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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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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晴之好不容易再次提起的,满怀希冀的心,终于陷入了死寂。彻彻底底。
她知道,自己是出不去这场戏了。
被这场变故席卷到七零八落的祭坛上陷入了久久的死寂。
直到虞梦惊再次开口,打破了静谧。
“戏台。”
见少女垂眸不看他,后者又重复了一遍:“戏台。”
“就在刚才,我看见了一座戏台。”虞梦惊抬手摁住自己的眉心。
因为过于荒谬,所以他说出来时,语气也存疑。
只是看到的画面绝非作假,即便它是如此离奇古怪,荒诞不经。
“而我们……正站在这座巨大的戏台上。”
原晴之骇然抬眸。
在那片花与血交织的风暴里,用出全力的神明终于得以窥见世界真实的一角。
“是戏。对吗,小梨。”虞梦惊喃喃自语。
他的思路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清晰,语速从来没有一刻如此之快,步步紧逼。
“庆国的武五,薛宅的雷柔,摘星楼的严梨,不同的容貌,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性格。因为她们只是一个戏中的角色,一个需要扮演的对象,并非真正的你。”
消失是谢幕,死亡是退出。
正因为是戏,才会无所畏惧。
已经不需要回答,原晴之惶然的表情能够说明一切。
男人凝视她许久,从胸膛里发出摧枯拉朽的笑音。
他像一头绝望的斗兽,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同自己对视。
在原晴之的记忆中,虞梦惊从未如此狼狈过。
散落的长发像墨一样泼洒在混乱的肩头,镜片寸寸碎裂,脸上出现的血痕划开了又愈合,唯有那双红眸粲然如火,仿佛长夜中永燃不熄的灯烛。
“整整五百年,我等了你五百年。”
他弯腰抵着她额心,好似情人呢喃低语:“原来……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个戏中人吗?”
“你只是想将这出戏演绎得更加精彩,看我为你神魂颠倒,爱若疯魔吗?”
然后对观众说,看啊,高贵的庆神,被一介凡人玩弄得如此可笑。
“在你眼里,虞梦惊的一生,只是薄薄一纸,随便两三下就可以翻完的戏文吗?!告诉我啊!”
即使贵为神明,在说到这句话的结尾时,仍旧仍不住抬高了语调,声嘶力竭。
声音在空寂的祭坛炸响,刹那穿越空间的壁垒,冲出戏台。
——那是发觉自己被命运玩笑愚弄的不甘怒吼。
死寂。不论是戏内,还是戏外。
谁也没有料到,也不可能想得到,虞梦惊真的打破了这第四面墙。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神明眼里的光芒愈发暗淡,如同烛火飘摇。
终于,他失去了所有表情,用指腹摩挲原晴之的嘴唇,冷冷开口:“如果明知是戏内人,你又何必来招惹我。”何必将他从那血海分尸中救下,拽着他从无间地狱走到温暖人间。
那颗长成苍天大树的种子疯狂扭曲着,分裂成无数根藤蔓,绝望又痛楚地想要将她缠绕,搅紧,密不透风。
疯到一定程度,虞梦惊反而冷静下来。
他是诡艳华美的画皮,内里遮掩着森然腐烂的白骨;她是戏外人,容颜一折一变。
即便她是戏外人又如何?庆神一样可以用神血缔结契约,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多喂一些,在灵魂上缔结联系也不无可能。只要能结成因果线,她往后就不要想逃离自己身边。
既然招惹了,就得做好被囚困的准备。
更何况他还是个只知掠夺的邪神。
“……没有。”
啜泣的声音终于响起。
“没有故意招惹你。”
面前的少女默默地摇头:“……抱歉。”
虞梦惊静止住了。
他的手背落下温热的液体。紧接着,越变越多,被雨水冲淡。
眼泪从原晴之的脸颊上滚落。没有人可以在这样直击灵魂的逼问中无动于衷。
这一刻,严梨不再是严梨,她在虚假的戏中,变回了真正的自己。
“抱歉……是我对不起你。”原晴之一遍遍重复着,杏眼通红。
即使深知言语苍白无力,但除此之外,已然说不出更多。
虞梦惊听着,只想发出讥笑。
可人痛苦到极点,就连牵动嘴角都做不到,只能僵立。
啊。所以,她还是想离开自己。
这个认知冷漠又混杂着滚烫的温度,化作世间最锋利的刀,剖开他的骨血,搅碎内里神魂。
于分尸中面不改色,还有心情带着微笑的庆神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如此钻心的痛楚。自内而外,好似九天之中震下无数道紫光惊雷,将他完完整整磨碎,然后磨碎了又重组。或许也比不上亿万分之一。
虞梦惊想要不管不顾,罔顾无视她的意愿,强行将人留下。让那双明亮独特的眼睛只能看着他,从白昼到黄昏,永远永远。他可以把她锁在这里,囚禁起来,为什么非要照顾她的情绪,了解她的意愿,尊重她的感受。
毕竟先招惹他的人是她,而巫女本来就该和神在一起,不是吗?
可手背的触感那么轻,又那么重,一滴就能击溃疯狂扭曲的树。
从少女眼泪开始,从少女眼泪结束。
于是,他的坚不可摧,他的深沉阴郁,他的疯狂暴虐,不顾一切,全部败在了那灼热的眼泪里。
溃不成军。
“……你走吧。”
这一刻,不仅仅是原晴之惊愕的抬眸,就连已经同样绝望的戏外观众也不敢置信。
他们看向那个站在原地的男人,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改口。
明明不管是原晴之,还是戏外人,此时此刻都已束手无策,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后者松开一直缠绕在少女腰间的手,面无表情地开口。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像粗糙的石头磨过砂砾,淌下黏稠疼痛的血,最终只挤出这一个字,“走。”
虞梦惊终于认输了。
见原晴之还没有动作,庆神一拂袖。
刹那间,漫天的花海席卷而起,将呆愣在原地的少女猛地推了出去,飞出数十米远。
虞梦惊撇过头,侧脸如同冰封般冷漠。
“走,走啊!”
背对着她的人低声咆哮,闻见自己喉咙深处翻涌震荡的血腥味,从胸口蔓到唇齿,一滴一滴落到前襟。
戏曲恰巧奏起走到终章的尾乐。
原晴之方才如梦初醒,义无反顾地朝着通往上方的长廊跑去。
少女穿着神婚的大红色嫁衣,美丽的绸带在身后晃荡,跑得踉跄又急促。
她知道,那是回家的路。
不知何时,虞梦惊又悄然转回了头,凝视着这道背影。
那么骄傲的一个神明,在此时此刻竟也开始向可能根本并不存在的诸天神佛祈祷,希望她能回一次头。
哪怕只有一次,只能说明着,她对他有情。
——然而,然而。
望着那片火红的嫁衣彻底消失在苍穹的尽头,良久,庆神自嘲地弯了弯唇。
男人孑然一身,站立在燃烧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烛火里,那是神为巫女点燃的灯。
疲惫地挥手,好像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于是灯盏熄灭,万物沉寂。一切都同没有遇见她那样,时间漫长,安静孤寂。
神可以让世人俯首称臣。
却留不住一个人。
她再次像流沙一样,被他从指缝里亲手放走了。

人们等在戏外, 鸦雀无声。
他们看着原晴之踉踉跄跄跑过廊桥,从顶楼跑到下方的大厅。不知不觉,那些横贯在甬道里的铁栅栏全部不见了, 变成一条能够一眼望到底的康庄大道。
纸傀们乌压压跪了满路,愣是没有一个敢抬头。
它们就这样静默地,仍由少女从中间跑过, 冲进地牢。
“小梨!”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戴茜重新燃起希望, 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往前去握那栏杆, 发现上面的锁早已被打开, 于是忙不迭跑出来。
“走!”
两人所到之处,没有阻拦,如过无人之境。
直到离开那黑暗不见天日的地牢,走出摘星楼,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夜晚凉风, 顶着头顶漫天繁星, 戴茜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
真的逃出来了。
望着前方急着找路的背影, 戴茜嘴唇嗫嚅。她想问原晴之怎么逃离了虞梦惊的魔爪,但几度张嘴,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时又默默闭合。
不管怎么说, 那一定是一个十分漫长, 十分悲伤的故事。
“严青哥!”两人拐过拐角, 看见了正在街角等待的人。
后者一脸激动。
原来在他们离开不久后,霍星岩就醒了。他猜到了他们要去闯摘星楼救出严梨, 心急如焚, 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愣是推着自己来到摘星楼前, 于没想到正好同她们撞到一起,于是三个人成功汇合。
“来,都把手给我!”
在出戏之前,戴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夜空中,她看见摘星楼顶端站着一个人影。
伴随着逐渐走向沉吟的丝竹管乐,一切都凝固变色,化为熟悉的色块。
而那红色的一点也逐渐模糊,直到消失不见。
他们成功出戏了。
确定自己脚下站着的是属于现实的戏台后,戴茜深吸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当即脱了力,栽倒在地上。一时间,台下的医疗团队们连忙呼叫增援,又是出动担架又是拿来生理盐水,在台上忙成一团。
这次入戏太过惊险,出戏也足够猝不及防,没人有心思鼓掌叫好。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里,人们迅速包围在三位出戏人员身边,给眼神茫然,还没搞清楚状况的霍星岩讲解目前的情况;给戴茜挂上吊针,安抚她大起大落的情绪;给原晴之嘘寒问暖。
元项明也第一时间翻上戏台。
“师妹……”
“我没事。”原晴之勉强笑笑。
她脸上的神情过于苍白,像是被人沾了油墨刻意绘画的面具,一触即碎。
毕竟是天生戏骨,对出戏这事接受良好,没有沉溺于戏中的表现。
原晴之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蓦然摸到手腕上缠绕的红线,当即一愣。
那是颗再熟悉不过的玲珑骰子。
她顿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它怎么会就在我的手腕上?!”
明明在戏内几度寻找,几乎将地皮都翻遍,愣是没能找到这颗骰子。若非如此,最后这第三折戏也不会费尽心思,以至于走到那样惨烈的地步。
“这个事,恐怕我知道。”
望见原晴之手上的玲珑骰子,元项明眼眸微沉。
他方才恰巧和程月华聊过这个内容,对师妹的唤醒道具为什么消失不见有所推测。如今看着玲珑骰子跟随原晴之的出戏同时出现,无疑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什么?”
“因为……它本身就是戏内的东西,在戏内这个时间点,它已经被带到了戏外。”
见原晴之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元项明叹了口气:“师妹,关于这件事,恐怕我没法和你说太多。若是你实在想知道,可以回梨园问问林妈。”
“嗯,好。”见状,原晴之不再追问。
即使理智上清楚这背后肯定有一个她不曾知晓的大故事,但现如今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去想或者去问。
两人再度沉默下来。
望着远处忙碌的戏台,原晴之低声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啊?”
守在一旁的贾文宇愣了一下:“原小姐,您现在就要回去?等等,是回梨园吗?”
“嗯。三位名角都成功救出来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也不需要我了吧。”
一句反问,要贾文宇哑口无言:“不,我的意思是,明天就是戏祭大典了,您难道不打算留下来,看我们封印《夜行记》吗?”
“不了。”原晴之挥挥手,眉宇染着化不开的疲惫:“封印仪式是你们的专业范围,我也就帮帮入戏救人的忙。名角们既然已经就位,不如就按照原定的计划来吧,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功拯救世界的,加油。”
“啊,那好吧。”
原晴之想要迫切离开这里的态度并无遮掩。
但仔细想想,贾文宇也实在没有再劝的理由,他挠挠头:“不过可能还得劳烦您等一下,我这就给您叫车。”
“好。”
挥别了所有人的好意和问询,原晴之在观众席上随便挑了张编织的竹椅坐下。
她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躺着望天发呆。
“不好意思。”远远地,元项明悄悄拦住其他人:“让师妹自己独处一段时间吧。”
方才戏内的惊心动魄,在场人都看在眼里,当即表示理解。
奈何想要在热闹的地方寻个清净实在太难。
原晴之还没能放空多久,前边便传来了惊呼:“夜红神龛最后四道封印解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看了过去。
“刚才几位老师出戏后,《戏楼》篇更新了!在严梨离开摘星楼后,摘星楼地下祭坛轰然震动,悬挂于夜红神龛四角方位的九天玄铁寸寸断裂。”
【庆国方士缠绕在他身上数千年的诅咒封印彻底消失不见】
【至此,庆神彻彻底底解脱了他身上的束缚,以全盛姿态降临于世】
【代价是……永失吾爱】
说到这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旁边坐着的原晴之。
后者躺倒在靠椅上,双眼微阖。
她好像并没有在听,只有轻微颤动的睫毛昭示着并不平静的心情。
于是人们也适时压低声音,不去惊扰。
“谁能想到,解开那八道封印的关键竟然是爱。”
“是啊,难怪原著戏本里,直到第一卷最后一部戏,虞梦惊才用整整一卷的布局强行冲开。”
“虞梦惊那样的大反派,竟然也会心甘情愿喜欢上别人,做梦也想不到,太不可思议了。”
很快,处理完紧急事务的晏孤尘也来了。
“原小姐,车已经给您安排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麻烦了。”原晴之点头,当即起身。
“原小姐,这三天实在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委托的劳务费用会在明日仪式结束后汇入您的银行账户。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通过电话或短信联系我。”
“嗯。”
两人一起走到青城古街面前的空地上,这里已经停留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见状,原晴之眼底出现恍惚。
一切都和三天前来到这里的流程没有任何区别。
但在这短暂的三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以至于扰乱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小晴!”
上车前,一只手还挂着吊瓶的戴茜一路小跑,高声呼喊。
这位女性名角脸上仍旧残留着出戏前的惊魂未定,却坚持要来给她送行。
戴茜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谢谢你,小晴,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跟着她一起来的霍星岩也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刚出戏的他舌头都还有些捋不直:“梨妹……不,晴妹,感谢,实在感谢。”
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三位名角都看出原晴之脸色不太好。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晴妹也累了,一拖三不容易,还得回去休息呢。”
戴茜一巴掌拍在霍星岩背后:“等戏祭大典结束后,咱们有时间再和晴妹约饭。”
“好好好。”
寒暄结束,元项明为她拉开车门。
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只道:“师妹,回家后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嗯,好。”原晴之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吧,师哥。”
“忘掉这些,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我会的。”
于是,车门闭合。
望着驶离这里的商务车,冷不丁的,戴茜忽然道:“晏监正,你有告诉晴妹吗?”
晏孤尘苦笑:“当然没有。”
第三部戏出戏后,愣是谁也能看得出,原晴之避而不谈的态度。他又不是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莽夫,怎么可能赶着上去给人找不痛快。
“那就好,那就好。”霍星岩松了口气:“我们已经给小晴妹妹添了太多麻烦,这种事情,还是能晚一点告诉她,就晚一点吧。”
毕竟饶是他,在听到方才后台传来的最新消息时,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在他们出戏后,《戏楼》再次在诸位学者专家眼下进行了改写。
更新后的章节里最重要的,并非虞梦惊解开了夜红神龛的全部封印,而是揭露了他为何要染指现实的原因。
入戏前专家团便说过,《戏楼》这部戏相当特殊,主角戏班子们离开了摘星楼,但故事仍旧在继续,只是换成了以虞梦惊为主视角。
正因如此,虽然原晴之他们出了戏,戏内的故事却还在继续。
而戏本上最新出现的文字,则是停留在虞梦惊的独白上。
“最新的进展是什么?”
晏孤尘叹了口气:“他决定……取消神婚仪式,按照原计划重启戏祭仪式。”
事情到这里已然十分清晰明了。
元项明出戏时说过的话一语成谶。
——虞梦惊的确是因为原晴之,才决意要染指现实的。
放到三天前,谁也不会想到今天这幕。
入戏救人,本是顺理成章,却不想倒果为因。
原晴之的入戏,反而促成虞梦惊的执着和一定要来到现实的执念,导致今日的结局。
“好在晴妹对虞梦惊没有其他的想法。”
复盘了一遍后,霍星岩拍了拍胸脯,庆幸开口:“要不然事情真的很难收场。”
唯有戴茜露出一个苦笑,低声叹气。
良久,才幽幽道。
“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没有动心过呢?”

戴茜这番话, 贾文宇第一个不信。
“原小姐若是真对虞梦惊有情,方才怎么会那么决绝地出了戏。”
“是啊,就算有, 那也应该是入戏后情绪代入的表现。按这么说,咱在戏内还老婆孩子热炕头呢,出戏后不还是啥也没有。”
看他们一脸不信的样子, 戴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懒得和他们多争。
晏孤尘落后一步:“戴老师, 您说的不无道理。正是基于您这样的考虑, 司天监才做出了相应的预案, 我想,应当不会再重复上一次的悲剧。”
程月华的担心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事实上,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 司天监们特意请来了专业的心理医生团队, 对每位意外入戏的名角进行心理疏导。前两天出戏后, 原晴之也同分配给她的心理医生小姐姐聊过这个话题。
“不……我倒不担心原妹妹, 她比你们所有人想象地都要理智坚毅。”
戴茜低头固定了一下吊针的位置:“不过,上一次的悲剧指的是?”
“啊……这个。”
晏孤尘刚想开口解释,便看见负责后勤的人员从后台一路小跑过来。
他们提着胶桶, 神色惊慌:“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方才我们去张贴戏祭大典的红纸, 发现上面的名字变了!”
“什么,名字变了?!”几位名角面面相觑。
“对。”负责人员拿出一张红纸:“这是事发之前, 我们就提前草拟好的红纸。”
一般唱戏的规矩是会在戏台旁的布告处, 用红纸黑墨的毛笔,写出本场参演的人员。早在司天监拿出利用戏祭大典和五行八卦站位, 封印《夜行记》时,后勤部就得到通知,连夜赶制了一批布告,张贴在青城古街各处。
按照原定的计划,三位名角将作为男女主角联袂出演戏祭大典。
“可现在,红纸上的名字却自己变了……”
众人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戏祭大典的红纸上标着女主角的栏目,已然从【戴茜】变成了【原晴之】。而男主角,则从【元项明】和【霍星岩】变成了【虞梦惊】。
两拨人的对话并没有特意避险,于是正在附近忙活的人都看到了这幕。
看着红纸上自动变更的黑字,人们有些发怵。
“戏内的遗迹出现在现实还有点说法,但这又算什么?”
“不清楚啊,难道虞梦惊就已经成功染指现实了?”
“不会吧,那我们岂不是都得完蛋!”
“诸位不必惊慌。”
见人心惶惶,晏孤尘连忙出来安定大局:“你们难道忘了,戏楼里钦定的戏祭仪式的女主角正是严梨和虞梦惊,戏内的纸傀们不是都张贴过告示了吗?”
“而这些自动变更的红纸,归根结底,不过是戏曲和现实融合进一步加深的预兆。只要明天戏祭大典顺利,把夜行记重新封印回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司天监监正的话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当即要惊慌失措的人们安下心来。
“您说的对。”
“没错,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重要的是明天的戏祭大典。”
见状,贾文宇也上前一步,同自家监正一唱一和:“放心吧,三位名角齐聚,咱们一定不会辜负小原姐希望的!”
一通组合拳下来,把大家伙都忽悠瘸了后,元项明这才走到晏孤尘身旁。
他低声道:“那张红纸上写着的是原晴之,不是严梨。”
“是啊。”晏孤尘同样回以低声:“我刚才已经让文宇去拿原典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段肯定出现在了新增的第十卷上,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几人一同前往后台临时搭建的会议室。
伴随着第三次入戏的结束,三位名角全部成功出戏,现场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对明天戏祭大典的准备。工作人员们在周围搭建起雨棚,用绳索挂起天灯,司天监成员们则拿着罗盘四处勘察,做最后的定轨工作。
会议室大门并没关紧,能够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
“现在是红纸的问题吗?完全不是!”
“没错,整个青城古街范围里出现的变化,还远远不止这些。”
“刚才还有戏班子的伙计说他们布置河道时,在古街中央那条人造河流的水面上看见了摘星楼的倒影,目击者高达五人。要知道,按照天气预报的情况,明天整个青城都会笼罩在暴雨里。原小姐当初给我们的提示还不够多吗,水是连接现实和戏曲的媒介!”
“我敢保证,明天若是真下了雨,肯定会出大事。”
会议桌前,程月华神情凝重。他双手搭在桌前,一副沉思的模样。
三位名角和司天监监正的到来打断了现场的讨论。
见无人说话,程月华便干脆抛出结论:“《戏楼》中途停止了更新,没有打上‘全剧终’的标识。我们推测,它仍在持续推进。”
《夜行记》新增的第十卷《入戏惊梦》便是这样的情况。现实每推进一步,《入戏惊梦》上边就会出现一行新的剧情,最新一句刚好停留在原晴之离开青城古街。
有了这么个前车之鉴,推测《戏楼》仍未完结,倒也不无依据。
晏孤尘捕捉到这句话里最关键的信息:“可之前两次出戏,不管是邪祟还是诡宅,都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了变更和书写,怎么这一次会如此突然?”
“我们就是在讨论这个。”程月华叹气:“如果仅仅只是停止更新,还没有什么大不了。偏偏戏内的第二日是戏祭仪式,现实中的明天是戏祭大典,这其中肯定存在关联。”
“难道戏内外的时间线在《戏楼》结束后达成了某种程度的一致?”
“这正是我们最担心的问题。如果猜测属实,明天戏祭大典开始后,戏曲恐怕会直接和现实——空间重叠。”
黑色商务车里,原晴之倚靠着车窗,安静地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此时正值下午高峰时间段,打工人们结束了忙碌的一天,从窄小的办公格里离开,走出公司大门。学校下课铃敲响,学生们背着书包,欢天喜地地回家。宽阔的路面被归家心切的人们堵得水泄不通,铁盒子们只能艰难爬行。
“原小姐,前面有些堵,可能还得麻烦您再稍等片刻。”
“好,没事,不着急。”
青城古街在城北,梨园在城南,就算坐车,一趟下来不堵也得四十分钟。原晴之早就做好了放空自己的准备。
离开了青城古街后,她反而更沉默了。
无声地握着手中的玲珑骰子,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好在一切的旅途,都总会有终点。
在比原定计划拖延了半个小时后,商务车稳稳地停在了那座古色古香的梨园门口。
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方华灯初上。
望着梨园里亮着的灯火,没由来的,原晴之蓦然鼻子一酸。
她快步走进去,扬高了声音,故作雀跃:“林妈,我回来了!”
院内登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晴之几乎都能想象出老婆婆急急忙忙放下菜刀,挪开面前的簸箕,匆匆忙忙绕过那些水桶和扁担等杂物,匆匆跑出来的模样。
仅仅只是在脑海中想象,眼眶就有了湿润的感觉。
片刻后,林如花穿着围裙的身影便从那温暖的灯火里出现。
“小姐,你怎么忽然回来了!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同婆婆我说一声。”
“嘿嘿,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原晴之挠挠头,将方才上涌的泪意憋了回去。
好在现在天色转暗,她又站在外头,低垂的夜幕很好地遮掩了现在的表情,不至于要花费口舌做出解释。
“哎哟,这算什么惊喜。既然能回来,那小姐肯定是将事情办完了。要是早点说,婆婆我还可以做一桌丰盛的饭菜,迎接庆功嘛。”
跑得太匆忙,林如花只来得及用挂在外边的抹布擦擦手:“小姐吃了晚饭吗?”
“……忘了。”
“我就知道。”林如花冷哼一声:“这三天还是我打电话去司天监那边,让他们监督你好好吃饭,不准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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