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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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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他在蓄势,图穷匕首见,他会给大家来一场大的。
但是青葛也想不出,他该怎么和夏侯家族摊牌。
这时,终于轮到她轮值看守地牢。
其实她一直都想看看这两位,毕竟自从昔日夏侯神府一别,再不曾见过,不过考虑要避嫌,便一直没来过,如今倒是可以光明正大了。
她不曾佩戴任何面具面巾,以昔日暗卫青葛的身份径自下了宁王府地牢。
宁王府地牢原本是关押刺客叛徒或者探子之处,禹宁身处边境,是防御重地,千影阁又设在宁王府,这地牢中时不时都会关押零星人等。
不过此时整个地牢关押的几乎全都是夏侯家族的众人,所有的人等都被卸了刀剑,关押起来,至于夏侯见雪和罗嬷嬷自然是单独关押。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宁王府中阳光灿烂,便是迈入牢房前,外面台阶上还洒满了暖融融的阳光,但是走下那一级级的台阶时,阳光消失了,阴冷气息便扑面而来。
再往里面走,便闻到了潮湿腐霉的气息。
青葛走下台阶后,有狱卒过来,无声地用手势询问,青葛以手势做答,几个回合后,狱卒示意青葛通行,青葛便沿着地牢的通道继续往前。
那地牢的通道颇为狭窄逼仄,墙壁上有着青黑破败的痕迹。
青葛的脚步放得很轻,不过依然有脚步声在空旷狭长的地牢中回荡,这声音惊动了两旁牢房中的人,他们都跳起来看,口中还叫嚷着什么。
不过他们的牢房都有细窄密闭的铁门,那缝隙连手臂都不能伸出。
整座地牢都弥漫着阴森和绝望的气息,这是青葛曾经熟悉的,甚至与之为伴的。
现在,轮到夏侯见雪了。
她缓慢地往里走,在经过几道关卡后,终于来到了那处牢房。
牢房并不算大,不过夏侯见雪和罗嬷嬷两个人绰绰有余。
虽然青葛的脚步很轻,不过显然两个人已经听到了动静,罗嬷嬷几乎瞬间跳起来。
罗嬷嬷直接扑到了牢门前,她紧紧攥住牢门的铁栅栏,瞪着浑浊的眼睛,嘶哑地道:“这是青葛娘子吧,青葛娘子你可帮帮忙,帮着说句话吧!”
青葛的视线淡淡地落在罗嬷嬷身上,此时的她头发乱糟糟的,形容枯槁,眼睛底下都是青黑的,完全没了往日门阀嬷嬷的讲究,也并没有那个西渊缥妫王身边梨白罗刹的风采。
曾经把她抱在怀中的梨白罗刹,缥妫王身边第一女侍。
此时的青葛看着满脸狼狈的罗嬷嬷,她淡漠开口:“罗嬷嬷。”
罗嬷嬷心中一喜,紧攥着铁栏:“青葛娘子,到底是你有良心,还记得我们,如今我们落了难,可全靠你了!”
青葛并没理会她,视线径自落在一旁的地牢中。
那是一处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地牢,有一位女子挺着纤细的背影坐在那里草垫上。
青葛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夏侯见雪。
而就在此时,夏侯见雪也感觉到了什么,略转过头来,望向青葛。
于是在潮湿阴暗的霉味中,在尘埃飘浮的地牢中,两个人的视线相遇。

的记忆猝不及防地跃入她的脑中。
她会幻想,也许她有一对父母,他们疼爱她至极, 不过他们把她丢了, 或者他们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才不能照顾她。
卖掉她的自然是坏人, 不是亲生父母。
毕竟, 一个孤独脆弱的孩童需要一对幻想中的慈爱父母来安放她的渴望。
只是后来的一切打碎了她的幻想。
夏侯夫人当年带着三个孩子出逃,第一个孩子是夏侯止澜, 那是缥妫王第一任夫人所生, 第二个孩子是自己, 是夏侯夫人所出, 第三个是夏侯见雪。
她卖掉了自己, 却给另外两个孩子换取了活着的机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更不明白, 夏侯夫人到底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那一日晚霞漫天, 她偎依在宁王怀中问起人伦悖逆,他对自己说了降魔天神那拏天。
青葛有所悟, 但依然有些迷惘, 她还是想知道缘由,想知道夏侯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从莫经羲和罗嬷嬷那里, 她知道这个女人颇为疼爱自己女儿,她为女儿准备了那么多嫁妆, 女儿怀孕时,她写了好几封亲笔信。
她永远不会知道, 阴差阳错,写给一个女儿的信, 恰好被自己看到了。
青葛并不想看那封信,一个字都不想看,但她的眼睛却无法躲过那些字迹,她还是看了。
夏侯夫人叮嘱女儿诸般怀孕事宜,细碎的一些小事都要叮嘱,满纸的慈爱和关切扑面而来,这于自己来说是陌生的,是从未有过的。
这让她越发好奇。
罗嬷嬷和莫经羲要求她过去夏侯家更换,她自然答应。
于是她终于有机会走入夏侯神府,那一晚她算准夏侯夫人前去探望小世子的时机,突然要求见小世子,便是要寻一个和夏侯夫人对话的机会。
想近距离看看这个人。
寥寥几句,也没什么,反倒是罗嬷嬷一直紧张,之后她假死后重新潜入夏侯神府,无意中旁听了夏侯夫人对夏侯见雪的嘱咐。
夏侯夫人竟然要夏侯见雪去祭扫自己,她竟然心中不安。
听到这种话,青葛并没有感激,只觉得嘲讽。
此时的她望着那歇斯底里的罗嬷嬷,神情中更是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些仇恨和不甘曾经疯狂地撕扯着她的心,不过在那狂风暴雨之后,她的心是异样的冷静。
所以她望着夏侯见雪,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再次发现自己和夏侯见雪是截然不同的,夏侯见雪纵然处于潮湿阴霉之中,但她依然脆弱娇美,犹如一朵被蹂躏的莲花,纤弱到在颤抖。
这让青葛想到夏侯止澜和夏侯见雪的关系,是因为这个女子如此我见犹怜,他才起了那样的心思吗?
明明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却非要贪恋这样的美色?
此时的夏侯见雪自然不曾认出青葛,在她眼中,青葛只是一个别人口中转述的角色,一个相貌平凡过于冷静,私底下收了贿赂的女暗卫。
因为那些贿赂的缘故,夏侯见雪看向青葛的眼神带了几分审视。
之后她收回视线,不再看青葛,只是无助地望着发霉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倒是一旁的罗嬷嬷开始嘶哑地喊道:“青葛娘子,你好歹帮衬一把,我家娘子往日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般苦头,求你通融通融吧,还有我,已经几日不曾喝水。”
只能勉强得一些浊水来维持着,她眼皮已经深深凹陷进去,身体各处都干枯起来,嗓子也干得嘶哑。
她舔了舔干裂的唇,哀求道:“青葛娘子,你我往日可是有些交情的,你怎么也得看看以前吧。”
青葛听这话,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暗暗威胁自己。
显然因为自己之前“死了”或者“消失了”,罗嬷嬷并不曾向宁王招供自己收受贿赂一事,现在她想让自己帮她,如果不帮,她就要供出自己来了。
罗嬷嬷紧攥着栏杆,盯着青葛,急切地道:“青葛娘子,青葛娘子,你有水吗,给我喝一口水吧!”
青葛道:“水没有,倒是有吃食。”
罗嬷嬷简直要哭了,但她哭不出来,她没眼泪了:“若是有吃食,好歹给我们娘子吃一口吧,她也饿了许久,青葛娘子你关照关照她吧。”
青葛不置可否,却拿了钥匙,弯腰打开地牢旁边的一道小门,那小门也不过是两个拳头大小罢了。
罗嬷嬷见此,眼睛亮了。
旁边夏侯见雪听到动静,也蠕动了下唇,眼底浮现出一丝希冀。
青葛捡起一旁地上的盘子,递过去。
夏侯见雪的视线落在那盘子上,却见盘子是最劣质粗糙的瓷器,且有一处发黑的豁口,至于盘子中的饭食,更是让人反胃。
只是寻常糙米糕,且仿佛被人捏过一般。
这样的吃食,自然不堪进食。
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便将视线收回了。
罗嬷嬷自然也看到盘子上的饭食,是最粗糙不堪的糙米糕,她疲惫而无奈起来,哀求地望向青葛:“青葛姑娘,麻烦你帮忙换一份吧,我们家娘子她素来在吃食上有些挑剔,这样的饭食她若吃了,只怕是难以消克,倒是吃出病来,好歹求你通融通融。”
青葛看着她那低声下气的样子,想着任凭谁见了不说她是忠仆。
只是住了这么久的地牢,竟然还这么讲究?那糙米糕只是粗糙而已,并没有坏,外面许多百姓就是吃这个的!
她都觉得宁王这手段是不是太仁慈了?
于是她漠然地道:“若是吃这些难以克化,那就再饿几日吧,等饿极了,这些也就变成佳肴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
谁知道罗嬷嬷却尖声道:“我说青葛娘子,往日我待你也不薄,看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你好歹帮帮忙,怎至于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青葛哪里搭理。
正走着,就听到夏侯见雪的声音:“罢了,嬷嬷,不过是饿一些罢了,又能怎么样?我已经看透了,我跪下来求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他们要想杀我,那就杀我,我再也不会自取其辱了,我宁愿饿死,也不至于食那嗟来之食,更不至于向宁王府的一条狗去祈求什么!”
她声音充满悲愤和绝望。
那是穷尽一切法子而不得,却又被宁王羞辱的愤恨。
青葛本已经抬步要走了,听到这话,却是停下了脚步。
她看向夏侯见雪,视线和夏侯见雪再次对上。
夏侯见雪眼神中都是居高临下的鄙薄,她愤怒,不屑,痛恨。
这一段时日发生的种种似乎激发了她身为夏侯贵女的骄傲,哀求不成,她挺起了脊背,满是高傲。
这种高傲是门阀世家滋养出来的底气,是天下众人都该为我巍巍门阀世家贵女让路的理所当然。
这并不是她们笨拙不通人性,也不是她们自以为是,而是夏侯世家确实是那样的,在绀梁,所有的民众见夏侯世家必要恭敬让路,甚至眼神不敢与他们对视。
夏侯见雪自小所见所闻就是这样,所以她的想法天然和世人不同。
至于如今她说的话,宁王府的一条狗,不食嗟来之食…
青葛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牛皮纸袋,里头放着一块桂花糕。
她打开这牛皮纸袋,任凭桂花糕的甜香弥漫在这狭窄阴暗的地牢。
罗嬷嬷在看到桂花糕的那一刻,眼神便紧紧地黏在上面无法挪开,甚至还无法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一旁夏侯见雪的眼神也在那桂花糕上停顿了片刻,之后她紧紧抿着唇,挪开了视线。
青葛自然将这两人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知道饥饿的滋味,知道在暗黑的夜晚听着自己肠胃蠕动的声音无法入睡的感觉,而这两位显然正在体会这种滋味,但那种体会却不够深刻。
她弯下腰,将桂花糕放在地上,就在牢房门外,不过两尺的距离。
但就是这两尺的距离,对于罗嬷嬷和夏侯见雪来说却是咫尺天涯,是
她们可以闻到,可以看到,却怎么也够不到的。
青葛抬起眼,淡淡地望着罗嬷嬷,遗憾地道:“罗嬷嬷,我也想帮你,但是你看到了,我只是宁王府的一条狗,而这条狗是干不出人事的。”
她轻笑了下,轻描淡写地道:“你们家夏侯娘子不食嗟来之食,既如此,那我也不能硬塞,什么时候她愿意吃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说完她转身径自离开,任凭罗嬷嬷尖锐的哀求叫嚷声回荡在阴暗逼仄的牢房中。
青葛在地牢的轮值结束后,略耽误了片刻,掐算着时间,想着这个时候宁王恰好用过晚膳,他一定会过去后院。
算好后,她按照计划去天鸿阁,果然侍卫说殿下在后院,于是她顺理成章前往后院寻他。
在经过侍卫禀报后,她得以踏入昔日她所居住的那处别苑。
她对这里自然极为熟悉,在这里洞房夜,在这里和宁王逐渐熟悉起来,后来怀孕期间,她大部分时候也是在这里度过。
如今再次踏入这院中,却见这里一草一木都不曾动过,一切布置如初。
她一心嗅觉敏锐,用心捕捉着里面浮动着的一切气息,果然嗅到了属于小世子的气息,小婴儿的奶香。
不过再细细体会,却又什么都没了。
她有些怅然,不过还是踏入宁王的书房。
这是一处抱厦,本是闲置的,不过她怀孕后期,宁王总是不太放心,便干脆把一些公务拿过来这边别苑,于是命人将这抱厦修整过,成为他的书房。
那时候他总是处理一会公务便过去看看她,牵着她的手在院子走动,可以说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昔日回忆。
只是一切都已经过去。
如今她踏入其中时,宁王正坐在圈椅上,眼睫恹恹地耷拉着,神情高深莫测,戴着玉韘的长指轻放在把手上。
单膝跪地的青葛看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握住又放开,显然他在思考什么。
他一向是这样的习惯。
青葛沉默地等着,书房内格外宁静,重新和宁王共处一室,特别是在昔日熟悉的书房中,这让她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过了片刻,宁王突然道:“你说王妃喜欢露甲草的果子,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青葛神情顿了顿,之后道:“应该是真喜欢。”
宁王倏然抬眸:“真喜欢?”
青葛:“属下也是胡乱猜猜而已。”
宁王:“胡乱猜猜,为什么你这么猜?”
青葛:“……”
她微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道:“属下曾经随护在娘娘身边,多少也听到娘娘的只言片语。”
她说完这个,顿时感觉宁王眸中闪过一道神采。
他仿佛比之前坐直了,神情也认真起来:“说什么?速速道来。”
青葛便道:“也没什么,娘娘似乎曾经说,只盼着有一日吃尽天下美味,那些没吃过的,都要尝尝。”
宁王听此言,皱眉,神情沉凝。
青葛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道:“露甲草的果子确实是稀罕物件,娘娘应该是盼着的,只可惜属下不曾带回来给娘娘用,是属下没用。”
宁王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青葛看他这样,只好安静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宁王才道:“还有别的吗?”
青葛一时也编不出什么,毕竟她还有要紧事想禀报,也不太想在这里给他编。
她便道:“属下稍后会仔细回想,若有什么要紧话,会及时禀报殿下。”
宁王颔首:“好。”
他坐在那里,望着前方一点,没什么表情地道:“你原本有什么事要回禀?”
青葛便先将地牢中发生的情况都如实禀报了,她一五一十,不曾有任何隐瞒,连那块糕都详细说了。
最后道:“属下今日轮值,便和她们说了几句话,确实存着私心,昔日和罗嬷嬷也算有些交情,只是不曾想她们竟不知悔改,让属下很是无奈。”
宁王掀起眼来,淡望着青葛:“哦,什么交情?”
青葛就是要坦诚。
她深知宁王往日的敏锐,况且自己不说,罗嬷嬷估计也得说。
当下便不曾隐瞒,提起罗嬷嬷想收买自己的种种,并将罗嬷嬷给自己的金子首饰全都禀报了——当然隐瞒了一些,那是她想私藏的。
最后她恭敬地道:“当时已经禀报给叶阁主,阁主的意思是不必理会,先收着就是,看看她们后续如何及时汇报。这件事后,属下过去西渊,险些遭遇不测,也就将这件事搁置了。”
宁王对此不置可否,只沉默不言。
青葛只觉这男人心思难猜,神情阴郁,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房间内气息便有些凝重,只有宁王手指轻轻敲打在椅背上的声响,一声一声的,
过了好一会,青葛终于听到上方的声音,却是一个冷笑。
之后,宁王才缓慢地道:“这罗嬷嬷居心叵测,试图谋害本王王妃,看来她是早有预谋,竟还想着收买本王的暗卫,也幸得你机灵,不曾中了他们的诡计。”
青葛听着这话,略松了口气,他倒是拿捏人心的一把好手呢。
她便恭敬地道:“属下惭愧,幸得殿下英明,识破了这罗嬷嬷的诡计,不过这么一说,属下突然有些想不通。”
宁王:“说。”
青葛:“罗嬷嬷她图什么?这样的一个老人,处心积虑,总该有所图。”
宁王:“嗯?”
青葛:“她这样的人,我瞧着都是贪财得很,之前我似乎看到过,她一手把控着嫁妆中的许多钱财,便是王妃娘娘都不敢轻易碰。”
宁王听这话,神情顿时阴郁起来,磨牙冷笑道:“这个老货,把本王的王妃当什么!本王的王妃,她竟敢颐指气使,竟敢这么羞辱本王王妃!”
他的怒气陡然张扬,犹如平底惊雷,毫无征兆。
青葛小心地屏住呼吸。
宁王攥拳,一点点压抑下自己的怒气。
之后,他抿着削薄的唇,锋利的视线望向窗外,声音却是阴恻恻的:“晚间时候,把那教坊女子提过来,本王要好好和她聊几句。两日后出发前往绀梁,你去和温先生提一声,要他做好万全准备。”
青葛:“是。”
宁王:“你再把她们的行囊箱笼重新搜罗一遍,看看她们私藏了什么,可以用的好物,都留着,重新打理成册记录下来,留着给王妃,至于那些有夏侯氏印章或者标记的,能毁的毁,能熔的熔,本王不想看到王府内有半点夏侯氏的印记!”
他凉凉地道:“便是本王王妃果真不在了,这些也是她的陪葬,全都给本王的王妃陪葬!这两个卑贱贼人,她们也配享用这些!”
青葛:“属下遵命。”
之前该搜的自然早就搜过了,但是青葛觉得,底下人的想法和宁王不同。
底下人要搜罗的是“重要线索”,对于琳琅满目的金银头面和珠宝玉器,他们并不敢动,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要紧的,毕竟身为夏侯氏女,宁王府王妃,箱笼里必然有很多。
所以这并不是他们以为的“线索”。
但是……罗嬷嬷自她手腕中拿走的红玉手镯,不就在罗嬷嬷的包裹中吗?
她曾答应过他,要一辈子都戴着。
她也想过要拿回来,只是如今她重新回来千影阁,如果她过去私底下拿了这红玉手镯,很容易留下线索,从而引人怀疑。
没必要为了这个诺言而惹火上身。
既然她无法遵守这个诺言,那就干脆把红玉手镯重新送回到他面前。
离开别苑的时候,青葛不曾施展轻功,特意正经走路出去的。
她刻意放慢速度,在离开别苑后,沿着砖墙外面那一片竹林走,果然,在经过一处时,她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她以前观察过,因为这个地方恰好就是别苑的抱厦,所以
在这里有可能听到里面的声响。
她听到小娃儿的哭啼声,以及宁王说话的声音。
宁王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很低的声音,满是宠爱。
一改之前磨牙的阴郁。
晚间时候,青葛再次去见叶闵,叶闵并不在,千影阁内只有万钟在负责一些日常事务。
万钟提起前往绀梁的安排,青葛到时候也随行看守马车。
因为马车中是夏侯见雪,纵然宁王说这是假王妃,但也不好用男暗卫,便特意挑选四位女暗卫。
万钟又说起马车中的安排:“会有两位嬷嬷一起跟随服侍。”
青葛听着惊讶,宁王考虑得倒也周全。
万钟:“青葛,怎么,你有疑虑?”
青葛道:“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我和哪几位暗卫一起护卫?可有晚照?”
万钟听得“晚照”两个字,神情明显略有些异样,不过他依然平静地看了眼青葛。
之后才道:“她留在王府看守,不会一起前往。”
青葛便觉事情有些微妙,万钟自己也要留在宁王府的。
这算是……
正想着,万钟突然道:“如今你和晚照关系倒是要好。”
青葛笑了笑:“我们什么时候不要好过?反倒是你,如今倒是和晚照走得近?”
万钟眸底便闪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他淡淡地道:“最近我协助阁主打理千影阁事务,难免多接触一些。”
青葛笑了下,便不再说什么,反而告辞。
然而万钟却仿佛有些不自然,道:“她最近总过去你那里?”
青葛:“是。”
万钟:“未免太过懒散。”
青葛笑了笑,也就离开了,她脚步轻快地回到自己院子。
她略用了些晚膳,给自己和小雪球都沐浴过,便忙里偷闲,在院子中纳凉。
如今天气热了,坐在院子中夏风习习,倒是舒畅许多。
她如今心境和之前很不一样。
之前渴望拿到户帖,渴望离开,总盼着得到自己没办法得到的,整个人都是紧绷的,是憋着一股劲儿的,觉得自己是被吊在半空的。
现在,兜兜转转这么一遭,她平静了,平和了。
对于那些对不起自己的人,她依然有恨,依然觉得应该让他们付出代价,但是那种恨意并不会伤害到她半分,她可以冷静地给他们一刀,看着他们流血死去。
至于其它自己要做的,比如帮衬缥妫重新崛起,帮助父亲曾经的族人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也包括看着那个一墙之隔的小世子长大,这些都不必急,她可以慢慢来,总归会做到的。
甚至卧榻之畔这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叶闵,她都觉得,顺其自然吧。
办法总归会有的。
她坐在老松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雪球,享受着此时短暂的惬意。
这时候,外面却响起脚步声,是晚照。
晚照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打听到了!”

晚照把雪球抱到怀中, 使劲揉了几下。
可怜的小狗没办法挣脱这一切,只能被迫趴伏在晚照怀中,委屈巴巴却又紧张兮兮地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住晚照的胳膊, 同时用无辜求助的眼神望着青葛。
晚照哼哼:“怕什么怕, 我难道不比她香!不比她美!”
青葛有点想救回自己的小狗,不过晚照这样, 她也没法。
她淡淡地忽视了雪球那委屈可怜的目光:“打听到什么了?”
晚照压低了声音, 神秘兮兮地道:“我终于从万钟口中挖出东西来了。”
青葛想起今天万钟说起晚照的表情,顿时来了兴致:“嗯?”
晚照呵呵一笑:“说叶闵如今的样子确实像他以前时候, 有些像, 但又不太一样, 还说温大管事已经求访名医要为叶闵治病, 我觉得既然这么大费周章了, 他总不能是装假吧。”
青葛:“想来应该确实是失忆了。”
若是假装的, 在这种百忙之际, 还这么折腾温大管家, 那委实有些过了。
晚照又道:“叶闵之所以留下腿伤,是十二年前大晟和北狄的那场熙水之战。”
青葛听这话, 顿时明白了。
按照叶闵过来千影阁的时间来算, 比较接近的就是熙水之战了,当时北狄人驻扎在关山以北, 时有扰边,天子终于在那一年调兵二十万分三路讨伐北狄, 这一场大战,东路几乎溃败, 但是西路和中路都大获全胜。
这是大晟注定载入史册的定边之战,从那之后, 大晟面对北狄人有了足够强硬的话语权,也成功招抚了关山之外北部各部族,使北狄人陷于腹背受敌之扰中,从而彻底平定了北部边境形势。
不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据说这战绩赫赫的定边之战,打得惨烈,熙水一带可谓白骨累累。
晚照继续道:“万钟的父亲本是叶闵手底下的军士,也是死在沙场上,当时万钟才十岁,无人抚养,叶闵便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之后叶闵过来千影阁,他自愿跟随前来。”
说到这里,她声音也有些惆怅:“他对叶闵挺忠心的,说叶闵本来前途大好,说叶闵是因为救了许多人,才伤了的。”
青葛沉默地听着。
晚照:“虽然我还是很讨厌这个人,不过不得不承认,他其实也没那么坏,他如果不是遇到这种事,现在他——”
一场定边之战,有人封候拜将,有人平步青云,也有人黯然离退。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青葛明白她的意思。
她略沉吟了下,道:“看他自己吧。”
不管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至少现在他还没戳破,如果他不会戳破这一切,那大家都继续糊涂下去,一起维持着这个如履薄冰的场面。
第二日,青葛亲自带着几名侍卫搜查罗嬷嬷的箱笼,她大概知道罗嬷嬷把那件红玉手镯藏在何处,但是并不敢直接找出来,是以先搜罗了一些别的,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可疑之物”,之后才找到了一些贵重金银首饰。
和她一起搜查的是另一位女暗卫,她便特意让对方去搜那些首饰匣。
对方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出了那件红玉手镯。
不过因为首饰匣中还有其它珠宝玉器,显然那位女暗卫也没注意到这一件。
青葛无奈,只能提议说,将这些全都列在清单上,呈给宁王看,那位女暗卫倒是也赞同,于是两个人带领底下侍卫照办了。
为了避免嫌疑,青葛自然不会自己去呈送这名单,就由那位女暗卫去送吧,至于她自己则是再次走入了地牢,去问候一声这位夏侯家的贵女并忠心的老嬷嬷。
她进去的时候,罗嬷嬷被带出去遭受严刑逼供,牢房中只有夏侯见雪。
夏侯见雪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神情间有些惶恐。
青葛径自打开牢房门。
她敏锐地捕捉到,在铁栅栏门打开的那一刻,夏侯见雪眼底泛起一丝希冀。
不过随着自己关上铁门,那道希冀的光瞬间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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