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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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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骤然的情绪爆发让青葛惊疑不定,她以首触地:“殿下不傻,殿下宅心仁厚。”
宁王却突然迈步,挺拔的身形大步走到她面前,袍角飞扬间,他冷冷地道:“好一个宅心仁厚!你很会是不是?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是这种烈毒,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还是笃定会有人救你?你是指望谁来救你?叶闵,太子,还是谁?还有哪个?”
他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
青葛听着这扑面而来的怒意,反而冷静下来。
事情该来的总归会来。
她越发恭顺地道:“属下不明白殿下是什么意思,属下一条贱命,还不至于劳驾叶先生,劳驾太子殿下。”
说着间,她抽出自己的薄刀,依然跪着,不过却用双手将那把薄刀高举过头顶。
她恭敬地道:“殿下,事已至此,属下愿意听凭殿下发落,殿下要属下死,属下绝无二话。”
宁王嘲讽地道:“你说这话,可不是求死,你是别有所求,对不对?”
青葛低垂着头,道:“属下如今已经见罪于贵妃娘娘,娘娘为殿下生身之母,若娘娘不肯放属下一条生路,属下岂不是让殿下左右为难,所以属下自请离开,愿为马前卒,前往缟兖。”
宁王拧眉,打量着青葛很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哑声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你就是想离开,想去缟兖,绕了这么大圈子,使了好一个手段,你总算说出这句话了是不是。”
青葛:“殿下,青葛的命原就是你的,全看你如何裁决。”
宁王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她,只觉胸口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升腾,让他恨不得紧紧揪住她,让他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质问为什么。
想将一切毁灭,想狠狠地逼着她说话,想让她给予自己想要的那些。
青葛低着头,她清楚地听到,上方男人的呼吸声沉重而缓慢,一下下地那么响起。
过了许久,她终于听到他用疲惫的声音道:“以后,本王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青葛顺从地道:“是,属下会牢记殿下的话。”
宁王听她说得好听:“是吗?”
青葛斩钉截铁地道:“是。”
宁王便突然笑了笑。
他笑起来凉渗渗的:“为什么这么想去?就非要走吗?”
青葛望着前方男人袍底上的绣纹,道:“殿下可还记得,昔日随云山中,殿下曾经说过的话。”
宁王神情一窒。
他有些艰难地抿了抿唇。
他并不想听到,也不想提及,甚至不能去回忆。
青葛垂着眼睛,用平静的声音道:“当时殿下说,夏侯氏盘踞绀梁,绵延千年,他们藏书阁中的书籍包罗万象,先帝时御史修史书,还要找上夏侯氏来借阅前朝史书,说江北兴修水利,遇峭壁水渠无法通行,为了能够请到温家的天机坊能匠,皇太子亲自前往荼雍温家游说。”
当她说起这个的时候,依然记得那个暗黑犹如鬼魅的夜晚,也记得他犹如刀锋磨过石头一般的声音。
她低声道:“殿下说,我不配。”
宁王薄薄的唇几乎毫无血色,藏在袖下的拳紧紧攥起,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冷凝,迫人。
青葛却是已经不再在乎,她轻笑一声,道:“属下长在宁王府,受教于千影阁,自小吃的每一粒米,
穿的每一件衣,全都是殿下的供养,属下也想知恩图报,也希望能有所成,希望许多年后,被人家说,至少不白养了这张嘴,不白花了那么多心思,而不是一句不配。”
她说出这话后,隐约有外面谁家的连响鞭炮声响起,遥远而闷重地响着,一下下,像是敲在两个人心上。
宁王低首,就那么看着这个跪着的她。
一个被他说不配的人,一个习惯了跪在他面前的人。
良久,他终于缓慢松开攥着的拳,长出了口气,哑声道:“所以,你要去缟兖。”
青葛声音坚决:“是,属下要去。”
宁王只觉,自己浑身所有的气力都已经散去了。
他低首看着她,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想他的王妃,想了很久很久。
现在,有一个人就跪在他面前,固执地说,她要去缟兖。
她跪在自己脚下,卑微又倔强,像是一团从未熄灭的暗火!
你以为她已经灭了,以为她黯淡无光,但其实她一直在燃烧!
宁王死死地盯着下面跪着的那个人,卑微到了极致,曾经从来不被他正眼看的人。
那便是他心心念念魂牵梦萦的人!
宁王无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终于道:“你先下去吧。”
他艰难地自胸腔挤出几个字:“等本王消息。”
青葛:“是。”
这日青葛留在府中继续养伤,宁王再也不曾出现过。
青葛心中难免狐疑,但事到如今,少不得走一步是一步,也并不敢多想。
谁知道这日晚间时分,宁王竟然命人将小世子自谭贵妃处接回来了。
小世子见了青葛自然喜欢,一股脑偎依过来,搂着青葛不放开。
青葛看他这样,便想笑,软乎乎的小身体,全身心的依赖。
她如今身体已经无大碍,没事时便陪着小世子一起用膳,还可以一起读读书。
小世子天资聪颖,确实颇会读一些书了,有时候青葛给他读一遍,他竟然能复述下来,只不过发音有些含糊,不过更添几分童趣稚气,惹人怜爱。
青葛会抱着他飞飞,小世子喜欢飞飞,每每飞的时候,都会发出兴奋的叫声,两只小手拍打着鼓掌。
这种其乐融融的相处自然是极好,可以说是青葛从未有过的一段时光,美好到犹如蜜糖一般。
只是这一切太过美好,以至于青葛心里隐隐明白,接下来必有一刀狠狠落下。
这晚青葛躺在小世子身旁,听着外面的爆竹之声,好像自从除夕后,皇都的爆竹就不曾停过,哪怕位于王府的深宅大院中,也依然逃不掉。
幸好小世子并不会因此惊怕,依然睡得安稳。
这孩子倒是一个心大的。
这么想着间,她合上眼。
那些鞭炮声终于停下来,院落中寂静无声,以至于她能听到一片叶子落地的声音。
床榻上,小世子睡觉时些微的鼻息清晰而甜蜜。
她这么听着间,心中陡然一顿。
在这万物静谧的夜晚,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有一个人,就站在院落外。
他无声地站着,就仿佛站了很久很久。
青葛知道自己大意了,也许小世子的柔软让自己放松了警惕,当然也可能是外面的鞭炮声太过喧嚣。
她缓慢地睁开眼睛。
望着锦帐上方繁琐讲究的绣纹,她有那么片刻的犹豫。
不过最后,她还是起身。
她看向床榻内侧的小世子。
他依然睡得安稳,偌大的脑门很有些岁月静好的静谧。
她垂下眼,到底下了床榻,穿戴过,走到了院落中。
此时如水的月光洒了一地,墙根处尚且有些零星残雪,相比于都城年节的繁华,这里显得过于冷清了。
青葛的云靴缓慢地踩在青石板上,那些发硬的雪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推开院落的门,走出去,便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男人。
远处的宫灯映照,将他过于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长到仿佛把他的影子融入到这幽黑的夜色中。
青葛沉默了片刻,走上前去。
她知道他应该猜到了,也许早一些,也许晚一些。
不过此时她站在身后,他却并不言语,只微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青葛在一处残雪跟前停住脚步。
她低垂着眼睛,望着前方一地的月光,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的宁王垂着眼睛,就那么沉默地看着脚下的影子。
他看到她的身影被拉得过于纤细,落在秋叶上,也落在自己前方。
这时,一片沾染了雪的枯叶摇曳而下,最后终于轻盈地落在那拉长的影子上。
他终究道:“是你,是不是?”
青葛听这话,自然明白,他虽然是在问,但其实他已经笃定了。
如今想来,他从更早时便已经确认了。
从寻找那个女军士回来后,他大病一场,或许就已经知道了。
自己其实早已经发现了异样,只是忽略了,大意了。
或许也是逃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她要放弃一切逃吗?
她苦笑一声,道:“殿下,你在说什么?”
宁王听这话,骤然转过身来。
青葛的心一顿。
之后,她缓慢地抬起头来。
清冷的月光下,她觉得那双幽深锐利的眸子几乎要把自己穿透。
他确实知道了,他已经看透了一切。
青葛抿着冰冷的唇,静默地站着。
宁王迈开脚步,一步步走过来,最后终于站在她面前。
他复杂的视线牢牢地锁在青葛的脸上,既压迫,又小心翼翼,像是万钧之力不知如何安放。
宁王抬起手来,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下巴,之后,轻抬起她的脸。
他哑声道:“看着我。”
青葛被迫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男人。
距离太近,以至于她清楚看到了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晦暗,以及几乎要动荡而起的疯狂。
宁王的声音嘶哑,带着刻意的温柔:“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三三,是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想后退,想逃离。
但她没办法逃。
于是她只能轻笑一声:“殿下,你认错人了。”
曾经她确实扮演过宁王妃,扮演过夏侯见雪,也曾和他鸳鸯交颈,温柔缱绻,但是这一切已经过去三年。
光阴荏苒,她经历诸多变迁,早已经不复往日心境,便是昔日由莫经羲精心保养出的娇美容颜也已经不复存在,甚至可以残酷地说,宁王惦记在心头的那宁王妃早已经消逝了,永远不可能有了。
如今再提起过往,她又该以何面目,又能对他说些什么?
有什么可说的吗,两个人身份地位的差异,以及三年光阴的鸿沟,这些都让两个人无话可说,甚至三年前所谓的缱绻温柔,也都是镜花水月的一场虚幻。
她仰着脸,望着他,用格外平静的语气道:“殿下,我怎么可能是王妃娘娘呢,你难道忘了,我以前曾经护在娘娘身边。”
宁王扯出一个讥诮的笑:“你还在骗我,你躲在我身边,就这么看着我一直寻你,寻你寻了三年!”
他眼底猩红,声音却平静到让人害怕:“是不是恨我,恨到了不想再看我一眼,所以无论我怎么寻你,你都要躲起来,你宁愿远远地看着承蕴,宁愿对着自己亲生儿子下跪,喊他一声世子殿下,你都不肯和我相认。”
对此,青葛无话可说,她闭上了眼睛。
没办法再拒绝,但也没办法承认,所以她只能逃避。
宁王放开钳制着她下巴的手
,转而握住她的手:“你都看到了,我找了你很久。”
他突然说这话,青葛心便一跳。
宁王:“一直找不到,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
他微垂下细长的羽睫,用很低的声音道:“我已经寄希望于来生,只是终究会担心,不知道你本来的姓名,若到了阎罗殿前,是不是想寻你都寻不到。我只能告诉每一个人,我要找一个叫王三的人,我一遍遍地说,你叫王三,叫王三,我在心里念了很多遍你的名字。”
他话语中藏着太多激烈的情绪,这让青葛的身体几乎颤抖。
宁王感觉到了,他怔了下。
之后,他垂敛着漆黑的眼眸,审视她许久:“你在怕我?”
青葛摇头。
宁王陡然放开了她的手,后退三步。
隔着三步的距离,他沉默地看着她,眼神热烈而压抑,就这么描摹着她的每一处线条。
往日平淡无奇的容颜,此时每一处都是熟悉的气息。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以至于青葛完全无法承受。
这种感情太过强烈,而她心底只有苍白平淡的匮乏,她确实没办法对他做出任何回应。
强行的相认,最后只能是终于发现,昔日的美好全都是一场虚假。
宁王看清了她眼底的逃避。
这种逃避是锉刀,在他心中最柔软之处,一下下地摩擦。
哪怕他早应该知道了,但是想一次,看一次,便磨一次,便痛一次,于是密密麻麻的痛充塞着心口。
再次开口时,他缓慢地道:“我要你回去想,想清楚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三三。”
青葛无声地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的寒意。
宁王锐长的眼睑微垂,压下翻涌的情绪,一字字地:“给你三日时间。”
青葛:“若我不是呢?”
宁王勾唇,笑得惨淡,却惊艳:“若你不是,我放你离开。”

此时的青葛会去回想, 回想在过去的这段日子,自己有什么办法逃过这一切。
但似乎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问,你到底是不是三三。
青葛确实没办法回答他。
她知道, 一旦回答了, 便是万劫不复。
谭贵妃,身份差异, 以及自己的无法回应, 甚至往日种种的欺骗和隐瞒,他们绝对不可能走到一起。
会被永远留在后院, 做一个没有名分的陪房或者妾室吧。
就这么陪在小世子身边, 看着他长大, 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喜欢小世子, 也希望能陪着他, 但……她确实做不到。
而自从这晚后, 宁王便不见了, 他说给自己三天时间。
青葛此时并没什么太多想法, 只是安分地陪在小世子身边。
小世子还很小,他这一生很长, 但自己能陪着他的时间却很短。
这日晌午时候, 府中丫鬟却送来了各样物件,有绫罗绸缎, 也有金银,更有各样珍稀药材, 青葛竟看到了杜仲王雄花,很大的一个, 哪怕在大晟皇室也是稀有的。
除了这杜仲王雄花,还有一个黑漆檀木小盒子。
青葛犹豫了下, 打开来,里面是各样珍稀药材,也有特制的丸药,每一颗都是大有来历的好物。
她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张张的银票,许多张,数不清,还有宅契地契,以及一些精致的大内御制头面首饰,大块的玛瑙,以及一件璀璨生辉的珍珠衫。
他扔下那句话后就消失了,再不见人影,却送来这些。
显然他在用这些物件告诉她,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于宁王来说,已经足够卑微了,他原桀骜不驯,目无下尘,他还不至于用这些金银钱财去索要一个女子的欢心。
这些却让青葛更加知道,他们没有回头路。
在这种一股脑的掏心挖肺之下,他想要的只会更多,一旦他发现自己没办法给他,只会引来他的滔天怒意。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又能剩下什么?
况且还有缥妫……
如今她并不知道宁王知道了多少自己的底细,若他知道了自己和缥妫的关系,一气之下,以缥妫威胁自己,那自己——
她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让缥妫重新陷入困顿之中。
初六是个好日子,许多商铺门面都开张了,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在街巷一处破旧酒肆中,只亮了一盏油灯,宁王闷闷地坐在靠窗的桌案前。
窗棂太过破旧,有些漏风,窗户纸被风吹得发出扑簌之声。
宁王对着桌上一杯残酒已经看了很久,他并没有喝。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粗糙的火工,火工今晚结束轮值,得了片刻空闲,托着疲惫的身体过来喝一杯。
宁王为火工斟酒。
火工道:“所以……你刚才说你的那把刀?”
宁王一手托着额,疲惫地微合着眼睛,低声道:“我拥有许多把刀,这些刀对我来说自然很要紧,但是又没有那么要紧,这把刀和那把刀,无非是哪个更好用,哪个更锋利,又有什么区别呢?没什么区别。”
火工醉醺醺的:“对,没区别!”
宁王:“炼刀的规矩都是我亲手制定的,严苛残酷,经过千万道工序后,会锻炼出一把把削铁如泥的刀,而她,只是我手中的一把刀,一把不算太好用,但也让我欣赏的刀。”
他恍惚地望着前方微弱的油灯,喃喃地道:“可是现在我却爱上了这把刀,把这把刀放在我怀中,任凭她一刀刀地割着我的心。”
火工没懂,大着舌头道:“你……你为什么要抱着那把刀?不就一把刀吗?”
宁王:“我喜欢上这把刀,我希望这把刀能懂我,我要这把刀说话,可她不会的,她经过了一重重的磨练,被锻造了几十次,她只是一把刀。”
冰冷锋利,在火光中闪着倔强的寒光,但是却不能给他一丝丝温情的回应。
也许她是有的,比如对小世子,她会沉默而遥远地看着。
她也会抱起小世子,给她飞飞,可也只是如此罢了。
她称呼小世子为世子殿下。
千影阁一道道严苛的规则,十几年的磨砺,还有世俗固有的藩篱,让他和她之间隔了千万重。
火工:“那,那该怎么办呢?”
宁王当然知道,眼前的火工永远不会懂自己的心思。
不过他也不要任何人懂,他只是需要一个醉醺醺的人,去听他的心事。
然后第二日便忘一个干干净净。
他低垂着眉眼,昔日挺拔的背脊略显弯曲,就这么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油灯。
他冰冷的薄唇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我若抱紧她,伤得不止是我,还有她自己。”
只会折损了她的锋芒,甚至会活生生折断。
毕竟这是千影阁森严苦训十几年才锻造出的一把刀,她足够心狠手辣,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是随时可以搏命的一把刀。
他疲惫地垂着眼:“过去三年,我无数次埋怨,她怎可如此心狠手辣,不近人情,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女子——”
现在他终于知道答案了。
那是在他眼皮底下打造出来的。
火工听着,挠了挠头道:“你说的,我实在听不懂,不过既然你这么珍惜那把刀,要么抓着不放,要么再为它寻一个好的主人便是,或者收起来?”
宁王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喃喃地道:“收起来?”
火工:“是了,收起来,放放,放一段,兴许就好了?”
宁王疲惫地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这时,火工也要回家了,宁王付了酒钱,也走出酒肆,往回走。
那火工脚步踉踉跄跄,他喝醉了。
宁王滴酒未沾,但他比火工更为踉踉跄跄。
他的貂皮大氅早已经不知去向,
就这么一步步,缓慢地走在风雪中。
这一晚的雪格外大,小世子似乎比平时更黏人一些。
青葛想着,小孩子也许会有一种异样的直觉,他们可以比大人更明白地感觉到危险,幸福,以及甜蜜。
晚间时,她才上榻,小世子便揉揉惺忪的睡眼,爬过来,窝在青葛怀中。
青葛搂着小世子,轻握住他软乎乎的小手,低声问:“你喜欢我吗?”
小世子并不说话,只用手把玩她的衣襟。
青葛道:“我想离开,也许离开两年,你会不会生我气?”
小世子已经睡得迷糊了,他靠在她身上,懵懂地眨着眼睛。
青葛:“你记得我吗?很早之前我曾告诉过你的话?”
小世子拱了拱小身子。
青葛:“你做得很好,你是父王最疼爱的孩子,也许会是唯一的孩子。”
小世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她叹了一声,道:“所以,就这样吧。”
小世子歪着脑袋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便伸出小胳膊来,抱住她,然后埋首在她怀中,睡着了。
她安静地躺在榻上。
明天便是第三天,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需要面对的,终究要去面对,她逃不掉。
青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自己年幼时,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初入千影阁,但她不听话。
她经受了一次次的规训,终于摆脱了狗一般的习性,变得像一个人了。
现在,她觉得自己又变回了一条狗,一条被囚禁的狗。
她从这个梦中缓缓醒了过来,在意识觉醒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不对了。
她感觉自己手腕上有些异样,那是一种略有些冰冷的触感,以及些许的重压感。
她猝然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深邃幽沉的眼睛,在那眸底深处,隐隐有暗芒涌动。
是宁王。
她并没有太多惊讶,就那么沉默地看着他。
她这个样子是如此逆来顺受,以至于宁王拧紧了眉。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青葛坦然望着宁王:“殿下,是觉得青葛错了,所以要处罚青葛吗?”
她起身,就在床榻上跪下,随着她的动作,有铁索的声音在响。
她仰脸望着宁王:“殿下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宁王抬起手,修长削瘦的指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你不要怕。”
当他这么动作的时候,她也听到了那铁索相撞的声音。
她低头看,便见自己的右手被戴了一个环形的链条,那链条紧紧扣住自己的手腕,而链条的另一端——
是宁王的手腕。
她平静地望着宁王:“殿下,这是何意?”
宁王垂眸注视着她,看着她过于平静的眼神:“三天时间到了,青葛,你可以给我答案了吗?”
青葛笑了下,望着这铁索:“殿下,此时此刻,我的答案还重要吗?”
宁王指尖微动,手中却多了一把银色小钥匙。
他拿着那把小钥匙,插入其中一处锁眼,于是那铜环应声而开。
铜环被打开后,两把铁索也随之分开,冰冷的铁链自青葛的手腕滑落,跌在床榻上。
青葛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宁王脸上,他看上去过于冷静,过于清雅,眼神中甚至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但是青葛却感觉到在这平静海面之下,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偏执。
他寻了她三年,所有的爱恨都压在一处,若一旦爆发,青葛知道,自己必体无完肤。
这时,宁王抬起手来,冰冷的手指抬起青葛的下巴,薄长的眼睑垂着,用一种异样平静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个眼神有着锐利的锋芒,仿佛能看透她每一寸。
青葛闭上眼睛,不敢迎视。
宁王略俯首下来,当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她耳边时,她听到他低声道:“青葛,你知道吗,很久前,我曾经查过你的底案。”
青葛睫毛轻颤。
宁王:“那一夜七夕节,我站在桑树下,看着我的王妃写下的青囊,我想着,会不会她突然就这么走到我面前。”
他凄然一笑:“结果你突然出现了。”
这一刻,青葛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某一处裂开了一条缝隙。
于是便自那缝隙中翻涌出酸涩,酸涩如海一般几乎将她淹没。
不过她到底是压下了,用沉默来回应他的一切。
宁王眸底闪过梦幻般的迷离:“所以那一晚,就像在做梦一般,我便觉得,也许你就是,我挣扎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去看了你的底案。”
青葛听着,一时茫然。
那么早之前,他便已经看过了,可是这几年,他不是一直在寻她吗?
她想起昔日她见叶闵,按照正常流程,叶闵给自己户帖时,这个底案就应该被销毁了。
可现在看,底案应该还在,如果底案还在,那就是……叶闵当时替换了底案,宁王看到的是底案是假的。
至少不是自己如今的相貌了。
宁王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她脸上,此时自然不曾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丝波澜。
他了然,轻笑:“你的底案上的画像,那是一张——”
他的指尖轻触在她脸上:“和我的王妃不一样的脸。”
陌生又熟悉的触感划过面颊,青葛屏住气息。
她轻笑了声,笑得有些嘲讽:“既然殿下已经看过了,自然应该知道,那不是我,为何如今又要问起?”
宁王抬眸,漆黑的眸子泛着异样的光,手底下却微收,就这么拢住了她的颈子。
他声音轻而危险:“但我就是觉得你是,你不是吗?”
青葛仰脸,直视着他的眼睛:“三日前,殿下说,若我不是,便放我离开。”
宁王:“是,我说过。”
青葛:“既如此,那属下愿意卸下易容,请殿下一观。”
宁王听这话,却是沉默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薄唇绷得锋利。
周围的气息一下子压抑起来。
片刻后,他终于艰难地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青葛看到,月光之下,他绝艳的侧脸线条锋利而冷清。
他竟然在犹豫思量。
就在这时,宁王薄唇动了动,终于用一种冷硬的声音道:“好,我要看。”
他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
青葛:“请殿下稍候,容属下进入内室,卸下易容。”
宁王墨色的眸子无声地望着窗外,身形笔直紧绷。
他并没有回话。
青葛便径自走入内室,闭上眼睛,快速地分析着。
当年查了底案的宁王依然无法确定自己身份,因为他看到了错误的一张画。
她必须把自己伪装成那个画像相同的容貌。
所以宁王在底案中看到的那张脸,到底是哪一张?
她蹙眉苦思,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千影阁她有四张假面,但其实只有极少人知道,她还有一张,是从未用过的。
当时机巧嬷嬷为她做下那一张假面,叶闵看了许久,说,太美了,不喜欢。
所以机巧嬷嬷在这张假面的基础上进行修缮,才有了如今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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