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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欺负恐怖游戏npc 无限by山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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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越阳听见脆生生的鼓声,“中午吃挺饱。”
林一岚又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意思是吃撑了。
吃了两碗半的饭呢。林一岚骄傲地挺起胸膛。
亓越阳其实一直对林一岚的饭量很迷惑,她认真吃饭的时候食量惊人,但不知道都吃去哪里了,不见长肉。
林一岚好像感受到亓越阳的迷惑。
她比划了自己的个子,又踮起脚。
一岚在长身体呀。
长个子就要吃东西嘛。
亓越阳笑了下,“要长多高?”
亓越阳有一米八几,林一岚指了指他的脑袋。
亓越阳又笑:“那你得吃很多很多东西了。”
林一岚给自己鼓劲,没问题的。
大儿媳一闻到药的气味,脸就绿了。
但她还是一咬牙,一口气把药喝了个精光。
碗里剩的药碴子,黑乎乎的,散着酸臭味。
亓越阳去打水,林一岚端着碗。他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又蹲在煎药的小坛子旁边,捞出了什么东西。
林一岚嫌弃地丢出去,手又不舍得在自己的衣服上蹭。
就趁亓越阳没注意,在亓越阳衣角蹭干净了。
亓越阳捡起那堆东西,也有点迟疑:“头发?”
为什么要用头发熬药?
女人的长发结成一缕,绕了好几圈,混上药汁,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很恶心。
陶富来传话:“嫂子,大哥让人过去搬东西。”
陶临又去老张家教小孩认字了。
陶临不缺钱,教书只是爱好,但是老张家也不是不懂人情,说要送陶临一袋果子。
陶临搬不动,叫亓越阳去帮忙。
陶富笑嘻嘻的,跟在大儿媳后边:“我在旁边玩,听到了,就来替大哥跑腿。”
大儿媳表情淡淡的:“谢谢了小富。”
陶富还是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大嫂,听说小梓跟严老二去钓鱼,钓到了好多大的。”
“严老二把鱼卖了,钱够喝两晚上的酒呢!”
大儿媳被缠得没办法了,从屋子里拿出点钱:“知道了,谢谢你,拿去买点果子吃吧。”
小富乐滋滋的:“谢谢嫂子!嫂子大气!”
大儿媳交代亓越阳过去。
可能因为亓越阳在煎药外,还准备了点蜂蜜水,她犹豫着,又多交代了几句。
“别搭理陶富,他缠人得很。”
大儿媳说:“也别跟他玩,他这个人好赌,家里本来就没几个钱,现在都赌魔怔了。”
去找陶临的路上,陶富果然跟亓越阳套近乎,想约他晚上出来玩,说自己有大乐子,神秘兮兮的。
亓越阳竟然说好。
林一岚从背后戳戳他,他没有改口,林一岚就踩了他一脚,他低头,她很气地看着他。
亓越阳就迟疑地问:“你也想去?”
林一岚扭头,不理亓越阳了。去当大赌鬼吧你!
老张不在家,说去山上了。
两个小孩,只有膝盖那么高的个头,但是很精神,在院子里闹嚷嚷的。
哥哥捡来泥巴,往弟弟脸上糊,把家里的老太太操心的,一口一个心肝宝贝。
陶富帮着亓越阳把沉甸甸的柿子装到小推车上:“说好了啊,哥,晚上我来接你!”
亓越阳去问陶临,跟不跟他们一起回家。
陶临站在柳树下。
青灰长衫,正细细擦拭着眼镜。
“苏小姐,”他说,“那我先走了。”
窗棂后,坐在床上的女人点点头。
她很白,似乎生着病,很瘦弱,也很美,像随时会碎裂的瓷。
陶临轻声说:“两个孩子都很聪敏,还有奶奶照看,苏小姐可以专心养身子,不用在这些琐事上费心。”

陶富特意来门口接亓越阳。
他头发油腻腻的,衣服破了好几个洞,但是戴着一根手串,红色的石子,看不出什么材质。
亓越阳随口问了,陶富有意和他套近乎,张口就答。
“这是村长给我的,”他压低声音说,“我妈去求来的,村长就管这事。”
“什么事?”
陶富左右瞄了两眼:“哥,你信不信……那个?”
亓越阳说信。
村里黑乎乎的,树影也像憧憧鬼影。
陶富打了个哆嗦,又含糊地说:“我家门上,被人泼了……泼了东西。”
“我妈担心我,就去找了村长,村长会这个。”
“喏,”他举起手,“这就是他给我的,青鱼石的,压根不值钱。”
听这话,他似乎还想过卖了这玩意。
亓越阳想了想,说:“我最近经常做噩梦,这东西能辟邪吗?”
陶富说:“害,做噩梦去找老李。我听说王大娘之前托他从外面带了几片洋人的安眠药,你找他要两片呗。”
亓越阳掏出几张钱,陶富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亓越阳说:“这样啊,我原来还想也去求个辟邪的东西呢……”
陶富把手串摘下来了。
青鱼石有些凉。
陶富夺过钱,笑嘻嘻的:“哥,你就戴这个吧。这可是村长做的,绝对管用。”
“你从别处,求都求不来这种好东西呢!”
他走在亓越阳身后,眼中闪过几分嘲弄。
人傻钱多。
陶富说是带亓越阳去玩,实际是带他去赌钱。
村子里的小赌场,是徐大娘开的。
徐大娘是个寡妇,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和很多人都有牵扯。
陶富去跟她搭话,手上不干不净的。
徐大娘嗔笑:“可别。昨天你妈才来骂了我呢,我可不受你家的气!”
陶富笑嘻嘻的:“大娘,我是来找你买雪花膏给我姐姐的,我妈怎么会生气呢。”
“哟,小依的雪花膏啊,”徐大娘说,“我给忘了。”
屋子里,几个年轻人蹲坐在地上,喝五吆三的。
亓越阳看见老疯子蹲在屋外。
他抱着什么,缩成一小团,花白头发上沾着不知从哪来的泥,抖抖索索的。
亓越阳蹲下,替老疯子捋下身上的泥巴。
他安安静静的,也没说话,老疯子斜眼瞅了他一眼,就转回去嘀嘀咕咕。
老疯子说:“你看,月亮。”
亓越阳抬头,看见明月当空,夜幕深阔。
“月亮怎么了。”
老疯子说:“我在找人。”
“月亮姐姐。”
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轮明月,“月亮姐姐。”
老疯子抓起一把土往嘴里塞。
亓越阳想拦他,但他很固执:“饿死了!”
亓越阳无奈,看他吃了两口土,又呸呸吐出来。
亓越阳说:“你爱吃馒头吗?以后我每天给你蒸几个馒头,放到屋后面的洞里,你自己去拿,行不?”
老疯子呵呵:“不要馒头。”
亓越阳说:“我可以把馒头蒸成月亮的样子。”意思是馒头也是圆的。
老疯子来了兴趣:“馒头好吃。”
亓越阳:“……”也没有那么疯。
老疯子说:“给你。”
他把怀中的东西递过去,意思是答谢亓越阳的馒头。
这是……
一块生猪肉?
亓越阳接过了,才发现,其实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只是花纹非常、非常的特别,乍一看,就是一坨红白相间、有肥有瘦的五花肉。
“哪来的?”
老疯子随手一指:“捡来的。”
“山上到处都是。”
“还有很多小动物。”
他扳着手指头数:“小牛,小猪,小羊,小脑斧。”
亓越阳嘴角抽搐:“啥?”
老疯子很认真地说:“小脑斧。”
他转向亓越阳,亓越阳这时才看到他的嘴巴很特殊。
舌头好像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莫名的肥大,很容易就说话不清。
亓越阳揉揉太阳穴:“谢谢你。”
老疯子呵呵:“你屁话真多。”
亓越阳:“……行。”
陶富从屋里探出头:“哥,你怎么在这里?”
“阿深,你别吓唬我哥。”
他叫的亲亲热热的,拉着亓越阳坐在青年堆里,“哥啊,你别理他。他是我们村里特有名的老疯子,啥都吃,脏得很。”
亓越阳闻到烟味、酒味,混杂着年轻人们的汗臭,忍耐着。
“他没有家人吗?”
“没,他不是我们村的,”陶富说,“但也住了好几年了。村长心善,说到底是一条人命,大家一人喂他两口也得。”
他们打牌,赌得不大不小,气氛很热烈。
陶富一摸到牌,人就开始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非常激动,也非常暴躁、冲动。
他输的很快,骂骂咧咧的,甚至把酒杯砸到了对面人脸上。
那人跟他吵起来,两个年轻人推搡着,就在屋门口打了起来。
亓越阳瞥了眼,“怎么没人拦一下。”
旁边人说:“陶富那个臭脾气,拦不住啊。”
亓越阳看他话里有话,给他递了两根烟:“怎么说?”
那个人哼了一口气:“陶富就是个没品的赌狗!”
“去年,他跟人赌钱,也是输了。”
“那个人笑了他两句,他喝了几口闷酒。两人就打起来了。”那人压低声音,“然后那人埋伏在陶富回家路上,用石头砸他。”
他在脑门比划:“陶富脑袋上就多了那么长一道疤,差点被砸死!”
亓越阳问:“后来呢?”
酒气上了脸的男人也瑟缩了一下。
后来陶富他妈李云,摇来了几个人,趁那家子人不在,把打陶富的青年绑走了。
隆冬,大雪纷飞。
湖水结了冰,厚厚的一层。
李云让陶富他爸,陶志,在冰上盖了个小土房。
小土房里砸了个洞。
青年被绑着,丢到那个洞里。
然后他们在房里点起火。
上半身热得汗流浃背,下半身被困在冰水里。就这么熬了两天,没挺过,死了。
“那家人是去走亲戚了,”男人说,“以为儿子又去赌了,压根没注意人失踪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早就没了。”
“对,还成两截了。”
“山上有狼,还把他肚子吃了。”
男人说:“诶诶诶,我还没出牌呢,对二!”
烟灰抖索,落在纸牌上。
亓越阳觉得整件事透着一股令他迷惑的气息。
“当时输了多少钱?”
男人边看牌,边说了个数字。亓越阳换算了一下,大概能买半扇猪肉。
但是也算不上很多。起码不值一条人命。
亓越阳又说,皱着眉:“你们村里,就没有其他人提醒一下那家子吗?”
湖上盖了个小土房,怎么着也会注意到的吧。
男人喷出烟圈,不自在地说:“当时,天,天冷嘛。”
“人也没问我们啊。”
理直气壮的、麻木的,他扔出最后一张牌,喜上眉梢:“嘿,我赢了!”
亓越阳被烟酒味熏得想吐。
他到屋外换换气,又想到另一件事。
陶富家里那么穷,哪来的一口气输掉半扇猪肉的钱?
而且,虽然还没见过陶志夫妇,但很明显,那件事后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应得的处罚。
没有公理正义。即使以残忍手段害死了人。
这个地方讲究的,只有人情。
有小石子落在亓越阳脚边。
他第一反应是想到了那个夜晚,醉醺醺的男人在回家路上,被石头砸了个头破血流。
但是抬头,发现墙上探出一个小脑袋。
林一岚怒气冲冲,努力趴在墙上,用眼神逼问他怎么还呆在这里!
真的要当赌鬼吗!
亓越阳莫名有种心虚感,“这就走了。”
他和徐大娘打了个招呼,结了烟钱和赌桌钱。
徐大娘看到他身后,趴在墙头的小姑娘,了然一笑,“回去要挨骂咯。”
林一岚确实在骂亓越阳。
亓越阳看不懂手语,只觉得她比划得很快。
跟结印似的。
舌尖顶腮,亓越阳维持着严肃认错的表情,没有笑出来。
但他很快想到一件事:“一岚,是不是趁我不懂,悄悄说脏话了?”
林一岚大惊失色,怎么这也能预判到。
亓越阳说:“别学这个。”
林一岚又比划两下。
亓越阳皱起眉:“原来这个手势就是脏话。我之前好像也见你比过?”
林一岚不说话了。
林一岚把手背到身后。
没有呀。
你看错咯。
回去路上,路过陶富家时,亓越阳发现他们家灯还亮着。
李云的嗓门很大:“为什么不吃韭菜啊?你到底为什么不吃?”
陶依说:“我不爱吃。”
李云说:“明天想吃什么?”
她问了好几遍,陶依一开始没有说话,后来说了几道菜,又被李云一一否定。
屋里传来剁菜声。
陶志说:“孩子都说不想吃韭菜了,你就别……”
“韭菜好吃,吃韭菜身体好。”
李云开始埋怨:“我为了种那块地,每天就睡多久?你以为韭菜很好做吗?我每天那么累,洗那么多菜,还要考虑你爷俩的口味,怎么就没有人心疼我?韭菜……”
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
亓越阳在后墙上看到一大滩血。
有人把血泼到了他们墙上,虽然又用石灰盖住了,但还是能看出来。
泼血的,应该就是儿子被杀的那一家人。
只是这个行为有什么意义?
起风了,林一岚抓抓亓越阳的袖子,催他回家。
他们经过一条河,晚上的水黑沉沉的,柳枝被吹到桥上。
有人跳到了河里。

亓越阳起初还觉得松了口气。看来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桥下的黑水里,慢慢浮上一个湿漉漉的人头。
亓越阳:“……”
惨白的月光照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咧嘴一笑,吐出一滩东西,向上伸出手。
水声哗啦啦的,听着就很凉。
一片死寂里,女人开口了:“你俩愣那干啥?”
她拽着柳枝,从水中一跃而起,三两下攀到了桥上。
每走一步,就落下湿漉漉的脚印和水痕。
“……范姜沛?”
亓越阳认出了她。
不是水鬼就好。
范姜沛说:“哟,还是个熟人。”
她呸呸吐出嘴里的河水,又看到亓越阳身后的林一岚:“这你朋友?”
“看着有点眼熟啊……”
林一岚摇头摆手,不认识不认识。
范姜沛说:“是个小哑巴呀……还挺可爱。”
“哦,”她想起来什么,“你就是村长家的养女?”
范姜沛简单跟亓越阳说了下自己的遭遇。
她比他们晚几天进的村子,在村长家附近住着,算客人。
范姜沛说:“听说村长是个独居老头,就爱搞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每天往山里跑。”
“然后好几年前,他在外头捡到一个小孩,”她说,“是个小哑巴,无父无母。村长觉得她可怜,就把她拉扯着养大了。”
说是拉扯确实不为过。老村长勉强能照顾好自己,养一个小姑娘却总是很头疼,大多时候还是村里其他人帮衬的。
范姜沛靠在桥上。
风吹过,她身上都是水,冷得打了个哆嗦,还是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很风轻云淡的样子。
范姜沛说:“说起来,我还是跟朋友一起进来的。”
“这个副本真可恶啊,不能组队就算了,连系统面板都不让我看。”
她开完笑似的:“好几天没看见黑核的标志,有几个早上醒过来,我还以为我就在现实里呢。”
“亓越阳,你不问问我朋友去哪了?”
亓越阳说:“死了吗。”
范姜沛笑:“是啊。猜猜怎么死的?”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淋了雨,又掉到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开始发烧。没有药,就这么烧死了。”
“你知道一个叫赌船的副本吗?S级的,满船都是幽灵,靠和boss赌博赢下来,才能活着出去。”
范姜沛说,还是笑着:“存活率好低啊。我那个朋友,特别的聪明,他过了副本,还把通关方法全发出去了。应该能救很多人吧?”
“他真的好聪明,写攻略的时候还考虑到有些玩家手上没有特别强势的道具。”
“他说他可以弄个平民版,”范姜沛说,“我现在还记得他在赌桌上all in的样子。然后他现在他妈死于一场高烧。”
“好笑吧?你觉不觉得特别好笑?”
亓越阳说:“节哀。”
范姜沛说:“我现在不想节哀,我就想黑核赶紧去死。都去死。”
缓和了下情绪,她又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听说了那个传闻?”
如果是别人,亓越阳也许就会顺着对方的话茬,试探出那个传闻。
但是遇到的是范姜沛,范姜沛是这个地方少见的,那种可以信任的陌生人。
亓越阳说:“我不知道什么传闻。我只是路过。”
范姜沛说:“那我劝你以后不要往这走了。他们说这里有抓人做替身的水鬼。”
亓越阳迟疑:“那你刚才是?”
范姜沛说:“我想下去看看能不能遇上。”
林一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这个姐姐说话很酷,但是好像脑子不太好。
范姜沛接着说:“然后有东西拉住我的脚。”
“可能是你们来了,”她很冷静,“所以我挣扎了下,对方的力度变小,我才顺利出来。”
范姜沛说:“是好几只手,对方人多势众啊。”
亓越阳嘴角抽搐:“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也没见除了你以外的人浮上来。”
“可能不是‘人’多势众。”
两人尽管在调侃,还是都避讳着直接说出“鬼怪”两个字。
亓越阳说:“你能不能回忆一下那种感受?具体是几只手?”
“六只!”
三人被吓了一跳。
水边,黑糊糊的树影下,老疯子朝他们挥手:“我看到了!六只!”
老疯子笑呵呵的:“我来抓鱼啦!”直接扑进水里。
范姜沛说:“疯子的话未必可信。”
临走前,她又想到什么:“亓越阳,你对登出条件有思路了吗?”
他们都是听到一个“传闻”才来的陶家村。
范姜沛说:“我的身份是一个被雇佣的家伙,你也是吗?”
亓越阳摇头:“我是抱着某种目的,主动接近的陶家村。”
范姜沛说:“我朋友那边的线索是,我们需要知道一些信息……传闻里好像有什么关键的语句,必须知道的语句。”
亓越阳说:“我会留意。”
她摆摆手,转身就走。
亓越阳和林一岚对视。
林一岚伸出手,亓越阳脱下外衣,林一岚接过去,小跑着追上范姜沛。
范姜沛不像是会自伤的人。
但是亓越阳刚才有种莫名的感觉,她好像是故意让自己受冻。
她既对求生有着执着,又很矛盾的,好像想让自己也发烧。
惩罚自己。
林一岚在亓越阳手心写:她是不是还在难过?
亓越阳说:“应该是吧。”
林一岚抬头,清圆的眼很干净,又问:她会难过多久?
“很久。”
亓越阳说:“可能很久之后,她都没有办法释怀。”
林一岚瑟缩了下。
她吸吸鼻子,打了个喷嚏,很惊恐,因为刚才好像有小虫子飞进鼻子里。
睡前,亓越阳又听到院子里轻轻的念书声。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陶临抱着书,轻轻叹气:“月亮的意境,真是永远也写不完。”
大门传来响动。
“小梓?”陶临轻声说,“衣服怎么那么乱?你又和严老二打架去了?”
“没,哥,哎呀,我回去睡了。”
“收拾下,别被妈看见,蓬头垢面的,她会说你不体面的。”
“晓得啦。”
后院的佛音也停了。耳畔终于安静。
但是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大儿媳忽然尖叫:“妈,你在干嘛?”
老太太竟然没有睡。
老太太说:“你怎么把鼻塞放下来了?”
大儿媳嗫嚅:“妈,这都睡觉了……”
“难怪你一直没动静!”
老太太忽然暴怒:“下不出崽的老母鸡!我为你找来那么多方子,难怪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你一直在阳奉阴违!真是有本事啊!”
大儿媳哀哀说着:“妈,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陶临也低声劝母亲:“睡觉了,摘一摘,也没什么的。”
老太太冷冷地说:“没什么?一点错漏都不该有,这话我跟你们说了几次?”
“算了,这事先放一放。”
她催促着:“快点,吉时要到了,你们快开始。”
大儿媳沉默了一下,说:“妈,你能不能,把门关上……”
老太太拒绝了。
她站在门外,身后是月光,背光的脸看上去深不可测。
“我要监督好你们,不能有一点错漏,”她平静地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现在,阿临,把你的衣服脱了。让她在上面。”
亓越阳一开始懵了下。
院子里又陷入死寂,不再有很明显的声音。
老太太守在门边。
她在监视大儿子与儿媳圆房。
时间,姿势,都需要在她的指令之内。
她庄严肃穆,不允许一点超出摆布的意外。
床上的人好像不是人了,而是一对动物,不需要有思想、羞耻、爱或被爱的本能。
“好了。”
老太太端起早早准备好的,凉透了的药碗:“现在喝了吧。”
酸苦的、带着腥臭的药,她一闭眼,全部喝了下去。
老太太满意了:“别再摘鼻塞了。”
她忽然撩起大儿媳额头上沾湿的头发,把它们撩到脑后:“好孩子。”
老太太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好像只有她。
“我是为了你好,”她说,“都咽下去了?好了,睡吧。”
老太太从来不避讳人。
可能在她眼里,家人本就是一体的,不需要隐瞒和介意什么。
而外人在她眼中,又不算人。
但是大儿媳显然不这么想,第二天,遇到亓越阳和林一岚时,她显得很尴尬。
林一岚不懂,还是找着陶梓玩。
陶梓脖子上有浅浅的伤,她好奇地戳一戳,陶梓说:“没事,不疼。”
又拉起衣领,悄悄告诉林一岚:“别跟我妈讲。”
亓越阳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常打水、做饭、处理杂事。
以及琢磨到底怎么糊墙。
他和林一岚前头糊起来的地方,凹凸不平的,带着很多裂纹。
亓越阳想会不会是泥的问题,赵天华好像就用的山上的泥。
上山啊……
他远眺,见群山环绕。
万佛窟坐立其中。

接近万佛窟的地方,地貌会显得有些特别。
红黄土地裸露,碎石遍地,偶尔有几朵小花飘逸其中。
亓越阳也看到了好几块沉甸甸的猪肉石。
老疯子就是从这捡回去的。
石窟前,亓越阳抬头,见那佛像大概一人高,身下是石头雕的莲花座。
石佛盘坐,低垂着头,表情看上去很悲悯。
他观察了几个石佛,能看出雕刻的人手艺参差不齐。
有的佛像表面虽有年岁侵蚀的刻痕,但整体非常利落干净。
有的却连个基本的人形都不太符合,多一块少一块的。
今天阴沉沉的,青白天幕下,万佛窟显得很沉静。
亓越阳忽然听到什么响动。
他过去,发现是一个撅着屁股,在河边捞鱼的男人。
男人回头:“一岚?”
林一岚挥挥手。
是村长。
这还是亓越阳第一次见到村长。
男人比他想象得要年轻一点。只是面相上的年轻。
他蓄着胡子,身上有很多叮叮当当的装饰,脖子上戴着一圈银叶子,组成一个特殊的图案。
打过招呼,村长对亓越阳招招手:“这有几条大的,你拿回去,给大娘熬个汤。”
亓越阳说:“我最近在村子里走动,认识了很多朋友。”
村长嗯了一声:“你们年轻人嘛,就是有共同话题。”
亓越阳说:“村里的长辈也很和蔼的,经常跟我们说话。”
“哈哈,一群没事儿的老头老太太罢了。”他收起网,“再过几天,他们就没有那么闲咯。”
林一岚踩到水滑倒,摔了个屁股蹲。
那边的两人都没注意到。
亓越阳问;“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看好像是有些人在忙。”
村长笑:“再过几天,就开始祭山了。”
“我们村的习俗,就是投龙简。”
投龙简?
村长说自己最近就在忙这些事情,家里房子也没修好,要林一岚再在王桂华家里住几天。
村长说:“嗯?你袖子怎么湿了?”
林一岚摇头,表示没事。
等村长走了,亓越阳问她,她指着那块石头,差点汪一声哭出来。
亓越阳摸了摸石头,意外地光滑。
有被打磨过的痕迹,又在水边,人很容易踩滑。
亓越阳想了想,顺着细水的方向,找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白白的,硬硬的,细细碎碎。
他也想不到是什么,就挑了几个稍微大点的,放进了口袋。
林一岚衣服脏了,要回自己家里拿新的。
村长家里有很多人。
林一岚刚进门,就被几个男人围住。
“小哑巴,”一个青年说,“你最近怎么都不回来的?”
“她住大娘家里了。”
“我昨天去找你,你也不在啊。”
“大娘说你天天在外面玩,到底在哪玩啊,我们都没遇到你。”
她低下头,快步进屋,拿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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