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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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葛才入千影阁时,因生活习性和寻常孩子不同,用阁主的话说便是野性难驯,曾经短暂由岳嬷嬷负责饮食起居,并加以调教。
这位岳嬷嬷不算多慈爱,但对青葛还算照料,曾经手把手喂她吃饭,教她用箸子和碗。
这时岳嬷嬷终于走上楼,出现在二楼厅前。
青葛看过去,几年不见,她似乎依然是原本模样,只是脸上皱纹更为深刻。
青葛恭敬地行礼,道:“青葛见过嬷嬷。”
岳嬷嬷在千影阁并不起眼,不过大部分暗卫见了她都要问好,青葛对她更是敬重。
岳嬷嬷看到青葛,略笑了笑,颔首道:“几年不见了。”
青葛:“是,嬷嬷身子依然大好。”
岳嬷嬷:“老了,不行了。”
说着她便上来向叶闵见礼。
叶闵问道:“安置好了吗?”
岳嬷嬷道:“已经和二十位边境孤儿一起投入千影阁,派了一位瞎眼的奶娘照顾着,老奴每日都会过去查看,再过一年,再没有人认出那个孩子了。”
青葛听着这话,便瞬间猜到了。
按常理来说,照料孤儿这种琐事自然不必禀到叶闵面前,这位岳嬷嬷特意来向叶闵提起,显然说的是夏侯见雪那孩子。
宁王在确认自己的孩子是哪个后,自然要处置另一个孩子。
他并不至于残暴无道到要杀一个无辜婴儿,但这个孩子长相和自己孩子太过相似,他绝对不允许这个孩子继续流落在外,免得有一日再生是非。
投放到千影阁,这竟是最合适不过的安排。
这个孩子会被抹杀一切过去,甚至连面容都不可能是原来的模样,十几年后,他也许已经在残酷的训练中死去,也许成为千影阁出色的暗卫,可是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了。
夏侯见雪和夏侯止澜若还活着,要在千影阁那些暗卫中辨别出他们的孩子,也是千难万难。
这是宁王的仁慈,也是宁王的报复。
叶闵:“这个孩子身上的毒?”
岳嬷嬷道:“这些毒实在太过歹毒,虽救治还算及时,也用了药剂,能挽回一二,但终归和寻常孩子不同了,如今只盼着悉心教导,他能有寻常孩子七八成,就是极好了。”
叶闵听此,略颔首,不再说什么
岳嬷嬷不再言语,告退下去。
年纪大了的老人,走起路来很慢,下楼也仿佛不方便,岳嬷嬷蹒跚而行,踏在楼梯板上的声音响在青葛耳边。
待到那声音快要消失的时候,叶闵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
第88章 愤怒
青葛:“属下只是有些疑惑, 如今送入阁中的这个孩子,身上竟然有毒,可是之前属下听说, 小世子身上的毒已经清了?”
叶闵:“这个毒, 不
是小世子出生时那个毒。”
青葛:“啊?”
叶闵抬起手来,将案上公函收起, 仿佛很随意地问道:“你以为流落在外的是真正的小世子?”
青葛疑惑:“难道竟不是?”
叶闵:“当然不是。”
青葛挑眉, 惊讶,却不再追问。
叶闵解释道:“府中养着的, 便是真正的小世子, 流落在外的是夏侯见雪的奸生子。”
青葛:“那——”
她的声音充满困惑。
叶闵:“殿下请了那么多御医仵作一起检查, 两个孩子身上都有曾经中毒的迹象, 但是因为毒不同, 脉象便不同, 况且仵作也可以通过骨龄来判别。”
青葛:“这两个孩子, 只相差两个月, 也能辨别吗?才刚抱回来的那个孩子太过瘦弱,若是因为不曾好好喂养而耽误了, 岂不是会混淆了?”
叶闵:“不曾好好喂养, 也只是瘦弱而已,但是骨相不会骗人, 那个瘦弱的孩子虽皮包骨头,但是腕骨的头、钩骨增大, 且两骨之间距离缩小,明显已经满六个月月龄, 反观养在府中的小世子,虽看着壮实, 但其实骨龄未满半岁。”
青葛故意追问道:“只凭这个,万一错了呢?”
叶闵:“当然最重要的是小世子的问诊笔录册,里面有小世子指上纹路,涡轮和簸箕,这些都可以作为佐证。”
青葛:“这个竟没丢?”
叶闵:“是。”
青葛恍然:“我明白了,这不过是殿下为王妃娘娘设下的陷阱罢了,怪不得今晚属下感觉殿下行事不似往日。”
叶闵略颔首,淡淡地道:“你终于想明白了。”
青葛沉默了一会,叹道:“如今乱党之子养在千影阁,他若熬不过去也就罢了,若能熬过去,总有一日会为殿下冲锋陷阵,他的父母若还活在人世,又要和我们作对,那——”
叶闵却淡淡地道:“其实殿下还发现了一个疑点。”
青葛:“嗯?”
叶闵起身,走到一旁,摸到了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清脆的水声中,烛火摇曳,青葛看着叶闵,却见他并没有再说的意思。
她只好勉强按捺住心思,坚决不问。
这时候叶闵却开口了:“小世子身上有点青的痕迹。”
青葛:“点青?”
叶闵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之后道:“是,藏在非常隐蔽之处,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个瘦弱的孩子,身上虽然也有点青标记,但明显敷衍,不够用心。”
青葛不动声色地垂着眼。
叶闵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他……是何用意?
随着清脆的一声,叶闵将手中茶盏放在案上,之后才道:“一个会点青,会功夫的王妃娘娘。”
青葛只好装傻:“我往日和王妃娘娘相处,竟丝毫未曾察觉。”
叶闵:“只能说明这位王妃娘娘非同一般。”
青葛:“看来是了,那这格杀令——”
叶闵:“既然殿下吩咐了,照做便是。”
就在此时,阴暗潮湿的地牢中,饱受折磨的莫经羲虚弱地躺在干草上。
他茫然地望着上方发霉的岩壁,从来不知道有一日自己会因为干草上的细梗而遭受这么多痛苦。
干草硌着背部的伤口,每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知道那是宁王。
宁王的脚步声总是有条不紊,一步一步。
很快,那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边。
这种情景在这几日已经重复几次了,宁王总是想从他口中挖出更多关于王三的讯息。
也正是因为这个,莫经羲清楚地知道,无论宁王怎么痛恨自己怎么折磨自己,他都不会让自己死,他要吊着自己的命。
只要王三一日不曾找到,他就不会死。
他虚弱地睁开眼,艰难地侧过身,望着一旁神情寡淡的宁王,扯唇冷笑了一下。
之后,他开口道:“宁王殿下,你就算把我折磨至死,那又如何,你那位爱若珍宝的王妃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军户女。”
宁王孤冷地立在一旁,俯首看着地上的莫经羲。
他淡漠地道:“哦?”
莫经羲:“我和你说过她是怎么找我讨价还价的,她唯利是图的样子,啧啧啧——”
他嘲讽地道:“你这样的皇室子弟,是永远想不到她是怎么找我要银子的,她为了银子寡廉鲜耻,可以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称斤论两!”
宁王眯起眸子,声音轻而危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莫经羲艰难而痛快地哈哈大笑:“最开始她根本不想生下那个孩子,她找我要落胎药,她说根本不想要那个孩子。”
宁王眸色暗沉如墨,死死地盯着他。
莫经羲盯着宁王,他清楚地看到宁王的手指尖在颤抖。
他装得仿佛很冷静,但其实在发抖!
那么挺拔冷峻的男人,至今依然是高贵傲慢的模样,可他手指尖竟然在发颤!
这位天之骄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娶了那么低贱的女人!
莫经羲眸中泛起报复的快感,他咧嘴笑着,笑得特别张狂:“她只是拿银子办事,只想尽快远走高飞,她根本不屑生你的孩子!”
宁王下颔绷得死紧,咬着牙,一字字地道:“但是她生了。”
莫经羲:“是,她生了,因为我给她加了银子,加了五万两,她才给你生了那个孩子!”
他突而哈哈大笑:“五万两呢,谢九韶,我出了五万两让这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你欠我银子,欠我五万两,那是你家小世子的买命钱!”
宁王眸底泛起嗜血的阴云,原本颤抖的十指缓慢地握成拳,指骨咔嚓咔嚓响。
莫经羲:“你根本不知道最开始她什么样,粗俗鄙陋,一看就是低贱门户出来的!我一点点调教她,花了多少心思才让她有点高门闺秀的样子,结果你竟被她这样的女人骗了!”
他盯着宁王笑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你和她翻云覆雨,喜欢她那一身皮肉是不是?可我告诉你,最初时候她根本不是这样的,那都是我用最上等的草药一点点给她调养,调养出一身好皮肉,如冰如雪,那腰,那背……是不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哈谢九韶,你出身皇家,眼高于顶,最后还不是把这样的粗鄙女人当宝,你家小世子身上流着军户女的血!”
宁王抬起手,缓慢而有力地掐住了莫经羲的颈子。
他垂着薄长的眼睑,掩下眸中晦暗的情绪,之后嘶哑而艰难地道:“你……碰过她?”
莫经羲听闻这话,微怔,之后哈哈哈大笑。
他望着宁王,得意地道:“你觉得呢?”
他满意地看着宁王眸底的挣扎,心里畅快极了
这辈子,宁王休想知道答案,所以这个男人永远会在反复的怀疑和猜想中饱受折磨,永不得安宁!
宁王的心爱之人,宁王府小世子甚至未来储君的生身母亲,却不清不白仿佛被他莫经羲先碰过,想到宁王这种挣扎纠结,他便全身舒畅痛快。
宁王微垂着眼睛,有力的指骨越发收紧,莫经羲几乎窒息。
不过莫经羲并不怕,在艰难的喘息中,他还是挣扎着说:“你永远不知道,我曾对她做过什么,她那身肌肤都是我养出来的……”
说完这话,他窒息,脸憋得通红,完全无法喘气,整个人仿佛陷入黑暗之中。
要死了是吗?
莫经羲拼命睁着暴突的眼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依然用得意的目光盯着宁王!
可就在这时,宁王松开了手。
于是几乎昏厥的莫经羲,无力地坠落到地上。
如针芒一般密集的疼痛让他在干草堆中痛苦地挣扎、抽搐。
宁王淡漠地垂着眼,原本的怒气却已尽数收敛,他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激怒我,我就会给你一个痛快?”
他转身,黑袍翻动间,他一步步地走到旁边圈椅前,撩袍,从容坐下,气势威严。
之后他垂眼俯瞰着地上的莫经羲,气定神闲地道:“那个女人……既然她不想回来,那就死在外面吧,我已经下了格杀令,千影阁一旦寻到那女人,便格杀勿论。”
莫经羲听着也是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宁王。
宁王眸光犹如利刃,望着莫经羲:“至于你——”
他扯唇,嘲讽地笑了笑:“本王确实对王妃很满意,你调教出这么契合本王口味的女子,算是献美有功,既如此,本王自然会重重赏你。”
莫经羲看着上方宁王的笑,只觉脚底生寒。
宁王居高临下地望着莫经羲:“你想要什么?或者——”
他意味深长地道:“你最心爱的夏侯娘子就在隔壁的牢房,想不想见她?”
莫经羲眸中陡然射出恨意:“她只是一个不知世事的闺秀,哪里懂得你这种人的险恶,你已经把她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还要如何!”
宁王笑:“上次,本王要她学点青,她学了,结果你看,这不是学得很好?现在本王觉得,这个不知世事的闺秀太过懵懂了,也许应该开开眼,学点别的了。”
莫经羲咬牙,提防地盯着宁王。
宁王挑眉,调侃地笑着道:“想不想让你心心念念的夏侯娘子欣赏到你的勃发英姿?”
莫经羲面庞扭曲,两眼涌现出红血丝:“谢九韶,你——”
宁王轻笑:“本王从来不喜折磨女人,更不屑以男女之事来羞辱女人,所以你放心便是。”
说着间,他一抬手,就见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莫经羲盯着那两个男人,顿时觉得不对。
他们显然并不是宁王府的侍卫,也不像是管事,他们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污浊阴凉气息。
宁王:“这是本王命人寻来的,红倌的客人,据说很有些手段,莫经羲,本王知恩图报,让你享受一番这销魂滋味,至于你的夏侯娘子——”
这时,已经有人将夏侯娘子押过来一旁的牢房。
莫经羲瞪大眼看过去,地牢中烛火幽暗,映衬着那密集冰冷的铁栅栏,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投射出道道割裂的阴影。
夏侯见雪便站在阴影后,面上是展翅欲飞的五彩飞鸟,诡谲如同鬼魅,又如同山林中变幻出的艳妖,风流妩媚,勾心夺魄,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莫经羲咬牙:“娘子,娘子,你——”
那一日在夏侯神府的大厅,他被倒吊着时,在铺天盖地的羞辱和折磨中,也曾惊鸿一瞥,看到了夏侯见雪被雕青后的模样。
那真是痛得肝都在颤!
曾经如雪容颜就这么活活糟蹋,昔日高贵的娇女化作妖艳罗刹!
然而相较于莫经羲的震撼和愤恨,夏侯见雪却是漠然的。
烛火摇曳,明暗交错的条纹投射在她脸上,她面上那飞鸟彩翅如火如荼,华美浓艳,她的眼眸却冰冷犹如寒霜,其间隐隐汹涌着孤绝的恨意。
莫经羲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眼前的女子过于陌生,他不敢相信这就是昔日那个娇软懵懂的夏侯娘子,她原本是手握诗书恬淡地坐在窗棂前赏花的女子啊!
夏侯见雪对于莫经羲的惊叹无动于衷,她就是那么冷漠地看着,仿佛对接下来的一切都乐见其成。
就在莫经羲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中,一旁两个男子走上前,他们贪婪地望着地上的莫经羲,满脸觊觎,开始有所动作。
宁王漠声道:“莫经羲,有两位手段高明的客人,还有你心爱的夏侯娘子从旁欣赏,为你助兴,本王也算是不曾亏待你,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说完,撩起衣袍,从容走出地牢。
莫经羲脸上血色尽数褪去,他目眦尽裂:“你——”
很快,牢房中传来男人激动的挣扎声和痛苦的惨叫声。
宁王走出地牢时,只觉身上还残留着地牢中的霉潮气息。
他仰起脸,却看到远处墨蓝色的夜色中露出一丝红得透亮的细线,流泻出一片金光。
天快要亮了。
他顿下脚步,眯了眯眼,试图让自己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适应这骤然而来的光亮。
只是在闭眼的那一瞬,往日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来,她的笑靥如花,她的温情脉脉,她的纯真娇憨。
他仰起脸,望着隐隐的光亮,有那么一瞬眼前发黑,他分不清真实玄幻,恍惚中觉得也许这是一场梦。
梦醒时,她正托着下巴,含笑望着他,顽皮又灵动。
他想挥出拳头,打碎所有的一切,然而却无处使力。
恨吗,恨死了。
她从一开始便别有居心,为了银子,甘愿出卖自己的皮肉贞操为她人替嫁!
宁王回忆起最初见她时的种种,也想起自己搂着她的腰翻身下马时的洒脱,昔日的禹宁王是天之骄子,抱着自己迎娶的娇娘意气风发,以为天下一切都可以轻易被自己踩踏在脚下。
可实际呢——
宁王攥紧了拳,闭着眼,逼着自己一点点回忆曾经。
她其实是心存忐忑的,是步步惊心的,自己看到的眸光流转顾盼生辉,也许是她如履薄冰的谨慎!
想到这里,他的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但此时竟浑然不觉疼痛。
他明知道不应该,但依然忍不住继续往下想,去想他们的洞房花夜。
傲慢冷漠的自己,居高临下地赐予她鱼水之欢,以为是自己的纡尊降贵,以为是自己勉为其难的敷衍,以为自己在给予一个远嫁女子应有的体面,以为别人眼巴巴盼着能得他宠爱,但其实于她而言,只是一笔银子。
和他圆房,她能拿到三万两银子!
莫经羲带着嘲讽恶意的言语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响起,以至于他不得不去怀疑,是不是当他抵着她穿透那层薄膜,在他以为自己气势如虹地拥有一个女人时,其实她思绪飘飞已经惦记着她的下一笔银票!
痛意犹如扎根的树,盘根错节地扎进他的心里,每一次轻微的喘息都伴随着撕裂的痛,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乎淹没他的耻辱。
过去二十四年的骄傲被狠狠摔了一地,他灰头土脸地站在这里竟不知何去何从。
突然间,他只觉喉头一股腥甜,之后便感有什么自口间溢出。
他抬起手指,抹了一下,垂眸看去。
太阳出来了,金光耀眼,如火一般艳红地照在他的手指上。
他看到自己指尖染上了一抹红,触目惊心。
那是他的血。
他盯着那抹流淌的血丝,眸底便缓慢地聚集起阴鸷的戾气。
若他已在地狱,那他便要所有人陪
夏侯见雪,罗嬷嬷,莫经羲,夏侯止澜,还有夏侯家所有的人!
当然也包括她!
他一定会找到她,拽着她一起踏这阿鼻地狱!
忙了整整一夜,青葛终于得以休息。
因今夜宁王府内外几乎是铜墙铁壁,青葛想回自己院子都不行,她只能回到昔日所居住的暗卫后院,幸好那个房间还在。
今天经历了太多事,以至于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
她迅速简单沐浴,之后便要躺在榻上。
躺在榻上后,许多事浮光掠影地自脑中飞过,不过她也顾不上了,她闭着眼睛让自己拼命忘记。
终于可以停歇片刻,她要睡一会。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
这是暗卫们居住的院子,有脚步声并没什么奇怪,不过按照惯例,暗卫们都颇为收敛,绝对不至于走路如此张扬,一般都会轻盈到没什么存在感。
能这样走路,堂而皇之踏入暗卫后院的,一般只有——
宁王近侍或者叶闵派来的人,这是有什么密令要传达。
这个时节,青葛自然不敢懈怠,侧耳仔细聆听着,她竟听到那脚步声似乎是冲着自己的方向来的。
青葛身形略绷,屏着呼吸,悉心听着。
那人果然来到青葛门前,吩咐道:“主人有令,传明字辈三十七号青葛前去松明苑。”
青葛忙道:“是。”
不过心里终究怀疑,这个时节,没头没脑突然传召自己,是有什么怀疑了?
她回想着白日时种种,是自己突然追过去引他怀疑了?
不过此时,容不得青葛犹豫,只能迅速起身,准备前去松明苑见宁王。
一路上,青葛随着宁王亲卫无声地走在王府中,心里却在不断地想着宁王这突然的举措。
若是有什么急事,应该是召叶闵,或者温正卿,怎么也轮不到她。
除非是单独找她。
可宁王找她有什么事?
他若起疑了,自己该怎么办?
青葛就在这纷杂的心事中,踏入了松明苑,谁知道一进松明苑,恰好看到了晚照。
晚照身边也跟着一位宁王近侍。
两个人视线对上,都有些狐疑,一时莫名。
但此时已经入了松明苑,更不敢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不过在走入后院时,却见后院侍卫林立,又有数个嬷嬷,陪着一些女子步入后院,那些女子每一个都身姿曼妙纤细,美不胜收。
她有些惊讶地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晚照也惊讶,她不着痕迹地和青葛一个对视。
宁王前脚要对他的王妃格杀勿论,后脚就寻了这么多美貌女子,这是想开了,从此要声色犬马荒淫度日?
可如果这样……为什么要寻她们这些女暗卫?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青葛也是疑惑,不过她并不想做过多猜测。
当下两个人走进去后院,却见这里众多女子正在嬷嬷的陪同下立在那里,安静地候着,里面有一位老嬷嬷,随时喊着外面女子的名字。
而宁王便在房中。
那些女子进去后,青葛隐约能听到里面衣物窸窣之声,似乎那女子在脱衣服,之后宁王仿佛做了什么,再之后,那女子便走出来。
接着就是下一个……
青葛和晚照对视一眼,心中越发狐疑。
这算什么,选秀吗?竟然选到她们这些女暗卫女侍卫身上了?!
他竟有这心情?就这么饥不择食??
在这种惊讶中,晚照突然眼睛亮了,她用唇语道:“他若有意,我是不会客气,兴许我能爬上他的床。”
青葛面无表情地用唇语回复:“随便你。”
于是晚照便跃跃欲试起来了,勾搭男人,她在行!宁王呢,主人呢!
虽然主人已经不是童子身了,但二手的也可以,她不嫌弃!
青葛却在观察着这些女子,她很快发现,这里面除了王府中女暗卫和女侍卫,也有几位寻常丫鬟,还有几位竟是外面寻来的,有烟花女子,也有市井女子,身份各异。
这就越发让人困惑了。
如果寻她们这些暗卫侍卫过来是因为宁王开始怀疑府中有些功夫的女子了,可外面烟花市井女子,这绝不可能,宁王再怎么找王妃也找不到烟花巷教坊司。
正疑惑着,却轮到晚照了,晚照摩拳擦掌,两眼发亮,给青葛一个眼色,便踌躇满志地进去了。
青葛安静地等着,侧耳倾听着里面动静,不过似乎没什么动静,依然是衣物窸窣声。
片刻后,晚照出来了,她满脸失落,咬牙切齿,很是挫败。
青葛好奇地看她,她却懒得多说的样子,以眼神示意:你进去就知道了。
这时便听到里面传唤声,要青葛进去。
青葛跟随那位嬷嬷走入房中,房中帷幄垂下,燃着银烛,光线昏暗。
而宁王却是坐在帷幄后面的,并不见人影。
青葛正疑惑,嬷嬷要青葛站在那里,不许动。
青葛屏住呼吸,不动。
片刻后,从帷幄后面伸出一双手,修长有力,指骨清晰,每一片指甲都整洁好看。
这显然是宁王的手!
青葛瞬间明白了。
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放轻松。
宁王的手修长而有力,他生硬地覆上青葛的腰际,略触碰后,还用手捏了捏,仿佛在感觉什么。
青葛紧紧抿着唇,让自己不要泄露任何不合适的气息。
一旦让他察觉自己的异样,他便马上能抽丝剥茧怀疑到自己身上。
青葛知道, 自己的存活不过在宁王一念之间罢了。
他如今正处于盛怒之中,如认出自己,未必真就杀了自己, 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万万不能让他起任何疑心。
她放松身心, 闭着眼睛,屏着呼吸,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在她替嫁进王府时曾经特意保养过肌肤, 当时的肌肤状态本来就和她往日不同,略显柔软。
后来她一路奔波前往西渊, 历经艰辛, 腰部更为坚韧有力, 原本的柔软化为一层薄肌, 手感自然和以前不同。
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 她感觉男人的指尖细致地抚过。
她吐纳呼吸, 让自己完全忽略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可那手指却徘徊摩挲, 这让她竟隐隐有了酥麻之感。
她咬着唇, 调整气息,让自己忽略, 把那双手当成一把刀, 当成一支弓,于是原本的感觉消散, 她的心境平和了。
就在这时,男人的手指竟仿佛试探着要往上。
青葛心里一顿, 身体下意识僵了下。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排斥,指尖停顿下来, 之后离开。
青葛的心却不曾放下,依然提着。
他……为什么要往上?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青葛静默地煎熬着, 等待着的时候,沉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名字?”
是宁王在问。
青葛用平和而恭敬的声音道:“属下青葛。”
宁王显然有些意外。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这里受过伤?”
青葛思绪凝滞片刻,明白了。
当时叶闵的银拐打过来,她伤在胸骨,沐浴时细看稍显变形,和以前并不一样。宁王如今触碰自己胸部以下腰肢以上部位,已经能感觉到其中些许异样。
习武之人,自然对人体骨骼走势了如指掌。
她便恭敬地回复道:“是。”
宁王:“是去西渊受的伤?”
青葛再次道:“是。”
她说完这话,他情绪似乎有些异样。
在片刻的沉默后,宁王道:“下去吧。”
他这话说出,旁边便有嬷嬷领着青葛出去。
之后便是下一位。
青葛在回去的路上,迅速分析着今日一切,很
快明白了。
他这个举动并不是怀疑王府中藏着他的王妃,而是他想通过其他女子腰部的触感,来判断和分析他那假冒王妃昔日的身份和经历。
他虽身份尊贵,可其实并没接触过多少女子,更没机会这样触碰女子腰部从而知道女子身体触感应该如何。
他对自己王妃腰部印象太过深刻,所以他要接触不同身份经历的女子,从而验证自己判断……
至于为什么找这些身份的人,可能他从莫经羲的话中开始推断自己王妃原本的身份,习武者,下九流,甚至教坊司女子,这是他能想到的。
毕竟能轻易出卖自己身子替嫁的女子,原不可能有什么高贵身份。
宁王严刑逼供莫经羲,莫经羲必然说了许多贬损自己的话,许多事经莫经羲说出,落在宁王耳中,必是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