,大病初愈的魏贵人从人群中默默走到门口,和侯在门前的御前太监说了什么,然后被引到了侧殿内。
她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妾身魏氏,给陛下和皇后请安。妾身知道此情此景本不该再添乱,可方才听人说棠贵嫔险些中毒,这让妾身想起一事,不得不禀告陛下圣听。”
“妾身住在永宁宫,抱病已久,一直不曾出门。可就在前些日子的一个晚上,夜已经深了,妾身病得不分昼夜,起身松筋骨,亲眼看见湖青从外头回来,将一个东西埋在了墙角的树下。”
“什么东西这样紧要,能让湖青这样有脸面的宫女深夜出行,还不舍得丢,反而埋在无人理会的墙角?妾身自知人微言轻,所以一直不敢胡言,可今日之事,妾身心中惴惴不敢不提,妾身知道的仅此而已,还请陛下和娘娘定夺。”
沈璋寒的神色极冷,险些把姜雪漪的手都捏疼了,可想而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足以让他动气。
除了姜雪漪现在在他心里有些分量以外,嫔妃们的心思实在太深,也太不安分。
陛下这样敏感多疑之人,最厌恶他的枕边人心机太甚。
今日算计嫔妃争风吃醋,焉知日后不会算计到帝位头上来,枕畔睡着心机深重之人,谁能安寝?
“传刘贵妃过来。”
第100章
陛下口谕到永宁宫的时候, 刘贵妃正气定神闲地品一盏才沏好的茶,看见林威去而复返的时候颇为意外。
照理说灵犀宫这会儿应该十分热闹才对,毕竟棠贵嫔被害是大事, 又惊动了全宫, 这么快就抓住丹妃的把柄了?
刘贵妃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用银丝锦帕擦了擦唇。快是快了些, 但以丹妃的性子,露马脚才是合理的,也说得过去。
林威入内请安, 她坐在主位端庄一笑, 问:“可是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林威笑笑,躬身道:“奴才这会儿来,是奉陛下之命请贵妃去灵犀宫走一趟。”
刘贵妃的脸色顿时变了:“陛下让本宫去一趟?”
林威面不改色, 仍然十分恭谨:“您没听错, 的确是陛下的旨意。”
怎么会?
此事怎么都不应该扯到她身上,难道是丹妃那个蠢货认罪,还供出她来了?
刘贵妃的心猛然揪了起来, 捏着杯柄的指尖用力到发了白,两个呼吸后,她搁下杯子站起了身,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
不要紧,就算是丹妃事情败露供出她也不要紧。
丹妃那日来寻她的时候, 这一层她也不是没想过, 就算事情败露查出丹妃,丹妃不甘心一人受罪, 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也没事。
只要咬死不认,没证据的事, 陛下难道还能听丹妃的话硬定她的罪不成,顶多是疑心罢了。
刘贵妃展了展裙摆,温声说:“好,既然是陛下传召,那本宫就和你们走一趟。”
林威甩了甩拂尘,跟在刘贵妃身后一步,在随着她走到拐角处后,朝着身后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的步子渐渐落于人后,等刘贵妃诸人离开视线,方转身带着另一侧宫道上候着的御前侍卫重新折返了永宁宫。
灵犀宫内,刘贵妃迈步进去,仍然一幅淡然从容的模样,谁知一抬眼先是看见了丹妃、然后是兰妃,最后……竟然是魏贵人。
她这两天病愈,今日不是出去散心了?怎么会出现在灵犀宫?
刘贵妃久居深宫心思敏锐,又一向高坐钓鱼台任旁人厮杀,掌握全局,眼前这阵仗明显是和她想象中全然不一样的。
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也太超乎意料了,事情恐怕是朝着她根本掌握不了的方向走,心不由猛地一沉。
刘贵妃不敢露出分毫情绪,稳了稳心绪,向陛下请安道:“臣妾给陛下请安,不知陛下传召臣妾所为何事?”
沈璋寒冷冷睨着她,下巴微抬,身侧的太监立刻端着那些粉末上前,呈给她看。
“这东西剧毒无比,连银针也测不出,今日却在棠贵嫔的膳食里出现。刘贵妃,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吧。”
刘贵妃抬起头关切道:“棠贵嫔妹妹可有受害?太医瞧过了吗?”
说罢,她才俯身道:“宫中争风吃醋之事常有,可臣妾从不会参与争斗,更不会起害人的心思。这东西臣妾从未见过,还请陛下明鉴。”
丹妃是从她这里拿走的毒药不假,可这些东西当初是她从东宫入后宫的时候随身带来的,宫中根本没有任何记载,而且近期她的宫人从未有进出宫门的记录,自己手里也没有留把柄,查不到任何证据的事,仅凭猜测陛下不能贸然定她的罪。
所以她这么说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来之前丹妃到底说了什么,这里又出了何事,总让她心里不安。
沈璋寒淡淡觑向刘贵妃,神色十分漠然:“是么。”
魏贵人再次跪下说:“陛下英明,妾身绝无谎言。”
刘贵妃猛然转头看向了她。
尚未等刘贵妃反应过来,丹妃又凉凉道:“贵妃还真是巧舌如簧,证据确凿的事情,还能让你三言两语跑了不成?陛下早就派人去搜宫了,人证物证俱在,你伙同兰妃陷害棠贵嫔的事跑不了了。”
她怎么可能和刘贵妃联手!
兰妃瞳孔微缩,惊诧地看向刘贵妃。
丹妃当初和自己说她准备好了东西,原来是刘贵妃给她的毒药?兰妃死死抠着指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丹妃是把她们两个都算计了!
人人都以为丹妃蠢笨如猪,不成大器,谁能想到她这回倒是出息了,居然有能耐把她们都算计上,自己却脱得干干净净!
可丹妃哪里来的心计和本事,魏贵人又怎么这么巧的看见了刘贵妃的人藏东西?
兰妃心中的惊骇越来越大,看向棠贵嫔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难道这一切都是棠贵嫔一手策划的?
可丹妃怎么会和她联手呢?卑躬屈膝的听从一个入宫不久的劲敌的话,对她有什么好处!
兰妃知道自己让荷露收买杏雨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为今之计,必须把自己身上的罪名洗到最小才行。
刘贵妃蹙眉看向丹妃:“丹妃,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本宫何时合同兰妃陷害棠贵嫔了,你莫要胡言乱语才是,本宫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丹妃得意地勾唇:“我胡言乱语?魏贵人住在你宫里几年了,人一直乖巧安静,老实本分,若不是真的瞧见了什么,会来揭发你?”
魏贵人低着头不作声,刘贵妃才意识到魏贵人在背后做了什么,她表面装的守拙安静,全然乖顺,原来还是个不会叫的白眼狼!
刘贵妃这回是彻底慌了,伴驾多年,还从未有过如此被动的时候,居然这回栽到她平时最轻视的几人手里。
她忙跪下陈情道:“陛下,臣妾从未做过,臣妾也不知道魏贵人为何要这么说。魏贵人这些日子病中不适,是臣妾为她请太医,为她出银钱治病,臣妾实在不知她为何要这样污蔑臣妾啊!”
沈璋寒淡淡道:“是不是污蔑,稍后便知。”
不出许久,前去永宁宫搜宫的的小太监匆匆进殿,双手端着的赫然是一包沾着泥土的牛皮纸。
牛皮纸已经揉得很皱很皱,一看就知道有年头了,里头装着些许粉末,和杏雨指甲里的一模一样。
太医上前仔细查看后,伏身道:“启禀陛下,正是一样的毒药。”
人证物证俱全,这下是再没什么好抵赖的了。
丹妃冷笑道:“这下是物证也在了,刘贵妃还有什么可抵赖?你早就看不惯棠贵嫔,看不惯她得宠又怀嗣,如今和兰妃联手陷害,此事终于水落石出,也能还臣妾一个清白了。”
皇后看了一眼,温声:“陛下,人证物证俱全,太医也说了毒药只可能来自南方,既如此,还请您定夺。”
沈璋寒垂眸盯着刘贵妃和兰妃,只觉得可笑。
一个是早就嫁给他的侧妃,一个是宠了多年的女人,好,很好。
争风吃醋,互相倾轧之事他见多了,若是旁人,哪怕死了,地位也是及不上她们二人的,他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唯独姜雪漪,任何人都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