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恐怖游戏npc 无限by山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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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虽然下着雨,但只是凉得刚刚好。不像这间屋子,散发着阴冷又潮霉的气息。
钢琴很旧了,盖子没有合上。亓越阳试着敲了两下,音也不准,应该是很久很久没有被调过了。
不过,十几年前,这个学校就能有一架钢琴,这事也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琴房里还有几本谱子。
亓越阳终于找到一个已经模糊的铅笔印,写着:赠李月老师。
他忽然想到档案室那边,桌上的那张照片。正在弹琴的女人微微偏头,拍照的人距离她很近。
钢琴忽然响了一下。
寂静中乍然的声响是很吓人的,声响后的寂静又让人怀疑刚才是否是自己的幻听。
亓越阳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雨声被隔绝在外,阴沉的钢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将谱子放上去,然后对着那张琴谱,开始弹奏。
音乐声忽高忽低,明明应该是潺潺流水一样的曲子,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发慌。
亓越阳又注意到,这张谱子,有些地方被标注修改了,是可以……双人演奏的。
一个人主弹,另一个人只需要在一些地方,按下几个琴键。
亓越阳觉察到耳后,有冷冰冰的呼吸。
他听到了那几个音。
他低头,发现视线中,他的手变成了一双女人的手。十指纤纤,肌肤如玉。
那双手捏着一根铅笔,又在谱子上标注了一下,对着那几个音示范似的一敲。
另一只手学着她的动作。
“对啦,”有个模模糊糊的女声在说话,“你听到我弹到这里,就敲一下这几个键。”
“元旦晚会没有几天了,”她说,“我们要好好配合。”
亓越阳回神。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钢琴房门边,马上就要淋到雨。
树下,有一个人正撑着伞,静静地看着这边。
“李老师?”
档案室里的李老师慢慢走过来:“刚才是你在弹琴?”
亓越阳说:“嗯。我听说学校里有钢琴,就想来试试。李老师,我弹得好吗?”
李老师伞上的水滴到亓越阳身上。
“很好。”他说,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李老师,你知道刚才的曲子叫什么吗?”亓越阳接着道,“我照着里头的谱子弹的,真好听。”
李老师的眼动了动:“我……忘了。”
他说:“那是我从外面找来送人的。”
雨渐渐小了,乌云在消散。
李老师慢条斯理地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忘了。”
他给那位李月老师拍过照片,送过谱子。
但是,亓越阳始终觉得,刚才幻觉里,坐在李月身边的人并不是李老师。
下午只上了两节课,而后就是篮球赛。
比赛本身的输赢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能放假,哪怕只有几节课,大家都会是高高兴兴的。
场上气氛很热烈,加油声几乎要把屋顶掀开。
陈帆他们配合得很好,但对手也是不遑多让,比分经过了激烈的角逐,最后陈帆他们险胜了。
有几个同学特别高兴:“太好啦,一直打下去就能一直放假!”
“陈帆,我的英雄!”
打球的时候陈帆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正坐在场外处理。
林一岚蹲下来给他消毒,陈帆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里。
林一岚还觉得奇怪:“很疼吗?你怎么不说话了?要不要去医务室?”
陈帆摇头。
晚自习时,林一岚表情不太对劲,手一直捂着肚子。
腹部的疼痛一开始还能忍受,后来就愈演愈烈,林一岚痛得直不起身,伏在桌上,身上渗出冷汗。
亓越阳注意到了,赶紧问她怎么了。
林一岚小声说:“我痛经。”
又皱起眉蜷着身子,“好疼。”
亓越阳给她请了假,扶着她离开教室,远离众人的视线后,又把她背起来往医务室走。
林一岚疼得发出轻轻的哭腔:“亓越阳,我好难受。”
亓越阳走得很快,也很稳。他轻声安慰了林一岚几句,林一岚抹了抹眼睛。
医务室的医生给林一岚拿了热水和止痛药,又问了她一些情况。
得知她是最近几个月才开始痛经的,医生说:“有可能是熬夜,学业压力太大了。小同学,你要注意一下作息,有空去大医院看看。”
“你这个疼法,很危险的。”医生摇着头,“上次有个小姑娘也是痛经,吃了药也不管用,还自己扛着,最后被紧急送到医院挂水。”
林一岚整张脸都是白的,蜷在病床上,声音也轻轻的,“好。”
她从来没有那么痛过,痛得头晕目眩,恨不得用脑袋撞墙,或者找个刀把肚子剜了。
疼痛达到顶峰,林一岚胃部翻涌,探过身,吐了一地。
医生赶紧又进来查看情况。
“再过十分钟,还没好的话,就送你去医院,这样行吗?”医生问,“还是你现在就要去医院?”
吐过以后,虽然还是很痛,头也很晕,但已经好很多了。
林一岚小声说:“不用现在就去的,可能过会就好了。我,我还有试卷没写完。”
医生不赞同地说:“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亓越阳给林一岚倒了杯水漱口,又把地上打扫干净。
空气中隐隐浮着不好闻的气味,林一岚有些不好意思。
她把漱口水吐出来,亓越阳用一个小盆接着。林一岚抬起头时,看着他用热毛巾轻轻擦她额上的冷汗。
“好点了吗?”亓越阳问。
林一岚点点头。
一旁的医生叹了口气,“你们是同学吧?哎。”
“上次那个痛经的女生,也是被同学带过来的。”医生捧着水杯,连连摇头,“但是她那几个同学,根本不关心她,一直在说她是装的。”
医生说:“人都疼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是装的?那小姑娘也挺可怜,班主任也联系不上,家里也没人听电话,送去医院的时候,就我和跟她。”
亓越阳忽然问:“她是十六班的吗?”
医生说:“你认识啊?就是十六班的,一个看着瘦瘦的姑娘。”
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就没有说下去了。
过了十几分钟,疼痛感消褪。林一岚简直不敢相信,就在二十分钟前她还痛得要昏迷。
她注意到刚才无意识地,在亓越阳手上留下了指印。
林一岚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亓越阳只说:“没事,不疼。”
他们回到教室,还有最后一节晚自习。
可能是因为篮球赛,老师对他们也放松了些。最后一节课没有老师来,班委还说可以放电影。
教室前头关了灯,后头留着。林一岚就坐到后面继续写卷子。
牧时来找亓越阳时,探头就看见他们班乐呵呵的样子。
牧时叹气:“人和人的境遇真是不能一概而论。”
他话锋一转:“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己选的。”
“曹航那边又吐出几个消息,”牧时说,“然后我们打听了一下……”
十六班有个女生,确实在经历校园暴力。
已经没有人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或者罪魁祸首不敢发声承认。
事情主要发生在六层,别的班的学生大多只是有所耳闻,个别几个又只见过一点。
有学生看见她被关在厕所里,明明外头一直有人听到求救,但没有人开门。
有学生在天台,遇到她被几个人围着,推搡间跌倒在泥水里。
音乐书上写满了对她的咒骂,也会有好事的学生故意到十六班去看她。她坐在墙边,永远低着头。
“好像之前,说她偷老师东西的事情,是真的。”牧时说,“听说是十六班班主任,亲自翻了她书包,当场人赃并获。”
“然后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师就带着学生,乃至整个六层,一起孤立她。”
牧时叹气:“虽然那个女鬼很恐怖,但其实也很可怜。”
“曹航说她一定是被咒死的,”牧时接着说,“但是警方那边,又只能判断出现场没有别的痕迹……”
“也许就是不能平冤,才让她有了那么重的怨气。昨天晚上,有玩家被她生生咬死。”
牧时又说了几句岑明那边的判断,他们觉得这个副本很快就要结束了。
亓越阳却说:“不对劲。”
“还有什么吗?”
亓越阳想了想:“钢琴房,和后山的传闻,你们有去看过吗?”
“那两个地方没有死过人,只是吓人。”牧时说,“我们想等女鬼这边解决了,再去一个个处理。”
清肃完校园里的怪谈,成为优秀学子,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对了。”
牧时接着说:“王安,你认识吗?曹航给我们的那个荷包,就是她的。”
亓越阳说:“能确认吗?”
牧时点头:“是她的字迹。很有可能就是她开始针对李倩倩。”
亓越阳想到另外一个人:“如果关注王安,就还要关注李诚。他们之间有联系。”
“我记得你提过的。”牧时说,“王安和李诚表面上不怎么讲话和接触,但两个人都很关注对方。”
牧时想了想:“我还觉得,虽然整个十六班就是处于一种彼此割裂,阴沉沉的氛围,但是王安和李诚,在割裂之外,又单独被其他人排斥着。”
亓越阳说:“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牧时说:“哎,岑明刚才也跟我这么说。”
亓越阳说:“不如,你们先用黄符把鬼故事出来的鬼肃清,然后我这边把钢琴房的事情查一查。”
“红衣女鬼那里,先不急。”
牧时摸了摸鼻子:“怎么说呢,可能还是有点急的。”
“我们最近发现,违反班规的代价越来越大了,”他说,“红衣女鬼也无处不在,走在路上都能有花盆掉下来砸你的头。再加上每天晚上增加的十几个鬼故事……”
牧时叹气:“我简直是在看人类的一百种死法。你呢?”
牧时瞥一眼前头的大屏幕:“你还能看电影。”语气有些酸。
牧时说:“但是一码归一码,我还是比较希望你不要继续查下去的。”
亓越阳说:“目前为止,我基本没有怎么遇到鬼怪。”
“不是鬼怪的问题。”
牧时看向他身后,角落里,正在埋头写卷子的林一岚。
说起来,这一次遇到林一岚,他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几句话。
牧时笑了一下:“亓越阳,能重上一遍高中,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亓越阳说:“原来你那么怀念每天写卷子的日子。”
牧时说:“这个就算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在这个年纪,就算是写卷子,聊闲天,每天三点一线……其实,感觉也还不错,对吧?”
晚上,回家路上,他们又在阅览室看到了老王。
老王刚从外头回来,正拿钥匙开门。
林一岚跟他打了招呼。
老王回过神,包里没塞好的黄纸露出一角,朱砂画出的符在昏黄的路灯下模糊不清。
老王对他们点头:“辛苦辛苦,好好休息。”
回家以后,亓越阳刚洗好澡,林一岚就来敲门了。
她递给亓越阳几盒小零食:“今天谢谢你啦。”
亓越阳说:“不用客气的。”
林一岚笑了一下,又说:“我之前在楼梯里,有听到你跟十六班的人说话。”
她似乎有点纠结,有点困惑,但还是接着说:“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感觉你在找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呀,我对学校很熟的。”
亓越阳就问:“那你知道李月老师吗?有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听过啊。”
林一岚说:“李月老师是生物老师的同学嘛。他之前讲道理讲故事的时候就提过这个名字。”
亓越阳给林一岚倒了杯水,她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继续说。
“生物老师周老师和李老师是大学同学。他说李老师很漂亮,性格很好,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大家都很喜欢她。”
“周老师来明德高中,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家乡。明德高中那时候很穷。”林一岚回忆着,“但是李老师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她是真的为了教书才来明德的。”
“周老师还说,那个时候校长为了李老师,专门买了架钢琴。”
“那后来呢?”亓越阳说,“后来,李老师去哪了?她还在这里教书吗?”
如果是别人,可能到这里就不太清楚了。
但林一岚那段时间刚好经常往办公室跑,去问题,去听教训,也在老师们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听出了七七八八的往事。
她说:“后来李老师,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挫折。”
“好像是有人造她谣,连她的学生都因为这个被波及。”
林一岚细细回忆着:“李老师有个很看重的学生,结果后来没有能继续读下去。”
“李老师最后崩溃了,”她的声音小了点,“然后她就,喝农药自杀了。”
亓越阳说:“周老师有没有提过,档案室的李老师和那个李月老师,有什么关系?”
“嗯?”
林一岚有些迟疑:“应该没有说过吧……不过周老师真的很喜欢讲故事,可能他们就在他讲的某个故事里。”
“亓越阳,你问这些,做什么呀?”
亓越阳说:“最近学校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我想弄清是怎么回事。”
林一岚说:“你也信鬼神吗?”
“我以前也不信的,”亓越阳说,“但一岚,真的有人在因此而死。”
林一岚似乎没听懂。对npc来说,超出认知的东西,比如玩家在他们面前提到游戏,他们就会表现出这种状态。
听到了,但是关键的信息会被模糊和屏蔽,听得到却“听不懂”。
亓越阳没想到林一岚会接着问:“谁,谁死了啊?”
“……你认识十六班的人吗?”亓越阳说,“十六班里的学生越来越少了,有些是休学,转学,有些是死了。”
林一岚很惊讶:“就因为学校里的传闻吗?”
“嗯。”
林一岚又想到什么:“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有什么很不对劲……”
“虽然大家一直都很喜欢讲鬼故事,和各种学校里的故事,”她说,“但好像,传闻盛行,是最近才开始的。”
林一岚说:“上个学期,学期过半的时候,学校里就经常有人说,会看见奇怪的人影了。”
“上个学期,十六班有个女生死了。”亓越阳说。
林一岚微微睁大眼:“好像,是有什么联系。”
但她又有些犹豫:“不过……”
“你听过后山那个,有人哭的传言吗?”
林一岚搓了搓手臂,越说越觉得心里毛毛的,“其实我上个学期,学期初开始,就经常去后山背书。”
“有几个早上,起太早了,就睡着了。”她说,“我也听到过哭声……一开始以为是做梦,后来又出现过两次。”
亓越阳说:“你不害怕吗?”
林一岚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呢……那个时候更害怕英语老师。”
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课文背下来。不然要被拉到办公室听教训的。
传闻从女生死后盛行,但它开始得更早。
或者,十六班那个女生的死引起了后面的传闻,而之前的异样源于其他的事情。这两者并不相关。
亓越阳又问:“一岚,那你认识李倩倩吗?就是十六班那个,被欺负的女生。”
“李倩倩?”
林一岚有些费劲地继续回想:“可能……认识?脸和名字对不上。”
“还有,被欺负是怎么回事啊?谁欺负她?”
亓越阳把牧时他们查到的消息三言两语讲了讲,林一岚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亓越阳说:“目前来看,王安和李诚可能是罪魁祸首。”
林一岚和李诚的接触也不多,她的手指搅着衣角。
亓越阳接着道:“但是,这件事,不是某几个人的错。”
“六层的学生,和那个班主任,”亓越阳说,“他们都在恶鬼那张,将讨要代价的名单上面。”
“你说十六班班主任吗?”
林一岚有些纠结:“可是,他人……还挺好的。”
林一岚说:“你记得王叔喜欢画符吗?其实很多人都觉得他不务正业。”
“但是十六班班主任,陈老师,他一直对王叔很好,很尊重他。”林一岚说,“王叔也说,陈老师经常帮他忙,所以他也会帮陈老师。”
亓越阳问:“帮什么?”
林一岚小声说:“王叔帮陈老师画符。”
“画符,画咒,陈老师办公室桌底下,还有个阵法。”
林一岚放低声音:“你不要告诉别人呀。这个到底还是封建迷信,不知道对陈老师的事业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叔也对亓越阳说过,在教室里,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去找十六班班主任。
十六班班主任果然是在保护他的学生们。
传言盛行后,他就觉察到危险的降临。
他请了王叔来帮忙,通过黄符,阵法,甚至某种仪式,想在六层竖起防御的屏障。
甚至也许,最开始,他们是成功的。高二上学期只有传闻,不再有恶性事件。
但高二下学期,玩家加入,必死的规则无形地打开了屏障,恶鬼也乘虚而入。
宿舍里,教室里,死去的人不只有玩家,还有npc。
林一岚最后说:“亓越阳,不要太担心啦,我会帮你的。”
“……为什么?”
亓越阳看着林一岚的眼睛,清圆的干净的瞳孔里,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林一岚只是说:“我们是朋友呀。你一直在给我讲题,还借我笔记,我特别想报答你。”
亓越阳想说什么,但他最后只是张了张口,在林一岚迷茫的注视中,露出一个苦笑。
林一岚说:“没关系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亓越阳忽然想到,半年前,在那个动物园里。
他失去了自我认知,忘记了自己作为玩家的身份。
那些警惕,怀疑,危机感,和不信任,随着自我认知一同消散。他不得不毫无保留地,面对自己的心。
那个时候,是他想靠近林一岚,而林一岚对他说,去那边,快离开。
“把那个铃兰摘给我,”她说,“然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讲给你听。”
松鼠在她身后张牙舞爪,而亓越阳以为那个“告诉”,是一场对他们两个人未来关系的审判。
摘下铃兰时,他忐忑不安,又无比期待。
躲在前台后面的小女生,日光下吃着冰激凌的女孩,剧场里,缩在他怀里哭的人。
亓越阳看着林一岚,她摘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有些疲惫,却很精神的样子。
“你记不记得我?”亓越阳轻声问。
林一岚微微扬眉,凑近了些,仔细观察亓越阳的脸,半晌,她摇头。
“我们没有见过吧?”她笑着说,“你那么帅,我要是见过你,肯定会有印象的。”
亓越阳也扯出一个笑,“嗯。”
他们互道晚安。
第二天,亓越阳在大课间去了趟档案室。李老师正在里头。
他正在整理资料,亓越阳就上去帮忙。
李老师有点奇怪:“你怎么来了?”
亓越阳说:“我来打印成绩单。”
文职的工作基本都由这里的几个老师负责。
李老师看了看,办公室里也没别人,就说:“那你帮我整理一下,我去看看怎么给你弄。”
“要盖章吗?”
亓越阳点头:“要的,谢谢老师。”
风有些大,砰地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堆着的资料多得数也数不清,亓越阳不可能在几分钟里全部翻一遍。
他看向那张摆着照片的桌子,那似乎是李老师自己用的。
他在抽屉里,找到了许多剪报。
李老师实在是一个爱记录这些东西的人,他好像要把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都保存着,当作什么证明。
报纸里大多是关于他一些小成就的报道,哪怕只有简短的一两句话,提到他的名字,他也会留下来。
他找到一张泛黄的纸,上头写的是一封通报。
十几年前,学校里的通报都不是打印出来的,而是手写贴在宣传栏的位置。
通报内容是,有人举报了李月老师,认为她有作风问题,没有师德。
学校给出的处理是停职查看,处理人就是校长。
李老师开始敲门:“同学?门怎么关上了?”
亓越阳还找到了另一张老照片。
李月正倚着墙看书,身边有个弯着腰的男人正在扫地,又偷偷看着她。
李老师拧着门锁:“同学?”
亓越阳说:“老师,锁好像坏了。”
李老师说:“怎么回事?”
亓越阳说:“我不知道,老师,我怎么被关起来了。我有点害怕。”
那个男人的脸被画了一个叉,照片和通报放在一起。
李老师说:“你别怕,我去找人来开锁。没事的同学。”
亓越阳合上抽屉,看向一旁的柜子,“好。”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亓越阳听到老王的声音。
他说:“李老师啊,我早就告诉过你们,这个门锁该换了。”
李老师觉得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卡住了。”
老王用工具捣鼓了两下:“好了。”
李老师说:“啊?”
老王说:“现在彻底坏了。来,我们拆了换新的。”
门开以后,李老师关心了亓越阳几句,接着,他的目光放到桌子上。
老王则在门口那里捣鼓着。
那一堆迟迟没有整理的照片里,正中一张正是弹琴的李月。
李老师背对着亓越阳,当他再回头时,亓越阳看着他眉眼间渐渐浮现出伤感的情绪。
“这是你刚才拿出来的吗?”李老师问亓越阳。
那张照片本来堆在最底下,现在却被放在最上面。
亓越阳点头。他的本意就是让李老师注意到。
李老师有些怀念地拿起照片:“那个时候,学校里只有我有相机,大家都喜欢我给他们拍照片。”
“里面的人,都是当时的老师吗?”
李老师说:“是啊,大家都很年轻对吧?”
“这是王老师,现在去省城当主任了。”
“这是白老师,还在咱们学校里,我记得她今年教的好像是高一……”
他的记性实在很好,十几年前,围绕着钢琴的每一个人,他都能说出他们的名字。
“那这个人呢?”
亓越阳指了指角落里,那个身形佝偻的男人。
李老师和缓的声音紧了紧:“他是,一个杂工。”
好一会,李老师都没有再说话。
亓越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控制着语气:“那他,后来去哪里了?他也还在学校吗?”
李老师陷入回忆,慢慢露出一个冷笑:“他死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老王捣鼓门锁的声音。
李老师忽然看向亓越阳,见亓越阳没有什么表情,他笑了笑说:“吓到你了?”
亓越阳琢磨着露出一点害怕的神色 说:“嗯,好可怕啊。”
“可怕?”李老师顿了一下,“也是,你还是个学生呢,人死,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很可怕的。”
“不过,”李老师接着道,“这个人,倒是死有余辜。”
他仿佛没有再说下去的兴致了,转而开始收拾起那些照片。
说是整理,其实也只是挑一挑,又拿出几张,给亓越阳看他的摄影水平。
老王一边拆锁一边说:“你们说的谁啊?谁死有余辜啊?”
李老师说:“十几年前一个小杂工而已。”
他顿了一下,又奇怪似的问:“怎么,你不知道?”
老王背对着他们拆门锁,又说:“不知道啊。我在这个学校也呆了小十年了,怎么回事,你们背着我请别的小工?”
他又补充:“对了李老师,锁要从外面买,帮我跟财务报销一下。”
李老师笑了一下:“我差点记岔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十几年前,就在学校里了。”
老王说:“哪有。不过我刚来上班的那两年,李老师你好像不在啊,你怎么还能记岔。”
李老师笑容不变,但亓越阳觉得他在故意转移话题。
“哎,那个小工,”李老师用一种闲谈往事的姿态说,“他啊,当时喜欢我们学校的一个女老师。”
“但是他本身,条件特别不好。”
李老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懂吧?就这,这有点问题。我……校长觉得他可怜,才让他在学校里当个小杂工。”
“后来他发疯了,”李老师说,“他到处举报那个女老师作风不好,把人逼得自杀了。”
“他自己么,”李老师叹了口气,“干活的时候出了意外,被电死了。”
“但是要我说,”他压低声音,“还是人在做天在看,恶有恶报。”
老王把锁拆下来了,又用手一点点捡地上的碎屑,不知是否太专注,似乎没怎么听李老师的话。
李老师转而去看亓越阳,等他的回应。
亓越阳说:“嗯,恶有恶报。”
下午又下了雨,篮球赛不得不停了。
老师们又要上课,整个年级都怨声载道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通知晚自习可以放假,来补偿下午上了课。
牧时听到觉得很离谱:“我们上学的时候,学校是能不放假就不放假。就连举报了,都敢顶着督察让我们回去上课。”
亓越阳说:“你怎么知道来了督察?”
牧时说:“因为是我举报的。你还记得吗,高一,国庆小长假,因为有我从半天变成了三天。”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