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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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微抬手,阻止了她:“夏侯娘子,这些事情我们不必讲了,办正事要紧。”
其实从夏侯见雪进来,看她走路的步态,以及娇弱的身段,她便可以看出,夏侯见雪也生了一个孩子。
以此推断,夏侯见雪必然有一桩伤心事,估计有个孩子爹,生孩子了,她爱对方,对方却辜负了她或者不方便娶她。
这个人可能是夏侯止澜,当然也可能不是。
不过暂时她顾不上去探查她的野男人是谁,她只想尽快办自己的事。
夏侯见雪见青葛仿佛不耐烦的样子,微微蹙了下眉尖,之后才轻声道:“也好,你说的是,我们言归正传吧。”
身为夏侯氏的嫡女,她柔弱却清高,如今和眼前女子这么说话,其实在寻常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这女子并不领情,自己自然不再理会。
这时,青葛却直接道:“娘子一看便是穿金戴银习惯的,通体一派富贵气,不过你的底下人却欠了我十几万两银子,若是他们赖账不给,那我就找上娘子讨债了。”
说着,她的视线淡淡扫过夏侯见雪,就如之前她用打量自己一样,先看她发髻,再看她脸,看她腰肢,看她腰间佩戴的玉佩,最后看她鞋子。
夏侯见雪蹙眉,她觉得眼前女子的视线像是在打量那种下贱女子,是可以称量了来卖的。
她感到很不舒服。
这时,她却听到眼前女子淡淡地开口道:“欠了别人债,总归要还的,娘子这么尊贵的人,想必不是那厚着脸皮赖账的吧?”
她白皙的面颊上便有了羞愤, 以及屈辱。
她是夏侯氏的嫡女,自小锦衣玉食,养尊处优, 凭着夏侯氏偌大的产业, 她自是风花雪月,十指不沾阳春水, 甚至视钱财如粪土污秽, 提起银钱,那更是羞辱了夏侯氏的百年门楣。
她不曾想, 突然间, 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出身卑微的军户出言不逊, 直接要账, 还要到了脸上。
她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就那么拧眉看着青葛, 不敢置信。
青葛也是惊讶:“怎么, 娘子, 我看你面皮白净,衣着讲究, 那腰间的玉佩也值不少银子, 竟还要欠我可怜人这些银钱吗?”
夏侯见雪深吸口气,缓缓地抿住唇, 原本温柔的眉眼间已经覆上了一层寒霜。
她笑了笑,终究道:“王三娘子, 你何必如此,总不能穷到了等着这银钱买米下锅?我底下人既做事, 万万不至于欠了谁的,该给的自然给。”
之后, 她缓缓地道:“可能王三娘子出身卑微,不知道像我们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当家的主人是不必操心这些的,都是由底下人来打理。”
青葛笑道:“如此甚好,那烦请娘子和底下人说说,把银钱给我吧。”
她也学着夏侯见雪,略歪头:“娘子没说错,我们这种穷困人家,还真是等着银钱买米下锅,要不然家里人都要饿死了。娘子自小养尊处优,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自然是不知道我们的苦楚。”
夏侯见雪眸底泛起嘲讽的凉意:“你放心便是,我马上吩咐下去,该你的银子,少不了你。”
青葛:“那我就放心了。”
罗嬷嬷气得脸都白了,她径自指着青葛,怒斥道:“你当我们家娘子是什么人?”
青葛无辜:“什么人?”
罗嬷嬷:“夏侯氏累世公卿,门第显赫,我们家娘子,心性高洁,超然物外,从来眼中不看银钱这阿堵物,你竟跑到我家娘子跟前说银钱?”
青葛:“可你们欠我银钱,我也没说错,你们赶紧把银钱给我结一结,我自然不敢在你们娘子面前说什么,总不能你们使唤着我干活,欠着我银钱,我还得尊她为娘子,日日奉承着,天底下哪有这么如意的事?你们什么世家门阀,关我屁事!”
罗嬷嬷:“……”
她深吸口气,再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怒。
最后她终于没好气地道:“行,给你结,给你都结了!”
她嘴上这么说,但当然没有给青葛全都结算了,只是结算了一多半,青葛掐指一算,还剩下五万两的尾款。
不过青葛觉得这样自己也不亏了。
其实细算算,即使不提在宁王府设法揩的油,只说从夏侯神府拿到的,也有十几万两了,这些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
拿到了钱,她态度倒是好多了,罗嬷嬷有什么要求她该做的也都做了。
罗嬷嬷本来对于银子的事有些不满意,没好气,不过看青葛这样,也就勉强想通了。
花钱买个气顺,不然这王三娘子就是个绝种刺头,回头让自家娘子不痛快,自己也不舒服。
而接下来的行程中,夏侯见雪便以夏侯神府丫鬟的身份跟随在青葛身边,她带着面巾,时刻追随在青葛左右,观察青葛言谈举止,并悉心揣摩加以模仿。
有青葛和罗嬷嬷做掩护,又因新来的奶妈和丫鬟帮着隐瞒,这件事倒是瞒得滴水不露,那温正卿并不曾起疑。
这也因了温正卿碍着男女大防,自然也不好经常出入青葛身边,凡事都听青葛吩咐而已,而这女眷中,自然都是由罗嬷嬷做主。
青葛除了让夏侯见雪模仿自己外,夜晚时候,也会让罗嬷嬷在外面把风,她则和夏侯见雪讲起自己和宁王相处的种种,事无巨细全都会讲。
当然她也不是毫无保留,一些涉及两个人相处的关键细节,她都模糊了,只是从侧面含蓄地告诉那夏侯见雪应该怎么做。
自从那次的银钱一事后,夏侯见雪对青葛显然是有些不喜,不过因她要学着青葛的诸般神态,还是按压下不满来,细致地模仿,仔细地询问。
只是偶尔间,言语中会有些提防和小心。
这一日,青葛再次说完后,夏侯见雪若有所思地看着青葛
,眸光中满是打量和探究。
青葛疑惑:“夏侯娘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夏侯见雪:“没别的要问的,我就是好奇,若是不合适,王三娘子可以不回答。”
青葛:“请讲。”
夏侯见雪见到青葛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样的女子并不是她会熟悉和喜欢的。
正如她往日可以施舍奴仆丫鬟,也可以宽待她们,但绝对不会和她们多说什么。
只不过因为眼前这娘子和自己相貌实在相似,她才生了一些异样,会怜惜和同情,想着若是可以,自己总归要帮衬提携她一把。
谁知道她竟不识好歹。
夏侯见雪对青葛自然不喜,每每想起那一日她追着自己要银子,便觉难堪。
不过这几日她倒是处处配合得当,自己要问什么,她知无不言的样子,让她心里原本的那丝不喜慢慢淡去了。
当下她望着青葛,到底是道:“王三娘子,你和宁王为夫妻时,也是缱绻情深,难道你——”
青葛看她欲说还休,又不曾细问,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夏侯见雪好奇地看着她,轻声道:“不曾有什么不舍吗?”
青葛淡漠地道:“这个问题好像和我们的约定无关。”
夏侯见雪打量着青葛,看着她那眉眼间的熟悉,终究是心生怜悯,嗟叹一声:“我只是觉得,其实你虽言语冷漠,但人品倒也说得过去,你我年纪相仿,相貌又如此相像,我看着这样的你,难免有些惋惜。”
青葛:“哦?我?人品也说得过去?”
她笑看着夏侯见雪:“夏侯娘子,你想错了,我活到这么大,被人诸般评判,但从来没有人说我人品好,我就是见利忘义心狠手辣之辈。”
夏侯见雪:“……”
她微吸口气,没有理会青葛的胡说八道,反而道:“我听闻宁王性情残暴,莫测多变,你能在他身边一年多,且和他夫妻恩爱,你们想必是有些情意的。”
青葛的笑容顿时收敛,她神情疏淡:“所以夏侯娘子到底要说什么?”
夏侯见雪看出青葛的不喜,不过还是道:“如果娘子愿意,我可以试着帮你。”
青葛:“怎么帮?”
夏侯见雪:“我可以认你为义妹,带你过去,你可以继续留在宁王身边。”
青葛听得都傻眼了。
她带着她过去,给宁王当妾,当房中人?
她这想法和罗嬷嬷商量过了吗,那罗嬷嬷和莫经羲怕不是要气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夏侯见雪,却见她用一种格外温柔悲悯的目光望着自己。
她一定以为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
两全其美,不曾拆散一对神仙眷恋。
于是青葛便笑了笑,嘲讽地道:“夏侯娘子,你想多了,什么情意不情意的,不过是玩玩罢了。”
夏侯见雪听着“玩玩”,柳眉轻蹙。
她身处闺阁之中,自然不曾听过这种随意的言语,于是道:“什么意思?”
青葛:“宁王这个人确实性子很差,简直是差得没法说了,不过他长得好看,又是皇室贵胄,我拿了你们的银子,去享受这样的俊美男子,我赚了。”
夏侯见雪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青葛。
青葛继续道:“可这样的俊美男子,看一日是惊喜,看两日是美好,看三日就腻了,我都看了一年,我早受不了了,如今你和我换过来,我终于可以不用忍耐他的坏脾气,我心里欢喜得很。”
夏侯见雪:“……”
她眼神异样,这显然超出了她往日所接触的范畴。
她打量着青葛,打量了很久,最后她想起前几年的一桩事。
家中园子中某个仆人的娘子,生得美貌,不过为人放浪,为了银钱便随意勾搭人,因勾搭得多了,坏了名声,最后被赶出去了。
她垂下睫毛,隐起自己心中的不屑,只是淡淡地道:“王三娘子这性情,和寻常人实在不同。”
青葛面上顺从,其实暗地里自然一直关注着罗嬷嬷的动静,时刻聆听着看看她有什么异动。
如此下来,别的倒是没发现,却发现罗嬷嬷对小世子的种种格外关注,她还请了一个老嬷嬷来,说是要给小世子裁衣。
用她的说法是,夏侯家族作为外家,要给孩子准备诸般新衣,这是必须亲自丈量的。
对于这个丈量,青葛自然心存怀疑,所以曾经暗地里观察过,虽说没发现有什么对小世子不利的举动,不过那动作也实在是诡异。
那老嬷嬷,用她枯瘦的手细致地摩挲着小世子,从头颅到脸颊,再到耳朵,嘴巴,鼻子,脖颈,这些都细致地用手丈量,一边丈量着,一边在旁边的白布上画了奇怪的符号,好像是在做什么标记。
青葛看得困惑,显然这嬷嬷有些古怪,只是不知道做什么。
之后,那老嬷嬷甚至脱下小世子的衣物,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上,小娃儿身上雪白无暇,但她还是把脸凑过去,几乎趴在那里仔细地看。
这么看了好一番后,她总算离开了,罗嬷嬷这才命人将孩子包起来。
等她们都走了,青葛马上潜入,仔细检查过孩子,并无任何异样,她越发狐疑。
而接下来,过了三日,那老嬷嬷又来了,又把之前的种种依法炮制了一番。
青葛诸般留心,却依然不能窥破其中奥秘。
而这时候,随着几日的相处,夏侯娘子渐渐熟悉了青葛的言谈举止,于是便偶尔间以王妃的身份出现,她先试探了那些旧日的奶妈以及丫鬟,那些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第二日,她便大胆地在温正卿面前出现,温正卿开始倒是没什么,后来提起她的声音略有些不同,于是她便咳嗽了声,便说是估计受了风寒,嗓子不舒服。
温正卿见此,忙提议请大夫看看,夏侯见雪自然拒绝了,说已经大好。
虽然并不像之前那么顺利,不过总体来说温正卿并没怀疑的样子。
这顺利的进展让罗嬷嬷兴奋异常,但也越发谨慎,她不再让夏侯见雪出现在温正卿面前,只让她在那些奴仆丫鬟等人面前出现,反而让青葛偶尔出现在温正卿和那些暗卫面前,免得众人起疑。
这一日,罗嬷嬷却取来一只蜈蚣,要青葛每日以自己的口津来滋养那蜈蚣,青葛多少明白,这必是西渊某个部落的秘方,她并不太情愿,不过还是依照她的意思做了。
晚些时候,罗嬷嬷离开,去见夏侯见雪,青葛当即尾随,聆听她们的言语。
却听到,罗嬷嬷继续让夏侯娘子模仿青葛的种种,也包括声音语调等,她还亲自教导夏侯见雪,传授秘法,告诉她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声音,教她在晨起以及睡前摩挲捏压自己的咽喉部,并教导一些气息的秘法。
青葛听到这个,倒是想起千影阁传授的诸般秘法绝技。
千影阁擅伪装易容,也擅变声,青葛更是随时可以模仿绝大部分人的声音,这些都是千影阁一点点练出来的。
她将罗嬷嬷所教授的这些仔细回想,却发现有些秘法竟然和千影阁所学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罗嬷嬷这些,显然是不太成体系的,似乎是口口相传的,估计是流传于西渊的秘法。
这时候,她想起那老嬷嬷对小世子所做的种种,她突然茅塞顿开。
要知道罗嬷嬷是西渊人,她应该生在缥妫部落附近,这缥妫部落据说是很会一些秘术玄方,如今她对夏侯见雪所做便是这样的玄方。
这种古老的易容术,不只有针对成人的,还有针对小孩子甚至小婴儿的。
青葛昔年曾学习易容之道,也曾经听说过一些骇人听闻的秘术。
比如那些身份尊贵的家族会为家中嫡长子蓄养替身,蓄养之法便是在嫡长子婴幼儿之时便观察挑选,选出约莫七八个甚至更多的酷似自己嫡长子的婴幼儿,会按照嫡长子之形,为这些婴幼儿每日按摩推拿以改变骨骼走势,用灵药养护以滋养其肌肤之表,甚至用白布包裹以矫正肌理以及肌肤走势,就像裁剪矫正梅树
一般,使那些蓄养的婴儿和自己嫡长子相貌分毫不差。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些注定不成,会被淘汰掉,会继续挑选那些越发酷似的进行矫正,最后总归会养出和自己嫡长子相貌一模一样的,又给他们做上隐秘的标记,关键时可做替身。
当想起这些,青葛自然全都懂了。
夏侯见雪和自己很像,夏侯见雪生下的孩子也和自己孩子像,但要说完全一般无二,以至于不会引起身边奶娘的怀疑,那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
所以孟嬷嬷请了这位老嬷嬷过来,先为小世子丈量记录,之后再根据记录的种种过去矫正夏侯见雪的孩子,以使得那孩子和小世子分毫不差。
之所以丈量过一次,过了三日后又要丈量一次,大概是怕这么大的小婴儿长得快,生怕遗漏了哪里细微之处,所以以后要每隔三日来一次,以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她小心探查,处处留心,果然又过了三日,那老嬷嬷又来了。
这次她还在对方身上闻到了一种药味,她仔细辨别,认出里面有鼠粪、麻油、松脂和轻粉,这应该是用来涂抹在肌肤上改善肤色的秘药。
这就佐证了她的猜测,对方是很懂得一些易容秘方的,也懂得婴幼儿矫容之道。
对此青葛只看在眼中,暗自观察,却并未做什么。
这矫容之法反正是用在夏侯见雪的孩子身上,是要夏侯见雪的孩子来接近自己孩子,随便她们自己怎么折腾自己孩子,反正她以不变应万变就是。
如此过了约莫十几日后,在他们抵达绀梁地界时,那蜈蚣终于养成,因了青葛的口津滋润,这蜈蚣如今生得粗壮,每一节都饱满有力,外壳更是坚硬而富有光泽。
罗嬷嬷满意地逗弄着这蜈蚣,却是道:“娘子,还得用几滴你的血来滋养这只蜈蚣。”
青葛:“几滴?”
罗嬷嬷:“三五滴吧。”
青葛并无异议,当即拿了一把刀,在胳膊上浅浅割出一道伤口,并滴了五滴血来喂这蜈蚣,蜈蚣在喝了青葛的血后,那外壳便透出殷红来,越发油亮饱满。
罗嬷嬷见此,喜欢得很,笑眯眯地取了那蜈蚣就要往外走。
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吩咐青葛一声:“你自己包扎下伤口吧。”
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青葛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关上的门,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很浅的伤口,不过殷红的血还是缓慢地冒出来。
她并不在意地用擦了擦,也就随它去了。
罗嬷嬷用那蜈蚣做成了秘药,又给夏侯见雪服用了。
服用之时,夏侯见雪很有些不喜,罗嬷嬷没法,只好耐心劝道:“吃了这个,娘子必能更像那人,甚至身上气息都会隐隐相似,如此一来,必不会被拆穿了。”
夏侯见雪深吸口气,到底是吃了。
这时候,因一行人进入绀梁地界,夏侯神府又派人来迎,是夏侯府三房夫人,按照辈分,夏侯见雪应该称呼三婶娘的。
为了见这三婶娘,罗嬷嬷倒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她提前预备好,再次让夏侯娘子和青葛站在一起,比对了两个人的声音。
或许是她的秘药确实很有效力,加上夏侯娘子不断地聆听青葛的声音,模仿她的言谈神态,也模仿她说话时的语调,如今夏侯娘子发声,就连青葛都觉得,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她听着夏侯娘子的声音,她自己都以为那便是自己的声音。
罗嬷嬷对此颇为满意,于是她便让夏侯见雪过去迎接夏侯府三夫人,这个时候自然要再次见到温正卿。
罗嬷嬷的打算是,在三婶娘在场的情况下,夏侯见雪以王妃的身份出现,这时候温正卿如果不曾有什么怀疑,那夏侯见雪便可以频繁以王妃身份出现。
慢慢地熟悉了,等这一路走下来,再回去王府时,温正卿所接受的王妃自然就是夏侯见雪本人。
这样回去宁王府,有夏侯神府的娘家人陪着,又有温正卿一路的护随,宁王更不会有什么怀疑。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语调,又能说清楚昔日宁王和自己王妃的种种相处细节,那宁王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况且,这两三个月中,还会假托王妃得病,得病后,哪里丰腴哪里瘦弱,或者性情有几分变化,语调有些不同,那不是都很正常吗?再不济也可以假托操劳过度产后性情变化。
总之一切都很稳妥,再没什么好担心的。
青葛冷眼旁观,也不得不佩服这罗嬷嬷之计划周密。
她往日看似没什么大心思,偶尔间还和自己斗嘴,斗嘴时也总是落了下风。
但如今看来,此人不容小觑,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只怕昔日在西渊,这人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吧。
很快这夏侯神府三婶娘来了,夏侯见雪迎接三婶娘,并第二次去见了温正卿,这一次温正卿确实没发现任何异常,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至此,夏侯见雪松了口气,罗嬷嬷也松了口气,最后一关只有宁王了,但那是两个月后,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筹备。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绀梁城。
因夏侯见雪身为夏侯氏嫡女,外嫁皇族,自然为夏侯氏所看重,此次归宁,夏侯神府也特意派了人马在绀梁城外迎接。
青葛远远看到,那是一列装饰华美古朴的马车,车前都悬挂着夏侯神府的族旗,族旗上有日月星斗及众星宿,以及古老的鹿虎狮花纹。
青葛曾经看到过一些记载,据说这是自上古舜帝时便流传下来的。
据说绀梁一带百姓大多为夏侯神府的佃客,世代仰仗夏侯神府而生,家中都会供奉夏侯神府的族旗,以此得到庇护。
便是此时,在车马两旁,都簇拥着百姓,他们敬畏好奇,踮着脚尖去看。
显然在绀梁一带,这是夏侯神府这个古老家族根基最深之处。
随着时代更迭,皇威所到之处,高门士族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但是这里却不是,这里的庶民对夏侯神府依然敬若神明,这里也是高门士族和寻常庶民最为泾渭分明的所在,夏侯神府所绀梁的庶民更是有着严格的管制手段,这是朝廷巍巍皇权所不能抵达之处。
这也是为什么宁王对四大世家颇为忌惮。
这么继续看着,又见有一行护卫,都是玄衣朱裳,执戈扬盾,整齐庄严,装束华丽。
青葛这么看着时,罗嬷嬷却撩起帷帘钻进来了。
如今夏侯见雪正以王妃的身份在前面舆车的正室,而青葛如今是躲在后方一处狭小的暗间,以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意外。
她见青葛竟然在轩窗处往外看,便忙压低声音道:“快放下,快放下,万一让人看到你呢。”
青葛听着, 也就放下了垂帘,遮住了轩窗。
这时候舆车似乎停下来,之后便有笙箫之声响起, 其中又伴有环佩发出的铿将之声, 夏侯神府这种簪缨大家,自然有许多繁复的礼仪, 如今迎接外嫁嫡女, 那礼仪更是必不可少。
如此一直到了黄昏时,这车马才终于进入绀梁城。
罗嬷嬷出去了, 青葛再次撩开垂帘, 仔细观察着这绀梁城,
这绀梁城也算是舟车交汇, 八方通达, 却见城郭巍峨, 街衢纵横, 两旁店铺林立, 楼台亭阁错落有致,倒是少有的繁华之所在。
在两旁百姓的簇拥和敬仰中, 车马抵达夏侯神府。
这夏侯神府朱门高耸, 铜钉密布,门庭深邃, 门楣之上,更是雕梁画栋, 而就在门楣两旁,各自立有高三丈余的木柱, 上面泥金饰粉,并镶有斑竹, 雕刻有龙,虎,狮等诸形象。
青葛知道,这两根门柱,左边的叫阀,右边的叫阅,这是用来张贴户主功状的,这夏侯神
府流传数百年,祖上诸般荣耀,几乎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满了两根门柱。
这两个门柱有挺拔的侍卫专职看守,日夜不停,并会在恶劣天气降下青帷来护着。
这时候,众人浩浩荡荡地进入夏侯神府,青葛也随之进来。
府内房舍讲究,气势恢宏,两旁古木参天,此时正是暮春时节,那树叶沙沙作响。
这时候自然是夏侯见雪真身出现,进入府中,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彼此执手含泪,颇为动情。
这其间,青葛都是身着不起眼的丫鬟衣裙,藏在暗处看着。
虽然距离远,但青葛眼力好,她清楚地看到了夏侯见雪母亲——夏侯夫人的模样。
她看上去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模样,云鬟雾鬓,簪环玉佩,着了撒花金色滚边缎裙,容色秀美,眉目间和夏侯见雪颇为相似,只是因年纪不同,脸上倒是有些风霜痕迹罢了。
青葛着实看了这夏侯夫人好几眼,之后才缓缓地将视线落在夏侯见雪的父亲——夏侯瑾穆身上。
这夏侯瑾穆威严沉稳,气度非凡,看得出他年轻时候必是罕见的俊美郎君,此时年纪虽大了,但是举手投足间沉稳若定,看上去内敛睿智,对自己的女儿夏侯见雪也是颇为疼爱的样子。
至于侯府中其他人等,得益于昔日莫经羲的传授,青葛都曾见过画像,连他们的喜好以及性情都一清二楚,如今少不得一一辨认,都各自对上了。
她还趁机观察了夏侯神府的地形,亭台楼阁,回廊小道,布哨暗防等,这些莫经羲虽然语焉不详,但如今她可以根据各房所居住的方位大致推测,很快便做到心中有数。
在经过一番繁琐的礼仪,并拜见了夏侯神府诸般人等后,宁王府一行人总算被安置下来。
因如今夏侯见雪在温正卿面前已经过了明路,她也不再避讳,便特意唤来了温正卿商议,提起夏侯神府的护卫固若金汤,来到娘家,若是依然有侍卫亦步亦趋,倒是在娘家面前失了礼。
对此温正卿自然赞同,其实他带着人马一路护送王妃,也是处处谨慎,自从抵达绀梁后,才稍微松懈一些,如今王妃娘娘已经踏入夏侯神府。
这几百年的夏侯府邸,便是昔年天下大乱时,那些叛军歹徒都不曾冲入夏侯神府,还有什么比夏侯神府更安全的。
是以温正卿觉得自己确实可以退至偏院,随时等候王妃娘娘传召就是了。
夏侯见雪和温正卿商议妥当,也就和家中人提起,于是那位侍卫都被安排在偏院,便是暗卫们,因夏侯神府有所忌讳,也都暂且不必出现,只有王妃娘娘偶尔出府时,才需要贴身跟随。
这么一来,罗嬷嬷和夏侯见雪再无什么担心,可以说是宁王府的人马再无威胁,她们可以为所欲为了。
对此,罗嬷嬷特意叫来青葛,叮嘱了青葛一番:“寻常时候不必出现,只躲在暗处便是,若是万一有个什么,或者娘子想起什么要问你,你还是得如实回答。”
青葛:“好。”
罗嬷嬷看着青葛这样子,一时也有些奇怪:“你最近性子倒是沉稳许多?”
她总觉得往日的王三是桀骜乖张的,是不服管教的,是让人头疼的刺头,不过现在,她却颇为顺从,就连和自己斗嘴抬杠都不会了。
这让她心生疑惑,这疑惑中,有些担忧,也有些提防。
青葛淡淡地看她一眼:“我不沉稳的话,那我该怎么办?”
这话倒是把罗嬷嬷给问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心里难过,倒是也不必,我们之间原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做事,你做得好,我们该给的银子会给你,至于宁王那里……原本也和你没什么瓜葛,你便是心疼,又如何?”
青葛:“你说得是,我是认命的,所以事到如今,我也不会说什么。”
罗嬷嬷见此,又哄着道:“这就是了,凡事你得认命,况且我们给你那么多银子,你这一辈子还用愁什么,多少辈子都还不光的银子呢。”
青葛颔首:“银票给我准备好了吧?”
罗嬷嬷眼神有些闪烁,不过还是笑着说:“准备好了。”
青葛见此自然明白,最后的五万两只怕是没戏了。
最开始是十万,之后加过两次,一次两万,一次十万,如今她已经拿到十七万两,目前来看,这十七万两只怕也是莫经羲能动用的最大银钱了,夏侯神府再有银子,可莫经羲只是管事,夏侯见雪只是不管事的嫡女,他们能动用的银钱毕竟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