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她宠眷不衰by茸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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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这会儿还没来,姜雪漪就怔怔垂眸看着手帕里的东西出神,段殷凝从殿外端着内侍省送来的东西进殿,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娘娘跟前的东西。
她知道娘娘才去了纯才人处,那这是……
段殷凝眼中闪过挣扎,几个呼吸后,她强硬地敛眸,若无其事的上前说:“娘娘,这是内侍省新得的雪锻,特意先挑出来了您喜欢的颜色让司服司给您赶制成了衣衫。等天再暖和些,开春了正好合穿,奴婢都给您取回来了。”
姜雪漪掀眸看过去,只见托盘里的衣裳颜色淡雅,的确是她平时喜欢的颜色,便温和地嗯了声,让她收回去放好即可。
段殷凝颔首躬身,转到偏殿去放置衣裳,人刚一走,旎春就带着太医进来了。
太医先是照例给她请了平安脉,说她身子康健,并无大碍,然后才支走了殿内伺候的宫人,让他看了看这些碳灰。
宫里的太医是最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尤其这位太医和姜氏本有交情,就更懂得谨慎。
他从里头细细的挑出了几粒红色末子,低声说:“这里头有一深一浅两种红,若不细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一种是香料末子,有香味,一种是……”
“是朱砂。”
姜雪漪不解:“朱砂?”
太医知道宫闱争斗的厉害,为保小命不敢说的太细,只说道:“朱砂焚烧时为灰黑色,过后颜色复原,焚烧朱砂时起白烟,于人体有毒。”
“若是孕妇日日都和这东西呆在一处呢?”
太医俯身叩首:“若日久天长,毒沁肺腑,母子俱损,若短短闻之,则毒性不强,只是恐怕胎儿仍会受些影响,例如体弱,易惊,难养,早衰等。这些只是微臣的猜测,在微臣行医这么些年中,还未见过这般症状的婴儿,只能推断。”
香料是为了掩盖朱砂,烧炭又可以解释白烟,心思真是细。
算算日子,纯才人受朱砂之毒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应该不到十日,也不知皇后收手后,孩子生下来究竟如何。
姜雪漪知道了这东西的厉害,颔首温声:“有劳太医了,既太医说本宫无碍,本宫自然是最放心的。”
她让旎春拿着这东西去处理掉,又好生送走太医,段殷凝正好整理完衣裳从偏殿出来。
以娘娘如今的位份,宫里伺候的宫人有二三十个,殿内贴身伺候茶水的也有四个,这会儿却一个都没有。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说明娘娘有什么事是不愿意被人听到的,这才把她们都支了出去。
段殷凝方才正好去放东西了不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她心里一慌,上前低声问:“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宫里这些事,姜雪漪不会防着自己的亲信,但在的人知道,不在的人不知道也不打紧。
她虽说对下人不错,可毕竟关系摆在这,就算是旎春和扶霜她也不必事事都要告知,那就本末倒置了。
她摆摆手,温声道:“并无什么大事,不过是让太医来请脉,小心些罢了。”
闻言,段殷凝只好低头应声,掀帘出去了。
段殷凝是未央宫的掌事宫女,年岁最长,做事也最有分寸,从来不会说不该说的,问不该问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看着段殷凝离开的背影,姜雪漪若有所思。
起身推开楹窗,日光透过窗子洒在她身上,她站在窗前看院内的一树梨花,树下,段殷凝正心不在焉的给树浇水。
待旎春回来后,姜雪漪唤来旎春和扶霜,命她们备步辇,临出宫时特意交代了句:“我要去勤政殿求见陛下,殷凝,你便留下看未央宫的门户吧。”
“是,奴婢明白。”
步辇出行后,走到半路,姜雪漪吩咐着旎春:“扶霜跟我进去,你留下藏在无人的地方,看看殷凝等会儿会不会出来。”
娘娘这么说后,旎春和扶霜脸色大变,但她们都清楚里头的利害,旎春忙点点头,往御花园的方向偷偷溜过去了。
扶霜跟在姜雪漪身边,问:“娘娘,那咱们今日是真的要去求见陛下吗?”
“去,怎么不去?”姜雪漪远眺凤仪宫的方向,淡淡道,“陛下这段日子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既陛下愿意见我,我自然要殷勤着些。”
“再说了,我若不是真的去,又怎么引蛇出洞。”
她才见了纯才人,丹妃命人倒掉炭火又已经惊动了皇后,在这个节骨眼,若姜雪漪回宫后立马就去勤政殿见陛下,皇后得到消息,必然以为她是要去吹枕边风,和陛下说关于纯才人的事。
不管陛下在不在意纯才人,这事陛下到底会是什么态度,皇后都一定会有所行动,不仅会立刻撤了纯才人那所有的布局来撇清干系,说不清,她还会利用此事再反诬姜雪漪一个诬陷皇后的罪名。
姜雪漪可没这么傻,她今儿去,就是单纯的看望陛下而已。
一来是为了保一保纯才人腹中的孩子,二来是为了看看宫里究竟有没有出奸细。
至于皇后,让她慌一慌也好,且猜去吧。
姜雪漪玉指纤纤,轻摆了摆,清婉动听的嗓音温润柔和:“走吧。”
次日,姜雪漪娇容懒骨地从太极殿坐着步辇回来,旎春入内附耳私语,她平眉应声,未有任何动作。
时间一转到了三月初一,殿选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今日就要开始了。
殿选是为陛下选拔嫔妃,充盈后宫,绵延后嗣。按着规矩,除了陛下以外,太后、皇后都会在,这次协理选秀事宜的是杨充仪和姜雪漪,加之她们现在协理后宫,所以她们两个也会在旁看着,一同陪着陛下殿选,相看学完规矩的秀女们。
这些秀女一旦入选,以后在后宫就是正经小主,还要姐妹相称,这可不是小事。
若真有自己不合眼缘的人,她开口说几句,以自己如今在陛下心里和后宫的地位,陛下不会全然不顾她的感受的。
不过有陶姝妍在,应当也不会有比她更不合眼缘的人了。
姜雪漪一大早就坐在菱花镜前开始梳妆打扮,乌发秀挽,罗衣着身,她生来云鬓娇颜,丰肌秀骨,如今细细装扮更显丽色,令人难以忽视。
当初姜雪漪才貌无双,在整个长安都美名远播,入宫后在一群如云美人中也最出色,即便眼下要入宫更年轻的新人,她也不逊色分毫。
今日的上身的衣衫首饰都是新做出来的,依着姜雪漪的身量缝制,最是华丽合身,木槿紫织金云锦,衬她肤色赛雪,愈发显得人眸光流转,温婉多情。
旎春在旁边啧啧夸赞:“有娘娘在,陛下的眼睛里哪儿来容得下新来的秀女呀,肯定都被您吸引走了。”
姜雪漪轻笑道:“若真如此,秀女们还不得在心里记恨上我?”
说罢,她看向段殷凝:“殷凝的眼光一向最好,若真有这么出彩,也是她的功劳。”
得娘娘夸赞,段殷凝袖中的手却十分艰难的攥住,眼神也偏移了一寸:“伺候娘娘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敢承您夸奖。”
“时辰不早了,娘娘起身吧。”
秀女殿选是在云意殿,靠近掖庭那边的宫门,离未央宫可不近,所以步辇早早就叫好了,正侯在未央宫门口。
姜雪漪扶着段殷凝的手腕坐上步辇,三月初的皇宫四处花开,日光明媚,正是最美的时候。
步辇途径桃林,此时桃林花开烂漫,桃夭入眼一片灿灿,微风徐徐,有粉色的花瓣吹落在姜雪漪身上。
她捏着花瓣欣赏,垂眸一看,不知何时,手腕上起了一片的红痕,稍稍撸起袖子一看,竟然胳膊上也通红一片。
这会儿,身侧跟着的旎春看过来,也发觉了不对劲,忙指着姜雪漪颤声说:“娘娘……您……您脖子上全是红印子!”
“云意殿恐怕去不成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宫去请太医来看看吧!”
旎春大惊失色, 身边随行的仪仗也吓了一跳,抬着姜雪漪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是殿选的大日子,娘娘却好端端的身上起了这么多的红痕, 这殿选恐怕是去不成了。
姜雪漪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放好, 衣领拉高,当机立断:“回宫去请太医来, 派人去云意殿告诉陛下,本宫身子不适不能前去了。”
“是!”
不比来时步伐轻悄,速度均匀, 回程的路上, 步辇的行进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可见事态紧急。
殿选吉日,宫道上的宫人来来往往的不少, 不少人见着棠昭媛娘娘的步辇匆匆往回赶, 不禁私下议论纷纷。
一到未央宫,旎春立刻伺候着姜雪漪进了内殿,命令所有人不得入内, 严厉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出去乱说,不然赶出未央宫去,不论是谁绝无意外!”
说罢,她压低声音焦急的问:”娘娘,可有什么不适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样一片红印子, 奴婢记得您早膳的时候不曾吃什么特别的东西, 况且咱们吃食一应是试过的,不会被人钻空子才是。”
姜雪漪强忍着不适吩咐:“若是害命, 我此刻早就毒发身亡了,恐怕不是为了害我性命来的。瞧着症状像是过敏, 不是吃食就是贴身衣物导致的,你即刻将我身上的衣裳全都换下来,换上我平时贴身的里衣。”
“是,娘娘稍等等!”
入宫这么久以来,娘娘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旎春一时担心,眼角都蓄了泪,手也哆嗦起来。
未央宫用人谨慎,尤其是有了三皇子以后,如今用的宫女太监都细细筛选过一遍,绝不会轻易出现背主忘恩的事。
何况娘娘身子康健,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形,若这会儿出现意外,只能是一个人动了心思。
旎春的脑中顿时想起之前娘娘的交代,不禁咬紧了牙关:“娘娘,是她对不对?您是不是也想到了?”
姜雪漪并未言语,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那日丹妃请她过去看纯才人,她就察觉了段殷凝的不对劲,为了确定这个猜测,她故意带着旎春和扶霜一起去勤政殿求见陛下,给了段殷凝充足的动机和时间,然后又让旎春在隐秘的地方等着,果然不出所料,她的确悄悄去了凤仪宫。
自那日起,姜雪漪就知道她的这位掌事女官生出了别的心思,不再如之前一般全心全意的忠心于她。
但她并未发作,只是让旎春和扶霜多留心她,绝不让她独自接近宸儿,防着她对宸儿生了什么心思,剩下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收买段殷凝不是容易的事,姜雪漪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是想看看皇后到底想让她做什么,二也是想看看段殷凝会对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今日是殿选的大日子,能选在今日动手,说明皇后不想让她去参加殿选,故意让她缺席。
现在皇后已经出了月子,可是陛下却没有将宫权如从前一般全部还给皇后的意思,她心里一定不舒坦。
既然陛下没这个意思,索性皇后自己来,这就是第一步。
宫内的动静不小,扶霜和段殷凝原本都留守在宫里照看宸儿,谁知娘娘这么快就去而复返,立刻察觉出来情况不对劲。
扶霜神色焦急,抬步就往外走,段殷凝紧跟其后,步伐却迟缓了一瞬,眼神透出深深的挣扎。她不敢耽搁,深深低下头跟了过去,急忙从后殿赶到了前殿,在看到娘娘身上的红印子时也被吓了一跳。
旎春这会儿已经替姜雪漪将衣裳和钗环全都拆了下来,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里衣,见着扶霜和段殷凝过来,姜雪漪温和的笑了笑:“怎么都跑过来了?新衣裳过敏也是常有的事,想是底下研制新染料,换了染布的方子,颜色的确比从前更鲜亮美丽,只是我不适应罢了。”
“宸儿如何?我走以后有没有哭闹?”
扶霜看着娘娘这模样担心坏了,心里憋着一口气,冷声道:“宸儿睡着呢,好好的,只是底下的奴才做事不当心就该狠狠责罚!哪儿有娘娘为他们说嘴的道理?您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若是不小心身上留了疤痕可怎么办。”
“眼看着新人就要入宫了,万一您身上多了疤痕消不掉,从此失了宠,岂不是遂了那些小人的心愿!您今日突然缺席,云意殿的人还不知要如何说您呢。”
扶霜一贯冷面冷腔调,说起刻薄话来掷地有声,直戳人心窝子,这会儿替她打抱不平一句接一句,姜雪漪也知道她说给谁听的。
她没在现在就戳破,反而让扶霜发泄一通后才温声说:“左右不是大事,何须如此苛责,等太医来瞧过就是了。”
娘娘愈宽容温和,愈替下人着想,段殷凝就愈发无地自容。
她低着头从偏殿拿出解毒的药丸化了水端过去,轻声道:“太医赶来还需要时间,以防万一,娘娘先喝些解毒水吧,虽说未必对症,可能压制一些也是好的。”
“您这会儿身上想必红痒不适,奴婢以前在民间听人说过方子,说用干蒲公英泡水擦身子能好受些,奴婢给您试试吧?”
姜雪漪掀眸静静地看着她,伸手接过化毒水:“好,就听你的,试试。”
扶霜唯恐她再做什么,生硬道:“这些活儿以前都是我和旎春伺候娘娘的,还是让我来吧。”
段殷凝的身子怔了怔,谁知娘娘却柔声开口:“无碍,殷凝最心细,就让她来吧,你们都先退下去。”
她跪在床边,用干净的帕子泡在干蒲公英水里打湿了,轻轻擦在姜雪漪的身上,她心中有愧,所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格外用心,好似虔诚祈福的信女一般。
温热的水从身上擦拭过,蒸发的时候带来丝丝凉意,的确是让她好受许多。
姜雪漪垂眸看着她,温声道:“殷凝,我记得你来我身边之前,是司服司的掌衣,是不是?”
“我今日身上穿的衣裳也是你亲自端回来的,今日亲自给我挑的。”
段殷凝的手微微一颤,不敢再动,良久后,她才放下手帕,跪伏在了地上,深埋起头:“是,奴婢从前是司服司的掌衣,自请撤掉职位在后宫伺候娘娘……”
她语气仍然温和:“放着好好的掌衣不做,伺候嫔妃是为了有更多的赏赐和银钱救你的祖母,是不是?我记得你和我说过。”
“你是有孝心的人,我很清楚你的秉性如何,这三年以来,你为我尽心尽力做了不少事,可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
她伸手拉起里衣,坐起身子看向她,只是轻轻问:“殷凝,为何?”
为何要背叛,为何要这样做。
段殷凝忍不住落下泪来,抬头问:“娘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那日你送衣裳回来,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的那刻起。”
姜雪漪语气很平静:“段殷凝是我宫里最稳重的掌事宫女,最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也从旎春亲眼看到你去凤仪宫那刻起。”
她问:“皇后许了你什么,才能收买得了你?钱财我从不少你的,你更是我身边的掌事,论前途,论地位,你都是顶尖的那批,就连一些位份低的嫔妃都要看你几分脸色。”
姜雪漪的眼神幽深得如一汪深潭,想要探究到段殷凝的内心:“还是说你动了别的心思,想成为陛下的嫔妃呢?”
段殷凝浑身一颤,忙说道:“奴婢绝无此心!三年来,奴婢深知娘娘的器重,知道娘娘的为人,从未动过这样僭越的心思。是奴婢背主忘恩,有负娘娘的重托,奴婢自知罪该万死,甘愿受任何惩罚……”
“只是恳请娘娘能让奴婢在死之前安顿好祖母的余生,奴婢死不足惜。”
姜雪漪轻叹了一声:“果然是因为这个。”
“你祖母有难,我何尝不能帮你,偌大一个姜家如何不能帮你?至于让你做到如今这一步,背叛我,让你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在我贴身的衣物里动手脚吗?”
段殷凝心中愧疚,如今跪在地上以泪洗面,姜雪漪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崩溃的模样:“您待奴婢这样好,奴婢怎么会生出背叛的心思,是皇后……是皇后查到奴婢和祖母相依为命,现下祖母病重需要救治,皇后派人盯住了祖母,还派人和奴婢说……若奴婢效忠于皇后,祖母便可得到最好的救治,最好的药材,能在赵氏的照拂下安养百年,若不从,就要奴婢和祖母阴阳相隔……”
“奴婢家世零落,自小是祖母辛苦拉扯大的,祖母对奴婢的恩情大过天。奴婢怎么能让祖母一辈子辛苦,受病痛折磨,最后还要因奴婢而死?奴婢只得答应了皇后,替她为奸,潜伏在您身边。”
姜雪漪长睫低垂:“养育之恩胜过世间所有,你也是有情可原。”
“所以从那日起,你就答应了皇后做内奸,留在身边害我和宸儿吗?”
段殷凝抹去眼泪,忙说道:“娘娘放心,奴婢绝不会这么做!”
“奴婢当初说了,绝不会做任何伤害您和三皇子性命之事,若一再逼迫,奴婢只好和祖母一起去死,皇后担心真的失去奴婢这么好的棋子,便说只让奴婢打探消息,必要的时候做些小手段……”
“今日之事,便是皇后安排的。”
说罢,她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奴婢知道的所有就是这么多了,奴婢自知对不起您,千刀万剐,任凭您处置。”
许久后,姜雪漪叹了口气,起身下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你知道当初我明知道你有问题,为何还要将你留在身边不作打算吗?”
闻言,段殷凝浑身一颤,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我在赌,赌跟了我三年的姑姑究竟是何为人,也赌你不是真心想要背叛。”姜雪漪柔声说,“所以我静观其变,想看看你到底能为皇后做到哪一步。”
段殷凝浑身颤抖起来,泪流满面:“是奴婢辜负了您的信任,是奴婢不堪为人。”
姜雪漪轻声说:“你是辜负了我的信任,难道你就只想一死了之来回报对我的歉意,然后将你祖母的性命全部交到皇后手里?”
“有错则改。”
她缓缓道:“殷凝,跟了我这么久,你该知道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你,我愿意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祖母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但你这辈子效忠之人,都只能有一个。”
“你可愿意?”
早在选择背叛的那一刻起,段殷凝就觉得自己不配站在娘娘面前了,她早就想好,不管自己暴露与否,只要她想办法安顿好祖母,她就会写下陈情书告知一切,然后以死谢罪,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到娘娘的谅解。
她是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主子,好到让段殷凝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若有机会补救,她愿意豁出一切。
段殷凝再次跪在地上,哽咽得不像话:“往后余生,奴婢这条命都是娘娘的,只要娘娘开口,奴婢定然无往不从。”
姜雪漪柔声道:“你肯重新来过就是最好。”
“至于皇后那边,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云意殿内,钟鼓齐鸣,吉时已到,棠昭媛的座位仍然空着。
前去传信的小太监将将赶到,上前说:“启禀陛下,棠昭媛娘娘突发不适不能前来了,还请陛下恕罪。”
殿选这样的好日子竟也说不来就不来,殿外听见的秀女们暗暗咂舌,心想这棠昭媛还真是得宠上天了。
难不成是忌惮新人入宫,故意向陛下使小性子吗?若真如此,有这么一个宠妃在前头横着,她们入宫后若想得宠,岂不是没好果子吃了。
太后端起茶杯抿了口,倒没说什么,反而是皇后淡淡说了句:“昨日也没见棠昭媛身子不适,今日倒赶巧了。”
”让陛下和母后等着,又险些耽误了吉时,这可不像她平时的作风。”
她看向陛下,借故玩笑道:“许是知道陛下要往后宫添新人,一时打翻了醋坛子也说不定,陛下可要好好安抚棠昭媛了。”
三言两语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姜雪漪说成了不顾大局,满脑子拈酸吃醋之人,杨充仪有心辩解,无奈眼下不是轮得到她说话的时候。
沈璋寒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沉的敲了敲扶手,看都没看皇后一眼,只说着:“殿选开始吧,让她好好休息。”
“棠昭媛性子稳重勤谨,不是小心眼的人。”
第129章
被陛下轻飘飘的驳了以后,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只是众人皆在,她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今年殿选的秀女并不多, 所以相看得也比往年仔细, 一个个入内通报籍贯名姓,出身如何, 低眉顺眼地应话,若陛下有兴趣,再考较一二才艺。
或留用或遣返, 等全部看完, 时间也就刚到正午时分。
后宫嫔妃已经不少了,又正好逢边疆战事,因此陛下的兴致并不是很高。不比承祚四年那般参选的秀女多, 入选的人也多, 今年满打满算只入宫了四个,和上回的十一人,少了不止一星半点。
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她们新面孔就这么些,于新人旧人而言竞争都小。
殿选结束后,入选的秀女们还得在掖庭住上三日,赐下位份,分配居所, 还有不少事要忙活。
虽说选秀一事后期原本就交给了杨充仪和姜雪漪, 但姜雪漪没来,皇后又已经做完了月子, 一出云意殿,皇后就没和杨充仪商量的打算, 直接将后续的活都要了回去,杨充仪虽有些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谁让她是皇后,这宫权原本就是从她手里分出来的。
沈璋寒走的是最早的,从云意殿一出来,他直接命人去了未央宫。
姜雪漪从来不是个不识大体之人,何况这些日子她带着宸儿又学着料理宫务,有多放用心他都看在眼里,眼看事到临头却偏要让自己落得一个善妒小气的名声,不是她的作风,恐怕是真有不适。
到未央宫后,太医和医女正好给她看完诊从殿内出来,一众人呼呼啦啦跪下向他行礼。
沈璋寒步伐半分未停,只摆摆手示意免礼,快速穿过庭院踏入殿内,一走到屏风后,姜雪漪床榻上的帷幔恰好徐徐拉起来,她香肩半露,白皙的手指拎着丝绸里衣往上拢。
“陛下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姜雪漪有些惊讶,快速拉好自己的衣裳起身打算迎接陛下,软软的声儿带几分嗔怪:“您怎么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臣妾失仪了。”
她皮肤白皙,稍稍有些红印就格外明显,这会儿她脖子往下大片大片的红,想不注目都难。
沈璋寒屈指轻碰了她脖子,细腻的肌理下触感却明显发烫,沉声道:“怎么会弄成这样,太医如何说了?”
他不由分说牵着姜雪漪重新坐在床沿,将她拢好的里衣往下褪了几分,就见细细密密的小疙瘩长在无暇的肌肤上, 不用想也知道她这会儿得有多难受:“朕知道你身子不适,从云意殿出来就来瞧你。”
“朕放心不下。”
殿内的宫女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只留陛下和娘娘两个人,姜雪漪紧紧握着他的手,将头小心地靠在陛下肩头,轻声说:“陛下心里记挂着潋潋,潋潋心中很欢喜。”
“太医来诊过脉了,医女也瞧过,说是今日穿的新衣裳不适宜,潋潋穿上过敏。不是什么大事,喝几幅汤药很快就会好的。以后这样的衣裳不穿就是了,陛下别忧心。”
沈璋寒微微蹙眉:“衣裳不适宜?后宫所用的物件岂能如此不仔细,底下的人不当心,你协理后宫,该好好责罚才是。”
姜雪漪笑了笑:“近来宫中忙碌,宫人们无不忙碌尽心的,忙中出错也是有的。有错就罚虽能让仆婢畏惧,可臣妾心想着,有时宽容也并非不是一个好法子。”
“再者说,皇后娘娘已经出了月子,臣妾本就是代管后宫,许多事不好僭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沈璋寒面色稍霁,眸色深深道:“难得你心慈又有分寸,朕让你学着协理后宫,果然没辜负朕的期望。”
人就是这样喜欢怜弱的存在。
即便是知道皇后贵为中宫,掌握大权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对奴才恩威并施也是常见手段,可偏偏姜雪漪越是宽容体谅,皇后与之对比就愈发显得小气钻营。
正如今日在云意殿,她分明是身子不适不能前来,皇后却偏要觉得她拈酸吃醋,不识大体。
沈璋寒虽知她这样做也是无可厚非,可姜雪漪处处体谅,委曲求全,总让人心里觉得薄待了她。
陪在身边越久,沈璋寒便越能体会到她的长处,这是在任何人身上都体会不到的。
姜雪漪柔柔一笑,哄着陛下说道:“有陛下知道臣妾的好,臣妾做什么都不觉得委屈。”
沈璋寒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温声问:“朕瞧你浑身发红,起了满身的疙瘩,医女方才上过药后可有好受些?改明儿朕让司服司给你换一批新的衣裳来。”
“医女上过止痒消肿的药膏了,太医也开了汤药,旎春她们正在后院熬药,等会儿就能喝了。”
她抱着陛下的胳膊,轻轻说,“陛下在这儿陪着臣妾,臣妾觉得好受多了。”
“朕陪着你喝了药再走。”沈璋寒抬手将她的碎发捋到而后,露出一张完整洁净的脸,哪怕她如今仍在病中,不施粉黛,不着华服,可仍然美得令人心惊。
姜雪漪的容貌不是那种极具冲击性的美,不光是美在皮肉,她浑身上下最令人难以移目的地方,除了一双温柔含情,眸光潋滟的眼睛,更多的是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温柔宁静,是难以复刻的气韵。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比天与地更大。
有的女人美虽美矣,可就像御花园里精心养护的牡丹,秾艳贵气却少了灵魂,而她更像是一幅古画,空灵悠远,只是看着便逸趣横生。
姜雪漪单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就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冰雪消融。
这种仿佛能治愈人心,忘却烦忧的亲和力,是她身上最难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