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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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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入戏者,所以原晴之知道虞梦惊是非人类,是妖魔鬼怪的一种。
——可就算是鬼,也会痛的吧。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转头跑走。
“到哪里去了?!”
“可恶,一下子就没看见人影了,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去找!薛家古宅就这么大,他能跑到哪里去?”
“分头行动分头行动。”
急促的脚步声在诡宅每一层响起。
虽然举办夜宴,但薛家古宅仍旧遵循着不开窗,不拉窗帘,少光源的祖训。只有楼梯间拐角和每一层尽头摆放着几盏煤油灯,其余地方皆是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大脑已经被恶念侵占的人们不在意这些,他们提着随手捡来的凶器,游荡在各个角落。只要哪里发出动静,就跟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猛地扑上前去,疯狂挥舞。
他们在追杀同一个猎物,却忘了真正的猎人,通常以猎物的姿态现身。
虞梦惊站立在黑暗中,眯着眼睛旁观着这幕。
他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完全全被血浸染,左边的长袖更是不知所踪,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可即便如此,也无损周身矜贵气质。
烈性药剂用在人类身上,是向内催化人体激素,要人痛不欲生;用在非人类身上,无法吸收,便只能朝外扩散了。
更何况用这药的人,是真正从深渊里开出的恶之花,所有恶念的集合体。效果更是拔群。
在他身后,刚刚还跪在地上,捧着鲜血和碎肉大口吞咽,面露贪婪的几个宾客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默默僵在原地。
如果有人在这里便能看见,在吃下被诅咒的神之血肉后,他们的瞳仁彻底扩散,晕染,最终无力回天。精神乃至肉体,都彻彻底底堕落。
“滚吧。”
在青年的命令下,宾客们如同提线木偶般站摇摇晃晃站起,朝着门口走去。
“哦,对了。”像是想起什么,在他们出门前,虞梦惊支起下巴,补上一句:“记得把楼下那些人引上来。”
不过或许无需多此一举。他瞥了眼地上的碎肉。
在药物的催化下,血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香味。只要是心怀欲念的人,都逃不过它的吸引,想必很快就会有杂碎循着香味找过来。
“这歪门邪道的药倒是还算厉害,效果竟然和祛除束缚等同。”
望着傀儡们远去的背影,虞梦惊颇有些意兴阑珊:“原本还以为这次苏醒,能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结果薛家这群废物后人,竟然连束缚都用得磕磕巴巴,毫无新意……废物就是废物,亏我留下那么多线索。”
走廊上,一串轻巧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青年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意,靠在墙上。
出乎意料的是,冲进来的不是双眼赤红的行凶者,反倒是一位前不久才见过,性格看起来有些温吞胆怯的丫鬟。
“?”虞梦惊疑惑地垂眸,就看这位丫鬟一个箭步冲上来,再次精准地攥住他的手腕。
“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她轻声打断:“大人先别出声,外面全部都是人!”
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还能不受蛊惑的,自然是原晴之无疑。
她本来很不想管这事。
毕竟原晴之知道,虞梦惊不是人,他不会死,或许可能也不怕痛。
她还知道,虞梦惊能落到如今这样被一整屋子人追杀的田地,全靠他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傲慢烂嘴。精准拉到这么多仇恨,归根结底是他咎由自取。
甚至要发生在《邪祟》里,她都不会多管闲事,该跑跑该睡睡,顶多事后检举。
可这事若是真论起来,的确是她事先疏忽,没能考虑周全。
怕师哥被商会少爷所伤,急匆匆上前碰瓷,把托盘随手放到一旁,导致虞梦惊误饮。
就因为这,明明原晴之已经一路走到卧室门口,结果最后还是经受不住自身良心的折磨,深吸一口气,转头冲到薛宅厨房里拿了把菜刀,朝着楼梯口冲去。
说实话,连原晴之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寄希望于虞梦惊听话点了。
她扯着人一路走到走廊上:“这边的人刚才已经被我引开了,现在很安全。大人您只需要跟着我走就可以。”
然而,被抓着手腕的虞梦惊压根没往前多看一眼。
他歪了歪头:“奇怪,你怎么没受到影响?”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剧情在已经跑成天马行空的时候,还能以这么出乎意料的角度接上!
原晴之露出无辜疑惑的表情:“什么影响?”
下一秒,她就被某人猝不及防的凑近吓了一跳。
长成青年后,虞梦惊的个子又往上窜了窜,以至于需要弯腰,才能做出当年在禁殿中,跟鬼魅一样忽然袭击才能做出的贴面礼。
即便束缚遮住了他的眼睛,原晴之也能想象出背后那双红眸里的疑惑与好奇。
“你不爱我吗?不想加入他们吗?”
好自信的问题,好自信一男的。原晴之无语。
五百年过去了,还是这个不懂社交距离的狗性格,还是这幅被人追杀就只能可怜巴巴像猫蹲在墙角,不懂得反抗的模样。除了个子,没点长进。
“大人,您别说笑了。再说了,我对二少爷的心思,您不是早就知道吗?不然之前也不会说想要指点我如何才能成为薛家主母。”
这话并非原晴之凭空捏造。在《诡宅》里,干了很多坏事的女配还真对薛二少一往情深,以至于可以在短时间抵挡虞梦惊的魅惑,在第三折戏中为了二少挡剑身亡。
原著中,虞梦惊也问过女配这个问题,听到回答后,还嗤笑着说原来烂人也有真心。
原晴之都已经做好虞梦惊照着戏本念台词的准备,却不想她说完这话后,身后的青年忽然不说话了。无法,她只能自己接自己的台词。
“这些客人到底怎么回事?忽然就暴起伤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说到一半,原晴之忍不住抱怨:“真是的,刚才大人您要是少说两句该多好,他们估计也不会那么生气。”
她早就想骂虞梦惊这张狗嘴了!感谢雷柔有话直说的胆大耿直人设!
“哈?为什么不该说,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
听着她的喃喃自语,明明是些无意义的废话内容,虞梦惊却并不觉得像其他蝼蚁说话那样惹人厌烦。甚至就连偶尔两句抱怨,也并未生起被冒犯的怒意。
前行的中途,他神色捉摸不定地凝视着少女和他手腕相接的那个部分。
她的手是温热的,和常年体温趋向冷血动物的他不同,隔着薄薄的血肉,似乎还能感受到生命力蓬勃的脉搏骨冬。
虞梦惊被很多人杀死,分尸过。这双手也被很多人砍断,切碎;但如此纯粹的,不带一丝一毫欲念的身体接触,还是头一回。
又拐过一个墙角,见前面的走廊没有人,原晴之松了口气。
“所以呢?为什么要来帮忙?”
青年轻飘飘地发问:“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不都应该吓得半死,跑得远远的吗?”
她头也不回:“您是薛家未来的保家氏神,二少爷特地吩咐过我,一定要服侍好您。”
真的仅仅只是如此吗?
黑暗的走廊上,虞梦惊唇角弯起一抹讥讽。
他过去不是没有遇到过那种道貌岸然的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救他,实则眼里全是算计,灵魂比谁都要腐臭。只需要一点点蝇头小利,就能暴露出真正的本性。
这个胆大包天,胆敢触碰他的人类,又需要多久呢?虞梦惊漫不经心地想。

第31章
“最重要的是, 的确是我疏忽大意,才让大人误饮那杯加了药的酒。所以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负起责任, 保护您的安全。”
义正言辞说完后,原晴之还以为这家伙会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结果对方半天没点反应, 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嗤笑。
可恶, 他脑子里肯定又在想些什么阴谋论!原晴之气得牙痒痒。
她安慰自己, 虽然不知道虞梦惊在笑什么, 但只要不拖后腿, 无疑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路有惊无险地走上楼梯。
上了一层后,原晴之没有急着向前,而是站在狭间,警惕地伸出头去张望。
方才她略施小计, 巧妙利用贼喊捉贼的办法, 成功将这一整层的人骗走。但算算时间, 也差不多了, 上边没能看到人,他们总会再下来。
果不其然,站了一会后, 她又能听到上层地板传来的嘈杂脚步和吵闹。
宾客们粗重的喘气声响彻楼梯道。
“上面没有看到半点人影。”
“怎么回事, 不是说在上边吗?”
“刚刚有个丫鬟信誓旦旦说的, 我也不清楚啊。”
同一个招数用两次,肯定会被他们察觉撒谎。
于是原晴之在思考片刻过后, 过多拉着虞梦惊朝楼梯口对面走去。这里有一个狭窄的空间, 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站进去,再加上薛宅内常年无光, 如果不刻意过来,根本不会发觉。
当然,想要容纳两个人,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特别是其中一个人身量拔高,足足比她多一个脑袋的情况下。
“大人,先不要出声。”
原晴之将人推进去,刚抬头,就看到虞梦惊微微倾下的半张脸。
那表情写满了“我就知道你忙活到现在就是想趁此机会占我的便宜”的不屑意味。
原晴之:“……”
本来硬挤还是能挤进去,但忽然也没那么想了。
真是每一天都能在相同的事上被这狗东西气到。
“您在这里藏好,我去将他们引开。等我成功后,您直接去最顶楼的主卧。这是钥匙,记得将门反锁,只要上去不出来,今晚就安全了。”
说完,原晴之转身就走,背影毫无留念。
在她身后,虞梦惊侧了侧头。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望着袖口上别着的白色钟情花,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被魅惑能力洗礼后,这些宾客不仅变得残暴弑杀,智商也下降不少。她只是在楼梯间故意弄出一点大动静,他们就一个不落,全部被吸引过来。
其中一个拿着餐刀的男人指着她大喊:“就是这个丫鬟!刚才就是她说人在上头的!”
“竟然是你?上头我们仔仔细细搜过一遍,什么都没有。”
“你该不会在耍我们吧?”
“没找到?我刚刚明明看见了。”
原晴之沉下脸,装模作样挥了挥手上的菜刀:“我还砍了他几刀呢,你们去楼下第二个拐角那看,地上都是血。”
低光源的情况下,没人注意到她手上的刀到底有没有颜色。
为首那人半信半疑:“你确定?”
“不信就算了。反正他受伤了肯定跑不远,既然你们懒得找,那我就先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朝楼下走去,力求把这些人从虞梦惊藏身的楼梯口引开。
后边这群人见状,自然不愿意落到后头,也跟着跑上来。
“前边好像有声音!”“左边是不是闪过一截红色衣角?”“我看到了,在那!”
一路上,原晴之不断给出错误信息,成功诱导一批人。
再加上她凭借着身体娇小和对薛宅的了解,在各种地方转来转去,又带晕一群。
等甩掉所有人走到顶层后,她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抓着扶手气喘吁吁。
原晴之走向门口,轻轻敲了敲:“大人,您……”
话还没说完,她就顿住。
因为门扉被轻而易举被推开了,主卧内里空无一人。
俗话说得好,虞梦惊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难怪这一路上他都没吭半点声,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确定主卧内确实空无一人后,原晴之深吸一口气,闭眼朝着楼下走去。
或许是运动量过大的缘故,不知何时起,盘得整整齐齐的丫鬟头已经散开不少,一缕缕落在肩头。
因为急切,跑动时带起的风高高扬起原晴之散乱的头发,如同滚动跳跃的火焰。
难道是刚刚那条走廊上还有她没有发现的埋伏,导致她前脚刚走,后脚虞梦惊就被发现了?!又或者是她没能吸引到这么多人的注意,被人声东击西了?
原晴之心里不免焦急。
好在虞梦惊的位置,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好找。
“咚——”一声巨响响彻薛宅,就连正在侧厅里寐眼休息的薛无雁也被惊起。
失去理智的人大声呼喊着,化为响彻这栋阴森古宅的狂欢。
“杀!砍他!”
“竟然敢奚落我!”
原晴之冲下楼梯的刹那便被固定在原地。
大厅中央,原先摆放整齐的桌椅被推倒,酒水甜点散落一地。
空旷的场地中央,青年的墨发像绸缎一样散开,落下,蜿蜒在浓厚的血污里,像一条条扭曲的黑蛇。修长漂亮的肢体支零破碎,和碎杂的女装布料交织在一起,青色的血管透在冷白的皮肤下,从斩断的缺口里淌出猩红的血液,还没能流到厚厚的羊毛地毯上,便被贪婪的人们捧起吮吸。
明明是极其恐怖血腥的氛围,却硬生生衬托出诡诞怪异的美感,让所有看到这幕的人无视空气中弥散的铁锈味,忍不住燃起加入的冲动。
这幕似乎和当年她在禁殿中捂着脸的场景重合。
然而这一次,原晴之却没有选择后退。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如此清晰地看到,饮下血液的那些人,瞳孔在骤然间化作晕不开的黑沉。
“……”
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在禁殿里被分尸时,虞梦惊眼里充斥着的不是痛苦和恨意,而是计划得逞的表情啊。
望着下方的一幕,她垂落在身旁的手骤然收紧。
从顶楼到楼下,至少要走好几层。如果虞梦惊只是单纯被发现,完全可以不往这里跑,而是往顶楼走,仅仅只是关上门锁紧,费不了多少事。
总而言之,他出现在这里,只能是自己离开,故意要来的,别无其他可能。
就因为这个举动,一路上越来越多不对劲的细节被翻出,在原晴之脑海中回闪。
譬如她找到虞梦惊时,对方正好整以暇靠在门廊边,脸上莫说惧怕了,只有一丝淡淡的厌倦,似乎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又或者她带着虞梦惊下楼时,他毫不遮掩,反倒故意放大的脚步声;亦或者原晴之从未见过虞梦惊在吃食上有什么要求,除了当年禁殿提供的香灰拌饭以外,他似乎从未吃过任何东西,在正常舞会上他滴水未沾,却偏偏将她放在托盘上的那杯酒一饮而下。
这些东西原晴之未尝没有注意到,不过事出紧急,没有深究。但现在,在虞梦惊自己跑下来的前提下,它们全部浮出水面。
原晴之恍恍惚惚想起,那天在书房里,薛二少交代她一定要将药灌到何小姐杯子里时,虞梦惊就在外面走廊不远处,似笑非笑等着她出来。
这回入戏前,专家团们还特别叮嘱过她,让她好好观察一下这部戏里虞梦惊的实力,看看他解开一重封印后,有没有比之前变强。原晴之只觉得虞梦惊还是和以前一样,五百年了都不知道反抗,却忘了他原本在《夜行记》内,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五百年前就能把神宫耍得团团转的人,在戏本中谋划了整整一卷只为挣脱封印的人,完美算计到所有人心里在每部戏里将计就计愚弄众生的人……
这样的人,真的会任由别人以虐杀自己为乐吗?
身为戏外人时,从白纸黑字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虞梦惊的草蛇灰线。
等入戏后,她又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不会是那草蛇灰线中的一环?
自从入这部戏后,原晴之没有比这思维更清晰的时刻。
她想。虞梦惊或许早就知道,自己会在酒杯里下药,这才来了个将计就计。
而她那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犹豫了一条路才狠下心的回头,全部成了笑话。
恰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青年也转头看了过来。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个穿着蓝上褂,白色长裙的丫鬟站在楼梯口,散落的鬓发和滑稽的厚眼镜完美地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惊恐还是害怕,亦或者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贪婪渴望。
于是他扬起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青年眉眼霁明,神光湛然,随随便便一个表情都好看到不可思议。
可丫鬟却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怎么回事?在视野再次变得血红模糊之前,虞梦惊心底冒出大大的问号。
这种疑问,再加上方才钟情花的异常,迫使他在一切结束后,仍旧残余不解。对他而言,是相当稀奇的事。
“大人……”
瞳孔一片雾沉的傀儡为他拿来新的红色衣物,恭恭敬敬披在肩头。
方才那些疯狂的宾客,一个接一个垂头跪在地上,像是在恭迎神明的加冕。
虞梦惊却没心思去管这些成功被他深度操纵的傀儡,他一路走上顶层,看到那个站在主卧门口,沉默着一言不发的丫鬟。
“刚刚怎么忽然走了?不是说会救我吗?”青年歪了歪头。
他的语调随意,好似只是一件完全不需要放在心上的小事。
“不会了。”原晴之淡淡地开口。
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同情他这种没有必要,十足愚蠢的事。
——“以后再也不会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原晴之此时周身散发的低气压。
奈何虞梦惊没有半点反省, 反倒弯下腰凑近过来,笑嘻嘻地歪头:“你生气啦?”
原晴之眼观鼻鼻观心。
呵呵,尸体在说话。
逗了她一会, 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虞梦惊很快感觉到无聊。他打开主卧的门,仿佛巡逻领地那样巡视一圈后, 开始颐指气使理直气壮地要求这要求那, 就像一只得不到关注的猫, 到处上蹿下跳, 企图重新获得主人的关注。
“衣服脏了, 快去给本座拿新衣服。”
“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真难受,本座要沐浴。”
“刚刚那些垃圾送给我的东西呢?本座记得还有几朵花来着。”
面对所有的要求,原晴之一声不吭, 照单全收。
虞梦惊要新衣服, 她就给他拿来, 几十件红色, 挑不出半点错处。他要沐浴,原晴之就去主卧旁的浴池放好水,准备好洗护用品。甚至之前摆放在大厅小桌上, 那些宾客为了讨好他上供的东西, 也一个不落。
顺带一提, 她下楼时,发现大厅已经整整齐齐恢复完好。
那些带血的地毯, 先前碎裂的痕迹, 已经被老管家带领下人们全部收拾完毕,恢复了原样, 仅仅只是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就跟当年的禁殿一样,所有人都被他轻而易举玩弄于鼓掌。
出来溜达了一圈。原晴之又很快调理好了自己的心情。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个懂得掌控情绪的成年人,她还犯不着和一个纸片人计较。
“怎么回事,明明刚才我还听见吵闹的。”
因为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就连在侧厅休憩的薛无雁都被惊动,奈何他出来后没能发觉不对,毕竟薛宅里的下人和宾客,除了零星几个以外,基本都被虞梦惊深度操控。
这倒也方便了原晴之甩锅,胡编乱造。
“什么?!何白露被大哥带走了?!”果不其然。听见结果后,薛无雁勃然大怒。
他丑陋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实在很让人倒胃口。
原晴之刚挪开眼神,就听他追问:“那杯药呢?何白露喝下去没有?”
“应该没有吧。”
“那还好……那还好,至少还有机会。”
薛无雁来回踱步,等转悠了几圈,才沉着脸道:“你先回去吧,柔儿。今天晚上果然还是有点异常,我得再去地下室查阅一下祖宗留下来的笔记,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临走前,他又不放心地补上一句:“记得离庆神远些,不要看他的脸。”
“是。”
可惜按照剧情,这次事情没成,等明天第二折戏开始,见证到宾客小姐们的疯狂程度后,男配又要开始质疑女配的真心,给她加派高难度任务了。
下一个任务,就算剧情不产生偏移,也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不就拿个东西的事。”
回来后,虞梦惊眯着眼将她打量了一遍:“哦,又去见你的情郎了?真是的,那个蝼蚁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臭味啊。”
按照人设,原晴之这个时候应该生气。于是她也这么干了。
“不准你这么说二少爷!”
“终于愿意说话了,原来你会生气啊。”
青年撇了撇嘴,又因为她的搭理换上得意的神色。就好像在三二一木头人里撬开了她像龟壳一样不说话的嘴,而变得沾沾自喜起来。
“不过因为那种废物生气……啧,眼光真差。”
接着,他话锋一转,十分自来熟地抱怨:“浴池里连鲜花都没放。”
这人还真是完全没有半点麻烦难搞,惹人生气的自觉。
原晴之:“……”这么多年了,您老洗澡还放花瓣呢?什么小学鸡。
总感觉刚刚和他计较的自己很掉价。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去拿。”她刚想转身,又被叫住。
“算了,洗都洗完了。”
其实虞梦惊倒也不是那种穷奢极欲的享乐主义,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完美的他应该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至于刚才为什么要提那么多要求,不过是单纯想看面前的小丫鬟露出那副“我忍你很久不爽很久但干不掉你只能继续忍”的有趣表情。
简而言之,这种人就是很欠打。
既然不需要她,那原晴之就默默站到门口。
奈何虞梦惊这个搞事猫还没玩够,在主卧内逛了一圈挑剔了一圈后,又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晃悠到她眼前。
原晴之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还是女装。而且是那堆衣服里最为妖艳的,绸缎黑底红花的一款。
“……”这家伙该不会是女装上瘾了吧。
如果说,第一次女装是不知道,那么第二次女装,就只能是故意了。显然,某人不仅不以此为耻,甚至还兴致勃勃,果然她不该对虞梦惊的下限报以太多期待。
“你真的很有意思诶。”
在原晴之十足嫌弃的眼神里,青年托着腮,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虽然隔着厚眼镜,看不到她的眼睛,但虞梦惊清楚,面前这个小丫鬟的确对他的魅力无动于衷。在这样的药效的影响下还能保有理智,最有趣的是……
“伸手。”
原晴之依言照做。便看见虞梦惊随手将别在袖扣上的白花取了下来,放到她的掌心上。
望着颜色毫无变化,依旧洁白如雪的钟情花,青年唇边笑意逐渐加深。
一个口口声声说着深爱薛二少爷的人,竟然做不到让花变红,这难道还不够有趣吗?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望着又开始喃喃自语的虞梦惊,原晴之心里暗道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这人给她朵花干嘛,却也知道被他评价为“有意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样吧。”还没等原晴之想出个对策来,青年就笑眯眯开口:“只要你把这朵花每天带在身边,在它变成红色之前,我都可以考虑帮你哦?”
“您的意思是……助我登上薛家主母之位?”原晴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啊。”虞梦惊不以为意:“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你的情郎想成为家主,必须得迎娶那个什么何大小姐。他苦心孤诣设计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吗?”
“你不是说爱他爱得死去活来,难道还能亲眼见他和别人成亲?”
说这话时,遮蔽在束缚下的眼睛就没有挪开过少女的脸庞,想要从中找到丝毫破绽。
奈何原晴之的演技和天生戏骨融合在一起,相辅相成,根本没有弱点,笑死。
她表情几度变幻,从显而易见的挣扎到踌躇着下定决心,精彩演绎了一位恋爱脑少女的纠结:“那……多谢大人成全。”
对这个结果,虞梦惊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
他用让人捉摸不定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会,看得原晴之心里有些发毛。
青年形态的他比少年形态更加难以捉摸心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傲慢,轻浮,缺少人际经验,毫无距离感,给人的感觉和云一样,飘忽不定。
——可在恶劣和讨人厌这点上,倒是五百年如一,从未改变。
“那我现在应该要做什么呢,大人?”原晴之问道。
虞梦惊收回目光,自然地将梳子塞到她手里,然后坐到铜镜面前。
“过来,给我梳头。”
语气之理所当然,要人叹为观止。
这大爷一看就是被人服侍惯了。
原晴之腹诽着,抬手却相当小心翼翼。她鞠起一捧长发,将洁白的毛巾垫在下边,轻轻用梳子从上往下梳动,吸取多余水分。
“你特地学过梳头?”
“我们这种身份,什么都得学一点,才能更好地伺候。”
她是绝对不会说,自己以前只给宿管的缅因猫梳过毛。
虞梦惊的头发就跟他这个人的血一样,冷得不行。但摸起来倒是很滑很顺,明明他从来不保养,还是这个垂到腰际的长度,竟然都没有影响发质,也是很神奇了。
一边梳,原晴之一边用余光打量。
青年正支着头,薄唇紧抿,神色看不出喜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分尸又复活,耗费了大量能量的缘故,铜镜里的青年显得有些神色恹恹,格外疲倦。回忆起邪祟里她看虞梦惊被分尸复活后,脸上出现过同样的表情,她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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