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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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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能看出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大火,不过怎么说也有近百年了吧。”
房屋检测人员熟练地拿着小刀,刮落房屋外墙,将内里烧焦的黑色炭痕指给他们看。
“嗯,这点也和戏本切合上了。”晏孤尘刚确定完这条消息,回头就看见他们:“你们终于来了。走吧,刚才地质人员已经将古宅地下室清理完毕。”
于是他们三个便跟着他一起,手上拿着手电筒,走进了这栋本该存在于戏里的老宅。
雪白的手电映射到大厅顶端的水晶吊灯,即便有着厚厚的灰尘,仍旧反射出耀眼光芒。地毯更是脏到不可想象,那些曾经被薛二少吹嘘的手工编织,连花纹都被脏污覆盖,漆黑的家具到处布满蜘蛛网。吊钟早已失去动力源,静谧沉睡在原地。长长的餐桌上,还摆放着当时最新潮的银质餐具,像是主人家刚刚离开,宴会举办没过多久。时间在这里被封印,失去了意义。
“真是不敢想象,戏里的场景有朝一日会出现在了现实。”
“是啊,可惜庆国遗址毁坏太严重了,不然那个只会更震撼。反而是这栋老宅大体完全保留了下来,里面当时夜宴摆放的东西都还在,看起来怪震撼的,这种年头的古建,就算在现实也不多。”
时间是最好的魔法师,走在大厅戴茜和原晴之都一脸熟悉又陌生。
明明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在薛家古宅里,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喜宴,如今看到面前的沧桑巨变,唏嘘物是人非。
很快,他们来到了地下室面前。
“小心,这里的楼梯早就被烧毁了,梯子是刚才勘测人员临时搭建的。”
等双脚踩到地面,原晴之抬眸望去。
原本宽敞的地下室已然全部漆黑一片,光打到的地方全是黑糊糊的颜色。
“这里我们早就下来看过。”晏孤尘伸手将戴茜拉下:“圣泉和夜红神龛都消失了,和圣泉神宫的遗址一样,只留下一个深坑,里面什么也没有。”
“先过去看看吧,兴许能发现什么遗漏呢?”
原晴之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看那个坑,而是独自踱步,凭着记忆,走到宗祠面前。
在戏内那会,薛家宗祠就只剩下断壁残垣。被烧完之后更加严重,连断壁残垣都没了,只有一截被烟熏黑的石碑孤零零矗立在原地。
确定完这里什么也没有后,她准备转身离开,忽然瞥见什么。
直直愣了几秒后,原晴之举着手电筒蹲下,手指顺着光源缓缓下滑。
——石碑底部,赫然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它身边,还靠着一个小小的不高兴。
仅从这两张简笔画的笔触就能看出,作画者显然只是随兴而为。因为就算是学龄前儿童,经过训练后都能画得更好,而不是将本该弯曲的弧度画得如此张狂傲慢,没有停在它们应停的位置。
但偏偏画画那人又用了力,所以即便是用指尖勾勒,也得到了不亚于刻刀作画的深刻效果。或许正是如此,才要这两张小画得以留存下来,得以跨越现实和戏曲的屏障,呈现在她这个戏外人的眼前。
‘这个是我,那个是你。’
‘为什么不高兴的脸是我?’
‘因为你总是一副看起来忧虑重重的样子啊,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明明都待在本座身边了,还需要考虑这么多吗?’
那个人看似随意地说着,眼角眉梢带着尚未褪去的少年意气,却要另一颗心猛地惊颤。
抚摸着碑文凹陷的痕迹,原晴之垂下眼眸,心中百味杂陈。
因为被人一言道破了她一直以来为入戏戴上的重重面具,以至于当时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说这话时,红衣青年散漫懒倦,实则相当认真的神态。
直到今天,原晴之才终于意识到。
原来早在那深不见底,到处布满喧嚣火光的地下室之前,自己就曾切切实实触及到了一位傲慢神明包裹在华美外壳下,用嶙峋白骨百般藏匿,忍不住片刻袒露的真心。

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
对一个优秀的戏曲演员来说, 从戏曲中抽离情绪也是很重要的必修课之一。原晴之静静地看了那两个刻在石碑上的表情一会,然后便站起身,找借口从地下室离开。
“原姐这是怎么了?”迟钝如贾文宇也看出了不对。
“可能是有心事吧。”戴茜早在先前就发现了原晴之的异常。
她拦住贾文宇:“别过去, 让妹妹自己静一静。”
“身为戏曲演员,这是必经的一遭。妹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身负天生戏骨, 注定了能体会到比常人更多、更深刻的情感。唉, 难怪妹妹的家里人不让她进入戏曲界, 这样绝顶的天赋, 稍稍用不好, 就是双刃剑。”
别说原晴之了,就算是戴茜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戏骨,在出戏《诡宅》后,仍旧很难一下子将自己从情感的沼泽里抽出。在回到这栋本不该存在于现实的薛家古宅后, 她眼前还时不时闪回夜宴时的景象, 接天连地的滔天大火, 火中矗立的夜红神龛。
戴茜都如此, 更何况亲身经历过的原晴之呢?
虽然并未翻看过更新后的戏本,但女性超强的第六感要她隐隐约约能想到,应该是有什么东西, 甚至可能是某个人, 让原妹妹变得如此反常。毕竟戴茜和元项明合作过好几次, 每次都能听他提起自家那个性格活泼,身负天生戏骨的天才师妹。
“这种事情, 得自己调理。”
戴茜感慨:“不过妹妹性情坚韧, 我在她这个岁数时还懵懵懂懂,她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入戏救人了。我相信妹妹肯定可以调整过来。”
正如戴茜所说,等他们勘察完,再回到大厅时,原晴之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此时此刻她正蹲在地上,举着手电筒研究那条被厚厚灰尘覆盖的毛毯,表情还有一点好奇。
“奇怪,我在戏里听那些参加夜宴的客人们说这条毛毯是波斯羊毛纯手工编织的,里面还掺了金线,这要能洗干净扒拉出去,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其他人:“……”
最后还是晏孤尘实在看不下去,出面劝阻:“司天监已经将宅子里留存的物件全部拍照留证,周围全线封锁。毕竟是忽然出现在现实的东西,还是不要妄动为妙。”
“那好吧。”原晴之叹了口气,表情颇为遗憾。
不过很快,想起只剩最后一部戏,她就能拿到五千万,于是又高兴起来了。
“下一部戏是《戏楼》吧?”
“是的。”晏孤尘把贾文宇留在原地处理事务,自己则提前回了青城古街。此刻他正坐在副驾驶翻阅文件,听见后顺口道:“《戏楼》也是整个夜行记第一卷最后的篇章。”
“在这部戏结束后,虞梦惊将通过戏祭仪式解开夜红神龛上边缠绕的全部封印,继而真正拿回自己的力量,升格为掌控戏内世界的神明。”
听见熟悉的名词,原晴之若有所思:“戏祭仪式和戏祭大典有什么共通之处吗?”
“当然有。”这回接话的是戴茜:“戏祭大典是从数千年前就延续下来的传统,比夜行记成书还要早。所以夜行记内的戏祭仪式,实际上就是戏祭大典的另一种说法。”
“在古代,戏曲与祭祀的关系密不可分。虽然到了现代后,人们淡化掉了戏祭大典里祭祀的元素,但在戏内,这点还并未改变。所以《戏楼》里的戏祭仪式,戏曲反而只是辅助,真正的重头在祭祀。”
至于祭祀的是谁,不言而喻。
整个《夜行记》里,被冠以神明名号的,仅有虞梦惊一人而已。即便在他们这些戏外人眼里,虞梦惊放着自己的神龛不用,从来不行使神祇的义务,护佑百姓庇护水土,反倒天天游手好闲。
可联想到他当年其实是被庆国先祖算计才成了庆神,这点又变得合理起来。
“所以《戏楼》的难度大吗?”原晴之问。
“你说呢?”
“……”
按照《夜行记》原先的剧本,虞梦惊会在《戏楼》里收下自己所有埋下的暗线,届时势必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就戏本本身而言,应该不会比《邪祟》更难。毕竟《戏楼》的故事剧情截止戏祭仪式前就结束了。真正危险的仪式部分是以纯旁白模式展现的,那是虞梦惊的独角戏,不需要我们去走剧情。”戴茜沉思:“而且《戏楼》的结局其实相当不错,是第一卷里难得的团圆结局,男女主甚至男女配都成功活了下来,没死。”
戏曲其实都喜欢团圆结局,古人们不喜欢不圆满的故事,所以哪怕渣男贱女都得强行凑出对HE。在这种前提下,夜行记第一卷便显得格外特立独行。
“那挺好啊。”原晴之露出惊喜的表情,她被虞梦惊祸害太多次,听见他要搞大事,都已经下意识做好团灭准备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我们岂不是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按照剧情往下演,等到第三折戏时再想办法带着霍星岩一起出戏就好?”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不是前两部戏都有一定程度上的剧情偏移吗?这部戏既然在时间线居于最后,剧情肯定不会完全遵循之前来,还是得做好随机应变的准备。”
原晴之:“……嗯,确实。”
前两部戏,那剧情就压根没按照戏本上走过。第二部戏入戏前,程月华千叮咛万嘱咐,结果她和师哥是遵守了剧情,却阻止不了戏中人虞梦惊主动扇起的蝴蝶风暴。
戴茜刚想再说两句,忽然瞥见了原晴之眼下的青黑,于是硬生生将话题拐回来:“没事,时间还很多。等回去后,妹妹你可以先好好补个觉,等睡醒后,我们再来讨论下部戏的具体内容。”
“……也行。”
这两天原晴之的睡眠状态实在不怎么样。虽然在戏内睡得不错,但戏外两次睡觉都会梦到戏内的后续。
万里长征已经走到最后一步,必须得把精神养好,才能打胜仗。原晴之身为主力,自然清楚这个原理,于是也不客气,让商务车直接送到酒店,打着哈欠回去补觉了。
望着她的背影,戴茜眼底闪过忧虑。
“怎么了,不是说相信她能调理好吗?”晏孤尘问。
“两码事好吧。”戴茜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反正总觉得最后这部戏,不会这么轻松结束。”
“有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相比之下,晏孤尘显得十分淡定:“虞梦惊如果想要来到现实,只可能借用戏祭仪式这个媒介。最后这部戏,肯定是至关重要的。其实按照司天监的打算,这部戏你们要做的可不仅仅是将霍老师带出戏,更是要破坏掉这场仪式。”
“这件事,你还没和妹妹说吧?”戴茜警惕。
“当然没有。”晏孤尘无奈:“原小姐已经很累了,我怎么会再用这种事情打扰她。”
“那还差不多。”这下戴茜满意了:“我和小明讨论过,他啥也没说,主动就要揽下所有危险的苦差事,我估计他心里还留着上部戏拖后腿的坎,这耿直孩子。”
“毕竟当年柳家梨园出事后,元老师在原小姐的姑姑,也就是柳大宗师的妹妹面前发过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绝对不主动带原小姐入戏曲界。”
虽然不算行内人,但身为司天监监正,晏孤尘反而知道业内不少隐秘事:“意外入戏,最后不得不拜托师妹入戏相救,元老师心底肯定愧疚。”
“是啊,他本来就是个闷罐子性格。”
戴茜耸了耸肩,显然深知这位后辈的性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梨园起火那件事,是司天监经手的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大宗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易迷失在戏中,其中肯定有什么突发的意外。”
这件事,实在是戏曲界千古谜题之一。
虽说柳问青身负天生戏骨,但他童生出身,天赋奇才,唱了几十年戏,从未有一刻迷失于戏中。而这次意外来得又太突然,猝不及防,要人甚至觉得荒谬的地步。
“的确是司天监经手。”晏孤尘走远了些,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他垂眸低头,点燃火焰:“但当年的卷宗已经全部进行保密封存,相关人员签署了保密协议。即使我知道细节,也无法同你透露。”
“……行吧。”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戴茜倒也不气馁。
倒是晏孤尘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不过,戴老师,这段时间可能得麻烦您多多关注原小姐的情绪变化。”
本来他并不想多此一举,但不久前程月华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到底到底要他生起相同的忧虑。作为同样知晓当年梨园大火秘辛的人之一,晏孤尘很清楚程月华在担心什么。
联想到那两篇更改后的戏文,不得不说,忧虑十分有必要。
只不过比起原晴之,晏孤尘更担心虞梦惊。这位《夜行记》内最大的Boss太过神秘莫测,心思诡谲,从不按常理出牌,如今司天监连他为什么要降临现实都不清楚,若在第三部戏中,被他发现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晏孤尘面色凝重地叮嘱:“总而言之,在第三部戏里,一定要让她少和虞梦惊接触。”
特别是成年体的虞梦惊,没人想面对他。
“行,包在我身上。”

或许是因为上一觉已经梦到过《诡宅》的后续, 原晴之难得补了个好觉。
等她睡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后天的戏祭大典,今天青城古街从傍晚后便进行了清场, 工作人员们开始布置,吊上灯笼和灯带,再贴心地根据即将到来的暴雨天气预报, 搭建好挡雨的设施。
循着光, 原晴之走到中央戏台。
虽然时间已经走入十一点, 但这里仍旧热火朝天。今天不管是得到虞梦惊真身的新情报, 还是更替的戏本, 都够这些专家们喝一壶,从上午忙活到晚上。
原晴之来时,贾文宇正招呼众人搭了个小桌,上边放着便携式火锅, 朝她招呼:“原姐终于醒了, 要不要来吃点?”
这几天虽然紧张, 但伙食确实没话说。
“好。”原晴之接过筷子, 顺手捞了片鸭血。
她等了一会,见贾文宇还坐在凳子上没动,不由好奇:“明天就要演最后一部戏了, 你愣在这干嘛, 抓紧时间把戏本拿来呀。”
“不急, 原姐不急。”贾文宇嘿嘿一笑,顺手帮她又下了份娃娃菜:“今天下午, 元老师和戴老师已经将戏本过了一遍, 等吃完后再对,反正时间大把。”
“啊?”原晴之还没反应过来:“他们过戏本干嘛, 等等……”
“戴姐要和师哥要一起陪我入戏?”
“那不然呢?难道好不容易救出两个队友,原姐还想单打独斗吗?”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频繁入戏对他们来说,不是件好事。”
“最后一场戏了,您放心吧,两位老师心里都有数的。再说了,这次有智囊团帮忙做参谋,老师们为了削弱入戏的影响,都更倾向于选择戏份较少的配角角色。”
“行吧。”原晴之不是那种喜欢托大的性格,想想第一部戏里累死累活的自己,再想想上部戏有元项明协助后她几乎没管过何白露那边,当即倒戈。
贾文宇说不急,她就也真的不急,慢吞吞地吃完火锅,然后背着手溜达到后台。
“妹妹你来了!”戴茜正坐在梨木桌旁,面前放着一份摊开的戏本:“我们已经商量好下部戏具体扮演什么角色,只需要你看一遍,然后对个戏就行。”
“啊,这么快的吗?”前两部戏都独挑大梁的原晴之有些发愣。
看着众人点头和笃定的视线,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拿起戏本进行快速阅读。
中途约莫经历了半个小时,中间元项明还特意端来果盘放她面前。
浑然不觉享受团宠待遇的原晴之随手拿了颗草莓,从戏本中抬头:“我看完了。”
她斟酌了一下语序。
“所以说……这部戏虽然内容围绕着戏祭仪式展开,但实际上并没有演到那个时候?之前戴姐和我聊的,原来是指这个意思啊。”
“不愧是晴丫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程月华摸着胡子笑了。
他拿过戏本,指着最后一段道:“《戏楼》这部戏发生在摘月楼,演绎的时间线在戏祭仪式之前。后边的戏祭仪式部分,全部都是虞梦惊的独角戏。那个时候,你们已经出戏了,所以并不需要关心,只需要演好戏祭仪式之前的戏份就可以。”
这也是《夜行记》的老传统了。每卷戏最后末尾的那部戏,通常都会在第三折戏结束后,再加一段该卷主角的个人独白,或者是独角戏。
原晴之点头,表示清楚。
她听得入迷,并没有看见元项明和戴茜交换的眼神。
“哦对了,还有。《戏楼》的女主角是伶娘,男主角是严青。”
原晴之好奇地问。“这个伶娘听着有点耳熟,她就是上回晏监正提到过的,最喜欢的戏内角色吗?”
“是的。妹妹你应该也听说过,伶娘在现实中人气也蛮高,有不少戏迷粉丝。”
戴茜打开手机搜索关键词,霎时蹦出无数条搜索结果:““她是《夜行记》里为数不多的人类,在好几卷并行时间线的散篇里都提到或者出场。戏内设定中,她是全天下最出名的舞姬,可惜先天声带缺失,无法开口说话。但这反而促使她在戏舞一途的成就,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造就桩桩神话。”
“这样的角色,扮演起来难度肯定很大。”原晴之感慨。
要只是单纯的演戏也就罢了,偏偏设定还这么丰满。更别说伶娘本身还是天下第一的舞姬,这要换个戏舞水平差点的,估计都不敢演。
“那这回我扮演的角色就是她吗?”
原晴之寻思着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旁人眼中最难的戏舞部分,有了天生戏骨的加持,其实也难不到哪去。
再加上《戏楼》本身的故事并没有多复杂,甚至可以说一句简单。完全不复《邪祟》和《诡宅》这两部戏里纠结狗血的各种阴差阳错,三角虐恋。它里面的感情线相当单薄,而且是非常难得的双向箭头,还是从戏开头双向选择到结尾,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动。
“不不不,这次妹妹你最好和我们一样,选择些边缘小角色。毕竟这部戏虽然难度大,但其中不少人都能顺利活下来,实在没有扮演男女主的必要。”
“也是。”原晴之点头:“如果扮演女主,和虞梦惊的接触势必会变多。”
作为第一卷最后这部戏,虞梦惊的存在感毫无疑问达到了最强。或者说《戏楼》这部戏干脆就是以他为主体而展开,男女主都只能沦为陪衬。
经历了《诡宅》的结局,原晴之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清楚自己必须减少和他的接触,毕竟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虞梦惊究竟是怎么认出雷柔就是武五的。
“既然妹妹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戴茜笑着拿过另一份戏本:“我和小元就准备扮演两个普通的戏人,当个跑龙套打酱油的,反正只需要避开几个节点,就能活到最后。”
“那我也选个打酱油的……?”原晴之寻思着此事可行,犹豫道。
“可以啊,我们都选了男女主角戏团的龙套角色,妹妹你也来一个!”
下部剧出场的角色挺多,选一个切合自己性格的根本不难,原晴之只是思考片刻,便决定了自己要扮演一个叫“严梨”的少女。
“严梨是男主角严青的妹妹,性格活泼,从小练戏,年龄与我相近,而且她和女主角伶娘是关系不错的好朋友,平时都叫嫂嫂,方便我们接触。”
“确实,也不能全都是边缘角色,适当的亲属关系对把控全局也有好处。”
“伶娘性格很好的,非常温柔,下部戏人物纠葛可以放放,主要将精力放在处理随时可变的剧情,以及虞梦惊身上。”
聊着聊着,一直默默听着的元项明终于忍不住道。
“下部戏需要救出来的是扮演男主角严青的霍星岩。”
所有人:“……”
所有人:“嗯,是这样的,伶娘很出名嘛。真不知道霍星岩这小子走了什么大运,竟然能在戏里扮演伶娘的对象,慕了慕了。”
“对啊对啊,我们现在能接触的著名角色只有虞梦惊一个,对伶娘好奇点怎么了。”
“就是。又没机会去第二卷看看青梦狐。”
“别说青梦狐了,我对白骨夫人也很好奇。据说在白骨夫人的个人卷里,那个她三番五次前去跪拜求助,最后终于大发慈悲指点她布局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虞梦惊嘛?”
“后面好几卷里都有虞梦惊的影子,不然怎么说他是《夜行记》最大搅屎棍呢。”
第一部戏出戏时,原晴之身先士卒,时刻游走在吐槽虞梦惊的第一线。但这回出戏,她只是坐在凳子上,什么也没说。
元项明注意到这点,他走过去:“师妹,是不是上次入戏太辛苦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
正在发呆的原晴之回神:“没有没有,反而说可能是睡得太久了,脑袋有点晕……”
她话还没说完,元项明就站起身,熟练地从后台箱里翻出几幅膏药:“把这两个贴在太阳穴,会好一点。”
原晴之惊喜:“师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像哆啦A梦的百宝箱!”
元项明无奈地笑笑:“不如说师妹还是小孩子脾气。”
“说起来,等师妹救完霍星岩,拿到报酬后,打算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下子要原晴之来劲了。
要知道,在这两部戏里,她每每被虞梦惊气到,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告诫自己,看在五千万的份上忍一忍。有了这个先提条件,原晴之早早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拿到钱后的操作,此刻如数家珍。
看她叽叽喳喳找回了原本的活力,元项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越往后的戏,准备便越充分,不复当初《邪祟》时匆匆忙忙入戏的场景。
对接下来的这部戏,两位名角都充满信心。因为这部戏里其中一个小节,他们几年前曾经排演过,闭着眼睛都能唱出来。
三位名角齐聚,又有天生戏骨坐镇,想来难不到哪去。
这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在这部戏中,三人即将遭遇前所未有的艰难挑战。
首先,便是从原晴之开始。
她刚入戏,褪去天旋地转后,便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藏在袖口里的玲珑骰子。
这是原晴之的习惯,每次入戏后,都得看着骰子扔出红色的“一”点,确保自己身在戏中,才会有余地去思考其他的事。
只不过这一次,摸了个空的人,变成了她。

按理来说, 唤醒道具丢失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该再出现。
因为充分吸取上一回的乌龙经验教训,这回在入戏前, 三人以最严谨的态度,检查了自己的入戏道具。元项明重新选择了一个现实道具,戴茜也带上女儿送的项链。
按理来说, 应当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但谁也没想到, 这回出岔子的, 竟然会是拿着玲珑骰子,已经平平稳稳入了两回戏的原晴之。
好在后者对于入戏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接受性,即使发现玲珑骰子消失不见,瞳孔骤缩的同时, 也能将面前的戏接着演下去。
“怎么了?”正在一旁收拾的戏童好奇地抬头。
“没事儿, 刚才有些走神,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
原晴之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 视线飞快地从铜镜里掠过。
方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稚气的脸,身上穿着简单的藕粉色粗布长裙。两边的头发别在耳后,眼睛又大又无辜, 看起来无比乖巧。
这次扮演的她扮演的角色严梨, 确实是人如其面相一般安静的性格。不是武五那样的阿谀奉承, 没有雷柔的胆大痴情,反而相当内敛听话。
的确是入戏了。
原晴之闭了闭眼。
她实在是想不通, 自己的入戏道具, 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如果说上一部戏师哥的师家玉佩是因为《诡宅》延续着《邪祟》的时间线,被虞梦惊提前截留, 再加上同一时空下不能存在两份相同的真品所以消失,那么她呢?
玲珑骰子是通过姑姑之手,最后转交给她的,素未谋面的母亲的遗物。
而根据这些年零零散散拼凑出来的说法,母亲早在父亲出事前就已经去世。但不管怎么说,玲珑骰子都是客观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在戏里?难道对入戏道具的约束,还不止他们摸到的那条规则吗?
原晴之脑子里的思绪纷乱如麻,勉强陪着戏童收拾好物什后,她拿起旁边的布包,从客栈里走了出去。
外边天色铅灰,阴阴沉沉。
现在还是早晨,便已经如此,看来今天不会有好天气。
伴随着时间推移,客栈门口,停留的马车和黄包车越来越多,而且其中不少穿着粗布长褂麻衫,手中提着木箱,脚步匆匆的人来来往往。
原晴之只是稍稍驻足,便听见他们风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得赶快点了,参与戏祭仪式的人数不胜数,别到时候排在后边,门都进不去。”
“这可是一场数十年难得的,有全天下戏伶参与的盛会,当真要人迫不及待。”
“摘星楼的号召力果真恐怖,这才放出风声多久,便让这么多人进京。”
“毕竟是天下第一楼,谁不想得到那位青眼?”
“这些全是准备去摘星楼,参与戏祭仪式选拔的伶人吗?”原晴之问。
“是啊。”戏童熟练地爬上马车,将木箱放好,拍了拍手:“前段时间摘星楼放出消息后,几条街附近的客栈登时人满为患,堵得水泄不通。这时候正是休戏期,去摘星楼不可能为了看戏,当然只有参与仪式选拔的优伶们了。”
京城西边这块地,是全天下所有优伶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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