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缅北by唐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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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雾中,我明显看到了石林瞬间放大的瞳孔。
他惊呆了。以前的我,乖巧得要命,绝不会这样熟练地喷云吐雾。
我知道说话的时机来了,这才接着幽幽道:“我还是那个你眼里没用的赵思齐。所以,如果没人帮我,你觉得我一个女人,凭什么能全须全影地从缅甸衣锦还乡?我又哪来的底气,敢单枪匹马来找你?”
石林果然被这句话给狠狠震慑住了。
在他的眼里,过去的我就是一摊软泥,不管在谁手里,是搓圆还是捏扁,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绝不可能翻出一丁点的浪花来。
而现在,我却如同一个暗夜修罗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完全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并做着让他完全不可思议的行为举止。
他显然已经相信,我绝不是一个人。
我背后一定有人在帮我。
而且那个人,很有可能在缅甸有着超群特殊的地位,否则,根本没有能力把我从坡哈手里给救出来。
甚至,这个人可能在昆明也有着莫大的势力,否则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孤身一人来找他。
我太了解这个男人了。
他会怎么想,怎么看,我稍微动动脑子就一清二楚了。
我要做的,就是因势利导,一步步加重他的怀疑和揣测,让他对我忌惮,不敢在我面前再轻举妄动。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沉默在狭小的空间中弥漫。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话语都有力量。
人会在沉默中反复地揣摩和推理某些突如其来的念头。这些念头,哪怕再微小,也会在沉默中顺着风向,野蛮疯长。
石林终于撑不下去了。
在烟雾缭绕的灰白视线中,我看见他的气势一点点变得孱弱,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神色一点点变得屈服。
片刻之后,他终于难得低眉顺眼,客气又缓和地冲我开了口。
“你专程挑这个时候来找我,应该不只是看看我那么简单吧?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我能做的,一定做到。”
他依然还是那个欺软怕硬、毫无节操的石林。
初战告捷,我气定神闲地坐回到沙发上,上半身微微前倾,在烟灰缸里碾灭了剩余半根熏得我几乎想吐的男士香烟,这才淡淡地抬眼,轻描淡写地提出我的要求。
“很简单啊,我就是来离婚的。我后面的人很不高兴看到你还是我名义上的丈夫,而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我想,这个应该也是你想要的,对吗?”
石林霍然抬眼,似是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么简单的要求。
可事情怎么会这么简单呢?我讥讽一笑,接着开口:“当然,离婚就涉及到财产分割。我的离婚条件是,我要你把所有的财产都转给我。同时我还希望你,可以去事毕之后,亲自去警察局走一趟,详细交代清楚你是怎么把我给卖掉的。
只要你能做到这两点,我们就彻底两清。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是触及到石林的底线和核心利益的。
就算他忌惮我和我“后面”那个人,他也绝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所以,很自然地,他的情绪一下子反弹了起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双唇紧抿,脸色因为愤怒而胀红,两端鼻翼隐忍又恼怒地一扇一扇掀动着,呼哧呼哧作响。
如果不是因为摸不清水的深浅,我想他此刻的反应一定是冲我破口大骂,连爆粗口,甚至可能动手揍我。
所幸,他还有些理智。
他忍辱负重地咬咬牙,总算渐渐地强行压制住自己的原始情绪,面色忽而一转,变色龙一般地换上了懊恼悔恨的模样。
他一步上前,身体卑微地半蹲在我面前,卑躬屈膝地仿佛要洗心革面般地,痛心疾首握住我的右手,开始了他的精彩演出。
“媳妇,我错了,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知道吗?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一直很后悔!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就是别再说什么离婚的话了,行吗?”
论无耻,没人能比得上石林。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他可以痛哭流涕,可以花言巧语,更可以跪地求饶,摇尾乞怜。
当初在缅甸赌石失败时,他对着债主是这样;如今面对我时,他依然可以这样。
就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我过去居然把他当丈夫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真是想想都觉得反胃。
见我半天没反应,他开始自导自演地加大尺度,抬手就狠狠地正反扇了自己两巴掌。
扇完之后,他捂着脸,垂着头,仿佛在等着我像过去那样,心疼地凑过去,安抚他,问他疼不疼。然后再如他所愿地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呵。等着吧。
现在的我,只想静静地看他表演,甚至还想冲上去,替他多扇两巴掌。
真不知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都这个时候了,还敢自作聪明,一味地避重就轻把话题往“不想离婚”上引,却对更关键的“财产”和“自首”这两个字眼,绝口不提。
他可真是把我当白痴了。
许是等了半天,见我根本没反应,他终于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我。
见我依旧一脸冷笑地端坐在沙发上,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上蹿下跳,他终于明白过来,我确实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我了。
他下意识地嗫喏了下:“你……”
“不想离婚,是吗?”
我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冷笑着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摊,放出那天我偷拍到的“石太太”正面照,一脸嗤笑。
“不想离婚,你还养小.三?不想离婚,你还让那小.三登堂入室,甚至住进我爸妈留下的房子里?石林,你就是这么不想离婚的?”
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我这话一说出口,石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一定以为自己一瞬间看透了,我的格局也不过如此。
就算背后有人又怎么样?就算改头换面了又怎么样?不还是那个头脑简单,会为了他争风吃醋的蠢女人?
他一定很普信地认为,我一切的虚张声势,都不过是因为发现了他的小.三,所以才气急败坏地,上门找他理论。
归根结底,一定是因为我还在乎他。
于是,刹那间他就有了自信,连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老婆,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事生气啊。对不起,是我错。我也是一时糊涂,你不在,我心里难受啊。那个女人就趁机贴过来,我一时没把持住就……你放心,我立马跟她断了!我对她就是逢场作戏,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一个!咱们别离婚行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瞄着我的手机,想看我是否在录音。
发现一切如常后,他言辞愈发响亮,语气掷地有声,甚至还伸出三根手指竖着,赌咒般地甩着锅,把出.轨的责任全部甩给了那位懵懂坐在家里,还做着风光大嫁给他,当老板娘美梦的“石太太”身上。
他正说得兴起,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轻轻地敲门声。
一个年轻邮递员推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递过来一张EMS信封,信封上赫然标示着“法院专递”四个大字。
看来,是法院的传票到了。我也不用再演下去了。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智能手表,确定已经将他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录下来了,才俯下身子,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脑门,微笑着回答他方才感天动地的誓言。
“不离婚?迟啦。你瞧,我已经向法院申请离婚了,顺便还冻结了你名下的所有共同财产。算算时间,你现在应该快接到相关通知了。”
意识到自己被我戏耍了,半天的努力全成了耍猴,石林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一下子跳起来,三下两下撕开快递文件袋,一看清里面的文件,彻底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你个贱.人,你居然敢耍我!”
他恼羞成怒,突然一下子扑过来,将我一把推倒在沙发上,两只手环住我的脖子,双眼通红地大声咒骂。
“你特么居然敢冻结我的财产!我活不成,谁也别想活!我可不管你后背有谁,我特么现在就要掐死你!”
我不动,不挣扎,也不反抗,甚至看向他的表情都是平静如初的。
“是吗?”我说,“那你用力掐啊。刚才有那么多人看着我进了你的办公室,你以为我出事了,你就能逃得掉吗?
就算你逃得掉,冤有头债有主,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过我身后的靠山,在以后的每一天,日日天涯海角地追杀你吗?”
“……”石林果然愣住了。
他双手一顿,眼神又开始游移。
我知道,他的确恨不得杀了我,但他更想自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沾上了,他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本质上,还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
“放开我!”见他依然保持着钳制我的动作,我平地一声呵斥,厉声命令他松开我。
他却迟疑了一下之后,突然又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故作凶狠地眯缝着眼睛,磨着牙似乎想要恐吓我。
“你是在骗我,对吧?就凭你,能找到什么好靠山?就算有人帮你,恐怕也就是缅甸街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吧?这里可是昆明,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这么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比起法律,他确实更加忌惮我那个不清楚是否真实存在的“靠山”。
毕竟,比起生理上弄死我,他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我生不如死。
而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不怕法律,最怕“小鬼”。
我闻言淡然一笑,没有口头上回答他,而是迅速摁下了手表上的一个按钮。
他既然在试探我是否空口无凭,那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既然敢只身前来,怎么可能不做万全的准备呢?
我既然说了有“靠山”,又怎么可能只是嘴上说说呢?
窗外,雨势越来越大,白练似的雨水不断冲刷着玻璃窗,哗哗作响。
我揉了揉脖颈,余光瞥向暴雨倾盆的窗外,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看似与石林问题全然无关的话。
“这样大的雨,你爸妈的日子应该还是不太好过吧?不过你放心,我可是个孝顺儿媳,我早就已经派人去上门,专程照顾他们了。”
石林的父母家住在老小区,水路电路都已经陈旧,每每遇上这种大雨又打雷的天气,就会跳闸。
每当这个时候,石林妈妈就抱怨维修水电的人偷懒,不肯来修,非得等到第二天才会过来。
今天又是这样一个打雷下雨的天气,他父母家的房子,照例会跳闸。
这一回,石林妈妈肯定不会再抱怨了。
因为,我已经提前托钱笑找了个稳妥的人,装扮成水电工,候在他家门口,专等着石林妈妈的“召唤”。
石林瞬间意识到了我话里隐含的威胁,忙起身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号码。
石林父母不习惯用智能手机,平时又不大爱出门,所以家里的座机一直留着。
电话响了两声,一道粗粝阴鸷的嗓音终于从外放的听筒里传了出来。
“喂,石林先生是吗?赵小姐交代了,要好好照顾你父母。你就放心吧,照顾人这种事,我可是擅长得很呢!”
语毕,通话就断了。
至于那人说的是哪种照顾,又是怎么个擅长法,不好意思,石林,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石林抱着手机“喂喂”地叫唤了半天,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声声绝望的忙音。
他面色骤变,刚想扭过身来找我算账,双手却不小心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给扫翻在地。
烟灰缸“当”一声砸在地面上,惨白的烟灰撒了一地。
“你……你什么意思?你想对我父母做什么?”
乐见其成,我微微一笑。
“他们可是我最敬爱的公婆,我能做什么呢?只不过吧,我这个人比较记仇。我今天心情好,不会做什么。不代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做什么。至于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得看你的表现了。懂?”
我当然不会真的对石林父母做什么。
就算我再恨石林,对他的父母我还是是非分明、不会随意迁怒的。毕竟,这些年,他们对我还算是照顾有加。
之所以会让人去石林父母家里,只是为了是要让石林相信,只要我想,我完全有这个能力将他捏在手心里。
说完该说的,我也该离开了。
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石林的右脸,我慷慨送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善意笑容,然后转身准备撤离。
“等等!”就在与他错肩而过的一瞬,石林忽然出声叫住了我。
等我转回身子看他时,他已经一脸正色,试图想和我讨价还价。
“你说的离婚、分财产的事,可以,我都可以答应。但是,你能不能宽限我一段时间?你也看见了,我这厂子现在的经营状况很不好,还背负了不少外债。
其实当初在缅甸,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忍痛抛下你的。这件事,当然是我做得不对,你怎么恨我都行。但现在的情况是,你就算逼死我也没用,我手里真的拿不出什么现钱来。
我之所以会把咱们的婚房卖掉,也不是为了什么独吞财产,真的是为了周转厂子。再怎么着,作为工厂老板,我也得为外面厂房里最后剩下的那几张嘴,和他们身后的家庭负责吧?他们都是跟了我们很多年的老员工了,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再退一万步说,关于那个房子,你想想,是我婚前我父母给我买的,就算丁是丁卯是卯地算,属于你的部分,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溢价和共同还贷部分。而我着急卖房、周转工厂的损失,就远不止这点钱。
所以,你可以恨我,但不能误会我。我现在借住在你的房子里,也真的只是走投无路、江湖救急了。房子永远都是你的房子,房本上根本没我的名字,就算我想吞,也吞不了。如果你要是不满意的话,我今天就可以马上搬走,甚至还可以支付房租给你。
总之,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分开,我也想体体面面。何况,就我现在这摊烂泥,你跟着我确实也没有前途了。既然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归属,我当然是要祝福你的。
只是,我真的需要点时间周转,麻烦你理解一下。”
我从来没有发现,石林的口才居然可以这么好。
他一番口灿莲花之后,如果不是我脑子还算清醒,我大概也真会如他所愿地觉得,是我自己做错了,太斤斤计较了,不顾夫妻情分逼他太紧了,更没有身为老板娘的企业责任了。
但还好,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赵思齐。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轻易蒙蔽的。
我刚想出言反驳他,只听他口气一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温情攻势。
“媳妇,平心而论,过去这些年,不管我对你怎么样,我父母对你总归是不错的吧?
你还记得吗?高三那年,岳父母刚刚过世,你每天下了晚自习,怕黑不敢走夜路,都是我妈去接你的。整整一年时间,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哪怕她病了,也从没停过一天,直到你顺利参加高考,考上大学为止。”
有一说一,石林这话,倒是戳到了我的心的。
确实,石林妈妈是个好婆婆,不仅婚前对我很好,婚后也一直对我跟亲闺女一般,甚至连我没顺利怀上孩子,她都从来催都不催一句。
我的确应该感激她。但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能拿对石林的原谅,来等价交换。
我不想再被他东拉西扯扰乱心智,于是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究竟想说什么,别绕弯子,直接说吧。”
“你先撤诉,行吗?”
石林也是毫不客气,面色一转,直截了当说出他的真正目的。
“不然账户一冻结,我这厂子根本就运转不下去了,前面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到时候要债的一定会上门找麻烦,而你作为我的妻子……是,虽然我们俩感情是回不去了,但要债的哪管这些?
现在,我名下连房子都没了,你继承下来的房子,就是我们夫妻唯一能变现的固定资产。到时候就算对方走正规法律途径,那法院也是会把那些债务,作为咱们夫妻共同债务来处理的……”
共同债务?
虽然石林言谈中半道德绑架半威胁的意味,实在令人作呕,但这四个字,还是瞬间引起了我的警觉。
且不管石林实际外债有多少,他既然脑子能转到“共同债务”这四个字上来,就说明他已经在提点我,如果我真的把他逼急了,以他的秉性,怕是没有债务,他也能给我造出一堆假的来!
到时候,别说我能拿回什么该得的财产了。
弄不好一个不当心,我还能给自己惹出一堆天文数字的莫须有债务来!
石林啊石林,你还真是好样的!
回程的车上,我把这个疑虑告诉了钱笑。
钱笑不愧是律师,直接就回了个电话给我,给我吃了个定心丸。
她语气很轻松告诉我:“先不说夫妻另一方对方不知情、且不用在共同生活的债务,算不上共同债务,就算真的有,有你们的厂子在,规模就那么点大,正规账目也是有迹可循的,不会有什么天文数字,你放心好了。法院也不都是瞎的。
再说,他可是有把柄捏在你手里。不仅证据确凿地婚内出.轨、偷摸卖房、肆意编造你重病谎言,更恶劣的是,他还把你一个人丢在缅甸。这件事根本不能深查,一查就底儿掉,出入境记录写的明明白白。至于要不要查到他身上,全凭你心情。
总之,他亲手干下的烂事儿,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一看到你,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所以我猜测,他不是疯到一定份儿上,应该不会走这招蠢棋的,顶多现在就是吓唬吓唬你罢了。”
钱笑一番话,算是说到了我的心里。
我不是手里没有底牌的。比起这点钱,他应该更担心自己会不会进监狱吧?
孰轻孰重,他应该自己会有判断,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与石林的这场博弈,让我身心俱疲。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我便沉沉睡去。等我一觉醒来之后,发现我手机同号的微信里,多了一个好友申请。申请栏里,只简简单单地写了一个英文名字:Tina。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确定,这个Tina,一定就是石林的“石太太”无疑了。
因为这个号码,除了钱笑知道,另一个就是“石太太”了。
看看天色,这个时间点,石林应该还没到家。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第一时间就跟在我身后出厂,也不会第一时间回自己家。
他虽然对我很混账,对他父母却一直还不错。父母遭受威胁,他不去亲眼看看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位“石太太”这个时候突然来加我,是找我帮忙的,还是突然想通了,要和我合作呢?
我摁下大拇指,通过了她的申请。
几乎就在通过的一瞬间,Tina就劈头盖脸地冲我发了一连串的质问。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骗我?你那天不是来找石林的对不对?你就是故意来找我对吗?你如果是石林原配的亲戚,就该知道那个时候,石林一定去厂里了。那你告诉我,你处心积虑在我面前抹黑石林,挑拨我们两个关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看不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所以来故意替他原配捣乱的?”
这么一连串的质问机关枪似的突突过来,打得我不得不怀疑,如果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就是石林已经做了什么。
她之所以信誓旦旦地说我在“骗”她,而且在我们见面几天之后,一定是掌握什么证据,可以推翻我当时的说辞。
然而我当时说的,除了一点点关于石林形象的夸大之外,其他基本都是真实的。
她是有什么底气对我发出这声声诘问的?
看来,我有必要和她面对面谈一次了。
不是为了向她解释我的“清白”,而是想切切实实地摸摸石林的底,看看他还有哪些龌龊,是我不知道的。
知己知彼,这对我的输赢,至关重要。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来到了和Tina约定的地点。
还是上次那家咖啡馆。
不同的是,这次为了避免被石林暗地里玩心眼,我刻意提前到达,选择在了二楼幽静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而“石太太”也再没了上次见面时的温柔与知性,上来就是一脸的防备和愤怒。
我不和她一般见识。在询问她未果之后,我自作主张点了两杯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卡布奇诺,然后微笑着冲她无声打了个招呼。
她冷哼一声,瞪着我就再次咄咄逼人地问出了昨晚同样一串话。
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答,而是将服务员新端上来的卡布奇诺,优雅地往她面前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对她说。
“急什么?雨后天晴,大好的阳光,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保证,今天你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满意的答复。你先尝尝,这家的卡布奇诺真的很不错。”
许是我的态度舒缓了她的神经,她神色松了松,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疾言厉色,确实和这家咖啡馆优雅小资的良好氛围极为不相称。
尤其在抬眼捕捉到周围个别衣冠楚楚的精英白领们看向她的异样目光后,她愈发有些别扭地将杯子拉到跟前,低头轻轻地抿了一口。
见她情绪平复了些,我才不动声色地反问了她一句。
“你说我骗了你,敢问我究竟什么地方骗了你?你有证据吗?”
一听这话,她脸色立刻又涨红了。将杯子往前一推,她身体前倾,反手勾出放在椅子后背的Gucci包包,从中抽出了一本红皮烫金的房产证,然后“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证据!你不是说我现在住的房子不是石林的吗?那你自己看看,这房产证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到底是不是石林的名字!”
写着石林名字的房本?
我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微微一惊。
打开来看时,只见白色水印纸上,房主那一栏,居然真的赫然写着石林的名字,而我的名字,却不知何时,早已不翼而飞。
我虽然心里明白,房子的过户必须是要户主本人到场才能完成的。不经过我的同意,不是我亲自出面,除非我死了,否则这套房子的房主绝对不可能发生变更的。
但亲眼看到石林为了应付我而早先就做好的天衣无缝的准备时,我还是免不了有些心惊肉跳。
看来他的盘算,真的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只有我相信这个房本是伪造的没有用,我还得向Tina证实。
这么想着,我不急不躁地细细摩挲着房产证红色的表皮和烫金字体,指腹划过之处,果然十分平滑,并没有真正的房产证那种熟悉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翻开内里,纸张页面也偏薄且偏新。
最让人觉得好笑的是,他大概是为了证明这并不是夫妻共同财产,居然将日期写成了我们结婚之前。
但凡不明就里,又经验不足、没见过真正房本的年轻女孩,确实很容易被骗到。
心下笃定之后,我笑意加深,在Tina一脸疑惑的目光中,表情淡定地房产证又推回给了她,然后不痛不痒地说起了与房子无关的题外话。
“知道我为什么清楚这家的卡布奇诺格外好喝吗?因为这个地方,以前我就经常来。知道我为什么经常过来吗?因为,这里离我家最近,喝咖啡最方便。”
顿了顿,在Tina几乎猜到答案的惊愕表情中,我不负她所望地说出了我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错,我不是什么石林原配的亲戚。因为我自己,就是石林的原配,赵思齐。”
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地,Tina身子几不可见地震了一震,脸色也“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不再正眼看我。
也许不错的家庭教育正在告诉她,在我面前,她的身份是羞辱启齿的。她的确是身份见不得光的“小.三”,而她刚刚所做的事情,就是传说中的“无耻逼宫”。
我决定安慰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可我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红着眼圈,有些恼羞成怒地重新瞪向我:“那你为什么第一次不直接表明身份?为什么说自己是什么原配亲戚?你这不是骗我,是什么?”
我和颜悦色看着她:“如果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是赵思齐,那你还会坐下来,认真听我说的任何一句话吗?”
显然不会。Tina无言以对地再次垂下了头。
“是的,你不会。”我满眼同情地看着她,“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骗你,我只是不想你最后落得像我一样的下场。真正骗你的人,是石林。”
说着,我目光移向她面前最能给她底气的房本,语带悲悯:“就像这本房本,就是他骗你的最好证据。这房本,压根就是伪造的。”
“不可能!”
Tina下意识地张嘴就是反驳我,但同时,她已经耐不住性子,急切地翻开了房本,想要找寻赝品的蛛丝马迹。
一边胡乱找着,她还一边嘴里不认命的碎碎念着:“这不可能。这是我偷偷在保险箱里找到的,石林他根本不知道我会趁他睡着,找到钥匙,打开了保险箱。如果他真的要骗我,干嘛不直接把房产证拿给我看,或者放在显眼的地方?”
我不禁暗叹,她到底年轻。
殊不知,这正是石林高明的地方。
他如果直接拿出来房本给Tina看,反而显得刻意。不如留出漏洞,让Tina自己去发现。
毕竟,每个人都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是,他没有料到,Tina和一般的小.三不同。她是个在乎自己名声的人,她不仅要自己相信自己没问题,更要向我这个“原配的亲戚”,证明自己有多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