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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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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阿姨更加心花怒放了。
纷纷发出邀请:
“小伙子要不要今晚来我家吃饭?”
“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啊?”
“小伙儿,我们村风景怎么样啊?”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他难以喘息,据实回答着。
陆绥平时最不擅长地就是回应热情,用僵硬地语气回复她们:“阿姨们,我还要去拜访沈老师,咱们下次再聊吧。”
“小陆,记得来我家吃饭!”
阿香妈向他招手。
姜既月站在福慧园的门口,那是整村的高处,刚好可以俯瞰到人群的全景,听到这些细碎零星的声音。
她当初刚到这儿可不是这番景象,高深的藩篱,肩上扛着的锄头,唾沫星子和冷眼旁观。
是她不应该打扮?穿靓丽的裙子?或者说她应该灰黄着脸,好融入这片土地,不做一个跳跃的音符?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绥。
陆绥的脸上还带着被大妈们调侃的羞赧。
他看见姜既月,露出格外乖巧的笑,在她眼里却格外刺眼。
“吃完饭了吗?”
“你来干什么?”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一个带着夕阳余晖的暖意,一个却是黑夜半球的寒意。
陆绥的神色明显一愣,他可以听出姜既月语气之中的无妄之火。
但他选择用更温柔地语气回答她:“我来想拜访一下沈老师。”
听到这些,姜既月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不善,侧了一下身,示意他进去。
门楣上已经贴上了红色的对联,虽说这个园子里只有两个人,一猫一狗,几只小鸡,但却比其他地方多了几分年味儿,庭院木廊,挂满吊兰。
门庭的石板干净,没有绿色的苔痕,一看就知道是用心打扫过的,防止老人滑倒。
姜既月熟练的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打算拎进厨房,就被陆绥一把抢过。
陆绥看姜既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和心疼,本来以为她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姑娘,没想到她居然也有如此耐心细心的一面。
她的手本应该做着最漂亮的美甲,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抚弄着细腻的猫毛,如今却也习惯做这些重活。
陆绥心疼不已,他很后悔没有早点来这个地方。
试探性地开口:“这些都是你做得吗?”他指着庭院中的一切。
喂鸡,除草,打扫。
姜既月自信地开口:“对啊,区区小事,不在本姑娘话下。”
像是少女锐利的锋刃,鲜活的棱角,直击烈阳的剑。
他更希望这句话也和平常一样,是她的虚张声势,同样他为姜既月拥有如此多的技能而感到高兴。
真心实意地夸赞着她:“你真的很厉害。”
两个人来到了沈老面前。
陆绥率先开口表明来意:“沈老师,您好,久闻大名特此来拜访。”
他也是受廖教授嘱托,帮忙看看沈老的身体如何。
沈溪陵这两天虽说身体有些好转,但还是下不了床,姜既月也只是偶尔带他到院子里散会儿步。
“你就是,甩了她三次的那个?”沈老是个人精,不过就从姜既月平时的三言两语中就推断了出来。
陆绥羞愧地点了点头。
姜既月更是生气地背过身去。
沈溪陵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之间还有矛盾,也没瞎掺合,假意咳了三声:“你自己看着办。”
一语双关,一面警告陆绥,一面又示意他抓住机会。
“看完了吗?看完你可以走了。”姜既月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立刻轰人。
尽管他有些不舍,还是照做。
好在阿香妈家就在隔壁,他打了声招呼,人家早就做好热腾腾的饭,盛情款待。
陆绥被她拉着坐到了主桌上。
菜很丰盛,居然还有这个村的特色板鸭,一般只有过年的饭桌上才会有这道菜。
“阿姨这太不好意思了,这些是我的房费加饭钱,您一定要收下。”
陆绥的语气里带着,她不把钱收下就不动筷的强硬。
阿香妈喜笑颜开收下了这厚厚一沓钱。
她心里思索着:我看人的眼光果然没错,打第一眼看到这小陆就觉得这孩子好,没想到还礼貌懂事,有家教。
她翘了翘自己老公面前的桌子:“你看这小陆,不知道比我们家那死孩子好到哪里去了。”
他老公仅仅是抬头看了眼“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陆绥也只是笑了笑。
到了晚上,阿香妈领着陆绥走上二楼的房间,她儿子常年不在家,但是打扫依旧是一尘不染。
陆绥没有立马休息。
他找到了阿香妈,向她表明:“阿姨,其实我想追的女孩就住在隔壁,您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她满脸震惊,询问:“你喜欢的居然是小月?”
久久没缓过神来,她很是不解:“你怎么喜欢小月这种火爆的女孩,我还以为你喜欢温柔的。”眼中俱是遗憾,她本来还想把侄女介绍给陆绥的。
陆绥屏住呼吸给姜既月打了个电话,声音还带着颤抖:“月月,我无家可归了。”
姜既月沉脸,冷声道:“陆绥,你什么毛病?大晚上被我打电话,你没订民宿吗?没人收留你吗?”
说罢正要挂断电话,却听到了类似抽泣的声音。
“月月,我的房间有虫子,我害怕~”
陆绥的表情没有一丝的颤抖。
姜既月饶有趣味地听他浅浅的哭腔,这还是头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一个人的演技。
如果没有听到听筒对面的狗叫声,姜既月也许会更相信一点。
“别演了,进来吧。”
姜既月摸了摸小狗的头,奖励它尽职尽责地看家护院。
陆绥正蹲在门口的路灯底下。
眼尾带着脆弱的微红。
跟在她身后,跨步进门,带着些许狐假虎威和计谋得逞的傲娇。

陆绥暗自庆幸, 还好有他在,自己可不是那种慈父类型。
“呐,就只有这条件。”姜既月指了指那间收拾地格外整洁的空旷客房对他说。
这个条件比村里的民宿都好了几倍,有独立的卫浴, 干净整洁的床, 和一张纯手工打造的木方桌。
没等姜既月发话,他就迅速地把背包放在了木桌上, 带着明显的据为己有的意思。
陆绥清冷的瞳仁闪过一丝姜黄的光,那是她靠近,点亮了书桌上的小台灯。
她侧身抬头看着陆绥, 嘴角扯着笑, 语气很是温柔:“不习惯就滚。”
他一时语塞, 眉峰微颤,左侧的脸荡出一个酒窝:“睡睡, 就习惯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好像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剑拔弩张的模样。
也许这才是适合他们的频率。
姜既月立马离开那个房间, 好像多待一秒就会全身过敏一样。
现在陆绥可不是她的金主爸爸, 反倒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她可是翻身农奴做地主,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姜既月不免地制定了几个折磨他的计划,好一解心头之恨。
包括但不限于:将鸡圈打扫干净,剁草喂食, 移动花盆只为了让盆栽们多晒一个小时的日光浴等。
她连睡觉时, 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意,双手捏着的棉花玩偶都急剧变形。
拂晓时分, 雾霭被风吹散,曝露出光秃秃的只剩下岔子的土地,黄暖光率先描摹陆绥的发梢。
他七点就起床了,一早起来,先把一猫一狗喂了,把院子打扫干净之后,去厨房把早饭都给做好了。
姜既月揉搓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摇晃着一个高大男人的花围裙。
震惊瞬间把困意全部逼退,姜既月清清楚楚地看到,陆绥正穿着颇具原始村土气息的碎花围裙,手中还端着一盘“冰花煎饺。”
随后便是葱香猪油香占据了鼻子的上风,姜既月忍不住吞着口水。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陆绥抬眸看她时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疲倦,闪着期待的微光。
他拉开椅子,她顺势坐下,他递了一双筷子,她一手接过一手拿碗。
温热的豆浆被熨帖地送进胃里,她的早晨也就开始了。
在品尝过陆绥的手艺之后,她早已将昨晚想要刁难他的计划抛诸脑后。更不要说,他将这些事都已经提前做完了。
沈溪陵这样的老饕都被陆绥的手艺征服了,感叹道:“这手艺哪儿学得,不错。”
陆绥放下筷子,认真回答:“留学的时候自己摸索的。”
被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小老头向姜既月抛过来一个眼神表示:你看看人家,有师傅教还不懂得珍惜。
姜既月回以点头苦笑,表示:做饭真的需要天赋。
“那以后的饭都交给你了。”小老头叹气。
其一是自己实在不想吃姜既月做得黑暗料理,其二也是为了考验陆绥。
“没问题。”
今天的任务还是很繁重,就连沈老都下床帮忙了,所以姜既月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陆绥则是继续昨天的考察,他一个人去了当地的村委会。
一开始他便表明了来意,支书和村长都非常欢迎,不停地给陆绥手上搪瓷杯中漂浮的打着旋儿的茶叶,增添热水。
他伸手制止了,过分贴心的举动。
不知道是他周身所带的气场,还是带着神秘感的冷若冰霜。
不苟言笑的表情,使得周围人都噤若寒蝉。
村干部回答他的问题时带着些许谄媚的讨好。
“确实,我们村里绝大部分居民是留守老人和儿童,大部分年轻人都去大城市打拼了。”村支书揉搓着同粗糙树皮般的双手,回答着。
“而且,我们这里的小学一个班级,只有四个学生,都是低年级的。”村干部补充道。
陆绥放下手中的杯子,向他们说明此行的目的:“乡野艺校在提高农村美观度和功能性的同时,会建立一个更年轻化的场域,使得人们更加关注美育,关注乡村,从而助力乡村振兴。”
人员流失、文化挖掘、文旅开发那都是后话了。
陆绥此行就是为了促成这一项目能早日落地。
他和村干部的沟通在日头西落才结束。
另一边的姜既月,则是加班加点的赶工。
漆器就像是一块纹理精美的牛肉,需要一定的熟成时间,才能达到最美味的时刻。
但它的制作工艺却更复杂,所需的精力和心血也就更多。
姜既月一整天都坐在工位上,时不时回答直播间的问题,甚至连饭都没吃上几口。
直播间还是一水儿地刷着“下播”“打假”。
但她已经练就了过目却不入眼的本领。
比起交货时间的焦头烂额,这些都能算作是闲暇娱乐。
“别做了,歇会儿吧。”小老头都开始劝他。
以往自己才是那个被人劝着休息的人。
姜既月没理,继续埋头苦干。
她有些时候就喜欢一个人犟着干活,但凡有人劝她都烦得不行;有些时候却喜欢摇滚朋克的音乐吵着,帮她分心,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毛病,很极端。
陆绥忙了一下午,回家时发现工作室依旧灯火通明。
桌上的菜他走时怎么样现在依旧是那样。
皱着眉,一言不发地走进厨房,用力的甩了擦布。
洗手作羹汤。
他端着银耳莲子羹,走进工作室。
看见了一地的木屑废料。
姜既月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刷着漆,丝毫没注意到人。
昏黄灯光下,垂落的发梢上粘着浅黄的木屑,因长时间未喝水而干燥的朱唇,微微张开,一些不听话的发丝会跑进去,然后让她用沾满漆灰的指尖给挑出来,白皙嫩滑的脸上,却滑稽地留下两道发丝的嘲笑。
他万般庆幸,这一刻他看见了。
而且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比陆绥更爱这个姜既月。
鲜活,像吸了一口最纯净的氧气,从呼吸道蔓延至整个心肺。
他对她的心动,仿佛刻在了最原始的基因序列中,是那种人类对氧气的渴望。
直到他的身影慢慢挡去她手上的光。
她才回头。
是那种被人打搅后的极度不耐烦的表情。
而在他的眼里却尤为可爱。
“陆绥,吃得不要带进工作室!”
姜既月厉声警告,这是原则问题。
陆绥听到立刻后退出门外,一只手端着碗保持平衡,一只手无措地举起。
默默低头垂眸,浓密的黑睫并未遮去眼眶下的微红。
姜既月呆呆地看着他,顿觉刚刚那句话语气有些重。
他委屈的样子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当初那条可怜巴巴的流浪狗:“好了,我陪你去吃。”
他的眸光立刻闪了闪。
“我就是看你一天没吃怎么吃饭,怕你饿坏身体,不是故意的。”
声音和平时的成熟性感显然不同,多了几分委屈无辜。
姜既月越看越觉得自己说重了,立马道歉:“对不起,委屈你了,你就小人不记大人过,好吗?”
“好吧。”
他在姜既月转身的瞬间,换了一副表情。
开始疯狂眨眼,原本那里计划有颗将坠未坠的泪珠,结果怎么也落不出来。
虽然很是嫌恶刚刚的声音,但不得不说确实有用。
他好像知道姜既月吃哪套了。
看着她把自己辛苦拨出莲子的银耳汤喝得只剩莲子,陆绥也心满意足了。
此后的两天都是这样。
姜既月每分每秒都不想离开工作室,抓紧赶在除夕夜前将礼盒全部做完,恨不得饭都让别人来喂。
陆绥每天都跟在她身后打扫卫生,处理家务,洗衣做饭,就差把饭喂嘴巴里了。
好在他们成功赶在除夕夜前把这些成功交付了。
姜既月也好松下这悬梁的绳,刺股的锥。
但也没给他们放松的时间,要准备除夕夜的晚饭了。
今年很特别,阿香妈的儿子没回家,所以盛情款待福慧园的三只。
掌勺是阿香妈,陆绥帮厨,姜既月坐享其成。
锅勺交错,火光四溅,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已上桌,冷盘在上桌前就被姜既月偷吃了,现在她逃了出去和村里的小孩放着烟花。
“开饭啦——”
围着这一桌好菜的是如此奇特的组合,桌上的每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硬凑成一桌子团圆饭,也是年味十足。
“阿香妈,你烧得菜比酒店大厨烧得还好吃!”姜既月这句话发自肺腑。
阿香妈害羞地否认道:“哪有?我不过是一个家庭主妇哪比得上什么大厨啊?”
“谁说家庭主妇就比不上啊?我觉得家庭主妇就是最厉害的,你可以做出最好吃的菜,洗出最好闻最干净的衣服,记住家里每个东西摆放的位置,了解不同蔬菜的价格,整理好枕头和床铺,照顾好阳台上的花。这些得需要多少的耐心和细心?我认为做好家庭主妇不比这个世界上任何职业更容易,家庭主妇价值也不比世界上任何职业要低。”
姜既月注视着她的眼睛,像是给那双珠黄注入最鲜艳的闪光。
“嗯,你说得对。”
她重重地点头,既羞愧又感恩。
桌上的其他男人都无言。
而陆绥望着她,眼里满是欣赏。
突然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铃打断尴尬和沉寂。
“芽芽,你难道不回来看你妈吗?”
“陆绥,你赶紧滚回来。”

他的眼神看向别处, 气压很低,回了一句:“嗯。”
对面依旧不依不饶:“家里是没有你的位置,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他的脸上少见的苦涩,补充道:“明天回。”
随后便挂断电话。
桌上的气氛凝固住了, 动筷的速度都有所下降。
阿香妈把鱼肉捡到姜既月的碗里, 笑着说道:“快吃吧,菜都凉了。”
姜既月点头, 但是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像是对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早就有了消极的预料。
她见机开起玩笑:“昨天我儿子还给我打电话,说工作太忙了脱不开身, 过年都回不了家。害现在的小孩都这样, 一年到头不着家, 我们做母亲的担心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阿香妈的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不料气氛又冷了几分。
姜既月手上的筷子一顿, 沈溪陵在她右手边给玻璃杯倒上了酒。
小老头用自己的方式替她解围。
她埋头喝了一杯,心中墙好像被酒泡酥了, 墙皮脱落下来。
酒过三巡, 就在这张奇怪的餐桌上,每个人都有些脸红,开始慢慢地吐露出自己的内心。
她问出了那个盘旋在自己内心很久的疑惑“为什么要叫阿香妈?”
好像村子里的女人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自己姓名,她们是“爸爸的女儿”“爷爷的孙女”, 结婚后就是“谁的妻子”, 生完孩子后变成“某某某的妈妈”。好像一生都得作为客体附在一个东西上才行。
她不能理解,但这很常见。
阿香妈的眼神明显呆滞了, 盯着刺眼的灯许久才缓过神来。
“其实我之前生过一个孩子,是女孩,可惜没满月就走了。我给她取得名字就是阿香,叫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她。 ”猩红的眼睛已经湿润。
“对不起,让您想起这件事。”
“没事,都过去了。”
姜既月感到深深的愧疚,但取而代之的是庆幸,她的名字没有为了父亲,为了丈夫,为了儿子,而是为了她早夭的女儿。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隐隐的火苗,虽然只是零星的一点,久而久之也能燎原。
刚才喝下去的一杯酒,在她的体内发起热来,似乎是隐埋在身体里的电路通了,酒成了电流。
她既痛快又难受。
杯酒下肚,似乎不再是自己,又似乎愈发像自己。
陆绥将她的酒杯拿走,她很听话地照做。
沈溪陵看着这两个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禁感叹:“年轻真好。”
吃完饭整理好饭桌,姜既月和陆绥去了半山腰的亭子上,那里是看烟花的最佳位置。
寒风吹鼓着她的衣衫,却没觉得冷,似乎她身上散发出的空洞气息,更冷一些。
火树银花,在万树间攒动,她看得认真,潋滟的光照得她剔透。
清冷的眼中是绮丽的烟火,却比平日多了丝愁苦。
他想伸手去按住她无端皱起的眉。
“你有心事?”
“陆绥,你说放烟花是不是可以让逝去的亲人聆听我们的思念?”
每每抬眸时,陆绥也正望向她。
她的那双眼中除了有瑰丽的花火,还带着一种强烈的执着。
对视良久,他失了神。
答她:“烟花就是最轰轰烈烈的思念。”
他感知到了姜既月身上的悲寂,像是短暂的烟火结束后,硫磺烟灰的味道。
“我们去,放烟花!”
他们像是看到火焰就兴奋不已的小孩。
当陆绥拿起火机点燃导火线,火舌窜至相底时,姜既月就熟练的把耳朵堵住。
烟花窜升上天,在空中绽开的一瞬,照亮了他们的脸,两张冻得通红的脸。
姜既月看着这些烟花,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忽明忽暗的脸,笑容却不短暂。
眼前的这个女孩美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沉默地注视着,良久,低头笑了一下。
他宽阔的肩背像一堵温暖的墙,挡在姜既月的面前,挡去了一半的寒风。
因着嘈杂的烟火,他放大声音:“其实一开始阿姨对你的敌意是有原因的。”
阿香妈在做饭时特意找陆绥解释,希望他可以告诉姜既月。
“她以为你是抛弃了沈老,所以才针对你。”陆绥回头看着姜既月。
现在误会解开了,陆绥特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阿香妈,她很是愧疚。
她并没有为之前阿香妈的话而感到伤心,回答道:“我从来没讨厌过她,没关系的,能理解。”
姜既月从来都是这样,只会为了自己伤心。
“回去的票买好了?”
“嗯。”
两个人是一趟飞机,下飞机后陆绥先送她回家。
姜既月这次回的,是她爸爸那个家。
“姐,你总算回来了。”
姜且之看到她姐率先拿过行李。
“你回来啦。”
姜汝城坐在沙发上喝着茶。
“嗯。”
也没看他一眼,只是低低地嗯了声。
“芽芽,路上辛苦了,没吃饭吧?”
崔姨关切地问她。
她理都不理,走上三楼,径直走回房间把门关上。
三个人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态度,处理姜父眉头微皱。
她的房间很大,所有的陈列都和之前的一样,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巨大的簇绒地毯上,环顾着四周。
一股浓重的黑鸦片的香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她慢慢地从行李箱中拿出香水,喷满整个房间,想要掩盖那气味,两种香味混在一起,怪异的恶心。
只好打开窗户通通风,她坐在露台上,若有所思。
回到家她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比起宽敞的浴缸,柔软的大床,她宁愿在乡下的鸡圈里,农村的土灶前。
大理石圆桌远比木桌要冰冷,饭菜奢侈丰盛,却也只有四个人吃。
姜既月和姜且之坐在一头,姜汝城和崔艳琳分坐两头。
所有人都在安静的吃饭,饭桌上只剩下筷子触碰餐盘的声音。
姜汝城皱着眉说道:“吃饭有吃饭的样子,女孩子家家没有规矩。”
姜既月翻了个白眼。
崔艳琳也白了一眼他,说道:“人家不是在好好吃饭呢,你管这么宽。”
姜且之放下碗对着他爸说道:“爸,姐好不容易回家,你就少说两句。”
她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姜汝城看着全家人都讨伐就连忙找补:“好了,是爸爸说错话了,你多吃点。”
“我吃饱了。”
姜既月这么说就是为了特意呛她爸的。
姜汝城瞬间血气沸腾,用力地丢下筷子:“吃这么点就饱了?”
“我减肥。”
这是她的惯用套路,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减肥,就是为了气他。
说完就又上楼了。
似乎两个人的和平关系持续不到三分钟。
崔艳琳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就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孩子好不容易回家,等下又被你气走了。”
姜且之也帮腔:“是啊,姐姐都这么瘦了,又不可能在减肥。”
眼见着老婆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他更生气了。
崔艳琳把饭菜都给分出来一个小碗,麻烦姜且之送到她姐的房间。
姜既月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
姜且之凑上来,被她吓了一跳。
“姐,你就吃点吧,不然身体受不了的。”姜且之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姜既月冷声道:“是崔姨让你来的。”
姜且之讪讪点了点头。
她摇头拒绝:“端下去吧,你姐我还有吃的,饿不死。”
她拒绝来自那个女人的好意。
但崔艳琳还是乐此不疲,有些时候甚至有种自己这样是捏碎了她的真心的错觉。
姜且之扒拉了几口饭,下楼回话。
一直以来都是他姐站哪边,他就站哪边,完全的唯姜既月主义。
当然包括了帮姜既月打掩护这件事。
“你姐吃了?”崔艳琳关切地询问。
姜且之淡淡的回了一句:“嗯。”
“叫你姐下来,我有话跟她说。”
姜且之一直都挺怵他爸的,虽然知道这将会是场大战,他也不敢不从。
姜既月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慢慢吞吞地趿着拖鞋走下楼。
全家人都坐在了沙发上,处处透露着拘束。
他们背对着姜既月,在走近时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她,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姜汝城沉着嗓子开口:“给你安排了一个相亲,明天下午一点。”
都在姜既月的预料之中,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冷淡地回了一个字:“好。”
姜汝城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没有怨言,一旁的崔艳琳倒是皱着眉头既然她都答应了,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姜既月只不过答应会去,又没答应相亲会成。
两姐弟一对视就知道了互相的想法。
都憋着坏呢。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床打扮。
那个行李箱里除了盒装曲奇。
剩下的就都是她的工具。
穿上厚底鞋,迷你短裙,镂空毛衣,渔网蕾丝,条纹袜套,戴上两个爪牙唇钉,锁链五金,白金假发。
她画了一个很浓的粉色烟熏妆。
看着镜子里全副武装的自己,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她在成年后, 为自己构建的。
以一种夸张,不为世人所理解的方式,构建出独属于自己的巴别塔。
她开着车, 脸上却带着视死如归的麻木。
她的父亲,在姜既月大学毕业后就热衷于寻找优质的相亲对象,甚至比母亲更为执着。
这时却弹出来一条消息。
【joker:你在干嘛?】
她只不过低头瞥了一眼,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陆绥之前可不是那种会主动打探行程的人。
她又看了眼手机, 还是给他回了。
【将尽月:在相亲。】
他瞬间警铃大动, 飞速地打字回道
【joker:地址。】
只要一刻不待在她身边就会出差错。
姜既月看了眼手机,把定位发了出去, 就走进了那家咖啡厅。
她一进门就收获了不少的关注,但对于这些看不出好坏的打量,她都视若无睹。
蕾丝渔网衬着她的肌肤更加雪白, 纤细, 用叛逆代替性感, 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不好惹”的气场。
那个男人早就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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