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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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姜雪漪长睫如翼,投下来一片晦暗的阴影,三年来,杨充仪这还是头一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冷淡的神情,陌生的好像不是从前那个人一般:“动过一次手了,再动手反而太刻意,容易落人把柄。再说了,皇后有心护着她,陶家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边疆战事初起,陛下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若这时候因为后宫的些许小事扰了陛下,谁都落不到好。”
“陶氏既然这么想入宫,那尽管成全她。”
“我只管等着。”
“这……”杨充仪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如此了。”
“左右是初入宫的小姑娘,位份和阅历都不如你,不用太放心上。”
姜雪漪点点头,为了感谢杨充仪的心意,笑着招呼杨充仪坐下喝茶聊天,这些日子多亏了杨充仪指点,她才能少走外路,她们如今也算是一个联盟的,多沟通感情也是好的。
恰好最近一直在琢磨以后给宸儿做些软烂的点心,谁知几番倒腾下来倒做出个可口的小糕点,这会儿小厨房已经在做了。
不想等点心的时候,宫门口值守的小宫女急急忙忙跑进来,说皇后腹痛不止,马上要临盆了,请两位娘娘过去。
算算预产期,皇后也就是这几天生产了,中宫产子乃是大事,也不知到底是生男生女。
姜雪漪和杨充仪的面色皆是一沉,当下便起身说道:“本宫知道了,即刻就去。”
一出宫门,外头正寒风大作,今日实在不是个好天气。
未央宫和凤仪宫离得不是很远,姜雪漪并未传步辇,走路反而更快些。她和杨充仪出门一道去凤仪宫,刚走到长乐宫门口,正巧看见出门的宁贵人。
她堂姐生产,身为姐妹,宁贵人于情于理都该去看望。她见着两个主位照例行了礼,看脸色倒没什么多余的情绪,默不作声的跟在姜雪漪一同去了凤仪宫。
皇后生产,阵仗比当初姜雪漪生产更大,满宫的宫女神色匆匆,烧热水,备汤药,稳婆们和太医们也已经在殿内伺候了。
她们是嫔妃,这会儿只能在侧殿等候,得到消息的嫔妃一个接一个赶过来,丹妃和韶妃也来了,又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陛下姗姗来迟。
“臣妾给陛下请安。”
姜雪漪随着众人一道起身向陛下请安,只见陛下眉宇之间带着浓浓的倦色,难怪皇后生产也来得这样迟。
陛下示意众人免礼,又问了问皇后生产的情况,得知皇后虽是二胎,可怀孕期间又劳心劳力导致气血不足,如今刚刚发动便有些没劲儿,恐怕生得不会很容易。
姜雪漪柔声说:“陛下别担心,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宸儿还等着多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陪他玩呢。”
沈璋寒摁了摁眉心,缓声道:“嗯,皇后生产,难为你们早早的来陪着,你们有心了。”
说罢,侧殿内安安静静的,再无一人开口。
皇后生产不顺,陛下政务繁忙,这时候谁跳得高都是找死。
明明是喜事,可如今这气氛倒不像是什么新生儿诞生的氛围了,平白的凝重下来。
时间一点点推移,夜色降临,嫔妃们已经陪着陛下在凤仪宫从白天等到擦黑,皇后的痛吟声时大时小,药味浓的连侧殿都清晰可闻,就连她们这些坐着等的人都觉得焦灼,甚至数不清来来往往的宫女们烧过多少热水。
直到天色渐晚,姜雪漪都打算劝陛下先回太极殿好好歇息的时候,正殿终于传来了一声婴儿啼哭声。
不出许久,稳婆清洗干净新生儿,将孩子包在襁褓里带到陛下跟前,笑着说:“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生了个小公主。”
一时间, 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襁褓内的小公主身上,不少人暗暗唏嘘。
后宫的孩子本就珍贵,其实就算是公主也很好, 若当初姜雪漪生下的是公主, 她也一样宝贝。
可偏偏谁都知道皇后所求是个嫡子,那这个三公主的出生就显得有些不尽人意了。
陛下倒没表现出什么, 仍然接过小公主抱了会儿,笑着说:“宫里数年没有公主出生了,如此一来, 公主皇子都有三个, 也是合衬。”
“生育不易,皇后辛苦了。”
这时,不知是怎么了, 襁褓中的小公主突然啼哭起来, 哭声并不响亮,反而弱弱的,像猫儿叫一般。
沈璋寒脸色微变, 忙拉下襁褓看了眼公主的模样,就见小公主脸色微微发红,瞧着很不舒服。
“公主这是怎么了?”
稳婆忙接过公主,福身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生产时气力不足, 公主出生下来拖的时间有些久了, 太医说公主在产道憋久了,会眩晕无力呼吸不畅, 还得好好静养,奴婢抱着公主给您瞧瞧, 这就得抱回去了。”
沈璋寒蹙眉问:“可有大碍?”
稳婆忙说:“太医说并无大碍,只是公主太小,难免体弱娇贵些,只要好好养着就是了。”
既然公主健康无虞,他也放下心,抬手示意稳婆带着公主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为首的太医从正殿出来向陛下阐述皇后产后的情况,得知只是脱力太过,需要好生将养,沈璋寒这才好好恩赏了凤仪宫上下,并为公主取名为灵琋,意味玉石般珍稀美好。
宫里多年没有公主出生,皇后这一胎是公主,其实凭着姜雪漪猜测,陛下应该并不觉得失望。
陛下登基第七个年头,后宫已经有了三位皇子,三位公主,虽不比先帝多情,后宫昌茂,可也不算少了。
中宫有嫡子自然是好事,可就算眼下没有,陛下这会儿忙着战事也不急。
再者说,往后日子久了,孩子还会更多。既后业有望,陛下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把心思放在失望上。
只是陛下虽不失望,皇后究竟如何想,那就是旁人不可而知的了。
嫡出的公主降生,陛下又赐名恩赏过了,这儿就没嫔妃们什么事了。
她们身为妃妾原本就该来凤仪宫侍奉着,现在皇后生完孩子需要坐月子静养,也该有眼力见儿的回自己宫里去。
姜雪漪跟着其余嫔妃一同向陛下贺喜,齐声道:“臣妾恭喜陛下喜得公主,恭喜皇后。”
沈璋寒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看向了姜雪漪,温声:”皇后产后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后宫的事就要你们多操心了。”
她弯眸笑笑,福身道:“是,臣妾定会恪尽职守,和杨充仪一起管好后宫的。”
说罢,她又接了句:“既然皇后娘娘已经平安生产,臣妾也在此恭贺过了,不好一直留在凤仪宫叨扰,便先行回宫去。政务劳心劳力,还望陛下保重龙体,仔细着身子。”
沈璋寒点点头算是允了,嫔妃们也已经知道皇后生男生女,没了好奇心,干脆跟在姜雪漪之后一个个散了。
他本想看望了皇后之后再回勤政殿批折子,谁知宫人来报,说皇后生育过后累得昏迷过去了,恐怕短时间内不会醒。
外头原本就已经入夜了,既如此,睡着了也好。
沈璋寒并未多停留,只是离开前交代了几句,说自己明日再来看望皇后。
皇后这一睡就睡到了深夜,再次艰难睁开眼的时候,殿内暗幽幽的,只有一盏微弱烛火在不远处。四下安静到好像只有她一人,唯有外头穿堂而过的风声,如此寂静,让她莫名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不安感。
身下的床褥被子摸起来已经更换过,可屋内仍然闷闷热热的,连一丝清冽的空气没有。
凤仪宫怎么会没人守夜,人都去哪儿了?
“来人……来人!”
皇后虚弱的睁开眼看向床顶,刚开口说话,就觉得嗓子干涩喑哑,气若游丝。她最后的记忆只到孩子啼哭就昏迷了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会儿宫里这么安静,是不是孩子不好?
母亲的本能让她奋力喊出了声,皇后眼角濡湿,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来人……!”
坐月子的时候屋里不宜见风,寝殿内的门都铺着两层棉帘子,既挡风也挡声音。
赵夫人原本在隔间歇息,突然听见隔壁似乎有人声,立刻就披衣下床赶到了女儿身边,先是握住了她的手,关切道:“霏儿,你感觉如何?”
“是我让芷仪亲自去盯着你的药的,等你一醒就端来让你喝,母亲在你旁边呢,不怕。”
“母亲……”皇后性子要强,从不脆弱示人,大半天从鬼门关走一遭,一睁眼又是巨大的不安,坚强如她也忍不住落泪,好在母亲在她身边,总算是个安慰。
她艰难地挪头,看向赵夫人:“母亲,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赵夫人轻轻拍她的手,笑着说:“你生产的时间过长,太医说孩子呼吸不畅,眩晕无力,得小心静养,先前哭了好久,方才睡着不久呢。”
“孩子不好吗?可于健康有碍?”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怕是一点点小小的问题,母亲都恨不得能替她亲自承受,孩子一出生就受罪,皇后只觉得无比心疼,紧攥着赵夫人的手就要起身,急切道,“我去看看,我要看看孩子。”
赵夫人忙摁着她让她好好歇息:“孩子无碍,太医诊断过了,说她养养就会好。你今日生产得殊为不易,生下孩子就昏睡到现在才醒,气血两虚,亏损不小,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可母亲在乎啊。”
“你和孩子母亲都会照顾好的,这里是皇宫,你是一国之母,是皇后,底下的人怎么会慢待你们?”产后的女子情绪十分敏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导致情绪不稳,激动落泪,若严重者,偏执成病,积郁成疾,京中贵眷不是没听说过先例。
赵夫人知道皇后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一时也是心疼不已:“霏儿,公主尚且年幼,又是陛下的女儿,千金之躯,底下的人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反而是你,你太累了,你才是最应该好好休息的那个。”
公主……?
皇后听到孩子的性别后看着帷幔足足怔了许久,才闭着眼睛流下泪水。
汲汲营营这么多年,为了怀嗣不知喝了多少坐胎药,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也不知废了多少心血,养得多么仔细,可到头来,还是没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嫡子。
期盼了这么久,亲耳听到自己希望落空的那一刻的滋味,无人能体会。
皇后紧闭着双眼,哭到几乎失声,发不出声音来。
赵夫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落泪道:“霏儿,母亲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要顾惜着自己的身子。灵安和灵琋都指望你这个母后呢,你要是悲伤过度坏了身子,她们怎么办?”
“其实母亲一直想说却没说,你这孩子太钻牛角尖了,也太和自己过不去。说到底,生不出儿子又有什么要紧的?人人都说儿子比女儿好,能传宗接代,建功立业,可母亲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不也荣华富贵,乐得清净自在吗?”
“赵氏的荣耀固然要紧,可你已经稳坐中宫,和陛下有两个嫡出的公主,你的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难道你父亲没了兵权以后,赵家往后的面子和里子都要靠你一个女子来撑了吗?那还要你哪几个堂兄弟有什么用?”
“母亲着实是心疼你,也不愿意看着你苦心算计,百般经营,一步步将自己往早亡的绝路上逼。人生在世几十年,许多事慢一点,不去强求,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她抱着皇后的头,不住地摩挲她湿漉漉的头发:“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就让自己歇歇吧,就当母亲求你,好不好?”
“你若实在不甘心,退一万步说,往后也还有怀嗣的机会。且柔儿已经进宫,日后多的是机会诞下皇子。再者说,只要你是皇后,不管谁当太子,你都是本朝的太后。”
“时间还有那么长,未知的变数太多,何须和自己过不去。”
赵夫人用略显苍老的手背抹去眼泪,缓缓说:“你都还没看看灵琋,她长得像你,比当初灵安生下来还漂亮呢。有这两个小棉袄陪着你,日子该过得尊贵,舒心才是。”
皇后静静地听着,只是无言的流泪,可握着母亲的手仍然紧紧的,好像这就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向眼前的虚无:“母亲说的是,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伤人,也伤己。”
“若不是我孕期算计过度,兴许灵琋不会生下来就受这样的苦。”
其实母亲说的那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可她既不想停下来,也不敢停下来。
她赵宛霏一生要强,一生尊贵,从来没输过。
她是怕了姜雪漪,怕了她总是言笑晏晏就将一切算计在掌心的模样,更怕陛下会因为她格外偏爱三皇子,将来收回自己的一切。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当活得畅快才不负了自己,可宽心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太难。
就算她想宽心,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给她机会了吗?
皇后第一次觉得如此的累,累到她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管,干脆就此长眠了也好。
可她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不能。
皇后依恋地蹭了蹭母亲的手:“你说的我会放在心上,让母亲为我受累了。”
见她如此,赵夫人总算放下了些心,扬声道:“芷仪,将皇后娘娘的药端来。”
说罢,她笑着拍拍皇后的手:“今日你生产的时候,陛下在侧殿陪了许久,又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原本是想来看你的,但你一直昏睡着,陛下才回去处理政务,可见陛下还是看重你的。”
闻言,皇后的神色淡了几分,轻声道:“嗯,陛下有心了。”
若真担心她,即便她睡着,也不影响进来瞧瞧。当初棠昭媛生产,陛下是如何担忧,如何心急如焚,她都看在眼里。
哪怕十几年相敬如宾,情分也淡薄的很。
皇后就忍不住想,若是自己生下的是嫡出的皇子而不是公主,他会比今日更高兴吗?
但想想也只是想想,没有答案。
芷仪从外头掀帘进来,皇后被扶着起身喝下一碗苦苦的药汁,敛眸淡淡道:“本宫已经生产,宫里的眼睛就会盯着云华宫和殿选。纯才人那边……让嬷嬷多上心着点,你知道该怎么做。”
姜雪漪坐上步辇, 正要去云华宫。
她抬眼远眺, 只见碧空如洗,草长莺飞, 四处绿意盎然,然而一想到此时的边疆血流成河,不免有些唏嘘。
这几天从陛下的口信里, 姜雪漪大概知道如今边疆的战事十分激烈, 战争初期,双方胶着。陛下擢升了喻副都护为大都护,既守边疆也是大将军, 哥哥跟在喻将军身边多年, 如今也立下战功,人称一声姜小将军了。
当初哥哥弃文从武,甘愿放弃姜氏在长安多年经营和底蕴, 一心要去边疆镇守,现在,他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娘娘,云华宫到了。”
身侧的旎春轻声提醒,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姜雪漪收回思绪, 扶着旎春从步辇上下来, 抬步走进了云华宫内。
纯才人月份大了,她这一胎又是李贵嫔在管着, 若无要紧事非得出面不可,她是不会来淌这儿的浑水的。
只是方才派人来传话的宫女是丹妃身边的秋叶, 秋叶在丹妃身边算是有头脸的宫女了,她这才斟酌了片刻,动身过来。
纯才人再有月余就要生产,这孩子不出意外就是丹妃养着,她这段日子也算沉得住气,怎么今日急匆匆的让她过来,也不知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她径直穿过云华宫的庭院去到纯才人所住的厢房,正看见丹妃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见她来了,立刻上前说道:“纯才人今儿个瞧着神神叨叨的,我觉得不对,可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叫秋叶去请你来出出主意,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丹妃显然很急,压低了声音道:“纯才人如何我是不在乎,可我怕孩子被她影响,那就不好了。”
姜雪漪眉头微微一蹙,温声说:“自从郑氏被陛下赐死,纯才人这边更加冷清,我听闻她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常日安静,时而口中念念有词,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是,她是好像被那个郑氏的死给刺激到了,可也只是性情变了,人还是正常的。我之前偶尔会过来看看,她说话做事都还算正常,只是不爱说话,也不喜欢和人说笑了。”
丹妃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觉得纯才人的情况飞速恶化了,可描述不清楚,连手都比划上了:“总之我瞧着不大对,反正今儿李贵嫔没来,你还是随我进去看看吧。”
姜雪漪只得跟着丹妃一道进门去,可谁知刚一进屋,屋子里一股热浪迎面扑过来,热烘烘的让人喘不上气来,待久一点就觉得闷。
“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怎么纯才人这儿还供着这么热的炭火。屋子里也不通气,闷坏了如何是好?”姜雪漪如今为尊上者,说话可要比从前的温声细语有气势多了,当下就拧了眉,冷声道,“若皇嗣有个不妥,你们担待得起吗?”
见状,纯才人身边的荔香赶紧跪下来说:“启禀娘娘,不是奴婢们不悉心照顾小主,而是小主怕冷,只要炭盆一停就嚷嚷着冷,不肯停了炭火,奴婢也是怕小主身子不舒坦,这才不敢停了炭火的,还请娘娘恕罪!”
孕中的女子畏热畏冷都是常态,姜雪漪自己怀着宸儿的时候也有过温度异于常人的时候,可即便如此,那也不会超出正常人的范围许多,冬冷夏热还是知晓的。
冬日过后,这两日长安的温度异常的高,宫里早就没人用炭火取暖了,纯才人孕中怕冷能理解,可一直嚷嚷着冷就不对劲了。
她径直走到寝屋内看了看纯才人,就见她这么热的情况下还盖着被子,背对着她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什么,果然是不太正常。
姜雪漪没惊动纯才人,而是看了一眼丹妃,和她一起坐到了主位上:“你家小主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荔香跪在地上哭得委屈:“自从郑氏那件事后,陛下再来没来过云华宫,除了李贵嫔时不时来一次以外,云华宫冷清的像冷宫一般,根本无人问津。”
“小主从一开始的受刺激,到后面慢慢的越来越爱出神,越来越爱发呆,和以前简直变了个人一般,到最近……到最近甚至开始说胡话了。”
“奴婢知道小主产期将至,也知道她心里难受,所以不敢多说,生怕刺激了小主。可现在奴婢实在是没办法,只好一味听小主的,她想如何就如何……”
丹妃皱眉问:“纯才人受刺激那是心病,心病难医也罢了,可现在明显不止是心病了。太医每三日就会来请脉,太医来的时候怎么说的?”
荔香低头抽泣:“太医说小主胎象尚好,但有气滞之症,和寡言畏冷一样,都是因为心郁难解所致。太医开了药方,一日三次的喝着,也没……也没什么效果。”
姜雪漪记得,这荔香是纯才人的陪嫁丫头,当初纯才人和钱常在争宠的时候很是忠心,她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但丹妃虽然人迷糊,在孩子这方面却格外注意,她既然感觉出不对劲,那定然是有些问题的。
纯才人的毛病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真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像荔香这样每天都在身边伺候的未必能察觉出明显的变化,可丹妃这样隔一段时间来一次的,体会才最分明。
这道理就和人的胖瘦似的,若非许久不见,难以及时发觉。
正在这时候,伺候纯才人胎象的嬷嬷端着药碗从外头进来,看见两位娘娘也在颇为惊讶,福身道:”奴婢给丹妃娘娘,棠昭媛娘娘请安。”
“到纯才人喝药的时辰了。”
姜雪漪淡笑着说:“本宫和丹妃来看望纯才人,这会儿正说话呢,你就把药放这吧,等会儿晾一晾让荔香伺候着喝了就行。”
嬷嬷原本都端着药碗准备去寝屋了,显然是没想到棠昭媛会这么说,迟疑了片刻,说道:“这药的温度火候都是刚好,太医说过,得及时服用呢。”
“让荔香去喂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姜雪漪看着嬷嬷,弯唇,“嬷嬷还有事?”
话已至此,嬷嬷只好不太情愿地将药放下,躬身道:“是,奴婢这就退下。”
这位嬷嬷是当初郑氏的事以后皇后拨来照顾纯才人的,经验丰富,在宫里时间不短了,这几个月一直伺候在纯才人身边。
除了荔香,就是她最贴身,衣食住行都管着。如果荔香没有问题,那这位皇后派来的嬷嬷嫌疑就是最大的。
荔香和丹妃都没反应过来姜雪漪为何要把嬷嬷支出去,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姜雪漪从发间拔出一支银簪,放进了药碗中。
丹妃压低了声音惊呼:“你怀疑有人下毒?”
姜雪漪垂眸看着银簪,神色依然温柔平和:“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只是小心为上。”
她细细看了看银簪末尾,没有变化,方又陷入沉思。
荔香被棠昭媛的举措吓坏了,忙说:“娘娘难道是怀疑有人故意陷害小主吗?小主失宠已久,陛下从来不看望,现在月份又这么大了,没道理啊……”
姜雪漪轻声说:“你若真的为你家小主好,为你家小主腹中的龙嗣好,那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纯才人的药渣每天都什么时候清理?你留着心,偷偷送出来一份,送到未央宫去。”
“还有,你家小主现在还如此畏冷并不正常,孕妇若血气过热对生产不利,届时生产恐怕会有血崩之嫌。这炭不能再这样烧下去了,到时候碳灰你也留着些,一并送过去。”
说罢,她又缓缓添了句:“今日之事只是怀疑,未有切实的证据,本宫只是查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荔香后怕地松了一口气,含泪点头道,“奴婢会偷偷做好的,还请娘娘放心。”
听到这里,丹妃狐疑地看着姜雪漪,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她表情虽疑惑,语气却依旧凶巴巴的,摆明了是说给外头听的:“这屋子里热死了,你现在就去把炭端出去,窗户打开通通风。本宫都要晕过去了,何况是纯才人,万一纯才人和孩子有什么不好,本宫唯你是问!”
姜雪漪没想到丹妃居然能反应的这么快,不禁露出欣赏的目光。
荔香立刻心领神会,端着炭盆就往外跑:“是,奴婢这就去。”
等荔香将炭盆端出去以后,不出许久,她就用帕子包了些许碳灰回来,交给了姜雪漪。
姜雪漪不动声色放进袖口,问:“你出去的时候,嬷嬷可还在宫里?”
荔香摇摇头:“奴婢出去的快,正好看见嬷嬷的衣裳一角,似乎是出宫去了。”
闻言,她缓缓偏头笑起来:“瞧瞧,定是觉得咱们察觉出什么,急着报信去了。”
嬷嬷是皇后的人,既然试探出来了,那就只能说明是皇后命人做了什么。
她才生了公主,想必这会儿最在意的就是纯才人这胎,若是皇后生公主,纯才人却生皇子,还不知皇后心里要有多难受。
只是皇后没必要害纯才人的孩子,那她会在已经不中用的纯才人这动什么手脚?
恐怕,只会是有损孩子的东西。
其实她们之间的争斗和姜雪漪本身没什么关系,她也不在乎纯才人和腹中皇嗣的死活,只是她答应过丹妃给她一个孩子,不能不对她负责。
现在皇后还在坐月子,陛下根本没心思管后宫的事,若为了一个失宠的嫔妃去叨扰陛下,说怀疑是皇后动了手脚,那可就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了。
今日已经惊动了皇后,皇后本就忌惮自己,想必不会再继续做下去,比起纯才人的皇嗣,不被姜雪漪抓到把柄才更合算一些。
姜雪漪想了想,吩咐道:“今日本宫只是和丹妃来看望纯才人,嫌房中太热了,所以才让你撤了炭盆通风,并无什么别的事。以后纯才人的一应衣食起居照旧,明白吗?”
荔香犹豫道:“可是……”
姜雪漪定定地看着她,荔香神色一凛,忙说着:“是,奴婢明白。”
等离开云华宫,她和丹妃双双坐上步辇,丹妃才问:“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皇后会不会……”
“不打紧,”姜雪漪从袖中拿出被锦帕包着的一把碳灰,淡淡道,“皇后生性谨慎,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东西,缓声:“再说了,这不是她一个把柄吗?”
步辇稳稳起驾,姜雪漪柔声安抚她:“这孩子一定会到你身边的。”
“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第127章
回了未央宫以后, 姜雪漪借故请平安脉,让旎春去太医署请了和姜家交好的太医过来看看。
这碳灰她自己也看了,的确和寻常红萝炭的碳灰不一样, 里头有极为细微的红色粉末, 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红萝炭乃上用的炭火,价格不菲, 品质极佳,她宫里不烧地龙的时候也用此炭。红萝炭烧过的碳灰十分完整,碎屑少, 为灰白色, 照理说不该有什么异物。
荔香给她的这一小包乍一看看不出端倪,只有细细去翻才能看见一星半点的红色粉末,也不知里头到底是什么。
今日和丹妃一起去纯才人那的时候, 一开始只说她精神不济, 十分畏冷,姜雪漪直觉敏锐,立刻就觉得不对, 果然顺着查出来碳火里头掺了东西。
碳火若想起作用,那纯才人就得怕冷才有由头,可健康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如此畏冷?自怕是药虽无毒,却掺了别的料进去。
负责纯才人起居的的宫人和太医都是固定的,李贵嫔照看, 皇后分派人手, 身边一应事务都被包圆了,可以说是把纯才人密不透风的控制在了自己手下。
以纯才人如今在宫里的处境和她的状态, 若不是丹妃忧心着她肚子里的胎,恐怕到最后都无人会在意她的死活。退一万步讲, 就算真的东窗事发,太医那里她也有的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