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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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用手勾着他的颈子:“你不是要看公函吗?”
宁王:“也不是那么急。”
青葛仰脸看着他,笑着道:“在太子府中和太子殿下说话,突然想起你来,突然很想你,想得恨不得马上见到你,我便匆忙告辞,赶来见你。”
她的眉眼间都是明媚,连笑容都是甜软的,温柔的,像水一般。
这让宁王看得微微怔了一下,于是想起那一年,他心痒难耐,要回来见她。
于是竟是又惆怅又怀念,当然更多的是甜蜜。
他低首,细致地吻上她的脸颊,低声道:“记得那一年吗,我在太子府听了一句话,匆忙赶来,一心想着要见我的王妃,我至今记得一个人骑在无人街道上时,是那么迫不及待。”
那是二十四岁情窦初开的自己。
他笑着道:“那你呢,你为什么神不知鬼不觉潜入我的花厅?”
青葛歪头,看着宁王:“很巧,我也是在太子府中听到一句话,便很想你。”
宁王略挑眉,轻笑道:“听到什么话,怎么突然知道想我了?”
他声音无法抑制地有些酸:“我看你乐不思蜀。”
青葛坐在他怀里,抬起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他锋利明艳的面庞,笑着说:”也许你知道,我以前曾经恋慕过太子殿下。”
宁王也没想到,她突然这么说。
其实他查到了,也猜到了,但突然说破,于是一个心照不宣刻意忽略的什么猝不及防地摆到了台面上。
他略垂眼,掩下眸底的晦暗,淡淡地道:“嗯,我猜到了,他对你颇为赏识,还曾经找我要你,我没允,你当时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唇角抿起一个勉强的弧度:“我这么不近人情,阻碍你接近皇兄。”
青葛摇头:“我没有因此恨你。”
说着,她便讲起来,讲自己如何恋慕太子,觉得他便是这世间最明亮的一道光,讲自己如何嫉妒太子妃,又讲自己如何绝望,释然,并彻底放弃。
宁王一直不曾说话,他就这么安静地听她讲,讲起她那些隐晦酸涩的往事。
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曾如此痴心地迷恋一个人,一切都听起来安静美好,就像三月绽在枝头的梨花。
可是当这个小姑娘沉浸在她最初的心动时,他在做什么?
弱冠之年,意气风发,目无下尘,什么都不曾看在眼里。
至于那个沉默的小姑娘,只是他背后一道纤细的影子,没有情绪,没有言语,像是用炭笔刻板地画出的一条黑线,没有任何曲折。
他薄唇动了动:“然后呢,我想听你说。”
青葛仰靠在他身上,望着前方的琉璃灯,低声道:“这是一个梦,梦很美,但终归会醒来,醒来之后很多事情也就淡忘了,只剩下一些浅淡的回忆。如今我回想过往,也终于明白,我当年喜欢上的那个人并不是那个人本身,而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一个幻影。”
她自己有所渴望,便把自己的想象印到了他身上。
那个人对自己的一分好,都被她放大十倍,细细品味揣摩。
宁王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抚摸着青葛的背,那背部纤细,他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往下摩挲,安抚。
青葛将额头抵在宁王肩膀上,微闭上眸子,低声道:“一直到今晚,我听太子殿下说的一些话,我越发释然了。”
她抬起胳膊来,揽住宁王的颈子:“当年那朵蔷薇花,是你摘了后拿给太子殿下的,是不是?”
宁王垂下眼,淡淡地道:“是,但也没什么好提的,我没有拿给你,是皇兄把那朵花给你戴上。”
之前在她院中提起这蔷薇,他还心存把握,现在却只有怅然。
青葛捧着他的脸,仰视着他,柔声道:“但我知道,你摘下那朵蔷薇花,是真心想送给我,你是为我而摘,而他把那朵花递给我只是他素来的温和,他可以递给我,也可以递给别人。”
于太子殿下而言,只是一惯的温柔和善罢了。
宁王:“话虽如此,可我总想起你当时的欢喜,那欢喜是皇兄给你的。”
他想,以自己的性子,永远不可能给当时那个脏兮兮的她送花。
不,不可能给任何女子送花,所以若无皇兄,她便没有那时的喜悦。
所以她曾经恋慕皇兄,其实就是恋慕皇兄那个人,那个送花的人,而不是摘花的。
他垂眸端详着她:“你喜欢他,喜欢了很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
这些,他永远无法挽回,永远也无法得到。
青葛:“你心里特别酸?”
宁王:“是,心里特别酸,酸得要命,可也没办法,都过去的事了,只能在心里闷酸。”
青葛捧着他的脸,啄吻着他的下巴,安抚道:“你不要在意这些了,其实——”
她道:“其实我看到你第一眼,便觉得你好看,就因为觉得你好看,你却说我脏兮兮的,我便一直记着。”
她迎着他专注的视线,轻笑一声:“所以才特别恨你。”
宁王:“嗯?现在呢?”
青葛:“现在不恨了,只有喜欢。”
宁王用自己挺直的鼻梁轻碾着青葛的:“真的?”
青葛:“真的,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她笑望着他:“我也决定相信你,相信你永远不会骗我。”
宁王屏住呼吸,无声地看着他。
青葛笑道:“如今想来,无论是白栀,还是过去在缟衮的那两年,也是因为你不安心,所以你要做些什么,是不是?”
宁王便觉心口最柔软之处被狠狠敲了一下,酸涩瞬间涌出。
他垂下眼,声音萧瑟:“是,我一直不安心。”
所以忍不住派人盯着她,忍不住隐瞒她白栀的消息,非要让她射白栀来满足自己阴暗的心思。
青葛握住他的手:“你该知道,其实我并没有太多男女大防以及贞操观念。”
宁王:“我明白。”
他比谁都清楚,因为千影阁的规矩就是这样,这是他一手缔造出的律法。
所以才有了这样的青葛。
她并不在意身体,也不在意贞操。
所以她当初才会诱惑叶闵,才和白栀同吃同住犹如夫妻一般,这就是她,是千影阁的暗卫。
现在这个暗卫成为他的妻子,于是他没什么好苛责的。
只能接受。
青葛笑了下,低声道:“我确实曾经想诱惑叶闵,可那日恰好被你撞破,未曾成事——”
在这里,她含蓄地不曾提起叶闵的缺陷。
之后又道:“也确实曾经和白栀一路同行甚至被人误以为夫妻,可在我心里,问心无愧,这一切都无关男女情爱。”
她望着他,眼神清澈坦荡:“所以以后你要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
宁王便缓慢地,有力地,重新将她搂住,搂得紧紧的。
他略偏首,吻着她的脸颊,哑声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要做一个让青葛相信的谢九韶。”
青葛唇角微挽起,她反手握住宁王的手,低声道:“你闭上眼睛。”
宁王用下巴摩挲着青葛的脸颊,温柔地闭上眼。
之后,他便感觉自己的手心中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微凉的一个小物件。
青葛没说话,他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
睁开眼时,便见手中是一个狼牙雕。
宁王抬起眼睑,望向青葛。
青葛笑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狼牙雕怎么来的?”
宁王:“只知道是姚老爹部落帮你雕的。”
青葛叹了声:“那一年,我一无所有,伤痕累累,孤身前往西渊,去寻找我的故土,就在我以为我要葬身大雪之中的时候,姚老爹他们救了我,我陪着他们一起杀头狼,喝狼血,跟着他们回到部落,他们用我们杀的狼牙雕刻了这个。”
宁王听着这话,缓慢地攥紧了手
中的狼牙雕。
他低声道:“这么说,我根本不配,当时我——”
青葛却阻止他说下去。
她抿唇笑着道:“我们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你跪了,我鞭子也下去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们一起往前看。”
宁王耷拉着眉眼,略沉默了一会,突然别过脸,自己笑了下。
有些自嘲,也有些释然。
之后,他低声道:“我之前的样子是不是有些傻?”
青葛承认:“是很傻。”
宁王认真地看着她。
青葛:“我也挺傻的,你看,我虽然在意白栀,但也没有那么在意白栀,但是当我意识到你竟然骗我的时候,我——”
宁王便懂了:“你只觉得白栀天下第一要紧?”
青葛:“倒也不是吧,就是很气,恨不得宰了你。”
她和白栀,说到底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缘分罢了,真到了生死关头,她手中的暗器一直不曾离手。
所以白栀是什么黄教教主,是什么杀人恶魔,她惊讶,意外,但不会特别难过。
可宁王不同。
那是她准备放在心上的人。
宁王此时也意识到了:“我懂你意思,其实我也是。”
因为在意,才要苛责,无关紧要的路人,根本不关他们的事。
青葛轻笑,笑得云淡风轻:“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宁王握着手中的狼牙雕:“这狼牙雕,我一个,你一个,承蕴一个,我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青葛:“好。”
这晚,青葛干脆睡在宁王这里。
宁王身边的近侍和暗卫自然察觉到了,不过大家故作不知,刻意忽略了。
宁王怕青葛不自在,他特意要他们下去,不必守着了。
毕竟有些是青葛往日熟悉的,如今她和自己这样,怕她脸薄。
睡着间,青葛刻意留神,保持着浅睡。
约莫在二更时分,宁王做噩梦了。
做噩梦的他动静并不大,但剑眉蹙起,薄薄的眼睑在微颤,额上更有细汗渗出。
青葛不曾惊醒他,只是握住他的手,很轻地拍打,抚慰,可他依然沉溺在梦魇中。
青葛抱住他,在他耳边很低地道:“只是一场梦,我在你身边,抱着你。”
她垂下眼,声音压到极低,几乎是气音:“全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或许睡梦中的他听到了这句话,他原本紧缩的眉逐渐舒展开,神情也好像平静下来。
青葛这才重新躺下。
接下来几日,青葛干脆晚间留在宁王府中,晨间离开,自己前往户部履职,如此一来,两个人竟有些偷偷摸摸的样子。
好在身边的近侍都是自己人,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倒也不必非要刻意隐瞒。
不过如今皇都中形势却是越发剑拔弩张了,皇太子原本要推行的方田税法一经提出,竟遭到朝中几位重臣的剧烈反对。
青葛对朝中局势有些了解,知道那几位重臣背后分别是当今三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
这几位皇子之前并不受宠信,众人眼中也仿佛并不起眼,但如今关于太子血脉的流言蜚语四起,宁王地位尴尬,于是这几位便忙碌起来。
他们手中虽无兵马,不过靠着岳家人脉,以及凭着如今朝堂中百官各怀心思,竟也让他们有了自己的党羽。
如今这些党羽联合起来上奏,纷纷反对皇太子的方田税法,措辞激烈,甚至说出“强行丈量田亩,与民争利,苛派夫役,勒索银米,以至于民心不稳”,也有人开始参皇太子说“日练士马,制造兵器,存不轨之心”。
这时候四大世家也都纷纷派了人来,在皇都中四处走动,趁机作乱,剑指皇太子。
在这种剑拔弩张中,青葛自然也感觉到异样,整个官署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让人觉得,喘一口气都是困难的。
而就在这种紧张中,终于到了这一年的大阅兵。
历年阅兵,不只是增强武备,还为了威慑四方,警戒宵小,是以朝中大小官员,凡得邀约者,尽须参加,青葛也将和同僚观礼这次校阅。
对此青葛其实心有疑虑,按照她的计划,她原本并不想参加,而是以下属身份隐在宁王身边,若事情有变,也好见机行事。
这晚,她过来见宁王,想问问他明日的安排。
谁知才一踏入宁王府,便觉这里不同寻常,王府内外除了宁王亲信以及千影阁暗卫,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青葛顿时认出,这是禁庭亲卫,只听令于皇上的亲卫。
看到这些,她心便凉了一截。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皇上对太子生了疑心,对于宁王这个他素来疼爱的儿子,他也只能心生防备。
宁王可以运筹帷幄,算计天下人,却没办法去算计那个赐予他一切的父皇。
对于父皇的疑心,他也只能被动接受。
青葛暗暗潜入其中,见到了宁王,此时的宁王倒是并不在意的样子,正盯着墙上的舆图看。
那是皇都郊区京涌山一带的舆图,也是这次大校阅的所在地。
青葛从旁,无声地陪他一起看着。
过了半晌,宁王道:“明日你也将参加校阅观礼?”
青葛:“是。”
宁王轻“哦”了声。
青葛:“你倒是说说,我要不要干脆躲过去,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
宁王回首,望向青葛:“我倒是希望你陪着我,不过先不必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青葛:“你该不会怕连累我吧?”
宁王听这话,眸中便泛起些许笑意:“无论我怕不怕,我都已经连累你了,我那些皇兄弟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消息灵通得很。”
青葛顿时明白了。
其实自己和宁王的关系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有心便应该知道了。
如今自己被邀了前往京涌山观礼,这其中说不得便有诈,甚至可能有一个专为自己安排的圈套,利【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用自己来拿捏宁王。
宁王轻叹:“现在不知道的,反而只有皇兄和母妃了。”
青葛:“我明日便照常前去观礼,不过小世子呢?”
自从入皇都后,她便不曾见过小世子,他一直被留在宫中。
宁王:“还在宫中。”
他说得含蓄,不过青葛明白,应该是在谭贵妃那里。
对于这个话题,青葛忽略了。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玄妙,记得当时谭贵妃要给她下毒时,小世子便在谭贵妃的宫中,被仔细照料着。
谭贵妃和宁王是母子之情,对小世子也是真心疼爱,可谭贵妃和她又是水火不容。
许多事,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宁王:“明日父皇参加观礼,应该也会带着他,到时候我再设法把他和你全都接过来。”
青葛:“好。”
这时,宁王道:“最近四大世家一直派人在皇都活动,想打通关节,夏侯止澜也参与其中了,明日大校阅,看来他在京涌山已经做了精心部署。”
青葛听这话,视线落在舆图上,那舆图关键之处被宁王圈圈画画,留下许多标记。
这时,宁王有些费解地道:“你说,他到底想要什么?”
青葛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也许他只是想证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宁王冷笑了声:“他疯了。”
青葛盯着那些标记,试探着道:“他……很棘手?”
宁王:“青葛,你知道这个世上最不好对付的人,是什么人吗?”
青葛:“什么人?”
宁王:“无所求的人。”
他紧紧盯着舆图上的标记,道:“有人在觊觎帝位,有人在图谋权势,有人要保全家族,也有人要全了自己的忠义。”
他微挑眉,道:“可唯独夏侯止澜,他无牵无挂,像疯子一样,毫无章法。”
所以这样的人,反而是最不好对付的,因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要将所有的人扯下水,他损人不利己!
偏偏他又实在是聪明绝顶,最会拿捏人心,他利用所有人的贪欲和野心,来成就他自己的疯癫!
青葛:“他就是要闹起来,让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第138章 校阅
这京涌山位于皇都以北, 当年大晟祖皇建都此地时,便看中了京涌山之险峻,认为倚此山为屏障, 可拒北方强敌。
由此祖皇也定下每年校阅的规矩, 每年春秋两季,演练兵马, 整肃军容。
青葛是和司农寺以及户部支度司官员一起出发的, 大家初时骑马而行,一路上不只有他们这些受邀
前去观礼的官员, 还有帝姬命妇的辇车, 以及寻常市井百姓的车马, 以至于路上有些拥堵起来。
一时便有附近乡野村人卖茶卖菜, 那茶水犹如柴枝草叶, 不过依然引得一群人争相购买。
继续往前走, 便进入京涌山一带, 一眼看过去便见前方密密麻麻陈列着各路兵马, 旗帜飘扬间,依稀能辨别出, 有各州府帅守带领所统兵马, 也有各路边境军精锐等,各家旗子五花八门的, 都在风中猎猎作响。
山下早已设置了路障,闲杂人等不能轻易入内, 青葛等人拿了对牌才能进去,进去后自然不能骑马了, 只能步行往前。
青葛身边几位官员难免感慨,想着这等场面, 许多人一生不能亲见。
这次大家有幸,得以被邀请来观礼这次的校阅,若不是这个,也要如同寻常百姓一般被拦在外面,哪里能走到近前看。
青葛听着众人庆幸的言语,却想起昨晚宁王所说的话。
昨晚她详细问起夏侯止澜的种种行径与安排,她隐隐感觉,他是在用一个疯子的脑子,利用了四大世家,利用了黄教,甚至也间接利用了觊觎皇位的皇子。
或者说大家互相利用。
那些有所图的人需要一个疯子,而这个疯子正好也需要借他们的势。
所以,在这看似风明景和的京涌山之下,他布下了一道天罗地网,将所有的人都紧紧勒住。
这个时候青葛想起宁王的话,关于有所图谋的,不免苦笑。
每一个在此时踏入京涌山的人都有所牵挂,因为有所牵挂,便会被困于其中。
比如自己,牵挂着宁王,牵挂着小世子,而宁王则被困于皇上和太子之间,若他们大动干戈,他将左右为难。
这么一想,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宁王如今尴尬的处境,竟也是夏侯止澜的手笔了。
所以他在报复吗?他也要报复自己吗?
正想着,突闻后方一阵马蹄声。
此时京涌山已经处于戒备之中,几乎所有参加的官员都要弃马步行,那些观礼的皇亲国戚和世家贵妇,纵然能乘坐马车,也都低调行事,并不敢声张。
因为这个,众人听到马蹄声,便知道在此时还有资格骑马的必不是泛泛之辈,于是众位官员纷纷肃立,让路。
青葛看过去,骑马的是宁王。
青山朗朗,他着一身黛紫窄袖宽袍,金线祥云沿边,黑发以鹤顶冠束起,腰佩镶珠白玉腰带,挺拔修长,就这么立在马上,端得是风华无双。
他勒住缰绳,看了一眼众官员,便翻身下马,和众人打了招呼。
众官员见此,都有些受宠若惊,纷纷还礼。
以宁王的身份,他随便在哪里骑马根本不必下马,直接骑就是了,现在这样,太讲究礼节,都不像昔日的宁王了。
青葛对他的心思自然心知肚明,避开了他巡过自己脸上的视线,神情淡淡的。
一则她还在想着夏侯止澜,二则……大庭广众的。
他有这心情,她没有。
宁王的视线扫过青葛,看她一身绯色直身长袍,倒是越发显得英姿飒爽,和寻常女子很不一样。
不过她却根本不看他一眼,故意别过脸去。
宁王看着这样的她,倒是越看越觉得像极了小世子。
他唇角略浮现出一个弧度,之后收回目光,和众官员告辞,这才骑马继续前行。
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宁王走远了,众官员便窃窃私语起来。
“往日都说禹宁王殿下性情多变,桀骜不驯,如今看,竟是如此温厚之人!”
“是……不过我听说,宁王殿下早几年并不好相处,之后他那王妃没了,为了寻他的王妃,那可真是——”
他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啧啧叹息。
宁王寻他王妃一事,人尽皆知,据说当初为了寻那王妃,几乎寻傻了,寻疯了。
好在如今看着还算正常的样子……
青葛对此自然装傻,只当没听到。
谁知道偏偏有一位同僚却问起青葛来:“青大人不就是出身禹宁王府吗?”
他这一问,其他人顿时收声。
其实他们也知道青葛的背景,千影阁出身的,但是刚才宁王路过,青葛表现得太过疏淡,没任何反应,以至于大家下意识忽略了。
青葛听这话,却是不想多说,只是道:“是。”
众人听她只这么一个字,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于是顿时噤声。
一行人终于抵达校阅场,却见辕门和帐门前防守严密,场面宏大,高台之上是皇亲国戚以及朝廷官员的帷帐,其次便是青葛这种寻常官员的座位,再往下不远处的围栏外,则是前来观礼的市井庶民。
他们全都翘起脚尖,拼命往前挤,指望着多看几眼,一旁有军士将长矛横过来,拦住他们,不许他们往里面挤。
青葛和诸位同僚在礼仪官引导下落座后,便好奇看过去,却见场上鸣锣击鼓,试炮放烟,又见各路节制诸军统制,以及边境兵马元帅,全都带领所部精锐军马抵达教场。
一眼看过去,只觉兵马浩荡,尘烟四起,不免震撼。
其实青葛和这几位支度司官员最高不过四五品,自然被安排在寻常位次,不过这对于大家来说,已是莫大的荣耀,毕竟很多官员这一生都没机会坐在这种位置。
这时,青葛便听得鼓乐之声,又有太监匆忙禀说皇上驾到,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敛容。
片刻后便见有亲事官衣着华丽,腰围镀银带,分左右引导圣驾。
伴随着擂鼓之声,便有一明黄雕龙大轿行至场中,后面则是跟随着太子并诸位皇子。
因为距离远,看不太真切,不过青葛看到,太子为首,其后是宁王和当今三皇子。
青葛这段时日也陆续听说三皇子的一些消息,知道他如今风头正劲,皇上对他也颇为倚重,显然这个人窥伺储君之位,是太子最大的威胁。
待到雕龙大轿停下,圣驾终于下轿,此时在场官员跪拜两旁,齐声三呼万岁,圣驾便自中间御毯上行过。
青葛于这时,不着痕迹地抬眼看过去,隔着那道曲柄
红绣伞,她清楚地看到,被套在龙袍中的皇上面色虚白,眼下发青,发暗,神情间带着憔悴疲惫,且额间隐隐有些虚汗。
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她很快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了。
不过心里却微惊。
一时想起两年前,谭贵妃要给自己用的那毒,显然宁王心知肚明。
从温泉之中他的言语看,他应该艰难地试过,去劝阻皇帝。
只是在这皇室之中,纵然是疼爱他的父亲,那也是皇帝,是皇帝便有帝王之心,他但凡生了贪欲,便是再亲的亲人都莫可奈何。
历朝历代帝王中,沉迷于炼制丹药,沉迷于女色的,哪个亲人又能规劝得了?
此时天子已经落座,命众人平身,依礼坐下,青葛终于看清太子,他神情平和温润,只眉眼间略显黯淡萧条。
宁王以及诸位皇子坐在太子下首,如今细看,除了宁王神情平淡,其他一个个明显各有所图,眸底隐隐有激动紧张之态。
随着鸣锣击鼓之声,军马校阅开始,各部所率军马依次进场,排列战阵,做迎击敌军之势,又要表演排列军用器械,并八卦阵法等。
这么看着间,便轮到禹宁边境军的表演,却听那三皇子笑道:“皇弟所率禹宁边境军兵强马壮,各路兵马无人能敌,愚兄有幸,今日倒是得以一见。”
他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了片刻。
宁王只轻笑一声,并无言语。
皇上虚弱地咳了声,道:“禹宁边境军,此次带了多少人马进京?”
宁王道:“只挑了些许精锐,约莫三千人马。”
说话间,禹宁边境军恰经过圣驾前,众人看过去。
却见禹宁边境军的仪仗果然和别个不同,军容整肃,多用长矛斧钺。
皇上有意要细看,便让那些军士演练,于是众军士飞枪斫柳,走马舞刀,呈现各项技艺,果然精彩纷呈,以至于叫好之声响彻九霄。
皇上满意,命人赏赐了金器、彩匹以及美酒,众将士谢恩,这才告退。
青葛看着这一幕,其实一直都是提着心的。
三皇子言语中挑唆之意太过明显,君心难测,如今禹宁边境军演练于帝前,若天子有意为难,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前朝杯酒释兵权也不是不曾有,今日大阅兵,各路兵马齐聚于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好在一切顺遂,皇上并不曾说什么,那位三皇子也不曾生事。
很快这校阅顺利结束,皇上赐下宴席,犒赏三军。
宴席开端,鼓乐之中,便有宫娥呈送上瓜果,被放在上等白瓷小碟中,每人仅赐一颗。
青葛看着,有些意外。
这果子鲜嫩异常,带着棕色梗以及拇指肚大的绿色叶子,果子上为红,下泛白,剔透光亮,犹如涂抹了双色蜡油,鲜明晶莹,散发着清淡的果香。
这果子她其实吃过,在缟衮吃过一次,还是身边的武官在外面买来的,说是野果子,不曾想这缟衮的野果子竟然上了皇宴,还被如此珍重。
一旁已经有官员窃窃私语,又有人懂行的惊诧不已,对外人说:“这是从未见过的果子,据说是贡品,专门快马运来的!”
青葛越发困惑。
恰好,隔着前方的重重锦绣,宁王的视线扫过来,两个人在这宴席上,隔着一重重朝臣,目光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