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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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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轻的一声,就这么突兀地传入夏侯止澜的耳中。
夏侯止澜脚底下一个不稳,几乎自枝干上滑落。
他踉跄着抓住一旁的松枝,睁着猩红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青葛:“你,你刚才说什么?”
青葛在唤出第一声阿兄后,童年许多的片段瞬间涌入她的脑中。
也许就在刚刚,她确实半真半假,她有意收拢,别有目的。
但是这一声“阿兄”喊出时,她开始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人就是阿兄,她昔日的阿兄。
那个曾经抱着她,把最甜的那一颗果子给她吃的阿兄!
世事难料,他们长大了,染上了仇恨和痛苦,可深藏在心里的记忆它还在!
是,她恨那个兄长,恨他抛弃自己,恨他让自己受了这么多苦,恨他不争气。
那是因为他是她的兄长,她恨铁不成钢!
踩他,打他,可最后还是通过阿隼留了他一条生路!
在缟衮,几次放生阿隼,都是想保他性命!
待到后来,罗嬷嬷死了,夏侯见雪死了,她并没有什么欢喜,心头反而沉甸甸的。
宁王告诉她,那是难过。
她曾经的至亲一个个离去,纵然她们并不好,可她还是会难过。
她也希望让自己好受一些啊!
她喉头哽咽,再次唤道:“阿兄。”
夏侯止澜听着这声音,痛苦到几乎窒息。
他泪流满面,颤抖着道:“事到如今,我竟还能听到宇兮唤我一声阿兄。”
青葛在泪光中望着夏侯止澜,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瘦弱的脸庞,记忆中那个面庞已经模糊的男童却逐渐清晰起来。
大雪,宫殿,果子,牵住她的那双手……曾经属于胜屠宇兮的阿兄。
她哑声道:“之前你说,我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过得好好的,那时候我实在恨你,没办法接受,于我来说听在耳中只有嘲讽。可如今,我想说,阿兄,你小时候也曾抱过我,你抱着我,陪着我去摘果子,把好吃的果子放到我口中,给我吃,所以——”
她顿了顿,含泪望着他:“哪怕我恨铁不成钢,哪怕我心里依然气你恨你,可我也希望阿兄好好活着,不是后来那个对我失信的夏侯止澜,而是小时曾经背着我喂我吃果子的阿兄。”
夏侯止澜胸口浮现出许多复杂的情绪,痛苦,欣慰,悔恨。
这种强烈巨大的情绪完全扼住了他,他呼吸困难,以至于苍白绝艳的面容扭曲起来。
青葛:“阿兄,我带你下去吧。”
夏侯止澜却陡然咳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他难耐地蜷缩着瘦弱的身体,簌簌发抖。
而此时,他栖身的那根树干已经摇摇欲坠。
青葛对他伸出手,隔着松枝,她的手落在他胳膊上。
夏侯止澜终于止住了咳,有血自他嘴角流出。
他大口喘着气,嘶哑艰难地道:“宇兮,你说这话,我终于死而无憾了。”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物,扔给青葛:“你拿着这个。”
青葛接在手中,那是一本很厚实的账簿,看上去被翻用过许多次,不过依然保管得很是平整。
夏侯止澜:“那一日,他们要杀你,我无能为力,我恨他们所有的人,我不甘心,总想做些什么,为自己,也为你。我给堂兄写了信,告诉他一切真相,请他务必照顾好你,你以后若要回去,你依然是缥妫最尊贵的公主。”
青葛紧攥着那账簿。
夏侯止澜:“四大世家死而不僵,夏侯氏并不是轻易能铲除的,还有黄教,他们都要杀你,他们活该死,所以我已经为他们想好了,就让他们全都埋葬在这京涌山吧。”
青葛听着,也是意外:“你在说什么?”
夏侯止澜却是不管不顾:“那些矿工,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通火器制造,也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号令他们吧。”
青葛:“你——”
夏侯止澜:“至于那个孩子,我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求你能给他口饭吃,让他活在人世,我便知足了。”
青葛意识到了什么,她屏住呼吸:“阿兄,你不要动,我来抱你下去。”
夏侯止澜却拿了一把刀,径自横在自己颈子上。
青葛踩着松枝,盯着他道:“你不要乱来,你的儿子还活着,你不想见他吗?”
夏侯止澜的刀切在颈子上,于是颈子上便出现触目惊心的血痕。
散乱的乌发扑打在他那张冷玉一般的面庞上,他惨笑一声,凄声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要紧,你今日既愿意和我说这些,我相信你会照顾好他。”
青葛咬牙,嘶声道:“胜屠祤,你疯了吗?我说了,我可以让你活!我要你活着!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要你活下去!”
听到胜屠祤这三个字,夏侯止澜抿唇一笑,苍白凄楚。
而当青葛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所有的纠葛也尽皆散去。
她眼泪落下,望着眼前人:“你是胜屠祤,是我的阿兄,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求你把胜屠祤还回来,胜屠祤,跟我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
他低声道:“宇兮,你说这话,我死而无憾,可胜屠祤早就该死了。”
说完,他纵身一跃。
青葛足尖点在枝叶上,骤然飞出,仓促之中精准无误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扣住之后,她在空中硬生生一个提气,一手抓住了旁边的松枝,那松枝太过细弱,但也够她勉强借力,在稍微缓解下坠之势后,她足尖猛地对着峭壁一蹬,松枝吱嘎,她骤然向上。
可就在她即将落在前方一处岩石上时,突然间,感觉异样。
低头看时,倏然一惊。
夏侯止澜竟用那刀硬生生去砍他自己手腕!
青葛心狠狠揪起:“你疯了!”
她咬牙,换手去抓他衣衫,可布料单薄,在抓住的瞬间,在巨大的冲力之下,布料断裂,他的身体无可挽回地坠下。
青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抹身影犹如断了线一般的风筝,在狂风中飘落,最后终于,下面传来轰隆巨响,回声不断,许久后才终于停了下来。
青葛的手指僵硬地抠进岩石中,几乎抠出血。
他怎么可以这样!
在她终于觉得可以放下的时候,在她希望他好好活着的时候,非要结果自己的性命!
她的阿兄,再也没有了!
其他暗卫匆忙赶了过来,大家默然地站在那里。
青葛缓慢地收拢了手指,怔了一会,才打开那本账簿。
借着月光,她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许多小字,这是黄教所有的堂口和窝点,也包括要紧人物关系图,还有夏侯氏的各样机密,全都记录其中。
她继续往后翻,里面甚至有三皇子勾结黄教以及捏造流言的详细经过,全都事无巨细地记录着。
在这账簿的最后,有一些小字,是关于火器制造的详细,上面有许多小字批注。
除此外,她还看到一张图,那是附录在《蒲阪录异》中的阵法图,也是这次火器埋伏分布图。

青葛胡乱擦了眼泪, 吩咐道:“走,我们尽快赶回去。”
她的声音尚带着颤抖的哭腔,众暗卫犹豫了下, 问起要不要去看看, 夏侯止澜便坠落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青葛犹豫了下,阻止了他们。
这里人烟罕至, 杂木丛生, 便让他留在这里,就当是葬身于天地之间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峡谷, 夜色中有什么鸟安静地飞过密林上空, 除此外一切静谧无声。
她咬牙, 不再回头, 带着账簿, 和众暗卫迅疾撤离此处。
走出三扇峡后, 便见山中厮杀声越发剧烈, 青葛不敢耽误, 施展轻功,飞纵于林木和山石间, 她轻功了得, 几乎脚不沾地,倒是不怕误触了什么。
身后暗卫随在她身后, 众人鱼贯而行,以最大限度避免触碰爆炸后的伤亡。
众人无声地疾行于山林间, 犹如一行往前疾掠的飞燕。
正行着间便听前方似有声响,青葛足下微顿, 身后暗卫也即刻收敛了前冲之势。
与此同时,山林中有刀剑铿锵之声, 幽沉的夜色中瞬间白光凛冽。
前方人影一闪,青葛看过去,却见正是晚照!
晚照见到青葛,惊喜不已:“青葛!你怎么样”
青葛:“一切顺利,叶闵那里如何?”
晚照:“我们已经排查了一百多处!还捉到了黄教几个关键人物!”
青葛:“好,我们现在尽快回去!”
有了她手中的这账簿,那些人,全都去死吧!
当下大家一起赶回去那破庙,一路上时不时听到远处轰隆之声,显然是有火器不断被引爆。
这么赶路间,晚照见缝插针,快速和青葛说起山上的事。
“我也是刚打听到的,据说殿下带着离开后,三皇子突然拿出一些证据,说起谭贵妃和黄教的往事,说她原本就不清白。”
青葛:“然后?”
晚照轻功不如青葛,此时跑得气喘吁吁,不过还是道:“听说皇上大怒,任凭谭贵妃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甚至疑心太子身世。皇上大怒之下,命人将谭贵妃关押起来,又要人看管着皇太子和太子妃,要严加审讯。”
青葛万没想到事情竟然闹到这一步。
她想起陈魁云所言,忙问:“殿下呢,殿下人在何处?”
谁知这时,就听到前面林中一个幽森森的声音道:“自然是死了。”
她们疾行之中,不曾察觉,突然听得这个,一时自然悚然。
两个人陡然收住脚步,拔刀出鞘,身后暗卫也瞬间簇拥在她们身后,严阵以待。
前方林中便缓缓走出一行人,为首的那个正是郁太医,郁回。
郁回头戴黄巾,身着宽袍,踱着四方步缓缓走来,乍看之下,竟有饱学之士的儒雅风范。
他在那月光之下负手而立,笑望着青葛:“你倒是命大,至今不死。”
青葛记挂着自己才得到的那厚册子,知道此物万万不可落于郁回之手。
她不着痕迹地转换着走位,口中却道:“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
郁回依然在笑,不过眼神却格外阴郁:“那你知道,我侄子已经死了吗?”
青葛:“哦,你侄子是哪位?”
郁回:“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侄子是谁吗?不是你亲手将他射伤吗?”
他的侄子自然是白栀,青葛不知道白栀死了。
不过也在预料之中,白栀本来就注定会死。
她悲哀却又冷静地想,就像自己哥哥,其实在投奔夏侯氏的时候,胜屠祤便死了!
胜屠祤死了,夏侯止澜没办法活下去了。
郁回声音嘶哑:“他们已经把我侄子杀死了,我的侄子已经没命了,那你说,我能让你好好活着吗?黄泉路上我不想他太过孤独,你去陪他吧。”
青葛抬起眸子:“你可以试试。”
郁回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冷漠的女子,她眸底杀意锐利。
他很有意思地笑了笑:“你失去了亲人的样子,倒是很有趣。”
青葛听此,顿时恨极了这个人的锐利,反感有人这样看破自己的心思。
她握着手中刀:“少废话,不是要杀我吗?”
郁回:“果然不愧是我侄子看中的女人。”
青葛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但是说着这话时,她单手一扔,将手中剑鞘扔给了晚照:“接着!”
晚照接过来那剑鞘,微惊,之后迅速意识到,剑鞘上卷着的是一个厚实的册子。
她意外地看向青葛。
青葛一个眼神扫过来,意思再明白不过,郁回武功高强,她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她来拖住郁回,晚照赶紧带着这册子送回去给叶闵。
晚照犹豫。
青葛盯着郁回,口中却是对晚照道:“走。”
郁回颇有兴致地看着青葛:“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好东西?”
青葛当然不能让那账簿落在他的手中。
她一个闪身,直接迎在了郁回面前:“你不是要我的命吗?那就来吧,且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
晚照趁此机会,足尖一点,拔腿就跑。
郁回不曾理会晚照,他盯着青葛,看着她那轻快的样子,眸底便泛起阴戾。
之后,他唇角勾起,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你不是想知道山上情景吗,那我可以告诉你。”
青葛:“哦?”
郁回:“皇太子已经被软禁,他要以死明志,已经自尽身亡,狗皇帝被气得当场晕死过去,现在三皇子逼着狗皇帝废掉太子,传位给自己,至于你那心心念念的禹宁王——”
他哈哈笑道:“他贸然回去,自然被乱刀砍死了!”
青葛:“我会信你吗?”
郁回惊讶的样子:“你竟然不信?我看你刚才那么难过,以为你已经知道自己当了寡妇!”
青葛目光冷漠。
郁回:“不信的话,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间,他却自下属手中拿过来一物。
青葛下意识看过去,那是用黑色布料包着的人头,血淋淋的,血在往下滴。
而那黑色布料,青葛眼熟得很,这是宁王褪去蟒袍后,换上的那件织有火浣布的黑袍。
青葛盯着那嘀嗒的血迹,心便骤然缩紧。
她想起之前陈魁云所说,说宁王已死,她当时自然不信,可现在——
她死死盯着那滴血的袍服,浑身紧绷,手指尖都在颤。
若万一是他呢…
此时郁回神情中已经无半分儒雅,反而阴森渗人,他舔了舔白牙:“我侄子死了,他们杀死我侄子,那我就要你们所有人偿命!”
他话音未落,青葛手中握刀,连人带刀扑过去。
她不信,当然不信宁王就这么死了,怎么都不可能信!
那人头到底是谁的,她要看个明白。
为什么用宁王的袍服包裹着!
郁回闪身躲过:“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让你看到他,我要让你和我侄子合葬,陪着他!”
说完,他猝然发难,身体竟然平空跃起,强劲掌风对着青葛呼啸而来。
这是黄教教主,武功自然高强,青葛不敢托大,迅疾后退,这时还剩下的七八名暗卫也同时扑过来,和青葛并肩而战。
郁回:“杀!”
他一挥手,身边黄教教众齐齐扑了过来,双方激战在一起。
郁回却陡然袭向青葛。
他是矢志要青葛性命。
青葛闪身避过他的攻势,反身出刀,急刺过去,郁回一个躲闪,轻松避开,青葛挥剑再刺,可郁回身法迅疾,掌力苍劲,实为大敌。
青葛一手持刀,一手闪出数点寒星,迅疾凌厉。
郁回却竟然径自伸手去捉。
他的动作竟堪比闪电,袖子挥舞间,竟将她所有的暗器全都收罗在袖中。
青葛脸色微变。
这时候,其他几位暗卫也已经被郁回属下困住,根本不能助力青葛。
她越发不敢大意,咬牙应敌,她一把刀快狠准,直攻郁回要紧穴位,刀刀都是杀招。
这郁回也不用兵器,只用掌法来应对,可那掌上竟挟万钧之力,一掌迎上,犹如泰山压顶一般。
关键是,他时不时挥舞着手中人头,以此做武器攻来!
这让青葛心神恍惚。
他手中那人头,到底是哪个,以他这样超绝的武艺,若刺杀宁王,说不得——
她心里这么想着,动作一个
不慎,不曾提防,郁回一掌突然袭来,她匆忙闪开,谁知郁回那掌却改为爪,竟直逼青葛脉门,青葛险险躲过,但却依然被掌风袭到,一时脚步趔趄,天旋地转。
她仓促刹收后退之势,看着眼前的郁回,这个纵横江湖多少年,朝廷无数次想抓却莫可奈何的黄教教主。
她知道自己今日难逃,必须智取。
于是她盯着郁回:“宁王……真的死了?”
郁回眯着眸子,缓慢地旋转着手中袍服,袍服拧紧,于是那袍服中的人头便凸显出形状来。
青葛咬牙看着,那人头……确实有些像宁王。
她便痛得几乎窒息。
若真是他,他若真出事了——
郁回欣赏着青葛痛苦的样子,便满意一笑:“这么心疼他?我侄子也死了,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侄子?”
青葛勉强收敛心神,道:“我怎么不心疼,我自然心疼你侄子。”
郁回:“放屁!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只知道和宁王勾勾搭搭,眼里哪有我侄子!”
青葛:“你侄子……你侄子小时候一直做噩梦,你知道吗?”
郁回神情顿了下:“你说什么?”
青葛:“你侄子自小和我同处一室,你知道他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如今死了,你要为他报仇,可他昔日痛苦挣扎时,你在哪里?”
她盯着郁回眼底的片刻异样,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便大声道:“你根本不懂你侄子,永远不会懂,真正害你侄子的人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郁回心神微乱。
青葛手中薄刃如闪电般刺出,直刺郁回面门。
郁回瞳孔骤然收缩,待要躲闪,青葛的刀还是刺中了郁回的臂膀。
刀刃插入肌肉中,发出和骨骼摩擦的声响。
青葛一招得手,再刺,刀如闪电,一刀刀地刺,她一口气刺出三十几刀,三次刺中郁回,郁回已经长袍染血。
她心中微松,想着勉强占了上风。
谁知这时,郁回却陡然发难,掌风如电,劲道狂猛,一时之间,周围飞沙走石,枯叶乱舞,青葛几乎不能睁眼。
她只能闪身后退,退至一棵树前。
郁回死死盯着青葛,喉咙中发出桀桀笑声:“我不管我侄子如何,你陪着我侄子上黄泉路吧!你这贱人,背叛我侄子,你活该死!”
说完,他身形暴起,施展全力,对着青葛挥出一掌,掌风轰鸣而出,裹挟着万钧劲力!
这一瞬间,青葛躲无可躲,心底泛起漫天绝望。
她死死地攥紧了自己的刀,准备拼死一搏。
谁知这时,突然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面前,迎上了郁回。
那人使一把剑,锋利无双的剑,剑光如电,直刺郁回。
青葛看着那道削瘦的身影,几乎不敢相信,竟然是叶闵。
叶闵竟然来了。
激烈的交锋间,白光闪耀,铿锵之声震耳欲聋,叶闵硬生生将郁回攻势逼退。
郁回猝然后退七八丈,身形陡然撞在身后松树上,一时松枝簌簌而下。
他眯着眼,盯着叶闵:“叶城的儿子,千影阁的阁主。”
叶闵手握长剑,布衣裹着削瘦的身形,眉眼微垂下:“是我。”
青葛忍不住问道:“叶闵,殿下他如何了?”
她话音落时,就听清沉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活得好好的。”
这声音一出,青葛陡然看过去。
却见就在一旁山坡上,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挺拔修长地立在天地之间,手中握一把长弩,有力的指尖搭在长弩上,弩弦紧绷,正对准了郁回。
青葛大喜,是宁王。
她的心瞬间狂跳不止。
他还活着!
并没有死!
这就是她爱的人,好好地活着!
宁王感觉她的惊喜,挽唇一笑:“我哪那么容易死,只是用那件衣服做一个障眼法罢了。”
说着,手指一扳,便见三道羽箭骤然射出,对着郁回而去。
郁回才刚经过一番恶斗,仓促躲闪,谁知一个纵跃间,他还未曾落地,又是三道羽箭射来,速度之迅捷,力道之生猛,是郁回从未见过的。
他躲闪得狼狈,惊魂甫定间,咬牙望向宁王:“你这是什么?”
宁王缓缓地收起来,眉眼锋利:“神机弩。”
说着,他吩咐叶闵:“捉活的。”
叶闵:“是。”
话音落时,他手中长剑已经再次袭向郁回,其他暗卫也都纷纷助力,共同围攻郁回。
郁回明显落于下风,青葛心中大定,她身形疾驰,飞扑到宁王身边。
宁王伸出臂膀,直接把她抱在怀中。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暗卫看着,不过青葛毫无顾忌,她的心在疯狂地跳,因为太过欢喜!
她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我真以为你出事了,你吓死我了!”
宁王笑着道:“事情还没完,不过还算顺利。”
这么说着,他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往日她性情相对内敛,可如今却把欢喜写在脸上!
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脸,竟重重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我没事,你拿到的布阵图已经用上了,很有用,叶闵已经安排下去,正在拆!”
青葛使劲点头:“嗯嗯。”
宁王握着青葛的手,看着岩下的厮杀。
那郁回功力高深莫测,寻常人等显然不是他对手,不要说青葛,就连叶闵应对起来也有些不易。
不过可以看得出,叶闵一招一式中都是狠厉的杀意,是必须要置郁回于死地。
叶闵的父亲死于黄教之手,这于他而言,便是杀父之仇。
宁王拿起长弩来,递给青葛:“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贼子,不必讲究什么君子之道,拿着。”
青葛接过来,持起长弩,搭上利箭,瞄准。
她低声道:“叶闵既要报家仇,那我不杀他,只助他一臂之力。”
此时,叶闵和众多暗卫正斗得激烈,那郁回武功着实了得,他竟一手抓住一个长棍,闪电般挥舞,只挥得飞沙走石,让众人不能睁眼,转眼间已经有暗卫被他刺中。
叶闵一身白衣,身形如电,欺身过去,以剑迎击郁回,郁回应变得快,纵能躲过,反手回击。
这时,青葛的利箭射出,一口气七支箭,分射郁回全身各大关键穴位。
刹时,寒光暴射,箭雨无声。
偏此时,叶闵的剑已出鞘,剑光凛冽,杀意四射。
郁回待要躲,却是不能,一把剑和七支飞箭将他所有的生路封死。
最后他一咬牙,闪身后退,躲过了那七支飞箭,可叶闵的剑却刺在郁回胸前,一时血光迸溅,郁回脸色大变,仓促后退数步。
郁回咬牙,儒雅的面孔狰狞扭曲,煞白如纸:“你们以多欺少,好手段!”
叶闵眸中苍白空洞,不过面上冰寒:“你们杀我父亲时,可曾讲究过手段?”
说完,他连人带剑,疾攻郁回,杀意凛冽。
宁王带着青葛从旁掠战,这时陆续有王府侍卫并兵马首领前来,转眼间,宁王身畔已经聚集了上百精锐,所有的人都手持长弩,虎视眈眈地望着这一战。
郁回受伤,本就落在下风,他听着身边惨呼之声接连响起,那都是他的人!
眼前叶闵剑法超绝,越战越勇,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他心知大势已去,颓然之际,再次中剑,脚底下一个踉跄后,周围无数双剑已经齐刷刷地指向他。
他逃无可逃!
郁回抬眼看过去,他看到了叶闵眼底的冰冷。
他哈哈一笑:“你已经瞎了吧,叶城的儿子竟然瞎了!你知道叶城临死前有多惨吗?”
叶闵眸底腾地燃烧起彻骨的恨意,恨得削瘦的身形在颤抖。
郁回笑得阴冷残忍:“他被几十匹马轮流踩踏,成了肉饼!”
叶闵牙齿咬得咯咯响,他直接回击:“那你侄子呢,你侄子在我手下数年,受尽折磨!如今他已经被人千刀万剐,你可知道,那都是你咎由自取害了你侄子!”
郁回听着,神情悲凉,他不再理会叶闵,喉咙中发出桀桀的怪笑,指着宁王道:“还有你,你那母妃,你可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她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
这话说到一半,叶闵的剑已至,锋利冰冷的剑无声刺入他的咽喉。
他直直地看着前方,鲜血自他口中不断涌出,之后他终于无力地倒在地上。
相较于叶闵几乎颤抖的愤怒,宁王语气却颇为平淡:“把他带回去,挂在城门前示众,本王要让黄教所有教众看看,他们神通广大的教主是什么下场。”
此时暗卫们得令,前去支援火器拆除,宁王牵着青葛的手,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回首,只见叶闵依然站在那里。
削瘦颀长的身形孤零零地立着,身上染血的白料被风吹得簌簌而响。
他手中依然握着那把剑,剑尖在颤,颤抖的剑尖在缓慢地滴血。
青葛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许久前,他冷漠地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推下蛇窟的样子。
她曾经以为那个人是无上的权威,有力的大手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自己逃无可逃。
可现在,他的背影是如此萧瑟单薄,以至于让她生出许多不忍心。
众多暗卫侍卫陆续撤离,宁王依然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叶闵。
叶闵感觉到了,他缓慢地抬起首,用他空洞的视线,凭着直觉对上宁王。
宁王开口:“他已经死了,我们终于做到了。”
叶闵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没能发出声音。
宁王:“走吧。”
叶闵半垂下眼:“嗯。”
两个人之间都不曾多言,不过青葛觉得,他们有一种不必多言的默契。

宁王带着青葛, 径自翻身上马,两个人共乘一匹。
当着这么多暗卫,这么多侍卫的面, 坦坦荡荡, 毫不遮掩。
或许是亲眼目睹了夏侯止澜的死,也或许是那人头的惊吓, 此时的青葛恨不得向天下人宣告, 这就是她的男人,是她一生挚爱, 而他好好地活着!
在饱受惊吓之后猛然得到的惊喜, 让她的心几乎炸开, 开成了花, 完全无所顾忌, 甚至恨不得大叫。
很多人死了, 一层层的伤心累加下来, 她已经迟钝麻木。
可现在, 他还活着,可以陪着她, 可以陪着他们的孩子!
宁王自然更没有什么顾忌, 他用坚实有力的臂膀环住她,强悍地将她搂在怀中。
他抱着她, 带着众多暗卫和侍卫,纵马下山, 这一路上时不时看到各路流兵,都是遇到火器爆炸之后分散开的, 多少身上带些伤,宁王命底下来对他们进行安置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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