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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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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我对吧?”心不在焉地走神时,虞梦惊冷不丁开口。
看到原晴之脸上惊诧的表情,他扬起嘴角,洋洋自得,一副“我知道我很帅所以你偷看我很正常”的自恋臭屁样。
原晴之:“……”
很想击碎他的自信说自己只是在走神,但又怕越描越黑。
最后,她只能憋屈地选择不开口。
显而易见的,这个对策使得虞梦惊更加神气,唇角眉梢都跳跃着嘚瑟。
“大人,梳好了。”
原晴之本着接下来绝不搭理他的原则,飞快地完成梳头任务。
“行了,明天再来吧。本座乏了。”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虞梦惊打了个呵欠。
“是。那我将您换下的脏衣服拿走。”
原晴之低眉顺眼地走到后头的浴室里,将地上那些沾血的碎衣服一点一点捡起。
她收拾着收拾着,忽然瞥见浴池边缘搁着的,瞳孔瞬间睁圆。
被随意放在那里的,赫然是她和师哥找了一整折戏都没能找到的师家玉佩!

看到玉佩的刹那, 原晴之的身体反应竟然比思维还要更快些。
她立马蹲下将其拿起,借着浴室烛火的微光,翻到背后仔细观察。
在《邪祟》里, 她也曾经短暂持有过这枚玉佩,知晓它上面的纹路以及瑕疵。
翻来覆去来来回回确定了三遍,原晴之心里有了九成九的把握, 这枚绝对是真品!
事实上, 经历了今天的夜宴, 看到师哥分辨出商会少爷手上拿着的并非师家玉佩后, 原晴之就对“玉佩在入戏后神秘失踪”一事有了新的想法。
东西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自己消失, 这种诡异的情况,反而像是被“修正”了。
因为在《夜行记》戏内,师家玉佩是存在过的历史物件。哪怕出戏后,那所谓的“玉佩”不过是剧组准备的塑料制品, 也不妨碍它入戏时变成真正的师家玉佩。
同一个世界, 总不能存在两个真品吧?
在第一卷原著里, 师家玉佩只在《邪祟》篇出场过, 而后就伴随着女主谢书瑶和男主师弘华的双双殉情,彻彻底底遗失在时间长河里,后面再也没提到过。
原晴之猜测, 在原剧情里, 这玩意可能真的没了。
可在《邪祟》剧情被更改, 时间线继续延伸的情况下,师家玉佩这回万一并没有失落, 而是被人保存下来了呢?
那么,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时间悖论的问题。
如果说在最开始,原晴之只是脑子里闪过这个猜测, 那么今天在虞梦惊身上发现师家玉佩,无疑是完完全全佐证了她的想法。
‘当年拿走师家玉佩的竟然是虞梦惊……’
原晴之想过玉佩可能会流落民间,被薛二少这类名流人士收藏,或者出现在某个犄角旮旯里。但她真没想到,它最后居然会出现在虞梦惊身上。
《邪祟》篇的结尾,她带着师哥成功出戏,皆大欢喜。可是以戏中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世家贵女武五和反叛军头领师弘华一起殉情。
在这种情况下,虞梦惊不该因为被愚弄而感到生气吗,为什么还会特地把师家玉佩带在身边?这玩意也不值钱啊,哪里像他的一贯作风?
而且一旦从这个角度开始思考问题就会意识到,玉佩至少已经被虞梦惊随身携带了五百年;就连他在夜红神龛里面沉睡时,都跟着一起。
这么想想,原晴之甚至有点毛骨悚然。她实在想不通虞梦惊做这件事的动机。
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这枚玉佩顺走。
虽然脑内百转千回,可在现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想毕,原晴之将玉佩藏在手心,将最后一件脏衣服捡起,转身准备若无其事地离开。
——结果她刚转身,就看见一个斜斜靠在门槛上的身影。
青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有些微湿的墨发披散而下,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昏暗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长,裂变,将那张本就有着非人般美貌的脸映得分明,同时也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原晴之脑海中警铃大作。
她有一种接下来的话,如果说不对,就会酿成无法挽回后果的可怕预感。
“呀,大人,您怎么站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吓我一跳。”
她立马假装拍胸脯,掩饰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原晴之清楚,虞梦惊既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看见了她的动作,灭掉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后,干脆主动将玉佩拿出来:“刚刚收拾衣服时,我发现大人您似乎掉了点东西,还想收起来拿过去给您呢,您就自己过来了。”
这段话像开启了一个机关,虞梦惊抬手,将玉佩接过。
即便原晴之心里再不舍,也决计不敢在这时多看一眼。
青年摩挲了一下玉佩表面,状似无意地问:“看了这么久,难道你认得这枚玉佩?”
“也不能说认得。”
虞梦惊的心思惯来藏得很深,要是被他看出来自己觊觎这枚玉佩,那至少这部戏都没指望了。原晴之不敢有丝毫松懈,精神紧绷:“只是夜宴那会,薛大少和商会少爷争辩时,我恰好在旁边听到一嘴。刚拿起玉佩时看到上边有师字,就想着看看这枚玉佩是不是如同大少爷说的那样,背面有裂纹和泅血的痕迹。”
说到这,她小心翼翼道:“不过大人,您这块,应当才是真品吧?”
“那当然。”
或许是没能看出不对,虞梦惊重新变回了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像一只从捕猎模式过度到休憩模式的大猫。
原晴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师家玉佩挂回腰间,然后下达了逐客令。
无法,她只能把脏衣服扔进垃圾篓里,悻悻离去。
看着“砰——”地一声关上的房门,原晴之心里那一个叫气啊。
不过算了,她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算是知道了玉佩的去处,总比之前抓瞎要好。
虽然玉佩在虞梦惊那里,也和不知道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此事必须从长计议,步步为营,才能拿到。可虞梦惊解下玉佩的时间,除了他洗澡睡觉以外,原晴之想不到第三个可能。
从老虎屁股上拔毛,可不是件容易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放弃了。
毕竟唤醒道具也不是非拿不可,只不过不拿的话,在戏曲落幕时出戏会比较麻烦罢了。
辗转反侧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外边都天光大作,响起“第二折戏”的报幕声了,原晴之才睡着。
她在薛宅里身份特殊,明眼人不会多嘴,没人敢叫她。再加上夜宴在晚上举行,白天大家都睡觉,所以问题不大。
她磨磨蹭蹭起床,洗完脸穿好衣服,将昨晚虞梦惊送她的那朵白花别在袖口后赶往顶楼。刚开门,便在主卧中央的大床上发现了一只不大高兴的虞梦惊。
“你终于睡醒了啊。”听到推门声,青年翻了个身。
他躺在凌乱的被褥里,一只手支着头,墨发倾洒而下,蜿蜒在他苍白的臂弯里,语气颇为不满:“都什么时候了,薛家不扣你工钱?”
原晴之委婉地道:“大人,我从小便被卖给薛家,平日里只有二少会给些零花钱。宅里管我吃住,养我长大,还供我读书,本身就是没有工钱的。”
“哦?”
听她这么说,虞梦惊挑了挑眉:“那你没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父母吗?”
虽然他天生地养,但也知道父母对人类而言的重要性。
“没有。这世道这么乱,到处战火绵延,本来就难找。再说了,找到了又能怎样呢?当初他们将我遗弃时,就已经决定一切。”
虞梦惊没再说什么,只意味深长道:“万一真找到了呢。”
见状,原晴之心里又是一跳。
她不觉得虞梦惊只是随口一说。恰恰相反,他估计心里已经有了把握,才会出言试探。
有时候她真的会很怀疑,虞梦惊这心机鬼是不是已经来到现实,亲眼看过戏本的程度,怎么他就真能精准猜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呢?
没错,《诡宅》里的女配雷柔,看似是薛宅的丫鬟,实则还有一重真实身份。
——她是何家十几年前走丢的二小姐。
其实从侧脸角度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这两姐妹面容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但这条埋得极深的隐线,因为种种原因和剧情的波澜,一直到第三折戏最后才被揭晓。
原晴之没想到,现在第二折戏才刚开始,虞梦惊就已经窥见了端倪。
要知道,哪怕是雷柔的亲姐姐何白露,此时此刻也没有任何要发觉的迹象,只觉得这个姓雷的小丫鬟有些莫名面善。
而面前这个心思诡异莫测的家伙明明才和何白露见了一面吧!就离谱!
越想,原晴之越觉得自己拿回玉佩的可能性不大,心情愈发惨淡。
另一旁,虞梦惊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他一改先前浑身上下仿佛没一块骨头的懒散模样,随手拿起衣架上搭着的披风,长腿一迈,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出门:“走走走。”
原晴之连忙提上煤油灯。
“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望着楼梯间被驱散的黑暗,原晴之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下午,经历了一晚上夜宴的宾客们要么睡醒了,要么还在睡。而陆陆续续起床的人则是第一时间去了二楼餐厅用餐。越往下走,刀叉刮过盘子的声音,侍者倒酒的声音,低声交谈的声音就愈大,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常。
“好新鲜的鱼肉。”
“薛宅厨子的掌勺水平果然不错。”
“是啊,名门贵族……底蕴就是不一般。”
听着这些毫无异常的话,原晴之心情沉重。
昨晚她就发现了,第一天来参加夜宴的客人几乎无一幸免,瞳孔全部变成了深黑色。
就如同庆国圣泉神宫里那几个她遇到的,被深度催眠的人一样,除非仔细观察,并且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蛊惑,才能发现他们的眼睛的异常。
很显然,那几个为数不多逃脱的客人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大人是准备去吃饭吗?”原晴之明知故问。
“哈?怎么可能。”
虞梦惊带着她,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了地下室。
昏暗的地下室门口绞着厚厚的锁链,阻拦了他们前进的步伐。
这里是薛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知晓的禁地,平日里薛二少不允许除她和老管家以外的任何人下来,甚至就算是他们两个,也得经过允许,才能踏足。
原晴之不清楚虞梦惊忽然要来这里干嘛,难道是想回家看看?
不是吧,他都在夜红神龛里睡了五百年了,这么恋家的吗?
“大人,您是要进去吗?可是我没有钥匙,得找二少爷拿……”
“不必。”虞梦惊懒洋洋一抬手。
“哐当。”门锁应声而落,重重砸落在地。
仔细看能发现,一整坨铁疙瘩都像是被瞬间腐蚀了一样,变得坑坑洼洼。
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吹起,轻轻松松将这扇褪色剥落上了年代的木门朝里吹开。
原晴之下意识抬手遮挡,等风停了后,才连忙整理自己的厚眼镜。
深红色的夜红神龛仍旧静悄悄地坐落在发光圣泉里,蓝红交映,美不胜收,为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地下室提供宝贵的光源。
然而和上一回来到地下室时不同,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这里便发生了大变样。
入目之处,四面八方的墙壁上,到处贴满密密麻麻的,用朱砂写的黄底红符。它们在风下四散飘舞,诡异非常。
“噗哈哈哈哈哈哈——”
望着眼前一幕,虞梦惊笑得前仰后合。
“不是吧,他竟然真以为这玩意能困住本座?”
一边笑,虞梦惊一边伸手,随意扯下身旁一张黄符。
符纸在接触到他的刹那便腾起金红色的火焰。
原晴之看得清楚,自燃的符纸的确在这家伙的手指上产生了一丝焦黑的痕迹。然而很快,那点痕迹就被虞梦惊强大的自愈能力抹平,要皮肤重新恢复光洁如初。
“不过如此。”他嗤笑一声,随手拂去灰烬。
看着这幕,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夜行记》第一卷里,通篇只提到过虞梦惊贯穿全篇的计划,但对这个角色更深层次的东西,却是一笔带过,例如他的弱点究竟是什么,压根提都没提。可这一点,反而在重置后的《邪祟》第三折戏里,被老神官一言道破。
火,虞梦惊的弱点是火。
但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晴之又产生了怀疑。
这家伙连被分尸都能复活起来活蹦乱跳的,刚刚徒手抓火焰都没事,那个老神官该不会是在驴他们吧?!
“真是个蠢货……弱的要死,竟然还敢图谋本座?”
在原晴之思索的时候,虞梦惊已经将整个地下室溜达了一圈。
他最后停在了薛家残破的宗祠前,也不知道被他看出了什么,忽然又兀自笑了起来:“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这玩意怎么这么眼熟,时间隔得太久,差点都忘了……噗嗤。”
完全听不懂他加密语言的原晴之:?
好在虞梦惊心情着实不错,转过身后,大发慈悲给如今在场唯一一位观众解释:“你看到那块石碑了吗?”
原晴之点头。
她知道那块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石碑是薛家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一切关于召唤庆神,束缚庆神的法咒,都是薛无雁从那上面学来的,因此被后者奉为圭臬。这两天薛二少说要来查阅一下,实则就是想办法破译这块石板上留下的其他信息,好达到掌控利用庆神的目的。
带着某种恶作剧般的趣味,虞梦惊笑了:“那其实是我写的。”

什么?薛家祖宅这块石碑竟然是虞梦惊留下来的???
一时间, 原晴之竟然不知道该作如何表情。
难怪在《诡宅》原著最后一幕戏里,薛二少满怀希望地念动好不容易从祖宅石碑上破译的“可以完美控制住庆神的咒语”,结果念了好几遍都毫无反应, 只留下对面虞梦惊一个人哈哈大笑,而且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真实开心的笑。
这一段在戏内只简单用剧情表达描述, 并未写明虞梦惊笑的原因。研究《夜行记》的学者们众说纷纭, 各自猜测。
现在, 她总算是知道了。
原来这人竟然无聊到了这种程度, 还给自己编剧本!
不是, 这该是有多闲,才会干这样坑自己的事啊。原晴之叹为观止。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虞梦惊轻飘飘地瞥一眼,就洞穿了她的想法。于是他难得大发慈悲, 多解释了一句:“收起你多余的想法, 是当年薛家先祖先这么干的, 本座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谁信你啊!原晴之在心里连连撇嘴。
就算是别人先开始, 这家伙绝对也是最乐在其中的那个。
“再说了,石碑上还是有真实成分的……只不过以这些废物的脑子,恐怕也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虞梦惊说话的时候, 原晴之好奇地走近了宗祠。
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后, 薛家宗祠仅余断壁残垣。偌大一个家族祠堂, 沦落到连支撑的四根柱子都只剩下两根的地步,供奉的先祖牌位更是在战火中遗失大半, 摆在台上的不过寥寥几个, 倍感冷清。
旁边的石台上摊开摆放着薛家的族谱和一些散落的笔记,很显然昨晚夜宴事发后, 薛无雁急匆匆来过这里,急切地想要从先祖的记录中。但查没查出东西嘛……反正都经过虞梦惊之手篡改过了,还指望什么?只能祝他成功。
原晴之提起煤油灯,随手翻到最前边,忽然联想到一件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在圣泉神宫里,那位最开始对少年虞梦惊百般掌控,强制他戴上黄金面具,结果最后惨遭某人设计反杀的老祭祀,似乎就姓薛。
也不知道那位薛老祭祀和如今的薛家有没有什么血缘联系。
第二折戏的后续剧情里,恰好有一段需要原晴之摸进薛家书房的戏份,到时候她可以顺带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挖出些隐藏设定。
一旁的虞梦惊已经绕到了石碑后面。
他兴致勃勃地蹲下,一边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看,我五百年前写的。”
“这条应该是三百年前那次苏醒时补充的后续。”
“还有这条……”
青年毫不在意地仍由长袍拖曳在地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从碑文上划过,熟练地翻译起这些年乱写的内容:“其实除了召唤咒语以外,条件也是瞎编的啦。根本不需要朝着圣泉献上‘饱含新鲜血肉的尸体’,只要滴一滴血,夜红神龛的颜色就会改变。”
“通常情况下,圣泉总能收到远超数量的祭祀。想来也是,以这些蝼蚁的贪婪程度,怎么可能不好好完成仪式,甚至自作主张,奉献更多血肉呢?”
说着,他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毕竟,他们想要实现愿望,可是想要的不得了,连血亲都能毫不犹豫送上祭台。不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虔诚,又如何得到庆神的垂怜?”
“为了一己私欲,人类总能干出一些超乎想象的事情,真丑陋啊。”
原晴之对他的结论不置一词。目光却是不可遏止地在他腰间露出的玉佩扫过,回头就发现虞梦惊这只闲不住的开始在石碑上圈圈点点。
她扶着眼睛凑近去看,发现他在上面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末了,还摸了摸下巴,欣赏了一下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绘画水平,“不错。”
原晴之:“……”
这嘲讽意味可谓是拉满了。
在她无语的时间里,虞梦惊又以指为笔,画了一个不大高兴的脸。
“这回没什么想写的,勉为其难拿着个当留念吧。”
他懒洋洋地指着这两张脸:“这是我,那个是你。”
原晴之:?
原晴之:“为什么不高兴的脸会是我,大人?”
“因为你就总是一副看起来忧虑重重的样子啊。”
虞梦惊轻飘飘地说,仿佛没意识到这是多么一针见血的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不都说了会帮你么?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本座没信心啊?区区一个主母之位,手到擒来好吧。”
“啊……有吗?”
原晴之表面上在装傻,心里却是惊起惊涛骇浪。
事实上,虞梦惊说的一点也没错。忧虑这件事情,自从进入《诡宅》这部戏开始,遭遇师哥出戏道具失踪的意外后,便已经存在。更别说后续剧情再次跑偏,种种原因叠加,导致原晴之在这部戏里,比在《邪祟》还要紧绷。
但与此同时,原晴之很确定也很相信自己的演技,她唯一没有信心控制的就是眼神。因为眼睛是人类情绪的窗口,就算再硬核的演技,只要盯着对方的眼睛,都很容易泄露出细微情绪。好在雷柔的厚眼镜天生便有这个优势,于是她理应没有破绽。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
因为这点变故,接下来的相处,原晴之可谓是心惊胆战。
她真害怕虞梦惊这人又轻描淡写蹦出什么惊人之语。
奈何某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拍拍身上的灰,重新站了起来,像一只摸熟了周围环境而失去兴趣的猫,迫不及待地拉她赶往下一个地点。
“大人,等等……”原晴之不敢置信,他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也不复原一下地下室门口的锁链:“如果不重新换一把锁,二少爷很快就会知道您下来过。”
“那又怎么样?”
红衣青年毫不在意地反问:“本座巡视自己的神龛,难道还需要经过谁的允许不成?反倒是那个废物,竟然敢在神龛面前上锁,狗胆包天的东西。”
原晴之默默地想,要不是我当初看过您老在圣泉神宫里乖乖戴上黄金面具的场景,恐怕还得被这邪魅狂狷的语气给唬到。
事实上,她发现,虞梦惊这点也和猫很像,都很擅长试探出人类的底线,审时度势,然后在底线范围之上疯狂蹦跶。当初是因为局势所迫,所以选择了隐忍,秋后才亮出爪牙报复;现在则是变成大猫,只有别人怕自己,没有自己再怕别人的份,于是大鹏展翅。
这么想着,原晴之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说不定,能借着这个机会,从虞梦惊身上打探出一些现实急需的情报。
她装作不经意开口:“大人,五百年前的庆国,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
问出这个问题时,原晴之已经做好了虞梦惊不会回答的准备。
没想到他竟然应了。
“一个无聊又肮脏的地方。”语调充满嫌弃。
看起来这家伙心情不错,原晴之颇感意外。
“啊?您可是庆神诶,庆国难道不是所有人都信奉您嘛,毕竟您长得那么好看。”
虞梦惊停下脚步,目光从她袖口别着的白花上扫过:“你想问什么,有话直说。”
原晴之讪讪:“我就是有点好奇……所有神都长得和您一样好看吗?”
为了找补,她又多加一句:“这么好看,您的人生肯定没有什么烦恼吧。”
“哈?”对方露出“你脑袋是不是坏掉了”的表情。
原晴之这才意识到,她昨晚刚刚旁观了一场某人被爱慕者疯狂追杀的血案现场,今天就说人家的神生没有烦恼,好像确实有点冒昧。
原晴之: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jpg
好在恶作剧成功带给虞梦猫的心情加成相当大,他并没有计较小丫鬟这点嘴误,欣然接受对方对于自身容貌的赞美,纡尊降贵解答了她的疑惑:“当然不可能。难道你没发现吗,庙里供奉的那些神像都又老又丑的,比不上本座半点吗?”
原晴之:“嗯……是因为信仰您的人更多,所以您才这么好看?”
“怎么可能。”虞梦惊露出一个倒胃口的表情:“就凭庆国那群废物,他们也配?”
“不过,你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
因为不想再次被审视的目光打量,所以原晴之已经早早准备好胡诌的理由。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红衣青年摸了摸下巴:“不过对你来说,问出这个问题倒也正常。嗯,确实,感到羡慕也情有可原。毕竟你那么普通平凡,仔细看,长得也很一般嘛,完全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着的路人脸……”
原晴之:拳头硬了。
虽然评价的是雷柔的脸,但果然还是想打死这个狗东西。
“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呵呵,大人您说得太对了。”原晴之皮笑肉不笑。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中了虞梦惊,他瞥了她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
“虽然仔细想想……”
这样看起来在笑,实际气鼓鼓还得装作一点也不气的口是心非有一点可爱。
也就一点可爱吧。虞梦惊漫不经心地想。
因为被气到,所以原晴之没说话了。她垂眸,落到手里提着的煤油灯上。
浑浊的玻璃反光表面倒映着身后青年漂亮到不似凡人的侧脸,雪肤乌发,眉骨锋利,灯芯燃烧的火焰仿佛为薄唇染上别样鲜活的颜色。
有的时候,好看到一定程度,连容貌都能化为杀人的武器。
但原晴之清楚地知道,比起这幅漂亮的皮囊,他的内里是怎样一团无序的东西。混乱,黑暗,扭曲……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深渊,那代指的一定是虞梦惊。
只是他平时过于不着调,轻浮,傲慢;过盛的美丽和即使经历杀戮也并不反抗的诱导性太强,所以总是让一些人生起“好像可以掌控他”的错觉。殊不知产生这个想法的他们,早已迈入捕猎者精心编制的牢笼。
倒影里的人很快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原晴之看他眼上的束缚浮动的范围,便自然而然地知道这家伙估计朝她比了个wink。
反正是做了那种其他人做出来会感觉很幼稚或者很油腻的动作,他仗着自己得天独厚的脸,做起来就是毫无违和感。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可怜了,一直在偷偷看我,那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虞梦惊打了个响指,忽然神秘兮兮道:“神明的容貌是怎么形成的……打个简单的比方吧,你知道讨封吗?”
原晴之点了点头:“知道。”
讨封,这个术语在《夜行记》里时常提到,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概念。事实上,在现实里,她也听过类似传说。
讨封指的是动物精怪修炼到一定阶段后,需要借人类之口,突破到功德圆满的境界。
通常修行到这个关卡的精怪们会找上一个有缘人,然后在他面前行礼作揖,口吐人言:“您看我像个什么?”若是有懂行的人见了,便会恭恭敬敬地回答“我瞧您像个仙人”“我瞧您像个美女”,于是精怪们便可以真的化形成仙人美女的外貌,修行圆满。
但若是不懂行的人见了,恐怕当场就吓得屁滚尿流。这还没事,若是慌不择路时说出个“我看你像个鬼”“我看你像个丑八怪”之类的话,那动物精怪们多年修为将直接化为乌有,日后少不了报复寻仇。
虞梦惊说这话,难道他的真身也是动物精怪修炼而成?!
想想也是,《夜行记》里几乎半壁江山都是动物精怪建设而成,什么青梦狐,什么黄皮子;反倒是鬼众的人少,数来数去只有白骨精,鬼公子那几个。
虞梦惊如果真身是动物,那也相当合理!以他这张人见人爱的脸和魅惑能力,该不是个比青梦狐还要厉害的狐狸精吧?!
原晴之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激动。数百年来,历史上对虞梦惊真身究竟是什么玩意的讨论不知凡几,今天终于要解开序幕了吗——
在她灼热充满期待的目光里,红衣青年笑了笑,忽然凑到她身边,故意压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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