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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偏差by侬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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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寓里,许况见到了喝得烂醉的人。两年没见,再见面时,她的态度不亲近也不疏离,醉眼朦胧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将酒瓶扔到一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或许压根没认出来他是谁,她语气冷漠:“你是听了赵允捷的话,来睡我的吗?”
他没说话,安静的站在原地。
她情绪激动,又哭又笑的开始撕扯身上的衣服,“······他算什么东西?你又算什么东西?给一百万来养着我,钱呢,拿来呀。”
他一言不发,走过去帮她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拿纸巾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他那时还不知道,赵允捷先他一步找到李书妤。
她做了母亲的帮凶,斩断了他自私一次准备逃脱的希望,许况不是不怪她。可看着脆弱又浑身带刺的女生,冷硬的心也生出一些疼惜。
有那么一瞬,他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带着她一起去别的地方。
国内的电话拉回了他的理智,电话里是陈心岚崩溃的质问:“你妹妹走了,你也要撇下我走掉吗?”
他站在公寓的窗前,旁边的沙发上李书妤正在熟睡,窗外是卡迪夫总显得晦暗的天气。
通话安静一会儿之后,他听到陈心岚说:“你要不管不顾的远走也可以,你把瑶瑶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我就不再管你去哪里······”
他神色冷淡,垂眸挂断了电话。
转身离开了公寓,下楼后又在公寓楼下站许久。许文滨和陈心岚都会反对,他走不了,也带不走李书妤。
两次,甚至是更多次。许况被这种无力感裹挟,命运总是残酷的要他进行选择,而他不得不放弃自己想要的。
他花费了这样久的时间,才将李书妤带在身边,让她待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不可能让她走掉,也不存在互不打扰的假设。
李书妤是属于他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占有欲如影随形。
可他或许还不明白,李书妤首先是属于她自己的。
那是李书妤来许家的第一年冬天。
那天陈心岚和许文滨不在,佣人有急事请假回家了。
李书妤去了许况的房间,见到了躺在床上发烧的哥哥。
她想叫他起来陪着自己玩儿,可发烧生病很严重的许况躺在床上,有些冷淡说:“我很累,你先出去。”
李书妤站在床边,没有走,只是委屈的看着他,“哥哥,家里没人,我一个人有点儿害怕。”
因为生病发烧,男生带着病弱的苍白,脾气也变得不太好,不想再哄一个娇气包。
“我病了,不能陪你。”
李书妤张着嘴,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病了?”
“病了,就是快死掉了。”
他说完,转身背对着门口,不再理会站在那里的小孩儿。
半晌,听到了低低的哭声。
他烦躁的扯起被子,想要捂住耳朵。平时再懂事的人,到底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生病时想要妈妈的照顾。
跟着陈心岚来许家之前,他有温暖完整的家庭,也是一家人关心爱护的对象。
现在陈心岚只会告诉他,要努力做到最好、要懂事、照顾好妹妹,还要多让着弟弟。
身后的低声抽泣仍在继续,男生掀开被子,坐起来时看到满脸泪珠、哭得正伤心的小孩儿。
他冷声问:“哭什么?”
小孩儿得到他的回应,立马跑过来站在床边抱住他的胳膊,“哥哥不要死掉。我们去找爸爸,他认识很多厉害的医生······”
他低头看着一脸焦急的女孩儿,一时无言。
拿了纸,擦干了她的眼泪,将人抱上床,有些无奈的哄,“你别哭了,哥哥就永远陪着你。”
小孩儿立马止住了哭泣。含了泪珠的眸子很安静的看着他。
那天,许文滨和陈心岚很晚也没有回家,佣人也不在,别墅里格外安静。
许况在高烧之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像是被丢弃在荒凉的野外,在冰冷之中只觉得窒息。突然跑进来的李书妤,带给了他最不设防的温暖。
在以后的很多年,许况对李书妤的态度总有些复杂,因为在他敏感又孤单的少时,她给了他独一份的陪伴。
她每次看着他时,眼底的依赖那么明显,好像他也是多么珍贵的、被需要的人。

许况站在床边穿衣服的时候,李书妤已经醒了,抱着被子侧躺在床上,看他扣衬衫袖扣。
褪去了昨晚的醉意,他举手投足之间又恢复了清隽疏冷。
回头拿领带,见李书妤一直看着自己,抬手摸了下她的侧脸。神情清冷,动作却亲昵,像是在弥补昨晚缺失的温存。
也像是觉得,他们的感情有所回温。
在临出门之前许况说:“工作需要出国几天,有事打电话。”
李书妤点头。
她变得好说话,态度也不再冷淡,许况的手半晌没有拿开。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得寸进尺的询问她能不能系领带。
在李书妤看过来的视线里,他轻微的抬了抬左手,“不太方便。”
李书妤不知道,他是就今天不太方便,还是一直都不太方便,推开被子跪坐起来,拿过领带绕过衬衫领口。
她打领带的动作不是很熟练,错了一次又开始重来。
第三次重来的时候,许况清冷的脸上带了几分薄笑,“不是学过吗?”
李书妤动作没停,一脸认真的又试了一次。她当初确实专门学过,那时候许况正在一个IT企业实习,平时一身随意着装的清朗男生为了出席正式场合,一改往日着装,李书妤觉得他穿正装的样子特别好看,买了衣服在他身上实践。
那时候两人的关系不清不楚,许况问她学这个做什么。
李书妤说,先拿他练个手,等学会了,以后为正式的男朋友做。
许况就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并不利落的动作,在她快要成功时将她推倒或抱住。
在那段荒唐的时间里,李书妤的这项技能一直没怎么学会,因为每次弄到一半,两人就会滚进床里。他脖颈间松松垮垮挂着的领带,往往成为“作案”的工具。
李书妤就像一个听了半堂课的学渣,系领带的步骤只来得及掌握一半,剩下的那一半能不能成功,全看造化。
之前在南州的酒店造化很好,一遍成功。今天的造化不太好,尝试第四遍时才算看得过去。
早上耽误的一些时间,去机场的时候何理将车开得很快。
许况在后座看齐思哲传过来的文件,他在工作中一向不喜欢夹带个人情绪,但何理还是敏锐的发现,笼罩在许况身上很久的阴霾淡化了。
许况这次出国处理远洲的一起跨国官司,因为双方诉求和法律条文解释差异,第二次开庭的时间被推后了一周。
分公司也有事情需要他决策,许况在开庭之前没有回国,错过了李书妤的一次产检。
结束工作的晚上,他给她打了视频电话,李书妤全程都没露出完整的脸,这让想要看看她的许况希望落空。
镜头里是一截象牙山的白皙脖颈,她靠在床边低声给宝宝读睡前故事,声音带了些难得的柔和。
在许况出国的两周时间里,李书妤负责的项目正式进入收尾阶段,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公司安排了其他人去现场盯施工。
李书妤支开了总是跟在身边的阿姨,一个人又去见了拟订离婚协议的律师。
律师是常玥介绍给她的,十分擅长打离婚官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能为李书妤争取更多的利益。
孩子的事情让她不用担心,就算许况有通天的本领,要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哺乳期的小孩儿大概率会判给母亲。
李书妤说了自己的诉求,说她不要小孩儿的抚养权。
她让律师起草了一份协议,在内容确定之后,律师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大概没人会拒绝这样一份离婚协议。
再一次见面,核对过具体的细节,李书妤没有犹豫签了字。
12月下旬,李书妤住进医院,做了39周的检查。
京市的初雪迟迟不落,窗外的天气晦暗厚重,病房里放着一束阿姨新换的百合,暖意融融之中花瓣舒展。
每年的最后一个月,公司的事情总会很多,许况白天时间都待在公司,晚上会来医院。
临生产前的那几天,他几乎陪着李书妤住在了医院。
孕晚期怀孕的疲累显现无疑,身体的负担过重,李书妤睡不好,半夜醒来的时候会看到许况坐在桌边,电脑屏幕浅淡的光晕下,平静的容色带一些矜漠,动作很轻的敲击键盘回复邮件。
见她醒了,他起身过来替她扶好靠枕,按照医生的吩咐,温热的手按住她总是痉挛的小腿。
每当这时候,李书妤会从许况的身上看到极其浅淡的温柔之色。
他对上她失神的眼神,手里的动作短暂停顿,“怎么了?”
李书妤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眶,在他带了几分不解的神色之中,她轻声说:“怀孕好辛苦。”
他“嗯”了句,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就生这一个。”
李书妤接过杯子,没喝水,低头看着晃动的水纹,“想快点生下来,又想他在我肚子里多待一段时间。”
许况闻言伸手轻轻触碰她的小腹,像是对孩子说的,“还是快点出来吧。”
李书妤垂眸不语,显得有些沉默。
许况思忖片刻,“你是不是有些害怕?”
李书妤点头,“一点点。”
带着暖意的昏黄灯光下,她承认害怕,点头时墙头是她有些孤单的影子,低头时很长的睫毛颤抖。
她的害怕不止“一点点”,人生这样重要的时刻,一条生命负担着另一条生命,她也会想要有亲人在身边,也总会想到自己总是孤身一人。
从没敢预设过的离别,也让她觉得心碎。
许况说了和之前一样的话,“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一切也都准备就绪,早上的时候许从霖打过电话,说他已经给小孩儿取好了名字。
许从霖病了一场,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说话声音已经不似以前那样健朗。
李书妤对许况说:“听老先生的意思,以后想将宝宝接去他那里。”
许况立即否定,语气中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我的孩子,我自己会教。”
李书妤点头,又说:“真不知道你带小孩儿会是什么样子,以你的标准,肯定会很严厉。”
许况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到一边,视线落在没几分温柔,眼神总显得冷漠的人身上,“我也想不到,你带小孩儿什么样子。”
李书妤笑笑,想到什么,又说:“要是个男孩子,对他也不要太严厉······”
她说到一半又停住,心脏的闷痛让她无法继续说下去,她比谁都清楚,这个还未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孩子,注定不会有太过自由闲散的生活。
何况他还有许况这样优秀理智、一看就不会溺爱小孩儿的爸爸。
没说完的话再难开口,她随意说:“困了,要睡觉。”
圣诞前夜,京市落下了一场大雪。
李书妤裹着毯子靠在床边,看玻璃因为温差弥漫起雾气,阿姨坐在一旁为她削水果。
下雪的天外面有些热闹,庭院里布置了圣诞树,查房的护士还提前为李书妤带来了一份礼物,是颗造型奇特的苹果。
出现腹痛是下午五点左右,阿姨看到了李书妤脚边一大滩水渍,急忙按了呼叫铃,医生检查过后将李书妤送去了产房。
许况在开会的途中得到消息,中断了下属的汇报,从远洲总部出来径直去了医院。
站在产房外,在要他签字的护士诧异的注视中发觉,他来的匆忙,忘记拿外套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衫。
宝宝出生的过程并不顺利,时间缓慢的度过了六个多小时,平安夜即将度过时,刚出生的孩子被送到了监护室,从母体离开又被放进了保温箱。
只来得及匆匆看一眼因为窒息、身体有些孱弱的新生儿,许况就去病房陪着已经昏睡的李书妤。
精疲力尽之后,她看起来更加苍白。
晚上的时候她醒了,只问了一句:“宝宝还好吧?”
许况说:“还好。你要不要看,我拍了照片。”
李书妤摇摇头,说不看了,她有些累。
手攥着被子,她忍住了想哭的冲动,眼角却有眼泪滑落。
四年前的这一天,她在绝望之中想要摆脱,用一把水果刀结束自己的生命。
四年后的这一天,她的孩子平安降生,身体里流淌着她一半的血。
京市的雪纷纷扬扬落了一夜。
寂静的雪夜,生命没有消亡,却蓬勃地延续了。
陈心岚跟着阿姨一起来了医院,到了李书妤的病房,又去看还在保温箱的孩子。
陈心岚一直期待降生的是个女孩儿,得知是男孩儿之后她眼底闪过短暂的失落,去看过孩子之后眉眼间又带了喜色。
她对李书妤说,“孩子看起来更像你一点儿。”
得知她还没有看过孩子,陈心岚以为是许况没有做好,埋怨了几句,给李书妤看她刚刚拍的宝宝照片。
保温箱里孩子只有小小的一点儿,微微张着嘴巴在睡觉,李书妤只看了一眼,就匆匆别开了视线。
“是不是更像你一点儿,虽然是男孩儿,可眉眼很秀气。”
那么小的孩子其实看不出来具体像谁,李书妤有些难受的点头,半晌问:“岚姨,刚出生的孩子都像他那么小吗?”
陈心岚被她小心翼翼询问的样子逗笑,“都这样子的,你的宝宝发育很健康。”
李书妤稍稍放心。
没有待多久,需要按时喝药的陈心岚就离开了医院。
吃过了午餐,李书妤一直坐在病床上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
阿姨问她想不想去看看孩子,李书妤还是摇头拒绝。
下午的时候,她吩咐阿姨去揽星湾取一份文件。
阿姨走后,李书妤翻出手机给陆堰森发了信息:【等会儿来医院接我一下,可以吗?】
陆堰森回复的很快,只有简洁的一个“好”。
李书妤看着手机屏幕好一会儿,环臂抱着膝盖,埋头很久。
等再抬头时,她的神情恢复了清冷。
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孕期的服装此刻在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后知后觉,宝宝不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历经一年,无数次的会面洽谈,“远洲”的新品在跨年之际在国外正式面世,并且在第一轮的推广中就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随着这次跨国合作的推进,“远洲通信”的市值飙升,财经新闻报道数次提及。
李书妤拿着手机,浏览相关的报道,视频画面显示的是签约仪式的现场,仪式完成后,站起来和合作方握手的年轻男人矜冷又从容,镜头捕捉到了他英挺的眉眼。
病房的门被推开,李书妤抬头,进来的人带着一身屋外寒冬的冷意,将黑色大衣脱下放到一边,身上的西装还是新闻画面里的那套。
外面下了雪,许况的头发上带了一些雪融化后的潮湿,眉眼更显清峻。
他摸了摸李书妤的脸,手指骨节间都是冷意,“吃过饭了吗?”
李书妤点头。
许况早早注意到了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视线在她身上停顿片刻,“医生建议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李书妤说:“不用了。”
“不想住在医院也行,房子已经准备好了······”
敲门声打断了许况的话,李书妤说了一声“进来”,拿了东西的阿姨推门而入。
“是这个吗?”阿姨问。
李书妤应了一句“是”,接过阿姨递过来的东西,将它放在膝盖上,对许况说:“我们谈谈。”
阿姨闻言转身出去了,关上房门时带起轻微的响动。
身长玉立的人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李书妤的对面,挺直的身形带着几分淡漠,“谈什么?”
李书妤垂眸不语,低头将文件袋打开,拿出早就拟好的离婚协议。
动作没有停顿,拿出来之后她径直递给许况,声音平静:“你先看看。”
不知道她递过来的东西具体有什么内容,封面上的“离婚协议”几个字已经让许况眉眼间沾染了冷意。
双腿交叠闲适的坐着,他不动声色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半晌没有动作。
他偏头看向了病房的别处,侧脸有利落的轮廓,顿了几秒又回头,目光紧盯着白皙秀丽的李书妤,初为人母的她带了几分原本没有的柔和,说话的声音也平静:“你先看看。”
他还是不接,忍耐着什么,“孩子刚出生,你和我谈离婚?”

李书妤将协议书收了回来,转身放到一旁。
病房里很安静,她坐在床上,与对面较低处坐着的许况视线齐平。
他们距离很近,只要稍微靠前,身体就会产生接触。
“你说婚姻的最短期限是两年,可我不想再等了。”这句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的话,说出口时才发现并没有那么艰难。
李书妤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了一些往常所没有的认真,“离婚吧。”
“和我在一起,接受我们的婚姻,有那么困难?”一向矜冷谦和的人沾染情绪,“你迫不及待想走?”
“是。”李书妤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过去的几个月,我每一天、每一天都想走。”
话音落了,沉默开始蔓延。
他起身到了病房的另一边,克制着情绪,半晌微微偏头,看向她的方向,低声很冷,“为什么?”
李书妤没有回答,手攥紧了衣摆。
“老先生已经将远洲的股权和许氏资产转给了孩子,他说这些是给孩子的礼物。”她略一停顿,抬眸看向许况:“在孩子未成年之前,股权和资产都由我代理。他们说这些你不知道,但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
许况看着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李书妤没什么表情,给他简单复述了离婚协议的内容,“孩子给你,代理权也给你。离婚后,按照我们之前签的协议,我占有你私人财产的百分之五十。”
他神情停顿了片刻,走到李书妤身边,拿起了桌上的那份协议,修长指尖翻动纸张时带了沙沙的声响。
他看东西很快,一目十行也能明确重点,不过几十秒的时间,翻到了协议的最后一页,落款签名处李书妤的名字赫然在列。
李书妤说:“我已经问过律师,代理权转让是完全可以的。这份离婚协议也列明了,只要你签字离婚,代理权转让自动生效。”
许况几乎失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这个几月,一直都在准备这个?”
李书妤没有否认,她知道许况不会那么轻易放手,只能拿他在意的东西去换。
听她冷静客观的说了这样多,许况明白了李书妤的打算,声音低哑,带了一些无力的嘲意,“‘远洲’和你,只能选一个,是吗?”
“要是你不同意,我也可以等两年再离婚,但是到那时候,远洲不会是你的,孩子我也不会给你。”
许况明了点头,抬头盯着病房里白到刺眼的墙壁,脸上带着几分清冷漠然。忽的低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摆脱了要做“选择”的命运。
他野心勃勃,谋划良久,想要“远洲”,也想要李书妤。
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不想舍弃的李书妤,又给了他一个选项。
在过去两个多月和谐亲密的相处中,许况丢掉了警惕和顾虑,也没有再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他尽力粉饰的和平摇摇欲坠。
李书妤怎么会不恨他?
在此刻,许况突然想要知道一个她真心诚意的回答,“很恨我是吗?”
李书妤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看他,许况永远不会知道,他这次的刻意算计到底毁掉了什么。
“当初结婚时候,你提的那些条件我也不是那么在乎。让我动摇的,是‘和你结婚’这件事本身。”
她抬手摘掉了手表,举起手腕,露出泛白却依然触目惊心的疤痕,“我曾经觉得活着挺没意思,也没什么期待的东西,和你在一起,我以为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可这个“开始”,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
许况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哪怕知道伤疤的来历,每次看到心里还是会泛起异样。
他走到李书妤身边,握住了她的胳膊,覆盖住了那处陈年疤痕,半蹲下身,自下而上的姿态里分明带着恳求的意味,说出的话却果决,“离婚不可能。”
小时候是李书妤,总是黏在他身边、跟在他身后,许愿永远要他和她在一起。后来也是李书妤,偷偷跑到他的房间,占据他床上的一个小角落,用那样易碎又无措的目光看着他,让他心软。
每一次,都是她主动靠近,打破两人之间应有的距离。现在为什么又要他放手?
清黑的眸子望向他,情绪到了要爆发的临界点,语调却反倒低缓下来,“书妤,既然主动招惹了,我不会让你中途走掉。”
李书妤没有理会他的话,这件事也不是要和同他商量。
谈话因为他强硬的态度陷入僵局。
突如其来的来电铃声打破了凝重的沉默,许况起身,当着李书妤的面接了电话。
公司还有事情要他回去处理,研发部的会议已经超过了时间,技术总监和几个下属都在等。
齐思哲打来电话询问,会议需不需要继续延后。
许况说再延后一个小时。
挂断电话,他向李书妤最后表明了态度,也第一次在李书妤面前展露自己的野心:“‘远洲’一旦让出去,很可能会到许文程的手里,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李书妤点头,“那现在就签字,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许况扯出一个浅淡的笑,这个词在过去从来和他无关。
他不会甘心被许从霖牵制,也不会放弃自己想要的。哪怕是李书妤让他放弃,也不行。
许况喊进来了等在门口的阿姨,当着李书妤的面交待,“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离开医院。”
或许是知道,仅凭一个阿姨不可能阻拦得了性格倔强的李书妤,许况留下了身边的保镖。
李书妤听见他的安排,声音高了一些,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许况用手背碰了下她的脸,带着几分亲昵,“你需要冷静。”
李书妤推开他的手,“需要冷静的人是你。”
他没有反驳,轻叹:“或许吧。”
他转身出门。
病房门关上好一会儿,李书妤起身往外走,被门口的保镖拦住。
保镖态度客气,“您不要让我难做。”
李书妤仰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气极反笑,转身又回来。
沉默了几分钟,她在阿姨带着几分担忧的注视下,翻出了陈心岚的联系方式。
从小饱受冷落忽视的李书妤和许况,在尚且年幼的时候相依为命。长大后,因为陈心岚的反复提醒,也因为两人特殊的身份,他们在人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看似冷淡的关系下,其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亲密。
这种亲密在感情走到末路的时候,成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最了解许况的李书妤,知道哪里是他的痛点,知道刺中哪里才能让他松手。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李书妤体会到穷途末路的无奈,她承认自己没有那么豁达,难以原谅许况的欺骗和利用。
借用陈心岚的手束缚住许况,是李书妤想到的解决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
李书妤不清楚许况的过去,但隐约能猜到,个性孤傲的许况,很多时候会听从母亲的安排,是源于愧疚。
愧疚的根源,或许就是年幼丧生的盛瑶。
“嘀嘀”几声,电话接通。
李书妤拿着手机,轻声说:“岚姨,有时间吗?”
“······”
“想和你说点儿事情。”
“······”
“嗯,挺重要的。”
感情很像茶壶里的水,两个人相遇的时候,感情或许平淡又保持着室温。在慢慢相处中,感情也会像水不断被加热,直达沸点。
许况出生的时候,陈心岚和盛江的感情就像抵达沸点的水,处在最炙热浓郁的阶段。
他在父母的期待中出生,五岁之前,家庭圆满。母亲温柔亲和,父亲文雅宽厚。
水到达最高温度之后,逐渐冷却就会成为宿命。
感情变淡,也似乎是一个所有人都摆脱不了的魔咒,年少不顾一切相恋的盛江和陈心岚也不例外。
可他们之间的感情变淡,却不像热水逐渐冷却那么自然,而是充满了撕扯、仇恨,裹挟着各种背叛。
裂变的导火索,是盛江的病情。
盛江和陈心岚结婚的第六年,盛江在酒厂因为突发的胃疼晕倒,送到医院之后,检查出了胃癌,并且已经是晚期。
这对于这对年轻的夫妻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他们的长子许况才五岁,小女儿盛瑶刚过完周岁没多久。
突然降临的灾祸击垮了盛江的身体,也打破了这个家原本的温馨美满。
盛江是个孤儿,陈心岚也只有一个软弱没什么能力的母亲。生在南州有些落后的小岛,这对年轻的夫妻没什么亲人可以依靠,也没有足够的金钱用来治病。
盛江几年的积蓄都用来投资朋友的酒厂,可酒厂还没正式开始盈利,又因为产品质量出了问题,赔的血本无归。
磨难似乎都在一年之内降临,一直被盛江宠爱娇养的陈心岚,在丈夫生病倒下之后挑起了家庭的重担,一边要照顾尚且年幼的儿女,一边还要带着盛江频繁住院化疗。
一直没有工作过的她,也开始为了生计和诊疗费用发愁。为了赚钱,白天在一所小学当临时老师,领一份微薄的工资,晚上去做饭店的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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