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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 by妄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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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事发突然,神职人员们没有把禁殿内留下的道具完全带走。在确定现场的情况完全无法联系到她这个背锅人身上后,原晴之就停止了工作,开始收拾东西。
走之前,她也不知道脑袋哪根筋没搭对,莫名其妙凑过去闻了下沾满血的抹布,然后yue了一声。
“奇了怪了,这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啊,他们怎么喝得下去的……”
原晴之左想右想不明白,随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于是迅速把抹布一扔,快步离开。
禁殿外仍旧空空荡荡,昨天还围在外面彻夜观望的神职人员们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了虞梦惊的阻碍,原晴之很轻松地找到了元项明。
后者正笔直地站在通往禁殿的小路上,脊背挺直,马尾高扎,有如一颗常青松柏。
“师指挥使。”
元项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她靠近说话后才反应过来。
他的表情有些惊讶:“……啊,武小姐。”
闻言,原晴之心底简直是热泪盈眶。
明明入戏是来救人的,结果到第二折戏了才成功碰上头,简直不要太离谱。
见四下左右无人,她便直接开口了:“元师哥,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武小姐是在叫我吗?”
元项明犹豫半晌,不确定地开口:“抱歉,您恐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任何元姓人士。”
看着元项明那茫然的表情,原晴之心想完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分明是半点记起来的迹象都没有啊!
她在这纠结到底要怎么解释,另一边,元项明也在打量她。
巫女穿着最普通的白裙,明明是十足陌生的长相,却总给他奇怪的熟悉感。就像她刚刚对他说出“师哥”这个称呼时,脑海中刹那间闪过的画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正在经历的……”
原晴之努力斟酌语句,刚准备告诉元项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排斥力。在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的刹那间,她迅速闭嘴。
不行,他们站在戏台上,若是说出过于不符合戏文背景的话,恐怕会直接出戏。
“恐怕我不太理解您的意思。”元项明还是没能听懂。
“但……无意冒犯,武小姐,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他忍不住问出这个在心底埋藏已久的问题:“您便是当初救下我的那个人吗?”
“啊?”原晴之懵了:“玉佩的主人另有其人,怎么可能是我?”
虽然隐隐约约有预感,但亲耳听她这么说,元项明双眼还是蓦然黯淡。
他不愿就此放弃:“若非如此,您为何会知道我们的接头暗号?”
“我知道暗号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武五,她又没法透露玉佩真正的主人。
原晴之头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唉,现在这个情况真是……不说了,没法解释,但只要再过两天,你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认识了。至于玉佩,你用心去感受,总会找到的。”
再过两天,便是他定下的全面谋逆的大日子。按理来说,神宫内不应该有任何人知道此事,就连当初那位好心小姐,他也未曾透露半分。
可即便是清楚地知道这点,元项明心里竟然也提不起半分警惕。
他面色松怔,猛地意识到面前这位少女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奇怪的熟悉感,就连信任感也仿佛与生俱来。光看着她,心里就十分安心。
元项明定了定神:“武小姐,司祭大人很危险。”
他其实更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尽量离司祭远一点。但顾及到身份立场,只能委婉相劝。
“哈?我知道啊,不过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
原晴之没注意到元项明的异常,她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话锋一转:“你先和我过来,殿内发生大事了。”
元项明自然不疑有他,快步跟上。
“总的来说,事情就是这样。”
原晴之简单叙述了一遍自己方才的所见所闻,“我可以做人证,那些神职人员们心怀不轨,妄想将谋害司祭一事推到我身上……”
一边说着,她推开了殿门。
禁殿内部仍旧空旷,烛火摇曳,一切都同她走时没有什么两样。
但原晴之却如同见了鬼那样。
——因为殿中央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墨发披散,红衣逶迤,仅仅只是一个背影都漂亮到不可思议。
听见声响,死而复生的少年回过头来。
他脸上的黄金面具仍旧古朴而神秘,四肢完好,看不出半点伤痕。完美的唇形上仍旧挂着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只是这笑容在接触到原晴之后,陡然加深几分,凭空多了丝甜腻,仿佛掺蜜。
“呀,迟到了大半夜,该怎么罚你呢,武五?”

原晴之颤颤巍巍伸出手指, 满脸不敢置信。
明明不久前才亲眼看到虞梦惊被砍断肢解扔下水池,流出来的血铺了禁殿青石一地。
可现在少年言笑晏晏,分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就连身上那袭标志性的殷红长袍也完好无损, 同胸口袒露的苍白皮肤交织,撞出一幅雪地寒梅。
黄金面具下的脖颈修长,羸弱, 美丽, 要人目眩神迷。
但它确实毫无伤痕。
不仅如此, 就连禁殿里那些烧断的红棱也恢复了原样, 一切都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不可能, 我明明看见你被……”原晴之大为震撼。
真是撞了鬼了。啊不对,虞梦惊本来就不是人!
可就算是鬼,也不可能诈尸得这么快吧?!怎么也得恢复个三年五载啊!
“嗯?我怎么?”
少年挑眉,瞥了眼她身边的元项明, 似笑非笑:“你是在编偷懒的理由吗?”
原晴之怒目而视:“我才没偷懒, 我辛辛苦苦擦了那么久的地!”
她刚想说自己战战兢兢, 辛辛苦苦收拾禁殿大半夜, 才把案发现场处理完毕,成功逃避了背锅的风险,结果抬眸便看见虞梦惊身后的黑影, 登时一惊。
几个神职人员一直默默地站在那里, 赫然是不久前行凶的那批人。
若非殿外吹来一阵阴风, 将火烛往那边燎了下,她还真发现不了。
“武小姐……?”元项明见她忽然闭嘴, 眼底不免染上担忧。
片刻后, 原晴之干巴巴地开口:“司祭大人,我可能是做了个噩梦, 一时间没有弄清身在何处。请忘掉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吧。”
虽然这样容易消磨掉师哥的信任,但眼下除了矢口否认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总不可能当场指认凶手,尸体都诈尸了哪来的物证?!
“没关系,我相信您的话。”
元项明眉宇蹙起,反过来安慰她:“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另外找机会同我说。”
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要虞梦惊唇角逐渐拉直,染上不悦。
少年屈指敲了敲铜管,慢条斯理地开口:“师指挥使,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擅闯禁殿了。”
想起上一回虞梦惊说出这话后,神职人员的反应,原晴之一下子绷直身体。
入戏者若是意外在戏中死亡,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大人。”元项明立马抱拳:“属下这就去领罚。”
好在师哥同样属于入戏者,并不被虞梦惊的魔性魅力所蛊惑。
他递给原晴之一个安心的眼神,带着神职人员们离开。
不多时,禁殿再次恢复了空旷。
“武五,你过来。”伴随沉重的关门声响,虞梦惊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
骤然被直呼大名的原晴之:?
不知道为什么,狗东西就算委屈自己,放低身段去勾引,但整个人的姿态还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根本不会费心思记住任何人的名字,只用“喂”称呼。
反观现在,每次用那轻柔好听的声音念一句武五,都要原晴之毛骨悚然。特别是这家伙向来阴晴不定,如今肉眼可见心情不好。
不对啊,她现在明明已经摸清了虞梦惊的底细,这家伙现在弱的要死,她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
原晴之走到一半,忽然醒悟过来:“你想干嘛!”
“我警告你,现在我可是知道了你的秘密,小心我把你的秘密捅出去。”
闻言,虞梦惊挑眉:“我怎么不知道我有秘密,你说说看?”
说罢,他换上一副好整以暇的神色,就差手边再放一叠瓜子。
原晴之脸都憋红了:“……你不是人!”
“哦,就这?”
清越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笑着笑着,红衣少年一改没骨头的慵懒模样,直起身子朝她走来。
每走一步,原晴之就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虽然已经认清虞梦惊战斗力不行的事实,可一想到面前是个不知道是鬼还是妖的非人类玩意,她心里仍旧毛毛的。
“我明明看到你被他们杀——”
“嘘。”
冰冷的手指抵在她嘴唇上。
虞梦惊讶异于指腹柔软水润的程度,惊异向来洁癖的自己竟然并不抗拒这种程度的接触,一时不察,用了点力。
望着逐渐殷红的唇瓣,他倏尔收手,竟有些挪不开眼。
“如果不想得到那个下场,我建议你不要把这件事到处乱说。”
原晴之一秒闭嘴。
“哈,你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虽然存着吓唬的心思,但见她瞬间鹌鹑,虞梦惊还是面露嫌弃。
小小一个,都不敢用力,感觉很容易就会弄坏的样子。
少年摸着下巴,眼底满是思索。
借着烛光,少女那双琥珀色的杏眼睁圆,即便浮着警惕,也难掩明亮。
“真奇怪……你既不爱我,也不想杀我。”
回忆起方才巫女同指挥使亲密旁若无人的模样,少年眸色渐深。
果然,只可能是真爱了。
今晚百密一疏,竟让他们找到了机会,互诉衷肠。
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真爱,拆散起来都没意思。
“果然还是这样吧。”在原晴之的视角,这人就是忽然凑上前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堆话,说完又像只优雅的猫那样轻巧跳上横梁,熟练地支起下巴:“你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你的表演。”
说完,少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笑容:“我说,你明明是会跳祈神舞的吧,怎么昨天下午故意跳得那么难看?”
原晴之一惊。
她敢当着巫祝的面藏拙划水,就是做好了不被任何人看穿的自信。结果谁能想到,竟然会被虞梦惊这个看起来最不可能专业的人一语点穿。
是巧合吗?她忍不住怀疑。
虽然心生动摇,但面上还是得装一装。
巫女吞吞吐吐:“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祈神舞最重要的是神韵,你已经有了神韵,怎么可能跳成那样。”
“啊?可我还是不懂诶。”
虞梦惊懒得和她装傻充愣,而是抬了抬下颚,态度言溢于表。
“那我亲自指点你,跳。”
难道这家伙还真能看懂?
不得已,原晴之只能跳。当然,她不可能一诈就拿出真本事,但到底还是认真了些。
一边跳,她一边在心里纳闷。
祈神舞原型是戏曲里的水袖舞,在《邪祟》这部戏里普及度极低,目前还是神职人员内部专属的舞蹈。
难不成因为虞梦惊原身是庆国供奉的庆神,每年天祭时,司巫都会组织巫女跳祈神舞,久而久之他就看会了?想不通。
巫女甩起双手,素白的长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她有心划水,奈何虞梦惊的点评实在过于老辣。
“这里下腰的力度减三分。”
“你的水袖在干什么?明明可以甩上去的,没吃饭吗?”
他总能精准地指出原晴之没能用出全力的地方。
这么几次后,原晴之心里也来了火气。
虽然答应过姑姑不涉足戏曲,但她从小到大在戏上面的天赋一骑绝尘,还从没有被人这么辛辣点评过。于是不知不觉,也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因为没有抬头,所以原晴之并没有看到,虞梦惊眼底浮现的思索。
也不知道跳了多久,上边忽然没了声。原晴之忍不住抬眸。
少年还是那个姿势,歪着头坐在横梁上。
他唇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卸下笑容后,充满不近人情的冷漠。
“司祭大人,你没事吧?”
原晴之真怕他又噶在这,这回没别人,她妥妥是第一嫌疑人。
对方歪了歪头:“哎呀,你是在关心我吗,武五小姐?”
简单又普通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横生缠绵缱绻,要人毛骨悚然。
原晴之表情麻木:“您继续请,当我没说过这话。”
虞梦惊哼笑一声,又随意指点了两句,每点都正中红心。
熟练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混进了自己的巫女团,亲自跳过祈神舞的程度。
你别说,按照原晴之对他人设的了解,这事虞梦惊也不是做不出来。
在此之前,原晴之真的想象不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精神分裂的纸片人。
拥有无可比拟的恐怖美貌,横行无忌,恃美行凶。用最简单残忍的话语,便能轻松指使他人放弃生命,甚至还省了自己动手的功夫,堪称行走的春药。
偏偏也是这个家伙,在众人的施暴下无能为力。明明是《夜行记》中最大最出名的boss,现在却弱的要死。性格也不好,肆意乖张,天天使坏,要人恨得他牙痒痒。
但仔细想想,还蛮可怜的。
身为夜红神龛的主人,却被禁足控制,失去人身自由,顿顿吃香灰拌饭。要不然根据虞梦惊睚眦必报的性格,在戏本原著里怎么都得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在偷懒哦。”轻飘飘的声音从上边盖下来。
原晴之:“……”
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亏她不久前还在心里感慨庆幸虞梦惊终于杀青了,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天亮了。原晴之准时打卡下班,主打一个一秒也不多呆。
伴随着殿门再次关合,禁殿内的光线转瞬即逝。
虞梦惊皱了皱眉,换了只手支住太阳穴,眉宇终于展露出某种难忍的痛楚。
夜红神龛封印俱全,无法屏蔽痛觉,而短时间内死而复生,不可能毫无代价。
但这点些微泄露的情绪,很快就在下一道推门声响起时瞬间收回,滴水不漏。
身披长袍的老祭祀驻着拐杖,缓慢地走了进来。
他身上腐朽难闻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挖空心脏的人顶着一句垂垂老矣的皮囊,要人作呕。
“司祭大人,夜安。”
“怎么,有事?”少年心底满是嫌恶不耐,说话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今日需要准备最后一次降神仪式,您忘了吗?”
刚说出这话,殿内温度仿佛瞬间下降,几乎到要结冰的地步。
事实上,他态度越是恶劣,越是让老祭祀安心。
司祭是庆神降临的容器,神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禁殿举行隐秘血腥的降神仪式,提高二者之间的同步率。与此同时,为了防止容器的力量泄露,必须对其执行禁足,覆面等手段,时刻警惕。
当然了,这些对容器本人自然是只字不提的。神宫上下故意纵着他的性子,再加以洗脑,图谋大计。
毕竟庆国泱泱千载,皇权长盛不衰,可不是因为什么统治者圣明这样可笑简单的理由。
从开国伊始,太祖皇帝便受高人指点,在皇宫下方秘密封印并祭祀邪神,甫以命格特殊的生人血肉供奉,将其产生的气运反哺皇宫,才有了庆国今天的昌盛繁华。
可惜做下的腌臜事总有到头的一天。
十年前,国师忽然算出庆国有灭国之兆,还没来得及写下化解之法,便吐血身亡。
当今皇帝自然不愿成为亡国之君,只能来个釜底抽薪。
他们打算将庆神的力量彻底抽出,放置到容器的身上,再将其做成活埋生桩种下,保国运千秋万代。
庆神本就是邪神,力量至阴至邪。
司祭脾气越古怪,越是表明他和庆神的力量融合顺利。
只是可惜了那张脸。
这般想着,老祭祀忍不住抬眸。
禁殿横梁上,戴着面具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望下来,一副目下无尘的倨傲模样。
老祭祀心底一惊,迅速咬破舌尖。
神宫古籍上详细记载着庆神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为了保持清醒,几位上了年纪的核心神职人员都已经利用邪术摘取自己的心风干,这才不被其所惑。
虽然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但司祭日渐增长的乖戾和残忍还是要保守派时不时心惊,生怕事情超脱掌控。这才每隔几日,便过来试探一番。
“司祭大人,再过三日便是天祭了,对司巫的人选……您有什么想法吗?”
好比这件事,本来并不该给司祭来定夺。
但既然天祭本身就是断头饭,便无所谓这些了。
提到这个,一直冷着脸的虞梦惊终于提起了些兴致。
他随手抓过一旁垂下的红棱,在修长的指节上缠绕两圈:“就那个武五吧。”
想起某位巫女在知道这件事后该会有多么“惊喜”,少年便忍不住扬起嘴角,心情愉悦。连带着对面前心怀鬼胎,还有胆子提降神仪式的老祭祀也多了几分忍耐。
“她的命格不错,庆神很喜欢。”

第15章
虽然后边插科打诨, 被虞梦惊气得无暇思考其他。但等原晴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巫舍补觉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做噩梦了。
在梦里,她以几乎贴脸的距离, 旁观了一场血腥残忍的神秘仪式。
身披殷红长袍的司祭赤脚站在祭台中央,行刑人双眼束缚布条,用从穹顶垂下来的铁钩残忍地刺穿了少年的琵琶骨, 将其固定在原地。
猩红黏稠的血液顺着苍白的皮肤肌理滑落, 舔过指尖, 滚到祭坛开出的血渠里。
他在笑。
呓语延绵不绝, 不一会儿, 周围场景再度变换。
仪式和祭台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眼熟的一幕。
少年在冰冷的刀尖下支离破碎,红衣染上血污,指节化作森森白骨。
他仍旧在笑。
长长的墨发在地上蜿蜒, 如同线面那样吸满了血后开始进行一条条有丝分裂, 不一会儿便占满了整个禁殿。放眼望去, 禁殿青石上到处铺着黑糊糊一层, 仿佛有生命那样不断增殖繁衍,场景诡异骇人,要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她踉跄着后退, 却被快速蔓延的黑发绊住, 猛地摔倒在地。
原晴之挣扎想要起身, 但长发显然不愿意给这个机会,霎时间千万根笼罩着乌色的墨发涌了上来, 猛地将她缠住, 朝嘴里钻去。无法,她只能无助挥舞起双手。
也就是这个契机, 原晴之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中竟然握着一把沾血的刀。
借着烛火在刀面的反光,她看见了武五那张惊恐的脸。
黑色的瞳仁扩散,逐渐将整双眼睛的眼白吞噬,赫然同那些狂热,失去心智的神职人员们合为一体。
“啊!!!”
她吓得扔掉刀,尖叫一声,终于从梦中苏醒。
看着巫舍的天花板,原晴之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
过了好久,才从刚刚那个恐怖的梦中缓过神来。
就因为这个梦,导致下午原晴之去正殿打卡时人显得格外没精打采。
“武五,你昨晚做贼去了?”谢霓云狐疑地看着她。
“有点没睡好。”原晴之连忙强打精神,胡诌过去:“大小姐今天真漂亮!”
她现在已经很会拿捏大小姐了,总而言之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夸赞美貌。
现代人奉承的功力,戏里这些古代人哪里经历过,不一会儿就迷糊了。
“对了,武五,那个玉佩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会,又掏出随身铜镜欣赏了一会自己后,谢霓云终于想起正事,开始兴师问罪。
“你不是说玉佩被司祭没收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师弘华手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没告诉我?!”
“冤枉啊大小姐,那个玉佩就是被司祭拿走了,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会给师弘华。”
原晴之在心里把虞梦惊这个拱火怪骂了个遍,费尽口舌解释,才让谢霓云勉强相信。
“行,勉强相信你,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大小姐双手盘胸:“本来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又被谢书瑶横插一脚。”
“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等我和师弘华假意相认,谢书瑶定然伤心欲绝,到时候便可以好好嘲笑她那张讨厌的脸……可现在她既然说出玉佩的细节,师弘华肯定不会再相信我的话。马上司巫遴选就要结束,要是没能成功,以本小姐的身份来说,岂不是很丢脸?!”
不是,都这样了您还不放弃?
看着她烦躁的模样,原晴之欲言又止。
要是谢霓云真心喜欢师弘华,想要把对方抢过来都算了。但问题是大小姐对师弘华完全没兴趣,还非常看不上他,甚至私底下用极其刻薄的话挑剔过他的方方面面,例如“一言不发离开,入宫大半年都没半点要联系的样子,出身还差劲,谢书瑶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吗,怎么这次又眼瞎了?!”言下之意谢书瑶好歹也是谢家人,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男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呃,二小姐也不一定会和师弘华相认吧?”
事实上,只要虞梦惊一日不死,原晴之就一日不怀疑这个可能:“我觉得不如静观其变。”
“谁知道那个姓师的会不会眼瞎……不行,得制定新的计划,可恶啊,距离天祭只有一天了,时间越来越少。”谢霓云嘟囔一句,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虽然也不急着回去就是了。最近我爹爹特地从宫外托消息传进来,叛军活动日益频繁,这段时间待在宫里可能还更安全。”
后面的话,原晴之没有再听了。
她忍不住看向正殿的角落。
谢书瑶仍旧一个人待在那里,清冷若仙的模样,只不过背影看上去更加孤傲。
玉佩一事东窗事发后,武五和她的关系算是再次跌入冰点。虽然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但看过戏本的原晴之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虽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戏内,可《邪祟》的结局的确很让人意难平,身为戏迷中的一员,如果能在确保唤醒元项明的前提下,用什么无伤大雅的办法……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当口,正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祭祀们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就差不多要宣布司巫人选了。”
“是啊,毕竟明天晚上就是天祭大典,怎么也该确定下来。”
“司巫人选不知道花落谁家,毕竟谢家两位小姐都说过不想担任,退出竞争。”
远远地,原晴之就看到了那行神职人员。她心底一跳,默默走到人群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来的神职人员竟然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那天晚上出现在禁殿,犯下血案的其中一员。联想起当时亲眼所见的疯魔一幕,她难免心怵,力求降低存在感。
“肃静!”
老巫祝一声令下,贵女们纷纷恭恭敬敬地站好。
“接下来即将宣布司巫人选,请诸位保持严肃。”
望着手捧绢布的巫祝,原晴之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原著里,这段剧情将直接谢书瑶点名为司巫,毫无转圜余地。
但说不定这回能不一样呢?她不抱什么希望地想。
毕竟戏本这个时候,男女主已经差不多快要相认了,可现在被虞梦惊一搅和,元项明和女主女配接触的时间几乎没有,这还能对上线就有鬼了。
老巫祝板着张脸:说了一大堆前言后,终于宣布结果:“根据综合决定,司巫的最终人选定为……武家小姐,武五。”
“什么?!”“哈???”
正殿内静寂了足足有数十秒,而后猛地爆发剧烈讨论。
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一般。
其中又数前些天组队打算去营救司祭的那些贵女们反应更大。
“怎么可能会是武五?疯了!”
“她明明恬不知耻地冒犯过司祭大人!”
“是谁也不可能是她吧!”
“对啊,她那么普通,长相随处可见,家世也一般,哪里比得上其他小姐!”
诸如此类的言论比比皆是。
而原晴之则整个人傻在了原地,还是谢霓云推了推她,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武五,你怎么被选上司巫了?”大小姐惊得连扇子都差点没握稳,不太相信自己的小跟班怎么忽然得了神宫的青眼。
“我也不知道啊!”原晴之懵了。
她清楚这背后一定是虞梦惊在搞鬼。
刚想下意识生气,但等回过神来再细想……不对啊,如果她变成司巫了,那岂不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女主不用死,男主不用殉情,等第三折戏结束再找到元项明然后唤醒他,不就可以美美完成任务了?
一直等到被推到最前边,原晴之还是没能从这个天降大饼中回过神来。
“你就是武五?”
随行的老祭祀用极其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她,仿佛淬了毒,让人格外不适:“真是普通至极,不知道大人到底看上了你哪里……”
我也很想知道啊!原晴之在心里吐槽,嘴上却是很熟练地开始了自贬。根本难不倒社畜。
“是啊,我笨手笨脚的,啥也不会,根本比不上诸位前辈,何德何能被选中。”
她深知虞梦惊会勾起人们心中最阴暗面的情绪,再联想到那天在禁殿的亲眼所见……她不敢去赌人性的恶,只能尽量将司巫之位的得来描述地名不正言不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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