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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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话间,便听外面管事来报,说是夏侯家的嬷嬷来了,还拉了三大箱子物件。
宁王一听,自然吩咐好生接待了。
对于夏侯见雪怀孕这件事,夏侯家自然格外重视,已经三次派了人马前来,诸般关照,甚至还特意送来了两位奶嬷嬷。
宁王对于夏侯家族的殷勤,倒是也颇为受用。
不过青葛见此,自然也明白,这些人马都是莫经羲经手的,由罗嬷嬷把控着,都是为了以后更换方便吧。
其实内廷之中,包括宁王自己也都安排了人手伺候在身边,所以现在青葛身边的人马包括三拨,内廷的,宁王自己的,还有夏侯府的。
青葛留意过,罗嬷嬷将这三拨人马都分散穿插开来上夜。
当下宁王亲自陪了青葛用膳,用过膳后,宁王过去天鸿阁处理公务,青葛接见了夏侯家的嬷嬷们。
因青葛已经临近生产,这次夏侯家族又送来了各样用具,诸如檀香匣盛铜剃刀,金镀银锁钥,全彩画油栲栳簸箕,并金漆箱滤药布,暖水釜,绿油柳木槌和缬绢绿席毡等。
那嬷嬷一声儿一声儿地禀着各样物件,一旁自有王府管事姑姑,全都记下来。
最后嬷嬷笑着说:“外有一封家书,这是夫人给娘娘的嘱咐。”
青葛听着,淡颔首,罗嬷嬷接了书函,递给了青葛。
这封信自然不是写给青葛的,她也不想看,不过因当着夏侯家来人的面,她也就作势拆开,扫了几眼,之后笑着道:“辛苦你们远道而来,我这里写了回函后,还得麻烦你们捎回去。”
几个嬷嬷连忙说不辛苦,青葛给罗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罗嬷嬷便先领着几位嬷嬷下去,好给她们安置住处。
青葛并没多看那封信,直接扔到一边了。
其实她经过千影阁的苦训,只要不是太复杂的,除非舆图那种特别复杂细致的,不然像这种书信,扫一眼也就看差不多了。
这夏侯夫人显然对她的女儿颇为记挂,诸般殷勤交待,甚至连产前产后的房事都交待过,要她务必小心,诸如此类,全都是一位母亲对女儿的良苦用心。
青葛回想着这封信,也想起自己和宁王的鱼水之欢。
最初两个人成亲,看得出宁王对床榻之事颇为贪恋,后来遇刺一事,她对他好一番摆弄,一会儿缠绵一会儿冷落的,他心思似乎有些变化,倒是淡了一些。
及到皇都后,两个人心意互通后,又好一番缠绵,彼此尽享鱼水之欢。
等到她怀孕,他好像太过小心,哪怕御医说三四个月后已经无碍,他好像依然过于小心。
其实青葛对此也有些意外,果然面对自己妻儿的宁王是另外一个人。
他骨子里藏着柔情和细致,这些都只对“自家人”,一旦成为他的自家人,可以得到他百倍的疼惜和保护。
当然青葛能成为他的“自家人”,也是因了腹中孩儿的至亲血脉,不然她要熬成他的“自家人”,且得等着了。
宁王生在帝王家,自己的父亲不只是自己父亲,还是那么多皇兄皇弟的父亲,而他又和自己的母亲不亲近,所以他认定的自家人只有皇兄罢了。
或许因为这个,他骨子里对于“家人”是极度渴望的,所以才会对即将带来的血脉至亲充满期待?
青葛在安静时,将宁王的诸般心思来来回回剖析了许多。
有时候其实她也会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他如今已经在自己身上倾注了许多心思,而这些全都是一个虚假的影像。
但这种歉意也只是偶尔浮现罢了,她很快便冷下心肠。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好好去做,纠结反复或者慈悲心肠,注定一事无成。
之后罗嬷嬷回来,便拿来了一封信,那是青葛写给夏侯夫人的回信,要青葛亲手拿给夏侯家过来的嬷嬷,这样免得对方起疑。
还叮嘱说:“晚间时候,床榻上,娘娘可以和殿下提起夫人的来信,说起娘娘的思乡之情,如此才能早一些回去夏侯神府。”
青葛听着,点头:“我知道。”
罗嬷嬷:“最好是出了月子,便回去看看吧。”
青葛:“那可不行,出了月子便长途跋涉,你当我傻还是殿下傻?”
罗嬷嬷便有些无奈地看着青葛:“总要多在夏侯神府过一段,这样时候长了,又因着生产,到时候再假托病了一场,性情就算有些变化殿下也不会起疑。”
青葛沉默不语。
罗嬷嬷试探着道:“娘娘,虽说这小世子会从你肚子中出来,但是你要知道,内廷之所以看重,谭贵妃那里这么急着盼着,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眼巴巴望着,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是夏侯家族女儿生下的血脉,你觉得,殿下是真缺了什么血脉吗,他如果随便一个孩子就喜欢,那他早就儿女成群了,所以娘娘,你必须知道,对于殿下来说,最要紧的是孩子的身份。”
青葛眉眼间透出不耐来。
她对宁王的性子已经太了解了,了解到大概知道他会如何做,但她并不想和罗嬷嬷提这些,她也担心一切有变。
为了这件事,她付出了太多,她必须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而罗嬷嬷的叨叨,实在是聒噪到像夏日的蝉鸣。
于是凉凉地道:“我知道,你不用一遍一遍给我叨叨。”
罗嬷嬷叹了声,也就不说了。
其实有时候,她对着青葛忍不住会心软,不过那又怎么样呢,青葛只是一个寻常庶民罢了,这是她自己的命,也怪不得她。
这时候,青葛瞥了罗嬷嬷一眼,道:“这样吧,生产过后两个月,估计恰好出了二月,到时候我便和殿下提起来要回去扫墓探亲,这时候距离寿诞还有一个多月,等寿诞过后我还可以再拖一个月,如此可以在夏侯家住上三个月,这段时日,足以我们行事了。”
罗嬷嬷一听,总算舒了口气:“你能想明白就好,到时候必不会亏待你的。”
若是往日,过年时节宁王是要进京面圣的,不过青葛即将临盆,天子特意传话,免了他进京,在禹宁安生陪着自己的王妃。
宁王倒是乐得自在,命底下众人洒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准备过个自在年,府中内外门楣都贴了桃符春牌。
不过待到过年时,宁王特意下令内院不许燃放爆竹,只在前庭燃爆竹以辟山魈恶鬼,这是唯恐惊扰了王妃的胎气。
青葛的这个年倒是过得自在,宁王对她呵护备至,事事不需要操持,只需要安心享受便是,待到正月初一后,内廷又派了太监嬷嬷,送来了诸般赏赐,又有禹宁官员,都过来献椒盘柏酒,为宁王和王妃拜年等。
甚至连宁王府众人也都纷纷过来拜见,这其中也包括千影阁暗卫。
千影阁效忠宁王府,宁王妃身为后宅女主人,自然要受千影阁诸人跪拜。
青葛想起叶闵来,其实多少有些担心,便不着痕迹地问起来。
宁王便随口道:“到时候叶先生估计过不来了。”
青葛:“为什么?”
宁王:“叶先生最近身体不适,千影阁那里可能需要重新安排了。”
青葛疑惑:“身体不适?”
宁王略蹙眉:“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他似乎犯了眼疾,一直视物不清,模糊朦胧。”
青葛听着,问道:“请大夫看过没?”
其实按照宁王往常习惯,他自然是不会和自己妻子说这些千影阁的内务,不过如今日日陪着自己妻子,夫妻之间比之前倒是亲昵许多,一些话就在口边,也就顺口提起。
于是他也就随口道:“他自己便精通医理,千影阁原本有毒门和医门,也有岐黄高手,可实在是查不出缘由。”
青葛好奇地道:“自己精通医理,但医者不能自医,或许还是要请内廷御医看看,兴许能有个对策?”
宁王听这话,却略沉默了下,之后才淡淡地道:“他自己不愿,我也勉强不得,总归是中毒了,便是请了内廷御医也查不出,只能从长计议。”
青葛心中越发纳闷,以她对宁王的了解,此时宁王并没有对她说实话,他似乎有所回避。
回避的这件事和叶闵有关?
所以是叶闵自己讳疾忌医,不愿意请大夫给自己医看,甚至于宁王都勉强不得?
她诧异之余,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在前几年叶闵有一次受了伤,伤在大腿,当时她见他流血不止,便忙要为他点穴止血,并包扎伤口,谁知道却被他抬手挥开。
他似乎……很回避别人触碰他的身体。
那时她年纪还小,并未多想,只以为他不想人看到他腿部残缺,但如今听了这话,却是隐约觉得不对。若只是腿部残缺,谁人不知,这个也没什么隐瞒的,何至于拒绝内廷御医来诊治。
她心里一番胡思乱想,口中却叹道:“叶先生为千影阁阁主,自是有着寻常人所不及之能,结果竟然着了道,被人下了毒,这难免让人忧心。”
宁王提起这事,显然也有些无奈:“应该是身边亲近之人,如今也在逐个排查,务必找出隐患。”
说着,他对青葛解释道:“所以这次千影阁暗卫过来见礼,也要多加防范,你如今身子贵重,万不可有什么闪失。”
青葛叹了声:“嗯,我知道了。”
宁王见她这般,便解释道:“你也不用多想,千影阁中也只有他自己中毒,别人并不见什么迹象,兴许他无意中接触了什么,我说这个,也是想着万一有什么,你心里有数,倒是不想让你太过忧虑。”
青葛笑了笑:“我明白。”
她望向宁王,眼神格外温软:“我也不懂这些打打杀杀的,凡事都有殿下呢,殿下定能护我。”
宁王看着她眼神中纯然的依赖,笑道:“是。”
过了年没几日,青葛腹部突然抽疼,之后羊水破掉,匆忙进入产房,疼了一天一夜,终于生下一个男婴。
她生了后,宁王大喜之余,自然也担心,忙命御医探查男婴脉搏,检查身体,几位御医诊断过后,说那些残毒似乎还在,不过并未对小世子身体造成大碍,至于其中缘由,众人也说不清,只能留待后察。
对此,宁王也仔细看过,自己这小世子生得实在是可人,哪里像是有病的,当下也就放心了。
宁王喜得麟儿的消息很快传至皇都,皇都派了快马前来,各样赏赐纷至沓来
,又给这孩子封了世子之位,赏赐了诸般物件,这些自不在话下。
小世子的名字是皇帝所赐,名承蕴,显然这名字饱含期望,按照之前谭贵妃的意思,说不得这孩子会过继在太子名下,以后便是储君。
当然这都是说不准的,比如现在,宁王对自己的小世子疼爱至极,根本不舍得把孩子送给他皇兄。
对于这诸般荣耀,别的也就罢了,青葛只特别留意了送来的各样滋补之品,这些自然都是寻常不能得的罕见物,她不着痕迹地将一些好的吞下来,那些都是上等的补药,虽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关键时候必是能救命的。
至于细软黄金珠宝,她自然也私底下吞了许多。
生产过后,她小心休养了半个月,除了生产后的恢复,她还趁机补养身体,修习内力,生产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负担,她的内力很快就回复了,轻功也并没折损太多。
这让她心安,这些才是她以后活在这个世上的依仗。
等她忙完了这些,才有心思看看自己生下的这个小东西。
其实这小东西生下来颇为瘦弱,比一般孩子都要瘦弱,不过生下后补养得好,几个奶嬷嬷好生呵护着,才几天功夫,肌肤变得白净剔透,小脸肥嘟嘟起来,小胳膊小腿儿也圆润了。
他生得倒是很像自己,眉眼特别像,只是比自己看着有福相,如今睡着,看上去恬静安详,两只小拳头放在自己脑袋两侧,幼嫩软糯,乖顺甜美。
其实对于这么一个孩子,青葛是陌生的。
虽然这孩子由她孕育,也来自她的身体,曾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但她并无太多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注定和她无缘,他们之间也只有孕育时候的相伴,之后便会擦肩而过,再不相见。
她便想起罗嬷嬷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神。
因孩子身边诸事都是罗嬷嬷操持,奶娘以及侍女等也都是她掌管,是以罗嬷嬷自然有大把时间围绕在孩子身边。
好像从她生了之后,罗嬷嬷见了这孩子,那眼神就亮了,充满了欢喜,又仿佛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之后,她经常会低头盯着这孩子看,若有所思,偶尔间会吩咐奶嬷嬷什么,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
看来这个孩子的性别和长相非常如她的意,她必是谋划着什么。
对此,青葛并不在意。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以不变应万变。
她辛苦生下的骨血,必须留在宁王府,必须身份尊贵,必须享受宁王这个父亲的疼爱和庇护。
第55章 为人母
尽管御医说小世子身上的残毒并不要紧, 不过宁王依然不敢大意。是以来自皇室的御医以及宁王寻来的解毒圣手都陆续到了,大家为小世子会诊过后,几次商讨, 顾虑到世子太过年幼, 并不能承药草之重,是以并不敢轻易下药, 反而以针灸之法来解毒, 并辅助于药浴以及推拿按摩。
青葛看着这个,心里自然也觉稳妥, 她希望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影响越小越好, 如今能有当世名医尽心尽力, 她的愧疚也就少了许多。
以大晟育子之礼, 出生后七日为一腊, 二十一为三腊, 到了小世子四腊满月时, 身上的残毒已经消淡了许多, 基本并无大碍,至此宁王, 青葛并皇室众人也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小世子备受重视, 每一腊内廷都有诸般赏赐陆续送来,甚至上一拨才刚到, 下一拨便从皇城出发了。
夏侯家族更是特意派了管事嬷嬷,以及夏侯三夫人过来, 备了彩带缠绕的银盆,里面装了彩画钱, 金银钱和杂果等,用做围盆红, 此时的小世子沐浴过后,剃去胎发,放在金银小盒,做搅盆钗之礼。
这时青葛也提起自己要回去娘家的诸般事宜,掐来算去,正好等到小世子百岁宴后可以回去夏侯家。
宁王提议道:“若是带着承蕴,只怕是一路劳顿辛苦,不如将承蕴留在王府,我命人陪你过去参加寿宴?”
罗嬷嬷早和青葛提过,这自然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青葛便故意道:“殿下这话说的,我爹娘那里,哪个不是惦记着小世子,便是这次嬷嬷过来,还特意提起,说我娘每每提及,颇为挂念,怎么到了你这里,我回去给家中长辈拜寿,却是连小世子都不能带着了。”
宁王听这话,便解释道:“这倒是你误会了,我原没那个意思,只是怕你辛苦罢了。”
青葛:“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宁王笑叹一声,便哄着道:“看你这性子,我只是一句话罢了,倒是因为这个恼我,既如此,那早做准备,多带几个奶嬷嬷,也多带人手,免得让你受累。”
青葛这才勉强满意。
宁王揽住她,道:“看你自从生产后,这性子倒是娇气许多,我若说过什么,你动辄和我急。”
青葛别他一眼,道:“你若是经受生产之痛,怕不是要哭天喊地!”
宁王:“……”
他眉眼颇为无奈,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有意思吗?
他觉得她最近性子有些古怪,甚至有些钻牛角尖的意思。
不过想着她孕育生产的辛苦,他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王妃说得极是,王妃永远是对的。”
青葛听这话,静默了下,也就笑出声:“罢了,不和你闹了!”
她知道他心里并不以为然,说到底他是男儿,并不能体会这些辛苦,他身份高贵,也永远不能明白自己心里那诸般计较。
她和他,堪比参与商,一东一西,本是永世无缘,便是因了这阴差阳错,彼此有了瓜葛,但那维系如此薄弱,轻轻一扯也就断了。
这就仿佛她丢失的那相思缕,特意求的,不过还是丢了。
这时候,到了用膳时,嬷嬷命人摆了午膳,因青葛才出月子,这膳食自然格外讲究,都是细心准备的。
宁王当下陪着她一起用,这么用着时,两个人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因提起这一段时日宁王忙于政务,青葛便随口道:“殿下这几日都顾不上陪我用膳了。”
宁王道:“不是我不想陪,实在是忙,这几日温先生忙得废寝忘食。”
他略顿了下,还是给她解释:“如今朝廷拨来了边疆驻军的粮饷俸禄,这些都得及时发放,还要筹备边境的互市。”
青葛听着自然明白,这些是往常的宁王绝对不会在后宅提及的。
她想了想,便好奇问道:“边境的互市,是和西渊的互市吗?”
宁王颔首:“是,若能开始互市,对两国百姓都有利可图,也算是一大功德。”
青葛故意问道:“可是那些西渊人,蛮横霸道,强抢掠夺,和他们互市,岂不是与虎谋皮?”
宁王却是道:“王妃此言差矣,趋利原为人之本性,若是能有一处安居之所在,致力正业,又何至于走上险途?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多是迫于生计罢了,若是太平盛世,能予他们以安宁,给他们以财路,他们未尝不能回归正途。”
提起这个,他雍容一笑,道:“如今我已在边境设置榷场,他们可以用马匹、毡毯、蜜蜡和麝香来换取我大晟的丝绸,粮草,布匹以及瓷器,双方互惠互利,有来有往,如此彼此得利,当然了,为了预防万一,我也已经设下多道关卡,并预备边军守卫,一旦有扰边者,当众格杀,以儆效尤。”
青葛听闻,倒是低头沉默了许久。
十几年前胜屠雅回离世,西渊分崩离析,烽火连天,西渊诸部更是征战不休,纷争频起,以至于寻常百姓流离失所,血染故土,不知道多少百姓罹难,多少流民生计维艰,卖儿鬻女者更是不计其数。
她自己更是被狠心舍弃,卖为菜人,苟活于屠刀之下。
正想着间,宁王道:“怎么了,倒是因为这个难受了?”
青葛听这话,忙收敛了心神,摇头道:“其实没什么,倒是想起母亲所提的往日种种。”
宁王却是和煦笑道:“我知三三想起昔日,心中必有所感念,不过三三放心便是,也不过三五年光景,西渊必不复今日模样,待到那一日,我要西渊诸部心悦诚服,俯首称臣。”
男人的声音沉沉的,清朗好听,笃定从容。
青葛看过去,却见他那一笑间,竟有山岳江河之风采,眉宇间尽是意气风发。
于是她胸臆间便有什么湍湍情绪在流动,那是崇敬仰慕,是欣羡喜欢,也有一些对于自身的卑微和羞耻,甚至还有一些对年长者的孺慕之情。
他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只是五岁而已,但或许是自小受到的熏陶教养,也或者是阅历见识,许多方面她都太过单薄,自愧不如。
她会徘徊,会怀疑,可他永远那么沉稳笃定,强大无畏,会含笑把自己妻子的簪花插在自己发间,对他人目光视若无睹,可以骄矜地将最寻常不过的相思缕配在腕间,并发出“为我所用便配享千金”的豪言。
这就是巍巍皇权下滋养出的富贵气,绽放着如日中天的光彩,有着心系寰宇的傲人之姿,笃定地相信自己生来便是为了拯救万民,会力挽狂澜,踏平四海,铸成千秋伟业。
青葛这么想着时,只觉心中有什么几乎澎湃溢出,她不得不转首看向轩窗外,来平息自己过于浓郁的情绪。
这时候,宁王墨黑的眸子望着她:“这是怎么了?”
青葛略咬唇,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极好。”
宁王挑眉,戏谑地道:“王妃,你才知道吗?”
青葛便忍不住想笑:“早知道了!”
宁王叹了声:“可是我怎么记得,当初王妃怎么说的?”
青葛:“……”
她略想了想,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
当时她还是故意用言语贬低他,想让他不痛快。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曾想他竟突然提起。
她想笑,又想忍住,最后终于唇畔泛起一个弧度。
他真的是……既骄傲又沉稳,既宽容又计较,非要眼巴巴惦记着自己当年的褒贬之词。
宁王眉骨微动,墨眸便一直注视着她,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于是青葛到底是笑着道:“殿下是风华无双的英伟男子,琼枝玉树,如圭如璋,为人中龙凤,世间罕有,让人心驰神往,敬仰不已。”
宁王听着这话,自然是颇为受用,他便挽唇笑,笑得暖意融融。
青葛便觉自己的心都化开了。
若能这样陪他一生一世,她想,她心里是十万分愿意的。
但只是——
她没这个机缘罢了。
仲春十五日为花朝节,此时正是春序正中,景色明媚,花事方殷,因宁王忙于边境事务,青葛越发闲散,除了修养身子,便会陪着小世子。
如今天气暖和,她便把小世子带出来院子中,此时群芳竞艳,彩蝶纷飞,青葛便陪着他一起看看外面萌发的花草,不过显然小世子对花草并不感兴趣,反而对那骑着的果下马很是喜欢,看得两眼放光,甚至发出欢快的叫声。
青葛便笑坐在一旁躺椅上,和他说起这果下马,和他说遥远海外的珍奇异兽,也和他说起西渊诸国。
小世子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的,反正也不哭也不闹,睁着剔透的眼睛,一脸认真的样子。
青葛便觉这小娃儿倒是有趣得紧。
她便凑过来好奇地看,这小娃儿生得真好,肌肤犹如玉雪一般,笑声稚嫩动人,憨态可掬,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人的小东西呢。
谁知道正看着,小世子突然一个皱眉。
青葛惊讶,原来这么小的小娃儿他竟然会皱眉!
小小的稚嫩的眉头,就这么煞有其事的皱起来。
她便有些想笑,其实小世子生得像她,不像宁王,不过现在一皱眉,竟多少有几分宁王沉下脸来的样子呢。
谁知道这时,小世子却突然发起小脾气,他口中发出呀呀呀的声音,两只小腿不满地踢腾着。
青葛不懂:“你怎么了?”
然而小孩子自然是听不懂她说话的,他扁了扁唇,委屈又可怜,竟似乎要哭。
青葛不太能理解地看着他:“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哭?你想要什么?”
小世子眨了眨眼睛,之后“哇”的一声出来,哭得涕泪横流,委屈极了。
青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明白这个孩子为什么哭。
她只能站起来,道:“你饿了是吗,那就让奶娘喂你吃奶吧。”
说着,她便招呼奶娘。
奶娘恰正在一旁守着,此时见这情景,慌得跟什么似的,忙就要过来抱起小世子哄。
谁知道这时,她却看到了站在花圃旁的宁王。
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站在廊檐下,负手而立,就那么凝视着自己的王妃和小世子。
奶娘正要说什么,宁王却抬起手,示意她不必过去。
奶娘心中狐疑,不过不敢不听,忙恭敬地立在那里。
寝房内,小世子发出清脆娇嫩的啼哭声,一声比一声响。
青葛手足无措,她确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宁王从旁,沉默地看着她眼底泛起的惊惶。
奶娘从旁坐立不安。
小奶娃的啼哭声是如此惹人心疼,但是王妃似乎完全没有要把这小世子抱起来的打算,她甚至连碰都没碰小世子一下,她只是站在一旁着急,而宁王站在那里,也就这么看着。
她身为奶娘,忐忑难安,却又不敢上前,她心中煎熬难受。
好在这时候,宁王终于迈步过去,径自伸出手来,抱起来了小世子。
他有力的双手直接将孩子举起来,和自己对视。
小世子立即止住了哭声,他扑棱着双手,眨着泪巴巴的大眼睛,可怜又无辜的样子。
宁王朗声轻笑:“好好的,哭什么?”
青葛也没想到宁王突然出现了,她忙道:“他突然哭了,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哭!”
声音中很有些埋怨和告状的意味。
宁王并没说话,他只是抱着这小奶娃儿,让小奶娃儿略靠在自己肩膀,轻拍了拍他。
青葛从旁看着,一时无言。
他竟然学会抱孩子了。
这时候奶娘过来了,宁王径自将小世子递给了奶娘,奶娘赶紧去哄着了。
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青葛抬起看过去,却见宁王幽邃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
她有些无辜地眨眼:“你会哄,我不会。”
宁王眉骨微动,看着她,很没办法地道:“没事,你可以慢慢学,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有奶娘做这些。”
这件事让青葛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做得太过拙劣,不过好在宁王并没多说什么。
他看上去宽容而温柔。
她叹了一声:“最近殿下倒是很忙?”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嘟哝这么一句,之后也就不提了,一时反倒是说起回去夏侯神府祝寿一事。
如今小世子已经两个月了,青葛身体也已经修养好了。
她和宁王商量道:“我是想着,我出嫁一年了,未曾回门,还是早些回去,这样我也能在父母跟前尽孝,多陪陪他们。”
宁王听着,道:“若是这会儿过去,那这寿辰之后还有诸般人情往来,你倒是在绀梁夏侯约莫三个月了,时候未免太长了。”
青葛温婉一笑,有些无奈地道:“可那是生我养我的父母,我也想多陪陪他们。”
她望着他解释道:“以后我能陪在他们身边的机会很少,也许就这么一次,可我以后陪着殿下的时候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