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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婚—— by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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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戚忍着不翻白眼,带人离开,跨出门槛时差点打滑。
原来是乔氏在出门时,把热水倒在了门槛外。
热气散去,凝结成冰。
专为不速客准备的。
季绾站在门槛内,望着离去的一拨人,转身握住君晟的手,带他回到新房。
乔氏折返回来,忿忿嘟囔几句,弯腰铲去门口的冰,心中担忧君晟不能恢复如初,但看君晟从容自在的模样,也就宽了心。
与沈栩的沉闷不同,君晟虽安静,却沉稳老练,会让身边的人感到心安。
老妇人心中期盼,还是希望沈栩能在高门学有所成,蜕变成一个有担当、不吃亏的人。
听着妇人的嘀咕声,君晟寻声“望”去,虽看不清,但能感受到一抹模糊轮廓,影影绰绰。
灿烂冬阳映目,一个背脊微弯、鬓有花发的老妇人走进附近街市上一家红火的面馆,点了一碗手擀面。
杨荷雯端着面走来,笑盈盈的很是热情,却在对上老妇人的视线时愣住了。
半晌都没有将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
“是你。”
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姓庄,以前是做稳婆的,接生过君晟和沈栩......
也是抱错两人的罪魁祸首。
庄老太讪讪指了指面碗,“我的。”
“砰”的一声,杨荷雯放下面碗,“走走走,懒得挣你的钱!以后都别出现在我们沈家人的面前!”
庄老太立马不乐意了,“开门做生意,还不让我进了?”
“对,就不让你进!”
“我不都帮你们沈家认回儿子了!还是个足量的金疙瘩!”
码归一码,当年谁让你犯糊涂的!”
“那我还真就告诉你,当年我没有糊涂,没有抱错孩子,是受人指使,谎称抱错了!”
“什么?”
“你没听错,我是谎称抱错的!”
杨荷雯愣了又愣,怔了又怔,当老妇人是在故意给她添堵,不由嗤笑一声,愤然将人轰了出去,“老糊涂,别再这里犯浑!”
她叉腰甩着手里的抹布,压根不信老妇人的话。
滴血验亲都做了,准没差错的!
这事发生几日后,没往心里去的杨荷雯在街上又遇见了庄老太,两人从街上吵到城门口,待杨荷雯冷静下来,才发现老者背着个箱笼。
要远行不成?
被侍卫盘查时,老妇人掏出箱笼里装着的沉甸甸的纹银。
侍卫不解,“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挣的!”
杨荷雯走近揉揉眼皮,掐腰盯着整理箱笼的老者,“呦,哪里发的财啊?”
庄老太哼一声,背起箱笼,“无可奉告。”
杨荷雯撇撇嘴,气嘟嘟回到沈家,当笑话似的将此事讲给季绾和潘胭听。
“添堵都没有这么损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才将君晟认回来不久,刚刚生出亲情,若真是一场误会,比吃了黄莲还苦涩,杨荷雯认定庄老太是在故意气她,摆摆手,“你们说气不气,糊里糊涂的老家伙挣得盆满钵满,也不知从哪里发的财。”
潘胭摇摇头,“就算给富人家做稳婆,也赚不了那么多。”
季绾没往心里去,回到新房直至子夜才等回君晟。
点燃泥炉煮水的工夫,季绾扶君晟落座,自己托腮坐在一边,笑着说起大嫂与庄老太吵架的事。
“三日遇见两遭,也算冤家路窄。”
君晟静默没有接话,侧耳倾听水泡声,精准提起铜壶,倒出一盏滚烫的水,握住盏口慢慢转动,“或许不是偶然。”
“咱们与庄老太又没结过梁子,她何必扯谎忽悠咱们?”
“她不是说了,受人指使。”
季绾没懂君晟的意思,仍弯着嘴角,可心里莫名有些飘忽,“你信她......?”
自换子的风波发生后,季绾从没怀疑过事情的虚实,此刻听完君晟的话,不免狐疑,真会有人在背后策划吗?
目的呢?
总不至于是没事闲的,也不至于是戏弄沈栩。
那目的只有一个,针对君晟。
因君晟白璧无瑕,所以想要打破白璧,留下瑕疵?
非高门出身的瑕疵?
这算瑕疵吗?
英雄不问出身啊!
若老妇人所言为真,是何人在策划这场换子的阴谋?
一连串的疑问冲击而来,季绾坐立难安,主动伸手覆上君晟的手背,“庄老太还没走远,派人追回的话......”
应该能询问清楚来龙去脉。
“念念。”君晟反握住她的手,将水盏塞进她手里,“我有一件事要向你坦白。”
“什么?”
君晟收起缱绻温柔,稍稍有些严肃,与不怒自威异曲同工。
窗外清寒月色化为清冽的酒,浇灌彤云,酒气化作淅淅索索的飞雪,使本就如水的凉夜更为酷寒。
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底,季绾浑身渐冷,直到身侧的男子徐徐铺陈开一段封尘的往事。
一段只能讲给她听,不可外露的往事。
一段关乎君晟前程的往事,一旦季绾说出去,帝王将会雷霆大怒,君晟无法全身而退。
君晟在赌,赌季绾的心。
他瞒过所有人,独自承担这份恶,是在兑现当初对师母的承诺。
他蓄谋点燃一场大的烟火,让季绾沉浸在绚丽中,可烟火短暂,璀璨褪尽的一刻,留给季绾的不知是满足还是迷茫。
他握住女子发凉的手,承认自己在等一个卑劣的契机。
这个契机是季绾动心时。【看小说 公 众 号:这本小 说也太好看了】
季绾愕眙,面露不可置信。
与此同时,静坐一整日的谭氏睁开眼,折好手中的信函,扶着角几起身,摇动碧纱橱上的铜铃。
姓韩的管事妈妈走进来,一脸忧色,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极为担忧谭氏的身子。
“大夫人可要传膳?”
一整日不进食,必然是遇到了难以纾解的难事。
谭氏扶着碧纱橱直起腰,调整着浮躁的气息,“请太师、二爷、公子去往老夫人的惠兰苑,我有话要讲。”
无需多问,韩妈妈会意,大夫人口中的公子是沈栩。
须臾,几人聚集在惠兰苑的客堂中。
君太师披着褂子打哈欠,“夫人何事非要三更半夜来商议,还要请二弟过来?”
够折腾人的。
君二爷倒没什么抱怨,大嫂一向持重,不会无缘无故折腾人。
徐老夫人也是淡淡然,不见被打扰的烦躁。
只有沈栩察觉出异常,只因甫一走进来,谭氏瞥了他好几次。
每一眼都意味深长,流露出复杂。
谭氏请几人入座,缓缓拿出一封来自庄老太的亲笔信,“我有一事要讲。”
当庄老太谎称抱错婴孩的事落入几人的耳中时,除了沈栩,其余三人都陡然起身。
徐老夫人面露惊喜,“当真?”
君太师一脸诧异,“什么?”
君二爷发出疑问,“不是滴血验亲了?”
沈栩在几人的问话中,慢慢反应过来,面庞微微抽动,陷入长久的沉默,耳嗡鸣,再听不清身边人说了什么。
不是难以接受,而是无法接受。
薄雪转大,这是今冬第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洒落。破晓之际,异常冷冽。
云英紫裙的季绾披着曳地的长绒斗篷站在泠泠晨风中,不准君晟靠近。
没有跼蹐不安,她只是需要冷静地思考。
来自君晟的恩情和他的非分之想,哪一个更直抵她的心门,该感激还是反目成仇,往往在一念之间。
所以,她要逼自己冷静,站在自己的角度细思,再站在君晟的角度忖度。
不明所以的馨芝撑伞挡在季绾头顶,开口成雾,“小姐?”
“你先回屋吧。”季绾接过伞,继续站在风中。
君晟陪在屋外,没有接过馨芝递上的第二把油纸伞。
男子睫毛凝霜,肩头落雪,却浑然不觉,安安静静,仿若季绾的一道影子。

迂久, 季绾转身走向君晟。
簌簌飞雪掩盖掉了女子的脚步声,君晟不知季绾在他面前站了多久,待有所感知, 伸手去碰,女子已越过他。
“念念。”
他转身迈开步子,脚下绊到石头,高大的身形微晃。
季绾没有停下, 走进新房, 将油纸伞递给馨芝,径自步上二楼。
君晟避开了馨芝的搀扶, 扶着墙壁慢慢跟随,待走进堂屋,听到东卧传来女子淡淡一句“沈家这边需要先生自行处理”。
说罢, 又传来隔扇滑动的声响。
君晟站在空旷的堂屋里, 半晌, 走向西侧的书房。
一声“先生”,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
知她处在气头上, 哄是无济于事的,君晟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前, 所做的一切情有可原也好, 不可饶恕也罢,都要给足季绾沉淀情绪的时长。
一扇之隔再没了动静,季绾附身,额抵门板闭上眼。
抛开生母这层关系, 君晟对她所做的与巧取何异?
怀着复杂的心绪至天明, 一夜未睡的女子掀开沉重的眼皮,呆呆望着床帐, 迟迟没有起身,直到辰时,才装若无恙地走进穿堂,在迎上乔氏的笑靥时,有些惶惶惴惴说不清的闷燥。
用过早膳,她去往医馆,在面对母亲何琇佩时,刹那红了眼眶。
双亲捡到她,在不知她身
份的情况下抚养她,这份恩情,胜过血亲的给予。
可血亲也非不要她,而是迫不得已,这份遗憾,终成遗憾。
“怎么了啊?”见女儿泪眼婆娑,何佩琇慌了心神,拿出帕子替女儿擦拭一颗颗温热的泪珠,“是在婆家受委屈了吗?快跟娘说说!”
季绾默默流泪,这桩秘密是要守口如瓶的,否则就会辜负生母的良苦用心,即便养育她长大的母亲是不会出卖她的,但也有说漏嘴的可能。
秘密定然是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既要隐瞒往日的秘密,那也没必要点破养育之事,引起双亲的恐慌和不安。
何琇佩急坏了,抱住女儿使劲儿拍拂,“娘知你嘴巴严,不想说就不说,但你要记得,无论何时,娘都是你的依靠。在沈家过得不舒坦,和离就是,娘养你。”
季绾回抱住母亲,哽咽地笑了,“女儿能养活好自己。”
“我的女儿不需要那么累。”
母女俩依偎在幽静的小室内,相互依靠。
何琇佩一直把季绾当做福星,多年不孕的她,在收养季绾的次年怀上季渊,她感激这份偶然得到的馈赠。
季绾趴在何琇佩肩头,心知秘密不能告知,但换子的事还是要告知的,以免双亲最后知晓寒了心。
“娘,女儿有一事,您先别急着打断,听女儿慢慢讲。”
担忧溢于言表,何琇佩用力点了点头,“好。”
通政司官署。
整整一个白日,官署的人都没见通政使大人出过廨房,静坐的身影笼在晚霞中,隽永中透着没落。
年少成名的男子,何曾这般失意过。
下属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调侃揶揄,散值都是默默离开的。
掌灯时分,一道身影来到官署前,徘徊良久,被门侍引入君晟的廨房。
“大人,太师来了。”
君晟从书案前抬眸,徐徐起身,屏退了门侍。
父子静立相“视”。
即便看不清,因太过了解父亲,君晟能够想象父亲此刻的面容。
君家知情的几人已向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详细了解了滴血验亲的可靠性,滴血验亲分为滴骨法和合血法,当初两家人确认换子,也是借助于合血法,而合血法是可以做手脚,人为操控的。
据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多年的断案经验,滴血验亲并不十分可靠。
君太师沙哑问道:“为何这样做?”
若说没有进行过滴血验亲,君家几人尚且能相信有外人在幕后操控庄老太,可滴血验亲是君晟主动提出的。
所以说,他就是操纵者。
君晟垂目。
师母之托不可道破,但换子一事,起因在他对季绾动了心思,与师母之托关系不大。
初衷掺杂了私心,不再剔透,自是变为狂徒。
“孩儿对绾儿一见倾情,起了强夺的心思,使了手段。”
果然是处心积虑夺人所爱,君太师攥紧背在身后的拳头。他身为太师,怎可容忍子嗣这般不检点。
“跟我回府!”
从未对长子用过家法的君太师,在君家祠堂中,一下下鞭打着长子。
一鞭鞭下去,青年的背上鞭痕交错。
官袍玉带叠放在一侧,君晟跪在祠堂中,身上的中衣破碎不堪。
徐老夫人站在旁,又恨又心疼,白璧无瑕的长孙,怎能做出如此不耻之举!
谭氏同样默然,攥紧手中绢帕。
君二爷陪沈栩站在祠堂外,耐心劝说着,可言语间,已像是在对待外人。
“贤侄放心,我们君家定然会补偿你,至于情爱,等你上了年纪就会知晓,都是一时的心动,维系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平淡。只要贤侄开口,老夫定然给你寻一门好的婚缘。”
沈栩忽略了身侧的长者,只闻鞭声,眸光空洞寒凉。
当鞭子染血,君太师走出祠堂,面对沈栩,不知该如何赔不是。
劝说和赔罪都是空乏的。
换他是沈栩,何止火冒三丈,早抡起拳头了。
这不是戏耍人嘛!
能做到始终寡淡,足见其在这段时日心境的变化,慢慢变得强大。
重重叹口气,君太师看向祠堂里衣衫渗血的长子,斥道:“自己捅的娄子,自己填补上!”
沈栩掠过君太师的肩头,看向跪在祠堂里的君晟,见君晟接过一身常服慢慢穿戴整齐,慢条斯理不见慌张,更不见惭愧。
事到如今,仍没有半点愧疚,与斯文败类何异!
沈栩握住拳头,指骨咯咯响。
君晟系好腰带,因熟悉太师府的一草一木,毫不费力地独自走出祠堂,微扬剑眉,眸光清清浅浅,意味深长。
沈栩面庞火辣辣的,知对方在暗示什么。
是在嘲笑他当初的鬼迷心窍和对季绾的绝情。
若当初坚持不放弃婚约,或许现在还能同季绾共同面对这份巨变。
不,若当初坚持,就不会有换子一事。
若自己当初坚持婚约,君晟没必要也不会牺牲这么大,白白去做小户之子。
自己也会和季绾好端端生活在沈家,脚踏实地,举案齐眉。
沈家......
是否还能回得去呢?
沈栩自嘲一笑,肩膀耸动,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生养自己的爹娘,哪还有脸回去呢。
他,忽然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啊。
这时,魏管家匆匆来报,“太师......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吗?
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女子手提锦鲤灯款款走来,夜风扬起她粉衣白裙和玫色搭臂的披帛,翩跹之姿仿若氛氲雾气中的宫粉,柔韧坚强。
见到季绾,徐老夫人怀着亏欠迎上前。
季绾一一见礼,面色始终柔和,“安钰眼盲未愈,晚辈是来接他回沈家的。”
君晟闻声“望”去,眸光一瞬柔和,抬步走了过去,绕过试图上前搀扶的一众侍从。
在旁人面前,季绾没有半分冷脸,任他牵起手。
沈家还需要君晟出面了解因果,在此之前,君晟不可同当初的沈栩那样,以沉默的态度回避,辜负身边人。
她不允许。
若君晟执意回避,她也可洒落放手,与他断情。
君晟牢牢握住她的手,与君家人道别,“孩儿还要去往沈家赎罪,先行告辞。”
沈栩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印象里的季绾倔强如小牛,怎会轻易原谅一个欺骗过她的人?
“绾妹。”
脱口的呼唤引得在场人的注意。
季绾停下步子看向他,眼中除了疏离,再无其他。
可明明她该是他的未婚妻啊,沈栩知一切为时晚矣,但抱着一丝丝侥幸,在失落中寻求庆幸,缓缓上前,沙哑开口:“我们还回得去吗?”
这句话,季绾在盛夏时也曾问过他,只是那时,女子心中已有答案。
回不去了。
季绾淡淡凝着满脸苍白的沈栩,感受到他眉宇间蕴藏的憔悴。
富贵化为乌有,定然摧心剖肝吧。
辜负她的人到头终成空,却引不起内心的任何触动,她没有讥诮,也无喜悦,淡漠几近麻木。
是彻底看开了,淡然了。
他在她心中再掀不起波澜。
可没等季绾答话,身子一歪,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揽住。
君晟搂过怔愣的季绾,淡淡笑道:“绾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你也配肖想吗?”
这是近来沈栩听过最讥讽的话,他反唇相讥,“明媒正娶吗?”
明明是巧取豪夺。
疏狂朔风卷起檐上积雪,淅淅索索飘落在两人脸上,冰凉凛然足以唤醒各自的理智。
熏风能解愠,朔风或降燥,可一向沉闷的人变得浮躁,另一个也不再休休有容。
一只小手按在君晟的胸膛上,将人向后推了推,避开了凛冽寒风中的焦躁对峙。
“回吧。”
季绾挡在中间,身子靠近君晟。
这一刻,沈栩心如刀绞。
身份不在,黄粱一梦,也顾不得他人的目光,显露出他的颓废。
不知为何,他没有自己想象中该有的愤怒,反而轻松了许多,不再矜持端着,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轻松。
“那我呢?该回哪里?”
季绾于夜色中再次看向他,“该回沈家。”
那才是他的家。
当沈家人得知真相,乔氏茫然地握住君晟的手臂,“不是的,不是的,是不是?”
快要没有逻辑的老妇人,红了眼眶。
君晟谋划的一切里,料想到各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料想到,日久是会生出亲情的。
“抱歉,乔夫人,晚辈骗了你们。”
沈大郎猛地起身,“这是高门公子哥取乐的把戏吗?何等荒谬!”
一直缄默的沈荣杰呵斥儿子:“坐下。”
“爹!”
“坐下!”
托君晟的福,近些日子赚得盆满钵满的老汉点燃烟锅,使劲儿抽了一口,看向季绾,“绾丫头,沈家对不住你。”
没有识别这场阴谋,害她错嫁。
季绾摇摇头,错不在沈家,在君晟。
沈杰荣又抽了几口烟,颤巍巍拿出房契,推给君晟,“我们沈家受不起。”
次子的事,君晟和季绾于沈家有恩,老汉再愠怒,也得记着这份恩情,不能撕破脸。
杨荷雯在旁舔了舔干涩的唇,虽不甘,但没敢插嘴。
君晟又将房契推回到老汉的面前,“一点儿补偿,弥补不了亏欠,爹收着吧。日后沈家遇到任何难事,孩儿都责无旁贷。”
闻言,沈荣杰和乔氏齐齐抬头,事已至此,这场谋划的亲情,衍生出了两分真吗?
当晚,君晟带季绾、馨芝和陌寒兄妹离开沈家,这份没有预料到的亲情让他多了愧疚。
算计人心,是精准不了的。
载满行李的马车上,季绾看着窗外苍茫的天色,始终安静。
愤然和别扭犹在,在与君晟私下的相处中,她做不到无事发生。

第66章
沈栩所在的琉璃苑并非君晟之前所住的院落, 君晟的院落名为泓涵,庭院栽植有山荆子、水榆花楸等乔木植被,娴美茂盛, 幽静雅致。
泓涵苑侍从十人,从未被调入其他院落,一直留在这边,每日精心打理着房屋和草木, 一见君晟回来, 齐齐迎上前,面露欢喜。
“恭迎长公子回府!”
随君晟走进来的魏管家咳了声, 低斥一声,“没眼力见呢。”
侍从们这才瞧见跟在君晟后头不声不响的女子。
“小的们给大奶奶请安!”
季绾不习惯这样的阵仗,略一颔首, 恬静之姿映入纱灯的光影中。
蔡恬霜和馨芝紧随其后, 与魏管家一同止步在耳房旁, 目送一对主子走进正房。
蔡恬霜拉馨芝走进耳房,“日后你住这里。”
“那你呢?”
“我和哥哥一直住在客院那边, 泓涵苑其余侍从皆住在前院的倒座房,日后, 有什么事去客院或倒座房找我们就成。”
安置好馨芝, 蔡恬霜蹦蹦跳跳离开,比谁都心大。
正房内,君晟放下手杖,轻唤了声:“念念。”
季绾站在门口环顾一圈, 与院落一样, 堂屋清幽淡雅,乌木家私工艺精良, 多半是出自名匠之手。
数张花几上摆放着各式盆栽,一看就是被人时常修剪打理。
屋中散发着浅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听见声音,她淡淡应了声,就见男子寻着声音走来,作势要握她的手。
她立即避开,“我跟馨芝住。”
“耳房小,不合适你们两个人住。”
“不是还有东、西厢房。”
君晟抿抿唇,“咱们各让一步,你住正房西卧可否?”
至少还在一座房子里。
季绾看向左侧西卧,“嗯,也好。”
不同于自己的闺房还有沈家建的新房,单单一个西卧,宽敞偌大,床、榻、座、椅、屏风、架格、琴几、湢浴应有尽有。
一张乌木架子床摆放在屏风后,挂着霞绡帷幔。
季绾放下随身的细软,拿出拨浪鼓放在枕边。
“深夜了,先生去休息吧。”
逐客意味再明显不过。
能随他回府已是莫大的恩赐,君晟没有得寸进尺,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转身离开,却差点绊到屏风旁的雕花绣墩。
“当心。”季绾出声提醒。
君晟绕开绣墩,谨慎地走着,直到走出隔扇,才大步流星去往对面的东卧。
对自己的房子再熟悉不过。
回到卧房,脱去衣袍,他方想起背上的鞭痕。
有一处丝丝痛,应是渗血了。
门口恰巧传来脚步声,继而传来女子刻意压低的嗓音。
“我帮你上药。”
季绾也是刚刚想起他背上的伤,别扭和心疼交织,不由自主地拿出药膏走了过来。
君晟眉眼微动,走到门边背对她脱去中衣,“有劳。”
客气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
看着深浅交织的红痕,季绾抽吸口凉气。
太师下了狠手。
“先擦擦吧。”
没等君晟应声,季绾快步走开,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盆温水。
一名老仆止步在门口,尴尬地挠挠头,哪有让大奶奶亲力亲为的。
季绾走进卧房,拧干湿帕,替君晟擦拭后背,动作还算轻柔。
君晟舒展背脊,感受着清凉的指尖在背后游走。
微甘微涩。
与此同时,沈栩没顾太师夫妇的挽留,净身离府。
他不允许自己处在别人的屋檐下摇尾乞怜,告诉自己骨子里还需有清傲。
凌云哭丧着脸跟在后头,被撵了几次都没有走开。
“你该留在太师府,跟着我只会受苦、受讥。”
“小奴原是太师府不起眼的小厮,是公子抬举,留小奴在琉璃苑伺候,吃香喝辣。小奴记着公子的好,愿随公子同甘共苦。”
沈栩站在阒静的街上,微微仰头轻叹,有袅袅水汽溢出唇齿。
富贵一场空,到头来出乎意料收获了一个忠心的仆人。
“公子,咱回沈家吗?”
“不了,无颜回去。”沈栩迈开步子,“沿途寻家客栈吧。”
一高一矮一对主仆,并肩走在冷月凄凄的长街上。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哽咽——
“阿栩。”
沈栩顿住步子,艰难地回过头,见乔氏微佝着身板站在远处。
乔氏的身后,沈荣杰带着孙儿和孙女。
“大宝,茹茹,过去。”
两个小家伙屁颠屁颠跑向愣住的沈栩,争先唤道——
“四叔!”
“四叔!”
虽不明白为何会有沈栩和君晟两个四叔,可两个孩子从记事起,就知道眼前的男子是他们的四叔。
听着叽叽喳喳的清脆童音,沈栩喉咙酸胀。
乔氏走过来,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阿栩啊,回家,咱们回家。”
天色朦胧,看不清周遭,唯独老妇人的眸光清澈纯净,不含算计的杂质。
回到自己原本的房间,沈栩躺在墙角的木床上,空荡的心稍稍踏实,暂时寻到可以释放疲惫之隅。
真正的家人,才会让他感受到舒坦和自在。
可他明白得有些迟了。
蜷缩在被子里蒙住脑袋,素来沉闷的男子抱头痛哭,宣泄着压抑的情绪。
沈大宝趴在屋外窗边,竖着耳朵偷听,扭头看向身后的爹娘。
“娘,四叔哭了。”
是悔恨的泪吧,伤了最爱他的爹娘。一向嘴刁的杨荷雯罕见地沉默了,没有不识趣的冷嘲热讽。
她独自去了后院,呆呆望着空置的新房,感慨万千。
潘胭随后走来,站在杨荷雯身后,同样望着新房,有珍书阁那边的牵连,她没有沈家其他人那么感伤,日常还能见到季绾,可她再难见到的,是那个临走前多看了她一眼的男子。
那一眼,深沉凝重,难以直视。
翌日一早,乔氏叩了叩沈栩的房门,房门“咯吱”一声虚开。
屋里无人,被褥叠放整齐,上面放有一封信。
不孝子阿栩奉上。
沈栩带着凌云不告而别。
信上说,他无颜面对自家人,愧怍、羞亏,
决定离家,待到次年金榜题名归来,再报爹娘养育之恩。
乔氏坐在床边抹了抹眼泪,将信折好。
寻个隐蔽的地方安心备考也好,不必去承受外人的闲言碎语。
沈大郎一早来给弟弟送汤面,不由愣住,“阿栩呢?”
乔氏叹道:“走了。”
“啊,去哪儿了?”
“去可以静心的地方了。”乔氏没事人似的接过汤面,将信递给长子。
读过信,沈大郎唏嘘。
乔氏吸溜一筷子面条,没顾什么仪态,“对了,闲暇时,帮阿胭把她屋子里的家私都搬去后院的新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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