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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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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着,大厅里忽然安静下来。
像是被人按下休止符那样,格外突兀。
这幅不同寻常的场景一下子要原晴之心道不好。果不其然,她一抬头,便看见楼梯间上缓缓走下来道眼熟的人影。只不过区别于下午那会,他手上还多了把折扇,上半张脸则敷衍地戴上一只黑色狐狸面具,恰好把那道邪性的符纸束缚遮掩其中,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颚。
问题是这么不伦不类,不中不西的装扮还真给他压下去了,愣是没人感觉有问题。
仅仅只是一段楼梯,虞梦惊就收割到全场目光。
他向来是这样,就像一块磁铁,要人挪不开眼神。
等到他走下来后,人们才终于找回说话的本能。有些意志力稍微差些的,眼底已然开始盘旋出浅淡的黑色雾气。
“刚刚是谁家的夫人?”
“真好看啊……太美了。”
薛无雁皱起眉头,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半片剪影:“那位夫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呃,是,是有点眼熟。”
好在薛无雁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召唤仪式过后,他身上的疲惫感愈发变重,眼底浮现出青黑的颜色,难以遮掩。
原晴之记得戏本里提到过,最初薛二少只以为庆神的故事是祖宗杜撰的传说,半信半疑之下展开仪式。等到真的将邪神唤醒后,他才真正慌了神。一边觊觎石板上书写的,庆神能够带来的各种好处;一边又惧怕着对方的魔性魅力,暗自防范并且布下后手,妄想牵制并且掌控对方。
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玩得过虞梦惊,反而把自己给坑死了。就和前几部戏的那些前辈一样,为《夜行记》大boss的名字再度增添光辉履历。
“柔儿,我在大厅侧室等你,办好了直接将人带到房间里来。”
“是,二少。”
匆匆吩咐完后,薛无雁转身离去。
而另一旁,虞梦惊也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只要是他所到之处,无论男女,都会停下脚步,痴痴地凝视着他的脸。在这种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魅力下,性别已经模糊成一行微不足道的文字。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主动出击:“您好,请问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夫人?”
一旁另一个人不满了:“喂,你等一下,明明是我先来的。”
“什么你先来的,刚刚你不过去,现在在这和我争什么?”
短短几分钟,刚刚的欣赏就转化为言语冲突,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五百年,人类不仅没有进步,反倒越活越回去了。
感受着那一道道比过去更加贪婪,包含污浊欲望的眼神,虞梦惊心底愈发不耐。
他缓慢地按捏着自己的指骨,忽而顿住,旋即抬眸。
“等等,你说什么?夫人?”

元项明站在大厅二楼的侧边, 皱眉望着下方人头攒动的舞池。
警署的人站在他后头,暗自捏了把冷汗:“长官,属下们已经将那几天涉案的人员全部盘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得到关键性线索。”
前段时间,薛宅附近出现了好几起失踪事件。
本来这事并未引起什么关注,毕竟消失不见的全是些无足轻重的贫民。在如今这个战火纷飞, 民不聊生的时代, 逃难的贫民数不胜数, 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
但这回不同。失踪事件里恰好有一位落魄家族的后代, 警署还在调查他身上的一桩案子, 没想到眨眼人就不见了。以他为由头,调查官翻出了近几年的卷宗,这才发现,这几年发生在薛宅周围的失踪事件, 林林总总累积下来竟然超过百桩!
这件事一下子引起了警署的高度关注。奈何薛家家大业大, 谁也不愿得罪。最终案子被以踢皮球的方式, 移交给了在警署任职的督察官薛学文。
跟着薛大少出警的警员们深知其中厉害, 除了大少吩咐以外,坚决贯彻落实绝不多说,绝不多问的原则, 生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宅子里的下人们都问完了?”
“只差门房, 账房和管家, 还有一些丫鬟下人。”
“去问。”元项明道:“如果他们不配合,就出事搜查令, 说是我吩咐的。正好, 趁着夜宴的功夫,宅邸里没人, 仔细搜搜,注意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望着离开的警员,他按了按太阳穴,心底满是忧虑。
今天下午,趁着走剧情的功夫,元项明试探了一下戴茜。他发现后者的状态比邪祟里完完全全入戏的他要好上不少,甚至主动对他说出戏本中不存在的话,例如“奇怪,总感觉我们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而说这话的时候,她仿佛暂时跳出了何白露的躯壳,眉眼间染上属于戴茜的影子。
在现实中,戴茜是位年长成熟的女性名角,干练精明,相当受人尊敬。恰恰相反,诡宅里的女主却是位善良天真,性格胆小的小白花。元项明猜,或许这是因为何白露的性格和戴茜相差甚远的缘故,所以戴茜入戏程度没有他来得深,偶尔能表露更多细节。
‘但这并非当下最需要注意的东西。’
入戏者最大的优势,便是知晓剧情。就眼下探查的这个案子,罪魁祸首是谁,未来是个什么发展,他心底一清二楚。
真正让元项明感到苦恼的,是那枚入戏就失踪的玉佩。
诡宅难度虽然没有邪祟高,但第三折戏的冲突相当激烈,若是拿不回玉佩,他们就只能依靠原晴之一个人的出戏道具离开,相当麻烦。
或许是他的苦恼被上天听到,在走到偏厅时,元项明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那算什么,我这里可是有末代皇朝的历史文物,你们听说过师家玉佩吗!”
他顿了一下,而后猛地转身,朝着那边走去。
时间逐渐推移,夜色渐深,夜宴气氛愈发浓厚。
薛宅举办夜宴,并不仅仅只邀请世家贵族,还邀请了一些业界名流,富商等等。但总的来说,每位受邀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摇曳的烛火下,三三两两的人影聚集在一起,彼此说笑。乐池中,演奏乐队们拉着舒缓的小夜曲,切割成无数面的水晶吊坠倒映着翩翩起舞的人。
整个宴会中,环绕人最多的地方不是舞池,反倒是左侧一张不大起眼的沙发。大家都用隐秘的,心照不宣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注视着那边。
沙发前围满了人,为了争取一个好位置,人们你推我搡。
但最中央的那一块沙发始终没有人敢染指。明明那里宽阔的很,却只坐着一个人。
侍者穿梭在人群中,捧着一杯杯澄澈的酒。
为了争夺沙发上那人的注意,人们铆足了劲,像一只只开屏的孔雀,想要表达出自己身上的优越。
“先生,您喜欢红宝石吗?我这里有一颗成色还算不错的宝石,正好同您相衬。”
“像你那样的劣等品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吧,还不如看看我珍藏的宝物。”
“不过如此,还比不上我的。”
口角冲突不计其数,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摆到面前的小桌上。平日里这些东西随便出现一件都能引来无数争抢觊觎,而现在贪婪的视线全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仿佛世间最珍贵最华美的东西,都比不过他的存在。
就在刚才,面前这位美丽的“夫人”开口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于是众人又十分自然地改口,就好像误会并不存在。
没有人在意他为什么穿着女装,正如同这些人眼底逐渐累积的黑雾那样。
——面对至美的东西,根本没有升起余地思考的冲动。
然而虞梦惊却显得兴致缺缺。
在确定了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女装后,他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声。
当然,是冷笑。
笑完之后,他便再没说过话,而是支着头,意兴阑珊地看着面前这群人耍猴戏。
不得不说原晴之真的很了解他,以虞梦惊的性格,不管在知道穿的是女装时会是什么心情,到最后都会化作无所谓。因为对他而言,衣物不过是蔽体之用的物什,他就算是披个麻袋也不妨碍他轻松蛊惑所有人。
狐狸面具隔绝了青年的表情,众人看不到具体,只能靠猜。
奈何虞梦惊毫无反应。他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观察这道束缚能达到什么程度。
唯一一次给出点反应的,是一位行商兴致勃勃地向大家展示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珍贵鲜花时。
“这是一种神奇的花,名为钟情花。拿起这朵花放在手上,若是花变红,就说明此人有真正为之倾慕的对象。”
望着行商手里的花,虞梦惊稍稍感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兴趣。
他抬手拿了一朵。
不出意外,花朵颜色毫无变化。
四周传来不止一个松了口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惊喜的声音。
“我的花变红了!”
“我的也是。啊,果然,方才一见钟情的感觉不是假的!”
“你也不想想,以先生的实力,想让我们的花变色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连纯粹的魅惑都能使得所谓“钟情花”变色,人类的爱真是廉价得可以。
望着指节上一尘不染的白花,虞梦惊很快便失去兴趣,随手别到袖口。
因为这个小插曲,周围的宾客们彻彻底底会错了意,他们开始拿出各种各样珍贵的东西,并且争相攀比,期待能够让簇拥在中间那人纡尊降贵,多看一眼。
宝石,首饰,古董,稀罕物件……在有人解下自己的怀表,洋洋得意地表示这是百年前的西洋货时,终于,另一个人按捺不住开口。
“那算什么,我这里可是有末代皇朝的历史文物,你们听说过师家吗?”
一个略显陌生,又格外熟悉的名字。
虞梦惊敲打椅背的手顿住。
察觉到了他的停顿,宾客们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听说过。师家出了个师弘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不是嘛,师弘华的事迹,哪怕是在如今的茶馆内,也时常能听说书先生聊起。”
“最出名的还是他同武五小姐的千古绝恋吧,我记得有部戏曲正是讲述这个故事,相当感人。”
“就是可惜了,当年若是师弘华没能殉情,如今未必是这个战火纷飞的场面。”
“没错。”见不少人捧场,那人不禁颇为得意:“我手上这件可是当年从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据说正是当年师家的家传玉佩。”
“什么?家传玉佩?”众人大吃一惊。
说话这人大家都认识,是城内商会老板的儿子,虽然有赌博的坏毛病,但盖不住家底财力浑厚。他若是说手上有师家的家传玉佩,大家基本不会怀疑。
“但我记得,师家玉佩不是意外遗失了吗?”
“师家玉佩的确遗失了不假,但那只是明面上的消息,私底下被收藏也是可能的事。”
“既然如此,不妨拿出来看看。”
就在宾客面面相觑时,沙发上一脸懒倦的青年忽然似笑非笑开口。
他说这话时压根没给商会少爷一个眼神,却也挡不住后者刹那间展露的狂喜:“先生,请您稍等,我这就拿出来……”
同一时间,元项明穿过人群。
他并未将眼神分给虞梦惊,而是直截了当道:“抱歉打扰诸位。我代表警署,正在调查一桩案件,恐怕需要盘查一下这里的贵重物品。”
说完,元项明自然而然伸手。
商会少爷愣了一下,恋恋不舍地将手中的玉佩给了出去。
“说起来,大少您最近是不是也恰好遗失了一块玉佩?”跟在他身后的管事问道:“雷姑娘昨日才吩咐我们盘查宅内,可惜一无所获。”
“嗯。”元项明没有多答,他接过玉佩,指腹摩挲两下,而后又翻了一面,仔细端详。
持续了约莫有三十秒,又重新还给对方:“多谢配合,打扰了。”
商会少爷连忙接住,浮夸地拍了拍胸脯。
“大少,您可得小心点,这师家的至宝,若是磕着碰着了,后果不堪设想。”
“是吗?”元项明笑了一下。
他的余光恰好瞥见同样注意到这边动静,已然走下来的原晴之,本着恰好传递信息的想法,轻描淡写多说了一句:“听说师家玉佩左侧边有一道裂纹,中间泅着血迹。您这块玉佩倒是光鲜亮丽,看不出有任何残缺之处。”
商会少爷愣了一下,恼羞成怒道:“薛大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这块玉佩成色种水都不错,想必也是件稀罕货。”
其余宾客一听这话,立马了然。
众所周知,师家玉佩并非什么稀罕货,它就是一块十分普通的和田玉。也就是其上附加的历史价值使得它声名远扬,本质并不值钱。
“不过,薛大少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是啊,那可是五百年前就意外遗失的玉佩。”
“听说薛二少也有收藏玉佩的爱好,书房里全都是。再说了,薛家家大业大,五百年前就阔过,说不定师家玉佩的真品在他们手上也不一定。”
做戏要做全套。
见玉佩是赝品的消息已经传递给了原晴之,元项明便不再多说,转身去检查其余的奢侈品。
望着他的背影和周围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商会少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在这么多人面前,特别是想要吸引注意的先生面前装了个大的,没想到却被当场揭穿,他颜面尽失,心底蓦然升起一股刻骨恨意。
望着他眼底逐渐累积的黑雾,原晴之暗道不好。
虞梦惊的能力不仅仅是魅惑,更是扩大人心中的黑暗面。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做出一些不够理智,例如过激伤人的举动。
趁着这位商会少爷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她端着托盘,果断上前一步。
“哎呀!”
酒水猛地洒出,沾湿了衣物前襟,翻倒在地毯上,晕开一团濡湿的痕迹。
“抱歉抱歉,实在不好意思。”
原晴之连声道歉的同时,将托盘放到一旁,拿出毛巾。
“你长没长眼睛!”商会少爷酝酿好的怒气都被这一下打断,化为更多怒火的同时,眼底的黑雾却悄然消散不少。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虞梦惊唇角多了几分失望。
他收回对元项明审视的目光,状似无意般拿起一旁托盘里盛放的酒。
原晴之正在应付宾客,等到回头,看见空荡荡的托盘后,人都傻了。
“我的酒……?”
那可不是普通的酒,而是加了料的!

原晴之真的很难用言语来解释现在的情况。
按照《诡宅》的原剧情, 薛无雁指示雷柔去给女主何白露下药,结果当然是不尽如意。虽然女主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喝了一点,但却被及时赶到的男主察觉到不对, 关键时刻将人救下,给两人送去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既然没成功,原晴之就不费这个功夫了, 反正这回有队友掩护, 只要元项明带着戴茜把剧情走到位了, 药喝不喝都行。
所以在听到薛二少的指示后, 她果断将药倒进高脚杯里, 然后找了个机会,到老管家面前晃了一圈,打算顺势把黑锅甩出去。
结果谁能想到,这万全的准备计划, 到头来, 竟然又被虞梦惊给搅和了!
望着那个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空掉的酒杯, 原晴之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好意思, 我不是故意的,您可以去一楼储物室换一套新的衣服。”
她一边安抚着看起来即将暴走的商会少爷,一边直接上前, 猛地攥住了虞梦惊的手腕。
“抱歉, 请同我过来一下。”
因为这个动作, 四周陡然安静下来。
那些刚才还相谈甚欢,酒杯碰撞的声音全部消失。
毫不夸张的说, 如今的侧厅, 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清。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们纷纷朝向这里,眼瞳里翻涌着强烈的妒忌。
——她怎么敢!
——就是, 我们在这里这么久,连靠近这位先生都不敢,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
距离上一部戏出戏时间过久,原晴之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目光扎成筛子的感觉,再一次接受目光洗礼时,竟然怪有些怀念。
她相当淡定,二话不说,埋头就走,主打一个充耳不闻。
连神宫那群神经病她都经历过,还怕这?
等彻底走出人群,拐到角落,原晴之才惊觉被她握住的人似乎过于安静了些。
“您……”
等等,在邪祟里,虞梦惊似乎除了被分尸以外,并未同任何人肢体接触过。
糟糕,这家伙不会有什么洁癖吧!
原晴之连忙松手:“大人,十分抱歉!方才事出紧急,这才贸然触碰了您。”
她立马转移话题,跟倒豆子般一股脑往外说。
“方才您喝下的那杯酒是二少爷特地吩咐我为何小姐准备的。是我疏忽不周,没想到被大人您喝下……”
和她预想中的震怒不同,青年并未发表任何感言。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苍白的手腕看了一会,而后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边擦拭,一边道:“本座原谅你的冒犯。”
看着他擦手的动作,原晴之:“……”
她额角跳了跳,决定不和这傲慢鬼一般计较:“您现在感觉身体如何,有没有很热?”
毫无疑问,薛二少给的这个小瓶子,正是某种下三滥的烈性药剂。原著中何白露只是喝了一点,都神志不清,高烧不退。还是男主薛学文用冷水打湿手帕,不断给她降温,折腾了大半夜,才勉勉强强恢复。
虞梦惊却是喝了整整一杯。
这家伙中了药会演变成怎样混乱的场面,她简直不敢想。
“大人?大人?”
不管原晴之怎么喊,虞梦惊都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这人用勉为其难的语气原谅她的冒犯后,就直接把她当成了无足轻重的空气人,转身走向栏杆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下边的舞池大厅。
原晴之喊了他几声没反应,只能跟着走过去,往下一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带着虞梦惊离开后,刚才侧厅那些还保有理智的宾客们忽然乱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这样,明明先生先看中的是我的花,你来添什么乱!”
“先生不就拿了朵你的花吗?至于这么得意?!”
“怎么不能得意,你以为除了我的花,先生还正眼看过别的东西吗?”
很快,争执就变成了推搡。
不知道是谁先抬手,一拳揍在行商脸上,后者趔趄两步,狠狠地回敬。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打着打着火气就上来了,其中一人随手拿起桌面上摆放的餐刀,狠狠朝前捅去。
“啊——”一声惨叫,转眼间,行商就捂着伤口跪倒在地,抽搐不止。
可奇怪的是,旁边的客人们看见地上的血泊,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尖叫,反而还阴恻恻地笑了:“活该,谁让你胆大包天接近那位先生。”
“是啊,怀有肮脏的幻想,不怪落得这幅田地。”
“真是的,也不知道往要害捅,便宜他了。”
不对劲!
原晴之拧起眉心。
她亲眼目睹过虞梦惊身上恐怖的魔力,这人的存在能够侵占人脑所有思考的余地。
在邪祟里,虞梦惊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能给所以看见他的人上降智光环。
但或许是因为薛二少那道束缚真的起了作用,诡宅里的虞梦惊虽然长成青年形态,力量却得到大幅度压制,夜宴上所有人的目光仍旧追逐着他,可至少没有完全丢掉理智。譬如方才那位商会少爷,还保有唤醒的空间,被原晴之打断之后,便偃旗息鼓,绝无暴起伤人的意思。
按理来说,她强制把虞梦惊这个病原体拉走,离开了视线范围,这些人应该逐渐变好才对,怎么看他们的模样,反而愈发严重了?
原晴之在这边冥思苦想,就听见那边的虞梦惊兀自笑了一声。
“真有意思。”
看人们为自己争风吃醋,以至于自相残杀,到底哪里有意思了?!原晴之无语。这祖宗五百年前就在玩这种斗蛐蛐,怎么五百年后还只有这一个爱好。
眼看着楼下的争执冲突进一步升级,她锲而不舍地追问:“大人,您真的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毫无疑问,她再一次遭到无视。
而大厅下边,事情又有了新一步的进展。
还未离开原地的元项明轻松制服了那位拿着凶器的宾客,武生出身的他本就擅长打斗,更别说这次入戏的角色还有着监察官的身份。将人锁住后,他开始着手平息下边的动乱。
“这样可不行啊,好不容易才……”正好整以暇旁观的虞梦惊喃喃自语。
就在原晴之脑海中警铃疯狂敲响的同时,他已然思考完毕,屈起手指敲了敲横栏,用发出的声响吸引下边的注意后,笑眯眯地开口。
“本来还以为你们能够带来什么有趣的戏码呢,结果不过如此。”
客人们一下子愣住了:“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说啊——”虞梦惊拖长语调:“你们展示出来的那堆东西太廉价,太垃圾了,根本没有让人提起精神的兴趣。就这样的东西,你们竟然还敢摆到我面前,也配?”
原晴之:“……”
某种意义上这人说得也没错。当年在圣泉神宫那会,虞梦惊虽然被限制人身自由,但待遇却是一等一的好,几乎全天下的宝贝都能在神宫里找到。连千金难买,据说只有帝王陵寝才能找到一盏的长明灯都摆满整整一个禁殿,更遑论其他。
相比之下,方才宾客们展示的东西,确实跟垃圾没区别。
“还有。你们这群蝼蚁的眼神,真是令人不快啊。”
虞梦惊居高临下地开口:“丑陋的皮囊,污浊的欲望,令人作呕。仅仅只是和你们待在同一个空间,都要我发自内心觉得恶心。”
从原晴之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这两句话扔下去,下方宾客们的眼神一下子不对了。刚开始只是有些浅淡的黑雾一下子变得浓厚,不断吞噬着仅剩的眼白。
“总而言之,像你们这样的废物,这辈子都碰不到我半片衣角。”
毫不留情的讥讽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彻彻底底激发了在场之人心中的野兽。
一张张脸上浮现出怒容。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对,怎么可以这么说。变红的钟情花明明是一片真心啊。”
“果然,最该死,最该受到惩罚的是你才对!”
不知道是谁说出这句话,场面终于彻彻底底走向失控。
宾客们拿起手边一切能够拿起的尖锐物品,猛地朝楼梯上冲去。原晴之想说的话还没能说出口,便被推到一旁。
看见这样的场面,虞梦惊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满意地弯起嘴角,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这群人都疯了吗?”远处,旁观了这一切的戴茜目瞪口呆。
她无法理解,怎么这群人会因为短短的一句话,就产生伤人的念头。
同样目睹过邪祟里虞梦惊搞事功力的元项明显然更清楚这时候要做些什么。
他果断拉住戴茜的手,制止她往前走的步伐:“何小姐,夜宴产生了骚乱,我先送你回卧室休息,无论如何,今晚不要再下来了。”
“可是那些客人……”
“或许是夜宴里的酒度数太高,大家都有点醉了。”
离开前,元项明状似不经意地抬高声音:“那位先生应当也是,我看他喝了整整一杯酒,若非如此,也不会说些胡话。”
仍在冥思苦想,纠结宾客们为什么忽然疯了的原晴之骤然一顿。
望着这群和神宫神官们有的一拼的失智人,她心底缓缓浮现出一个荒谬的可能。
联想起他们发疯的时间,似乎恰好在虞梦惊喝下那杯酒之后。
那种烈性药剂该不会反而误打误撞,放大了这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吧?!

第30章
原晴之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接近了真相。不然怎么也无法说明, 刚刚还好端端的宾客们怎么会忽然一下丧失理智,直接动了杀人的念头。
最重要的是,明明只有偏厅的宾客们受到影响。可虞梦惊好像还嫌不够一样, 转身到另外两边露台停留片刻,甚至不嫌事大地摘下了自己的狐狸面具。
这一回,原晴之看得清楚。
青年只是唇边噙着笑意, 朝下方挥了挥手, 那些客人的瞳孔就转瞬间化为黑沉的颜色。
不仅仅是他们, 就连宅子的下人也无一幸免。捧着托盘的侍者梦游般朝前走去, 连手上的酒全部被打翻也浑然不觉;摆放插花瓶的丫鬟丢了魂那样, 痴痴地望着二楼。
然而只有片刻,在能力的副作用下,他们很快表露出惊人的攻击性。
或者说,狂热的爱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会让人不顾一切, 疯狂的想要占有被爱者的一切, 哪怕是一截一脚, 一块血淋淋的尸块。
‘虞梦惊在这部戏中实力被削弱有目共睹。如果我的猜测没错, 现在岂不是误打误撞将他的魅惑能力又拉了回去……真是个大麻烦。’
听着古宅地板的嘎吱作响,原晴之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她是领教过神宫那群疯子威力的,知道现在最明确的选择, 应该是像师哥一样, 跑得越远越好, 最好去卧室里把门锁上,躲到早上再出来。
可等走出两步后, 原晴之又忍不住回头, 看向黑漆漆的楼梯口。
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 她的脑海中就不断循环闪回这当年无意间在神宫禁殿的目睹的那幕。
容色妖冶昳丽的美丽少年躺倒在人堆里,身下铺着红色长袍混杂了同色的血,变得粘稠又鲜艳。森冷的长刀从上方落下,却没有减淡他脸上半分笑意,反倒美得动魄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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