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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暗卫by女王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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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粥是用各样杂色米熬制而成,看着倒是颇为美味。
青葛提议道:“我想尝尝。”
宁王:“好。”
他答应得痛快,于是两个人便过去领,因并没有让侍卫随行,只能自己排在那里等着按次序领粥。
好在他今日衣着虽然华美,但这中和节出行的各样身份都有,是以虽然有人好奇地看,但并没有人认出他。
总算排队到他们时,对方给了两碗福粥,两个人端着碗走到一亭台处。
四周围大家都是就地端着碗吃,青葛也学着他们,好奇地品了一口,道:“还挺香的。”
宁王看着她那品尝人间烟火的样子,笑得颇有些兴味。
他并没喝那碗福粥,恰好旁边一小童,正眼巴巴看着他手中那碗粥。
他径自招呼小童,给了对方。
小童捧过来福粥,喜出望外,感恩戴德。
青葛知道他是不屑吃的,如今陪她一起排队,也不过是为了兑现诺言,或者说为了拉拢夏侯氏而不得不做出的让步罢了。
不过青葛却吃得有滋有味,吃完后,还特意舔了舔碗沿。
夏侯家的端庄仪态和讲究,装也能装出来,不过总是那么端着挺没意思的。
反正她现在扮演这王妃已经如鱼得水,看起来宁王也没怀疑她的意思。
至于被叶闵识破的风险,事实就是她装得再优雅高贵,回头叶闵见到,该识破的还是能识破,既如此,她自然选择让自己过得舒坦一些。
宁王望着青葛喝粥的样子:“这么好喝吗?”
青葛擦拭过唇后,看过去,宁王的眼神中充满了礼貌的克制和隐忍。
显然,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王妃。
他只是在忍。
他竟然在忍!
看着这么一个素来我行我素的男人竟然在忍耐,那个感觉真是畅快。
青葛简直更想欺负他了。
于是她故意笑着道:“我觉得味道不错,太可惜了,殿下竟然没吃。”
宁王挑眉,不置可否。
青葛故意道:“真不尝尝?也许殿下晚上会睡不着,之后突然坐起来,懊恼地想,早知道孤便尝尝了,看看到底好不好吃。”
宁王看着她那分明顽皮的样子,眉骨微抬间,轻笑。
他只是道:“走,陪你去种桑树,祈福愿。”

宁王道:“我们得给它浇水, 不然活不成。”
青葛抬头看, 便见旁边一老嬷嬷在兜售桑木桶,木桶中装着水, 可以浇水, 除此还会送一雕花桃花木牌。
老嬷嬷笑着道:“两位贵人给这棵树浇水后,就可以把自己的念想用墨笔写在这桃花木牌上, 然后把木牌挂在树上。”
青葛有些兴趣, 问:“然后呢?”
老嬷嬷:“若这棵树以后长得茂盛, 说明这个念想便可以如愿了, 自然是心想事成, 处处遂心。”
老嬷嬷没说如果树死了, 那念想会如何, 一般人也不想问, 会下意识忽略。
青葛也是这样的人。
她笑着对老嬷嬷道:“我要一份!”
老嬷嬷道:“二十文。”
青葛摸了摸自己袖子,发现自己没带银子, 中间跑出去干暗卫, 回来继续当王妃,这王妃身上没银子。
她便看向宁王。
宁王也摸了摸自己袖子, 之后他神情便有些微妙。
青葛懂了,他也没带银子。
往常他出行, 哪需要自己带银子。
老嬷嬷傻眼了,两个穿着如此富贵的, 竟掏不出二十个铜板?
好在这时候宁王直接扯下玉带上的坠珠:“这个给你,抵了那钱, 如何?”
老嬷嬷吓一跳:“这,这我哪敢收!”
太贵重了。
宁王并不在意:“拿着吧,今日中和节,老嬷嬷卖了水早些归家。”
老嬷嬷听闻,千恩万谢,又殷勤帮他们提着水,帮他们拿木牌。
宁王:“好了,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写上了。”
他其实没什么大兴致,不过是看她非要,所以带她体验一番,在福粥之后,他已经有些不耐,如今只想尽快栽树纳福后,可以回去重新洗过。
青葛却是兴致盎然,她也不在意身边的男人是否感兴趣,反正她喜欢。
她拿着木牌,郑重其事地想了好一番。
宁王:“你是想不起来许什么愿?”
青葛为难地捏着木牌:“不,我是愿望太多了,不知道写哪个好,我可以多挂几个吗?”
宁王:“这么贪心。”
老嬷嬷咧嘴笑着说:“这可不行,一年只能挂一个木牌,许一个愿,多了就不灵了。”
说着她望向宁王:“不过夫人能得如此贵婿,自然是盼着得一贵子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青葛觉得自己当然不要生贵子,她对这个没兴趣。
她思来想去,最后终于想好了,想好后,她看了眼宁王。
宁王心领神会,直接转过身:“你放心,我不看。”
他也没兴趣。
青葛其实倒也信他,他性情孤高,目无下尘,对于这种把戏自然是不屑,更不可能偷看自己写什么。
那简直是折辱他。
所以她也就放心地在木牌上写了自己的愿望。
写过后,她将木牌装在了福袋中,之后默念着愿望,挂在了树上,为了这棵树能长得茂密,她还特意再浇了一次水。
宁王负手而立,从旁看着她在这里忙前忙后,看她额头都渗出细汗来。
春日的阳光落下来,照得她那肌肤透着粉莹莹的红。
寻常贵女因为肌肤常年
不见阳光,总归有几分苍白,而她不,她肌肤是涂抹了胭脂一般的红艳。
这时候,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看过来。
宁王便笑了:“晚间有灯火可以看,到时候孤有一份礼物送给王妃。”
青葛:“嗯?什么礼物?”
宁王:“用过晚膳你就知道了,不过你——”
之后他收敛了笑,打量着她,淡淡地道:“你现在脏兮兮的。”
脏兮兮……
青葛听到这话,神情顿了顿,之后她停下手中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来,望向宁王。
宁王当然不是脏兮兮的,他好像从来都是整洁讲究的,是雍容华贵的,生于帝王之家,挑剔是刻在骨子中的。
于是青葛便笑了下:“嗯,是,脏兮兮的。”
她歪头看着他:“但是殿下,你看,你竟然有了这么一个脏兮兮的王妃呢。”
宁王神情便很有些难以形容,不太苟同,嫌弃,纵容,以及没办法。
他轻叹:“去洗干净吧。”
有那么一刻,青葛有种报复的冲动,就不让他好过。
让他拥有一个脏兮兮的王妃吧。
就算以后他万一知道真相,至少这一刻让他不舒坦了。
不过这种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她到底是沐浴过,由侍女服侍着,换上新衣裙并整了妆容。
这时候罗嬷嬷并侍女侍卫也都匆忙赶来了。
看得出罗嬷嬷本来恼火得很,不过知道她竟和宁王在一起,且上了宁王的船,顿时转怒为喜。
罗嬷嬷亲自为她攒发,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今晚丽泽湖上还可以看花灯,夜晚时候乘坐游船,观赏禹宁城夜景,这是好机会。”
对此,青葛并没言语。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确实是长得好看。
姿形秀丽,肤光胜雪,黑眸犹似一泓清水般。
她的视线落在额间轻晃着的明珠上,明珠璀璨生华,衬得肌肤美玉莹光一般,发出淡淡光晕。
只不过看着这样华丽明媚的装扮,她会觉得陌生。
这是自己吗?
她记忆中的自己,从来都是简洁,平淡,隐在人群中是最不起眼的。
她抬起手,抚上自己的面庞。
她想,她是一个骗子,借了夏侯家大娘子的身份,仗着这脱俗的美貌,藏下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去享受昔日主人的垂爱和纵容。
旁边罗嬷嬷在催着她,她收回了思绪,起身,过去见宁王。
这画舫雕漆彩绘,装饰华美,船廊一旁的轩船垂着柔软的帘幕。
此时天已黄昏,瑰丽的晚霞洒落在湖面上,波光闪烁间,帘幕也被映衬得流光溢彩。
走到画舫一侧的船头,却见竹帘轻垂,白席铺展,宁王闲散地坐在案前,正欣赏着这晚霞。
他应该才刚沐浴过,一头墨发只用挼蓝缎带简洁束起,长发自肩头垂落,垂在宽松绛紫长袍上,逶迤出流水般的纹路,是绮丽明艳的贵气感。
晚霞自轩窗透进来一些红光,从他的身侧铺洒在他身上,为那线条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光晕,这让他看上去俊美神秘,高深莫测。
青葛想起他所说的礼物,突然间心便漏跳了一拍。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礼物?
就在这时,他眼睫微动,视线抬起,看向了她。
青葛冲他微抿唇,轻笑,之后安静地坐在案几对面。
宁王的视线跟随着她,最后落在她眼睛上。
青葛迎着他的视线,直接问道:“是觉得我太美了,殿下看得挪不开眼了?”
宁王略默了默,之后哑然失笑。
他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清沉好听,让人想起冬日里落在手心的那片雪花。
他笑望着她:“先用晚膳吧。”
青葛:“好。”
晚膳都是很小的小碟,不过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是禹宁日常见的地方小食,诸如葱泼兔,灌浆馒头,桐皮面,紫苏虾以及鹅鸭排蒸等,这些市井间比比皆是,可宁王既然要吃,自然更多出许多讲究。
配料讲究,色香味美,就连所用盘盏,也都是上等官窑白瓷,细腻温润,更衬得佳肴动人。
青葛随意尝了口,却觉肉酥软烂,清香扑鼻。
不免诧异:“这是什么做的,倒是好吃。”
宁王自己也尝了口,才道:“这是灸凫脯,其实就是野鸭子。”
青葛听着,心中疑惑,一般野鸭子都是有腥味的,但是这个非但没有任何腥味,反而别有一番清香。
只是她不好再问了,问多了,只怕宁王起疑。
夏侯见雪于这美食上应该有一番见识吧。
这时候,宁王却看着她,问道:“比起你白日的福粥如何?”
青葛听这话,笑了,看来他对她喝那福粥很有些不喜,以至于如今还记挂着。
那简直是玷污他宁王府的高贵呢。
她笑着道:“各有各的滋味吧,一个是市井烟火,一个是金汤玉露,这怎么比?”
宁王漆黑的深瞳中有了些许笑意:“王妃确实是雅俗皆可赏,希望你能喜欢孤送你的礼物。”
青葛挑眉:“看来是大礼了?”
宁王便起身:“随孤过来。”
青葛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随着宁王过去,两个人来到了一处轩窗四开的船舱,却见一旁船廊上摆着一盆大如玉斗的牡丹花,案上放了熏炉,熏炉中燃烧着名贵清雅的香料。
就在袅袅香气中,青葛看到香案上摆了一架琴。
早就在预料之中的,夏侯见雪是一位精通音律的。
她爱琴。
所以作为她的夫婿,送她一把名贵的宝琴,请她在这中和之夜的画舫中抚琴一首,两个人共品雅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可……她哪会抚琴。
此时的青葛已经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不过或许是经历的多了,她竟然格外冷静。
她镇定自若,带着些许被期许的惊喜上前,望着那把琴,之后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
她眼睛发亮:“这,这是雪意七弦琴!”
雪意七弦琴,为虞山派的创始人一代琴宗霍瀓所制,传闻曾经被收藏于前朝末代皇帝的内廷,一百二十年前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大晟立国,这把琴也不知所踪。
而青葛之所以一下子猜到这是雪意七弦琴,是因为就在两个月前,宁王曾经提到过这把琴,听那意思他无意中得了。
所以能被他当成宝一般送给他的王妃的,就是这把了。
宁王听这话,也是意外:“你竟一眼认出?你竟有这等眼力?”
青葛:“……”
她突然意识到,这把琴已经一百二十年不曾出世了,夏侯见雪按说并不能轻易想到。
她就是太想装,太想表现自己“懂音律”,反而有点装过头了。
不过她很快给自己找补:“我家中藏书阁有一本先人的手记,其中提到这雪意七弦琴。”
她望着这琴,仔细观摩,道:”此琴通体髹黑漆,略显深褐,漆色精光内含,琴背密布细流水断,且有数道剑锋,倒是与我书中所读一般无二。”
说着她好奇地望向宁王:“殿下,这把琴是根据雪意七弦琴的图谱来仿造的吗?”
宁王唇角略翘起,道:“你觉得呢?”
青葛便迷茫了。
所以,她到底该知道,还是该不知道呢?
夏侯见雪应该有什么样的见识?
关键是,猜到后呢,欣喜万分,给夫君抚琴一曲?那不直接露馅了吗?
她压下心中的徘徊,到底是道:“殿下说要送妾身礼物,难道竟是这雪意七弦琴?”
宁王笑了下,径自上前,揭开一侧的罩纱,露出旁边的字来。
于是青葛便见到这七弦琴的龙池凤沼,而龙池上分明用篆书写了琴名,赫然正是“雪意”二字。
龙池上还刻有制琴馆的方印,并有两行隶书。
若是仿造,便是再仿造得惟妙惟肖,但那些制琴大师断断不屑于仿造他人方印,以至于自己的技艺埋没于他人身后。
制琴大师的规矩,可以仿,但不能假。
高傲的宁王也不屑于作假。
从这点来说,刻有制琴馆隶书方印的,必是雪意七弦琴真身了。
她便惊叹:“果然是这把琴!殿下从何得来?”
失踪一百二十年的古琴重现世间,这确实是一件值得震撼的事。
宁王稀松平常地道:“无意中得的。”
说完,他望向青葛:“我听闻,你出生时恰遇那年冬日第一场雪,所以取名见雪,你既精通音律,这雪意七弦琴,送你最合适不过了。”
青葛自然不敢置信,之后又抚着那琴,惊喜状。
不过心里却在疯狂地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她怎么会弹,怎么弹!
有什么办法逃过去吗?装晕?突然摔倒受伤?她要不要去死一死??
偏偏这时候,她听到宁王道:“王妃可抚琴一曲,让孤见识下王妃的琴技。”
——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还是死一死吧。
这时候,宁王挑眉,有些征询地看着她。
而就在目光相触的那一刻,青葛灵光乍现。
于是她笑着道:“可是妾身听说,殿下也是精通音律,妾身想听殿下来抚琴。”
宁王挑眉,正待说话,青葛已经道:“殿下,古琴可通灵认主,这把琴跟随在殿下身边,殿下必然熟悉此琴,妾身在殿下面前,不敢轻易驾驭这么一把古琴,所以今日倒是想聆听殿下琴音。”
她一通胡诌,胡诌完,却觉得自己说得再有道理不过了。
她曾经跟随宁王前去皇都,见过太子殿下抚琴,这种话似乎太子殿下和人讲过。
一定是有道理的!
宁王听闻这话,看她一眼,笑道:“好,那孤便献丑了,不过孤许久不曾抚琴,若是哪里生疏了,都是要王妃见笑了。”
青葛:“殿下说哪里话,你我夫妻,一起品鉴名音,这是大雅,又何来笑话一说?”
宁王道:“好,孤来抚琴。”
于是在香气缭绕中,宁王开始抚琴。
青葛并不懂琴,只听得琴声朗朗,抑扬顿挫,悦耳动心。
不过她也只是听着好听,再多却听不出了。
她绞尽脑汁,想着等他抚琴后,自己该怎么夸,该怎么接话,该怎么应对,又该怎么推脱掉自己的抚琴?
她还要继续假扮夏侯见雪四个多月,总不能一直不碰这七弦琴吧?
不知道莫经羲会抚琴吗,能不能把他抓来假扮自己抚琴给宁王听?能瞒天过海吗?
在这悦耳的琴声中,青葛想着心事,视线也无意识看向轩窗外。
此时瑰丽多姿的晚霞已经彻底消失在湖面上,画舫中的灯火全都点燃了,盏盏灯火璀璨夺目,倒映在湖中,浑然一体,像是另一个人世间。
这时候,夜风吹过湖边新栽的树苗,发出沙沙的声响,而就在一旁,掠过水面的白鸟像是修长而轻盈的白纱,被那灯火照亮了羽翼,染上了一层淡粉。
这是一个喧嚣繁华却又格外清冷的月夜,明月在天,灯影摇曳,青葛静默地坐在那里,听着那完全听不懂的乐曲。
琴声清冷,犹如冰片轻叩,恍惚间,青葛仿佛听到远处的雪声,大雪无痕,缥缈轻盈地落下。
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是冰冷。
于是青葛想起许多年前,想起曾经的自己,那个还未曾入千影阁的自己。
只有一个人,一个人孤独地跋涉在大雪之中,拼命地往前跑,一直跑,却跑不到尽头。
最后终于匍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将雪塞入口中,试着以此获得一点力气。
但是根本没用,雪化作冰水,让她浑身发冷,她瑟瑟发抖。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正想着间,突然间,七弦琴发出铮鸣之声,之后琴声便戛然而止。
青葛微诧,疑惑地看过去。
于是她看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沉默,冷淡,神秘。
青葛怔了下,仓促之间,她竟然完全没有办法收敛外放的情绪。
她心中更是诧异,诧异自己竟然在这种生死关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去伤风悲月。
宁王望着青葛,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泛着金石一般质感,如同琴音的延续。
青葛略张了张唇,她竟说不出什么来。
她懊恼,为了自己刚才思绪的放飞而懊恼。
她为什么不赶紧想想办法!
此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宁王走上前,伸出手来,于是略显冰凉的指尖轻触在她脸颊上。
青葛怔怔地望向他的指尖,看着上面沾染的湿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刚才,自己听着那琴声,竟然哭了…
她有多少年不曾流泪。
宁王:“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青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宁王。
灯火摇曳,月影融融,轻柔的帘幕随风而动,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温柔却又清冷。
那墨黑幽深的眸子中仿佛有钩子,可以诱哄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
在这么一双眼睛下,她没办法隐瞒。
于是她到底是道:“我……想到了雪,下雪了,很多雪。”
宁王:“嗯?还有?”
青葛抿了抿唇,低声道:“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奔波在大雪中,一直往前走,走不到尽头,心里便有些发酸,便哭了。”
她垂下眼睛,声音落寞:“兴许是殿下的琴音太过动人,以至于让我想多了。”
宁王听此,却沉默了。
之后,他望着青葛,轻叹一声:“孤昔年便曾听闻夏侯见雪晓悟音律,诗画双绝,才情出众,孤并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竟是名不虚传。”
青葛心里一顿。
没明白,困惑。
这什么意思?
他在反讽?
却在这时,宁王绽唇,轻笑:“知道孤刚才弹奏的这曲子叫什么吗?”
青葛此时不太想装,也没力气装。
作为一位暗卫,她竟然没有克制住自己,在执行这么艰难任务时哭鼻子了,她觉得丢人,也觉得挫败。
而这种强烈的挫败情绪让她没办法活灵活现去扮演什么了。
她只能在心里瘫倒,顺其自然。
所以她只是无声地看着他。
宁王收敛了笑:“我自小便喜音律,曾师从大家,在我就藩于禹宁之前,也曾精习琴棋书画,这首曲子,是我十岁时自己做出的,当时我的师父曾盛赞此曲,说只叹我生在帝王家。”
青葛从未听说过,她认识的宁王并不曾碰过七弦琴。
她惊觉自己其实从来不懂这个人。
宁王略侧首,看着她,道:“这首曲子,名观雪。”
青葛意外,但是又意料之中。
宁王垂下眼睑,望向一旁七弦琴,眸光幽深,情绪难辨。
良久,他低声开口:“是不是很巧,孤没想到有一日,会娶一位叫做见雪的王妃,那时候,孤并未曾听过你的名字。”
青葛记得夏侯见雪比自己小两岁,便道:“确实很巧,殿下长我七岁,殿下十岁时,我才三岁,尚且年幼,不曾想,那时候殿下便做下这首观雪之曲。”
这么说,宁王和夏侯见雪确实很有缘分,且情趣相投,如果是真正的夏侯见雪嫁过来,那她和宁王应当是琴瑟和鸣,是知音。
只可惜夏侯见雪她根本不想来……
不过这种事也不能勉强。
她突然有些同情宁王,他对牛弹琴了,他一腔热意空付于流水。
她根本不懂音律,什么都不懂,一切都只是赶巧了而已。
她是个骗子。
这时候,宁王侧首看着她:“孤弹奏观雪一曲,王妃闻弦知雅意,便能想出大雪漫天,想到跋涉奔波于茫茫大雪之中,这恰是孤当年作曲时所思所想,王妃在音律上的悟性,远超常人。”
青葛怔怔地望着眼前瑰丽绝伦的面庞,他眉眼间过于凛冽的棱角尽数收敛,墨黑眼底有冬雪飘落一般的温柔。
就是那样一双能让人融化其中的眼睛,
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画舫之外,管弦笙歌之声不绝于耳,华灯异彩交相辉映。
而就在船上,此时,就在这无声的注视中,青葛感觉,有种异样的情绪正在缓慢发酵,并酝酿力量。
也许下一刻就会破壳而出。
这让青葛感到惶恐,甚至下意识有了想逃的冲动。
她想起今日早些时候看到的,他和叶闵站在一起,叶闵那介于恭敬和随意间的态度。
他是叶闵要效忠的主人,而自己只是叶闵调养出来的一条狗罢了。
随时可以去死,随时可以抛尸荒野。
可是现在,她伪装了自己,藏起自己带血的双手,隐下自己世俗的贪婪,假做风雅高贵的夏侯嫡女,和他谈起诗书茶画,饱览这春日风光,品评所谓的音律琴音。
还和他额头相抵,感受他气息轻轻喷洒在自己脸上的奇异触感,亲密无间。
无法言说的羞耻冲击着青葛,她身子涌出一股颤动,之后逃避地垂下了眼睛。
就在这时,宁王的吻却落下了。
落在她的唇侧,缓慢地试探,之后小心啄吻,直到最后彻底覆上她的唇。
青葛闭上眼睛,她感觉他的唇很凉,却奇异地软,带着淡雅茶香。
最开始只是温存地吻着,之后他眼底深藏着的欲念便逐渐浓烈,他扣着自己腰肢的手越来越紧,将她纤细的腰肢钳制住。
湖面上的画舫中传来动人的丝竹之声,有流光溢彩的宫灯自轩窗前滑过,青葛感觉这偌大的画舫在旋转,而她大脑已经陷入空白的漩涡,完全不由自主起来。
突而间,外面响起一声巨响,青葛一个激灵,陡然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时,宁王幽黑深邃的眼睛就在上方。
感觉到她的瑟缩,他用过于挺拔硬朗的鼻子轻抵住她柔滑的肌肤。
之后微偏了下脸,道:“不要害怕,是烟花。”
青葛也侧首看过去,透过轻纱一般的帘幕,她看到外面灯火通明,犹如千树万树梨花开,一簇簇白亮的烟花正飞向夜空,之后便如星雨一般散落下来,落到湖中,和星星点点的灯光化作一片仙境。
而此时他们的画舫就在湖中,就在这一片璀璨星火中。
伏在她上面的宁王也在侧脸看那星火,两个人的气息交融,脸颊紧贴,一起望着坠落的烟花。
于是青葛便有种错觉,好像相拥的两个人畅游于浩瀚天宇中,这时候只要自己随便伸出手,她便可以抓住飘落的星子。
不过一切都只是梦罢了,那些烟火终究陆续落在湖中,消失不见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
宁王有力的臂膀撑在青葛两边,她依稀可以看到他臂膀间修韧的线条,结实,紧绷。
视线略往上抬,便撞进他的目光中。
两个人视线无声地交汇,望着彼此,谁都没说话,船舱内陷入了异样的安静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在这朦胧夜色中交缠。
最后终于,宁王望着她,用低沉的声音道:“现在,孤想要你,可以进去吗?”
他的声音因为沾染上浓重的渴望而变得低哑和紧绷。
青葛望着他幽深眼睛中的渴望,她当然明白,他只是问问,其实她是否答应,他都会要。
他素来强势,所有的温柔缱绻不过是要达到他的目的罢了。
况且弓弦都已经紧绷到颤抖,兵临城下之际,柔软的阻挡是如此不堪一击。
青葛闭上眼睛,抬起手来,让自己的手搭在昔日主人的腰上。
隔着薄软的一层锦料,她可以感觉到结实窄瘦的腰部,充满爆发力,可以一直一直地动。
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也是一场狩猎。
是谁手握长弓,又是谁,将成为那只仓皇逃跑的猎物?

就这么和宁王来了一场纵情的欢好, 还是在画舫中。
画舫到底是画舫,纵然奴仆早已经退下,纵然这画舫巨大, 但青葛依然觉得, 随着主人的前后讨伐的动作,画舫上的宫灯在颤。
她并不知道素来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宁王在床榻上竟然是这样的。
青葛微闭着眼睛, 让自己思绪放空, 不要去想,只需要尽情享受这一刻便是了。
宁王却垂下眼来, 望向怀中的女子。
适才的一切太过孟浪和激烈, 以至于如今那张小脸都热气腾腾的, 薄薄的脸皮焕发着灿烂的红晕, 细密的汗液自脸上后知后觉地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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