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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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弯眸浅笑,眸间似璨繁星,欢悦温柔:“你们的祝福我都收到了,你们有心了。”
“今日是我生辰,你们惦记着我,我自然也惦记着你们。未央宫冬月和腊月的月例翻倍,人人都有赏,今晚加餐。”
“都起来吧。”
旎春和扶霜带着底下的宫人起身,甜笑道:“多谢娘娘!”
宫人们呼呼啦啦的出去继续做活计,姜雪漪仍轻轻抚着头上的花枝,心里有些难以言喻的感受。
除却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纯粹的感动了,尤其是在后宫。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宫人们虽是主仆,可更多的其实是互相依赖和制衡的关系。她对他们多好些,他们自然会更忠心,也不容易背叛。
但日子久了,再冷静的人,再冰冷的关系也会带上几分感情,且看今日来向她贺寿的,有一半也跟了她近三年。
她的好,原来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看出娘娘的怔忪,段殷凝边为她梳起乌发边轻声笑着说:“娘娘心慈,奴婢们看在眼里,未央宫上下日日都因着有您这样好的主子感到庆幸。”
“在奴婢眼里,咱们陛下是有眼光的,您值得一切最好的。”
姜雪漪垂睫轻轻笑起来:“多谢。”
午膳一到,陛下处理了要紧的政务便来未央宫陪姜雪漪一起用膳。一入院内,满院的红梅盛开,落雪簌簌,她就在廊下候着。
沈璋寒牵着姜雪漪一道去侧殿,尚食局知道今日是棠修容的生辰,又特意吩咐了好好办,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姜雪漪爱用的。
林威在旁布菜,姜雪漪托腮问:“陛下给臣妾备了什么礼?”
沈璋寒失笑,抬手点点她鼻尖:“一口饭未用,就惦记着朕给你的礼。”
“陛下说了要好好筹备,您是天子,一言九鼎,岂知潋潋是不是日夜都好奇着呢?”姜雪漪理直气壮,语气却软,“是什么,给潋潋瞧瞧嘛。”
他轻轻两下叩桌,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即刻捧着东西过来,呈到了姜雪漪跟前。
沈璋寒散漫的后仰,温声道:“知道你喜欢玉石,恰好今年得了一块上好的白玉,朕命人雕了一大一小两个玉坠,给你和宸儿。”
“玉石养人,民间说养好的玉能挡灾,朕虽不喜怪力乱神之谈,可为了你和宸儿,朕愿意迷信一回。”
姜雪漪将两个玉坠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只觉得这玉坠雕琢得极为精美,玉质干净到几乎无暇,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陛下日理万机,却还记得她的喜好,也是难得。
她捧在手里摸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回去,命人好生收起来,方笑着说:“宸儿真有福气,才这么大点,父皇就什么好事都想着了,以后可还得了?恐怕以后只有父子相亲,母妃都要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嘴甜,”沈璋寒轻笑,“朕疼宸儿,自然因着他是我们两个的孩子,难道朕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再不用膳饭菜就凉了,你又不爱吃了。”
“是,臣妾遵命。”姜雪漪乖乖地拿起银箸,小口小口的吃碗里夹好的菜。
陛下没急着动筷,反而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吃,好似只是这样看着就很满足,姜雪漪偷偷夹一筷子给他,沈璋寒才笑着动筷,气氛十分温馨。
用膳后,姜雪漪搬出陛下赏的那架古琴,倒不是她要弹,是陛下要弹。
自这架琴赏过来,陛下已经听了多次她弹琴,说犹如天籁,婉转动听,点评得煞有其事。
今日既是姜雪漪生辰,寿星为大,她也大着胆子使唤使唤他。
但陛下岂是这么好请动的,姜雪漪可做不得勾栏听曲的恩客,她还得亲自替陛下净手焚香,需得将人哄好了,才肯纡尊降贵的弹给她听呢。
沈璋寒摁了摁琴弦,欲言又止的看向姜雪漪:“朕多年未曾抚琴,手生。”
言外之意是弹得不好不许嘲笑他。
姜雪漪弯眸托腮,连连嗯了几声,哄道:“陛下快开始吧,臣妾洗耳恭听呢。”
这会儿殿内只有陛下和娘娘两个人,其余伺候的都在外面候着,这会儿耳朵尖的听见陛下竟要给娘娘弹琴,一时惊讶,竖起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都知道陛下好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过陛下给谁弹过琴的,也就只有棠修容有这个待遇了。
棠修容的琴音乃是宫中一绝,不知陛下如何?
姜雪漪屏息凝神的等着,沈璋寒终于不情不愿的动起手指,几个音节后,她就绷不住笑了出声。
“陛下快继续,臣妾不小心的。”她捂着红唇偷笑,眉眼促狭如一只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
沈璋寒咬牙切齿的弹完一曲,起身就去把她细腰勾在了怀里:“笑话朕是不是?”
姜雪漪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停不下来,埋头在他怀里娇嗔:“没有没有,潋潋可不敢。”
沈璋寒被她惹的又恼又想笑,偏偏今日她是小寿星还说不得重话,一来二去竟笑到一处,他也畅快。
情致浓时,门外却急急传来通传声:“陛下,云华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纯才人胎气不好,请您前去看看。”
第117章
好好的生辰偏被纯才人的事打断, 沈璋寒眉头一蹙,冷声道:“不适就去寻太医,事事都需要朕走一趟?”
林威自然知道等闲小事不可在这时候耽误了陛下和棠修容, 可纯才人的胎情况不好,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方才的消息说下去:“纯才人今日起来腹痛不止,太医来时甚至隐隐有见红之象, 方才杨贵嫔身边的宫女还来求见,说有宫女向杨贵嫔下跪检举,说要揭发郑宝林残害皇嗣和嫔妃之事。”
“凤仪宫那边说皇后娘娘月份大了, 身子不适不便前去, 如今只有两位协理六宫的贵嫔,不敢做皇嗣这么大的主,这才来请示陛下。”
事关皇嗣, 陛下今日就算真的为了她一意孤行不去看望纯才人, 说到底,她也落不到什么好。
陛下多待半日的区别而已,她却容易被人拿住话柄, 说她霸占陛下的恩宠,藐视皇嗣。
身在后宫,一个不注意刀子就会掉下来,她不得不事事小心些。
再说了,今日去看纯才人正好, 陛下对她心怀愧疚, 反而更易成事。
谁说这不算是上天送她的生辰礼呢?
姜雪漪站在陛下身侧听着,十分善解人意地柔声道:“陛下今日能来陪臣妾过生辰, 其实臣妾已经十分欣喜了,左右午膳也用过了, 纯才人的胎象要紧,陛下不必考虑臣妾。”
外头还下着雪,原本未央宫里里外外都说着笑着,气氛十分轻松,沈璋寒这么多年以来,几乎也没有过这么纯粹开怀的时刻。
他和姜雪漪本该有难忘的一天。
可如今人人低头沉默不敢出声,都是被纯才人的事破坏了。
沈璋寒牵住姜雪漪的手,脸色沉了下来:“你陪朕一道去,处理完再回来。”
姜雪漪柔顺地点点头。
云华宫和未央宫距离不算太远,只隔着棠梨宫和灵犀宫,但架不住外头风雪大,纯才人的胎再要紧也没有陛下的龙体要紧,所以行进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不少。
等御驾和姜雪漪的仪仗一起到云华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也不知道云华宫内到底如何了。
门前的太监唱礼后,姜雪漪跟着陛下疾步进去,一入内,就瞧见里头的人到的倒是齐,除了管事的两个贵嫔以外,还有丹妃也在里头跪迎,一侧跪着的,另有畏畏缩缩不敢抬头的郑宝林以及一脸正色的宫女锦绣。
纯才人脸色苍白,抱着肚子在床榻上哭得浑身颤抖,一见是陛下来了,险些歪着身子栽下来。
沈璋寒淡淡觑她一眼,心情算不上好,他沉着面色坐到主位上,拂袖道:“起来吧。”
“怎么回事?”
几人落座后,是杨贵嫔再次站起来福身,恭谨道:“启禀陛下,纯才人今日晨起后不久便胎动不适,隐隐见红,方才太医已经来过,施针服药后堪堪稳住胎气,太医说纯才人这一胎太波折,恐伤了龙胎根本,日后只能安心静养,再不可出任何差错。”
“只是纯才人今日胎动,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所致。宫女锦绣听闻纯才人不适后求见嫔妾,说生而为人,实在良心不安,有一事不敢不言,便是郑宝林在纯才人随身携带的药囊里动手脚,想害纯才人小产一事。”
“经过锦绣的检举,太医果然在纯才人的香囊里发现了一些长期佩戴可致女子小产的粉末。”
“锦绣是郑宝林的宫女,又有物证,此事已经分明,还请陛下裁决。”
沈璋寒垂眸冷冷的凝视着郑宝林,眼底没有丝毫情绪。
纯才人在床榻上泣不成声,哽咽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如此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
事情败露,郑宝林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一味低着头剧颤道:“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害你的孩子……”
锦绣急于立功,忙说道:“这香囊是小主亲手缝的,起先送过去的时候还有太医查验过,并无异样。是后来有一日,小主突然说纯才人的香囊闻着不香了,针脚也松了,回去帮她重新弄一弄。纯才人和小主关系密切,谁会对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起疑呢?纯才人根本没多想便给了小主。那晚小主往里头掺东西的时候,奴婢正好去送茶看到,可奴婢只是一个宫女,岂敢对小主怎么样?只好装聋作哑。”
“可今日听说纯才人身子不适,奴婢就猜测是不是那香囊的缘故,皇嗣为重,奴婢便再也不敢忍下去了。皇后娘娘月份大了,奴婢只好去寻杨贵嫔,将奴婢知道的事都说了出去。”
锦绣伏地磕头道:“自从纯才人有孕,小主便心情低落,易爆易怒,口中也常常念念有词,从前她几乎日日都要去寻纯才人的,这段日子明显少了许多……!奴婢知道的就这么多,其余再没有了!”
姜雪漪轻叹一声:“宫里人人都知道纯才人和郑宝林要好,承祚四年时,臣妾和她们也是同一批入宫的秀女。臣妾记得从那时起她们便形影不离,姐妹情深,臣妾本以为,她们能一直这样要好下去。”
“不曾想,最难猜测是人心,纯才人一朝有孕,郑宝林的心中也会不平,竟不惜对最亲近的人下手。”
话音一落,原本颤着身子矢口否认的郑宝林像是被突然踩到了尾巴,仰头冷笑道:“姐妹情深?若真姐妹情深,她就不会抛下我一门心思争宠,攀高枝!她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郑宝林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面对人证物证,她除了说不是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可辩解的,毕竟这件事就是她做的,赖不了别人。
但如今棠修容说什么姐妹情深,好像一切的错都是她自食其果。
凭什么?
反正都是一死,她这条命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稀罕的,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图个嘴上快活!锦绣固然背叛了她,可她起先做这件事的时候,原本就是抱着玉石俱焚的目的。
明明是纯才人先抛弃了她们的友谊,怎么怪起她了?
纯才人生下孩子后前途一路光明,那她呢?
她又要回到一个人默默无闻,无人问津,永远都没有光亮的日子里,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只能仰望着那些身在光明里的人。没人会再拉她一把了。
郑宝林浑身颤抖着,扭过头恶狠狠道:“我对你下手又如何!是你抛弃了我,是你变了!”
纯才人以为,郑宝林害她是因为嫉妒她更得宠,嫉妒她之前得陛下的宠更多,嫉妒她有了身孕,往后更要事事都高她一头。
可她竟然觉得……是自己先抛弃了她……?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吗?是她没有考虑郑宝林的感受吗?
纯才人张着嘴愣住,眼睛不住的流着泪,神色却木木的,甚至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们姐妹二人有什么恩怨不足为外人道,丹妃也懒得管那么多,她现在只在乎纯才人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见郑宝林主动承认了是自己做的,连忙说着:“陛下,郑宝林已经承认了是她想要谋害纯才人和腹中的皇嗣,请您尽快处置郑宝林,不要让这样心狠手辣的人留在宫里。”
丹妃着急,沈璋寒自然也知道是为什么。
“既是人证物证俱在,郑宝林也亲口承认,此事没什么好辨的。郑宝林残害皇嗣,罪不容恕,自今日起贬为庶人,赐自尽。”
沈璋寒冷淡下令,甚至看都没有看郑氏一眼:“拖下去。”
郑宝林疯疯癫癫地笑着被拖下去,屋内足足寂静了好一会儿。
半晌后,丹妃才又斟酌着说:“陛下……”
沈璋寒淡淡看向她。
见陛下居然愿意听她说话,丹妃忙讨好地笑了笑:“臣妾觉得纯才人的胎如此多灾多难,虽说是郑氏歹毒,故意陷害,可李贵嫔也并非没有错处。”
“纯才人诊出有孕那日,太医就说了纯才人得安心静养,事事小心,李贵嫔也主动揽了这差事,说要照顾好纯才人。”
“可如今呢?”
“郑氏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纯才人与她交好不防备就算了,李贵嫔也这样放心吗?还是说你只是表面跑的勤快,实际上根本没有用心思?”
今日之事,李贵嫔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占一个看胎不利的罪名,可她也只是一时不察而已,丹妃怎能将她的居心说得如此歹毒?
李贵嫔忙跪下,哽咽着说:“陛下明鉴,纯才人的胎嫔妾自知有错,没能看顾好她,嫔妾甘愿领罚。可嫔妾一心一意为了纯才人和腹中孩儿着想,绝不曾阳奉阴违,也请您明鉴!”
丹妃不屑地勾勾唇:“说是这么说,可谁不知道你唯皇后马首是瞻……”
说到这儿,她及时闸住没有继续胡言乱语,又换了个话题:“总之不管你有心无心,无能总是人人看在眼里的。从你协理后宫开始,宫里上下多少闲话,你的能力如何,这么长时间还看不清自己吗?若本宫是你,就该早早辞去协理后宫之权,也免得贻笑大方了。”
涉及宫权,这会儿除了丹妃敢大胆直言,也没人敢说这些了。
杨贵嫔沉默着不出声,纯才人没有说话的资格,李贵嫔泪水涟涟,伤感不已,姜雪漪终于开了口,轻声替她说好话:“陛下三思……今日之事李贵嫔固然有错,可若有人蓄意陷害,仅凭预防,又怎么防得住一切?”
“好在纯才人的胎总归是还在,只要日后小心保养,您还能再添一个孩子的。”
李贵嫔感激地看了棠修容一眼。
沈璋寒淡淡抬眼看向姜雪漪,只见她眉眼温柔,嗓音谦和,又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却让她过来搅和这样一桩腌臜事,便让他不由想起方才在未央宫时的模样。
李贵嫔不是管后宫的这块料,这段日子他不是没耳闻。
一而再,再而三,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也不是没给皇后颜面。
他虽不在意纯才人,也不在乎纯才人生的孩子,但皇嗣就是皇嗣,不是区区一个普通嫔妃可以比拟的。
沈璋寒缓缓敲着桌面,说话的语调冰冷而缓慢:“丹妃说的不无道理。”
“李贵嫔,朕曾经对你寄予期许,但你太让朕失望了。”
“自今日起收回李贵嫔的管理后宫之权,移交给棠修容。宫务繁琐,皇后月份大了不方便,棠修容又不曾管理过后宫,杨贵嫔难免多辛苦些。”
“既如此,便晋杨贵嫔为充仪,日后好好协理后宫,教习棠修容。”
口谕颁下,沈璋寒话语稍稍一顿,又淡淡添了句:“既是协理后宫,也晋棠修容为昭媛,你的位份也有一年没动过了。”
她也跟着晋位吗?
这些日子以来杨贵嫔办事得利, 宫务处理的十分像样,后宫诸人都看在眼里,她本是宫里的旧人, 资历深厚, 加上协理后宫的嫔妃一直不是主位也说不过去,杨贵嫔晋充仪本是应当的。
但姜雪漪还真没想过, 在陛下已经打算让她学着协理后宫的同时还想给她也晋一晋位份。
方才听陛下的语气,给她晋位分明显是这件事之外的考虑,这才没有一气呵成的下旨, 不想陛下还是惦着她。
许是因为今日陛下和她在未央宫过生辰时气氛不错, 陛下又难得如此高兴,却尚未尽兴就被人中途打断了,所以对她才多有歉疚。
姜雪漪本就觉得今日的生辰被打断不是坏事, 果不其然。
正因陛下对她有愧疚和怜惜, 所以今日的一切才来得格外容易。
她和杨充仪对视一眼,一齐撤步向陛下谢恩:“臣妾谢陛下隆恩,定会恪尽职守, 辅佐皇后。”
沈璋寒缓声道:“起身吧。”
“李贵嫔既不必协理后宫,自今日起就专心看顾纯才人的胎。你今日已经长了教训,日后更得加倍用心,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郑氏已死,她身边的宫女也该悉数打发回掖庭重新分配。宫女锦绣检举有功, 杨充仪给她寻个清闲的好差事, 也不必伺候嫔妃了。”
姜雪漪瞧了眼锦绣,就见她感恩戴德、欢天喜地的磕头谢恩, 笑着没说话。
当初她让旎春稍微提点了锦绣两句,这锦绣为了前途领悟的果然快, 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只是锦绣虽有功,可说到底是背主的东西,陛下最不喜欢这样的人。如今让杨充仪给她个清闲的去处,既有些好处可拿,以后也不必在后宫晃悠,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至于李贵嫔,她本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无甚野心和心机,此生唯一风光的时刻就是这段日子,如今一切归于原点,再没什么可奢望的。
只要她安分守己,以后凭资历还能坐个主位,从今往后踏踏实实过日子,也就了了。
李贵嫔颤着嘴唇福下身:“是……嫔妾遵命。”
陛下的命令一下,李贵嫔的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无声的滚落,心中难受不已。
一开始拿到宫权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属于自己的好前途终于来了,她能扬眉吐气,再也不必和以前那样寂寂无名的在宫里隐忍度。
可一次又一次的失误,如今又惹了陛下不满,也许是她真的不是那块料……
但眼睁睁看着杨充仪和棠昭媛因她的失误而得意晋位,她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说不出的酸涩。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可陛下他……真的好无情,也好残忍!
郑氏一事处理完后,陛下便带着棠昭媛回未央宫去了,门口的棉帘子掀开又合上,只卷进来一阵夹雪的刺骨寒风。
好像要把李贵嫔的心都吹得雪一样冷。
丹妃见纯才人的气色比一开始好多了,虽然想再说几句,可她记着姜雪漪的叮嘱也不敢多留,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云华宫。
屋内,就只剩下了李贵嫔和纯才人。
纯才人似乎是被郑氏的话给迷惑了,一直坐在床上睁大眼睛,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口中还念念有词,说着不停的说着什么:“什么是我错了吗?是我抛弃了你吗?……”
李贵嫔本就是因为照顾她才失去了协理后宫之权,如今看着纯才人一副七魂丢了三魄的样子,也没那个好心情管她。
她起身抹抹眼泪出去,跟底下的宫女吩咐了别让纯才人出门,说她精神状态不好,必须在房中修养,一应接触的事物都要问过太医,若再有差错,就唯她们是问。
纯才人如今是死是活,李贵嫔再也不想管了,只要她能生下孩子,剩下的,那就看天意吧。
凤仪宫内,皇后半躺在在软椅上看今日才整理送上来的选秀名册,神色平静,灵安就依偎在她身侧,身边不远处坐着宁贵人。
她如今肚子已经很大了,腹部高高隆起,里头孕育着一个即将出生的小生命,再有两个半月就要生产。
灵安轻轻摸着母后的肚子,圆圆的小脸上满是稀奇:“母后,您的肚子这么大了,还要多久才能生出来小弟弟啊?小弟弟太小了,我不知道他喜欢玩什么,唔……如果是个小妹妹就好了,我还能找灵宁姐姐一起陪她玩呢!”
芷仪在旁边忙说着:“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娘娘要生定是要生个皇子的,公主不是已经有您了吗?”
“您和灵宁公主年纪相仿,在一起玩正好,娘娘的小皇子就算生出来了也太小了,不能陪姐姐玩呢。”
灵安天真无邪,皇后不会责怪她,只是搁下名册,温声问:“灵安为什么不想要弟弟?母后记得你不是很喜欢几个弟弟吗?之前还总是嚷着要去找平儿玩。”
“弟弟不好吗?”
灵安趴在母后身边,有些伤心:“我每次去找平儿,荣母妃就说平儿身子不好,不能跑出去玩,梁儿和宸儿也太小了,都不能陪我。”
“最近……灵宁姐姐也好久没和我一起玩了,她在皇祖母那练字读书,说她那样的人不配整日出去玩……”
“母后,我好想你能快点说生一个小宝宝呀,那样我就天天陪着他,再也不会觉得没意思了。”
皇后笑着摸摸她的头:“快了,母后很快就会生出一个漂亮的小宝宝的。”
自从刘嫔被禁足以后,大公主先是在她这养了一阵子,后面没多久便被太后带到长寿宫亲自去抚养了。
大公主本来就是个性子安静的孩子,起初在她这的时候,能天天和灵安作伴她还很高兴,可最近几回再见灵宁,她却比在刘嫔身边时更加不爱说话了。
明明只比灵安大一岁,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大了好几岁似的,十分沉静。
听说大公主在长寿宫,除了平时去国子监念书,太后还会教她诗书礼仪,教她读书练字,一个公主,活得却十分刻苦。
说来也是。
刘嫔是她的生母,却一连三年都不能母女相见,若再不自立起来,一味浑浑噩噩度日,等陛下孩子越来越多了,恐怕只会更不得陛下的喜欢。
皇后从前就灵安这么一个女儿,她又活泼机灵讨人喜欢,有她这个身为皇后的生母,灵安只管无忧无虑,不必和灵宁一般那么辛苦。
如今腹中的这个孩子……她希望是个皇子,这样以来,她就不必每日汲汲营营的盘算,也能稍微松口气了。
这时候,门外的宫女入内向皇后阐述云华宫发生的事情后,皇后的脸色倏然一变。
郑氏陷害纯才人被赐死不足为惜,纯才人不得陛下的恩宠也不要紧,可李贵嫔被陛下去掉了协理后宫之权就算了,陛下居然转头给了他棠昭媛。
棠昭媛……今日只是过个生辰,陛下竟又是晋位又是分她的宫权,纯才人一个怀着孕的受难嫔妃都未见有她这么风光。
陛下之前不是并不属意将宫权给她吗?不是也担心宠妃当道,有碍朝堂?
是因为过去了一年多,她一直表现的十分谦逊温和,还是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
皇后手中握着的选秀名册突然变得不知道多碍眼,她紧紧攥着,一时气血上涌,指甲险些把名册抠烂。
宁贵人转头看着她,嗓音清冷婉转:“堂姐,你怀着身孕不宜动气。”
“我在闺中时就听父亲说过,堂姐是最沉得住气的人,怎么今日一听棠昭媛得权就如此大动肝火。”
“宫里这么多女人,沉沉浮浮,来来去去,您永远都是唯一的皇后,不是吗?”
芷仪忙端来一杯宁神茶让皇后喝下,她才深呼吸几口缓缓平复了心情。
从前宫里的形势再乱,但终究是多方势力混杂,她只需要高坐钓鱼台,彼此制衡调节着,就能稳坐中宫。
可如今的形势早就已经变了,棠昭媛成长的实在太快,心思又实在太深太多,皇后不得不忌惮。
她还记得当初她十分看好棠昭媛,觉得她聪明、懂分寸,一定会是这一批新妃里走的最远的那个,这才对她时有提点,时有恩赏。
不图能收服一个聪明的人为自己所用,起码短时间内,她该懂得投桃报李,心向着自己这边。
没想到,棠昭媛岂止是聪明懂分寸,她还太懂得藏拙,太懂得拿捏人心,一幅温和谦弱的模样连她都骗了去。
皇后很清楚,棠昭媛和宫里的其余女人,甚至哪怕是丹妃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棠昭媛究竟怎么做到的,可能让陛下这样的人为她一再破例,一再抬举,又岂是池中物吗?何况她背后还有偌大一个姜家,一个聪明健康的皇子。
皇后从来没有如此有危机感过。
如果她一直没能有一个皇子,假以时日,太子之位是不是就会落到三皇子身上?
哪怕她知道以后的时日还有很长,一切都可能会发生改变,可她不能不着急。
她害怕了。
那么多貌美如花,年轻的美人都没能让她如此稳重的人感到害怕,无非因为皇后觉得没有人能威胁到她的位置,可当她最在意的后位都仿佛岌岌可危的时候,她不可能不害怕。
纯才人和郑氏是她以前推出去分宠所用,不图她们能多聪明,多和自己一条心,可宁贵人不是。
她是赵家人,身上流着赵家的血,她们才是同一阵营,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皇后抬眼淡淡的看向宁贵人:“我是中宫皇后,这一点不会改变,也绝不能变。”
“棠昭媛初领宫权必定手忙脚乱,三皇子又尚且年幼,她分不出什么心神,新人入宫前这段时间是你的机会,你要牢牢把握住,别让我失望。”
第119章
从凤仪宫出来后, 浅淡的夜色已经降临,将落雪的红墙金瓦上覆了一层似银似蓝的薄光。
宁贵人捧着银丝手炉走在宫道的中央,脚下路面上的积雪已经被人扫去, 平坦宽敞的间道两边堆满了雪, 宫女太监见是她走过来,站在墙根手拎扫帚向她低头行礼。
入宫已经两个半月了, 南四宫的这条宫道是她走得最多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