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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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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成了公司总裁,觉得两个人身价相差更大,想着以后要不自己主外陆绥主内。
看着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甚至感觉曾经的自己有些委屈。
又瞬间联想到曾经他一个人吃便利店冰冷饭团充饥的画面,不禁觉得可笑。
她冷哼了一声,随后便压着怒气质问他:“不是说好了互不隐瞒的吗?”
两个人在一起前就商量好了。
陆绥的神色并没有因说出自己的家庭情况而缓解,反而更加凝重复杂。
“我生气了。”撂下这句话,姜既月就把嘴翘得老高,扭过头去,一副不想再看见他的模样。
其实说了这句话也不代表真得生气了,也不能抹杀他曾经辛苦的身影。
当初陆绥吃过得苦,不能说不算数。
他明显变得慌乱,原本今天也没打算开这辆车,想着她可能会喜欢张扬点的,就开了。
结果反倒是惹某人生气了。
导航的目的地是一家本私房菜。
他把车停好,姜既月还保持着扭头不理他的姿势。
“别生气了,宝宝。”陆绥拉起她的手,想趁机夺回她的目光。“是我错了。”
姜既月双手抱胸反问道:“你说错哪了?”
两人进入男女朋友关系的一个重要标志是,现在她可以无理取闹得理所当然一点。
他的眼神真挚,恳切反思:“我不该瞒着你,应该如实地说明自己的家庭背景。”
姜既月表情明显放松,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一种我很穷的错觉?”陆绥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自己没有向她公开财产和身家,让她失去了安全感?
这句话把姜既月问懵了。
自己记忆中的陆绥好像真的没有很穷,穿马吉拉、拉夫劳伦的衣服,开得车价格也不便宜。即便是学生时期,他用起油画颜料来也丝毫不心疼。
难道是自己想包养他的心太过强烈,或者说是陆绥穿得比较低调,没有logo但是质量很好的单品,导致误自己以为他很穷?
“你好像真没说过自己穷。”姜既月刚才想发的火,被这么一句话,生生熄灭了。
原来一直是她自欺欺人了。
心情有些郁闷。
他察觉到了姜既月的低气压,温柔开口道:“仔细看看我送你的东西。”
她举起那张卡细细打量起来,既不是黑卡又不是他的某张副卡,这居然是一张房卡。
心里怒骂:陆绥别的不学好,这方面倒学得快。
目光转移到他的西装上。
虽然不是她期待的真空西装,但里面的衬衫也是象征性地解开了几颗扣子,领口敞开,锁骨被项链撞红。
她把卡扔回去,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现在还在气头上,万万不可被美色迷惑心智。
严肃认真地说道:“一般男人,不约。”
听出了言外之意。
陆绥错愕地接过卡,先是一顿,随后便笑得更大声:“不是你仔细看看。”
这张黑色的房卡上面只有一串英文。
姜既月翻译了一下,不是酒店,是私人博物馆。
因为害羞涨红的脸,因为生气变得更红了,现在她只想找个地缝钻钻看。
他的脸上居然还一脸无辜,仿佛罪魁祸首不是他一般。
每次姜既月出丑他都能找到最佳的观看角度,并且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虽然每次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但怎么也看不出陆绥被委屈到了呢。
他单手解开姜既月的安全带,轻轻地摸着她的后脑勺,说道:“吃饭去吧。”
暂时缓解了尴尬。
姜既月下车的脚步都变得僵硬。
好在这家店的饭菜成功的俘获了她的味蕾,表情也不算难看。
“一般男人不约,你打算约那样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醋意。
他平时不怎么记仇,但是有关她的男性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这种不一般,要加钱。”她含糊其辞,但陆绥显然就吃这套。
她还是觉得这张房卡有些莫名其妙,便开口问他:“你给我这个干嘛?”
陆绥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的餐盘,仔细地把手擦干净,回答着:“这是一家私人材料设计博物馆,我名下的。”
仿佛这个博物馆就和他手中的虾一般,处理干净后便轻易地拱手送人了。
“现在是你的了。”语气平缓,毫无波澜。
让人很难想象这家博物馆里的陈列的各种新型材料,名贵画作,都是他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包括博物馆的布局陈列,一切都无比精妙。
而他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了姜既月。
这其中包含的心血很难简简单单地用一两句话就轻易概括的。
她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激动地有些过头:“什么?啊?那你以后去是不是还要收门票啊?”
这样的礼物比直接送车送房更能满足她的喜好。
陆绥看着眼前人难掩的喜悦,宠溺地附和她:“馆长大人,能不收我的门票吗?”
姜既月她可不是这么拜金虚荣的人,但是如果钱给够,一切都好说。
她收下了那张卡,并且在陆绥脸上留下一个新鲜的唇印。
他对此很受用。
在预感到她要继续时,把脸转了过去。
姜既月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对上了陆绥的唇。
他眼中满是得意。
回去的路上除了不间断亮起的霓虹,她断断续续的回忆也被抛诸脑后。
她的头靠在车窗上,用乌黑柔软的头发隔断冰冷。
起了白雾的玻璃上画了大大小小的星星。
“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都一起说了吧。”
这句话说得她心虚。
纸老虎今天才发现,自己对这个男朋友的了解少之又少,都没有什么把柄。
陆绥把手机递给她,报出了密码:“0229。”
姜既月满脸不解地打开了手机,别人家的男朋友一般都用女朋友的生日或者在一起的日子当密码,他别出心裁,用分手的日子当密码。
“你干嘛。”
“你点开相册就知道了。”陆绥不明说,非要她自己找。
这么一说立马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一般没几个女孩子能从对象的手机里笑着离开。
但他都主动送上门来了,哪有不看的道理。
姜既月一点开相册,里面干干净净,他甚至连自拍都没几张,全部是在国外看过的画展,和旅行中的风景照。
和她手机杂乱无章的排布很是不同,他按照不同地区分好不同的相册。
她又点进个人收藏,里面的东西很少。
但很眼熟,有一张两个人曾经的合照,还有各种不同角度他偷拍姜既月的背影。
她留心看了一下日期,是在她第二次表白之前。
原来,他的心思藏了这么久。
不过,她现在才知道。
姜既月一张张照片翻过去,很多是出租车的车牌号,更多是没有主体物的一个角落的路灯。
他们的第一段感情仿佛就和这些镜头一般,都在无声的等待中消磨殆尽。
但镜头语言能充分体现出拍摄者的感情。
阴郁色彩中总会出现一抹斑斓。
她细细地看着一张张照片。
直到一张黑红相间的滑入眼帘,显得格格不入。
她放大一看,正是那辆迈巴赫,上面的字体很眼熟。
一串数字和“狗东西。”

陆绥咧嘴一笑, 用余光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
她拿着手机质问他道:“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
她对这件事已经完全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天因为没睡好,自己的心情很不爽。
陆绥的脸上带着欠揍的笑意, 这应该是他手上最后的把柄。
“你不喜欢小狗吗?”他用最单纯的问句表达了对“狗东西”这一称呼的喜爱。
姜既月一时间分不清他是在撩人还是在找骂。
陆绥将她的七寸拿捏地正正好,姜既月没办法违心地说出自己不喜欢小狗这种话来,而他要的正是那句。
“喜欢,最喜欢了。”
她伸手掐住了陆绥瘦削没什么肉的脸颊, 捏了捏。
笑出了声:“老狗。”
即便如此他依旧美滋滋地收下了那句喜欢。
自从两个人在一起, 姜既月就发现,陆绥是愈发地不要自己的那张老脸。
原本还是那种听两句情话就耳尖发红的纯情大男孩, 现在是骚话连篇没脸没皮,不仅是自己失去了调戏的乐趣,反倒接连败退, 被他给撩到了。
并且热衷于把任何话题都转移到“喜欢不喜欢, 爱不爱”的话语上。
他就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小孩, 需要一遍遍地追问,自认为精湛实则拙劣的演技, 总能轻易俘获她的心。
姜既月忍不住问出声,这副模样其实也挺可爱的:“陆绥, 你怎么越变越骚。”
他先是噗嗤一笑, 清浅地挑了下眉,正人君子装久了,骨子里的那点东西还是掩盖不住。
所以说“狗东西”这个词可配他。
“先前我时时克制,还不是被人钻了空子, 简直愚蠢。”他一面自嘲, 一面为这先前的三两男人醋意大发。
随后颇有经验地说道:“果断点,虽说早晚都是你的。。”
发动机熄火了, 车稳稳地停靠在当初那个占下的车位。
其实他早就在精心布局,两个人天然的宿命纠葛并非偶然性,而是他白子落前提前百步的思量,等待着她慢慢落入网罗。
她丝毫不会甘拜下风,单手掐着他的脸,正对着自己,重重地吻上去。
美甲深深地嵌进他的下颚。
如此主权的宣誓,不亚于狮子用气味标记领地。
气息在纠缠间变得火热。
以往陆绥总会在被强吻后露出羞涩的神情,这次他分毫不退,异常强势地主动将她嵌进怀里。
夜雾散去,窗外下起了小雨,路灯下的细雨如丝。
似乎雨声和隐秘狭小空间的心跳声不谋而合。
黑暗会加深人感官的敏锐度。
她能清楚地察觉两个人之间气氛的微妙转变。
但动作依旧没停。
车窗笼罩着一层白雾,将她先前画的星星都给遮盖了去。
氧气逐渐变得稀薄,没有沾染半点酒精,他却醉生梦死。
眼尾猩红,体温灼烫,声音嘶哑:“我们回家。”
他的唇贴紧她的耳廓,勾人直坠深渊,随后整个人跨步融入了黑夜雨幕。
就这么打横把她直接抱起,西服也盖在了她头上。
雨和他身体碰触的那一瞬间,并非绝望而悲戚,取而代之的是强大的力量。
他一直抱着,确保她不被雨淋到。
完全没注意自己穿的是丝质衬衫。
姜既月被安稳地放到了沙发上,也许是在黑暗环境待久了,她掀开西装时瞳孔逐渐失焦。
不过很快就能看清,他异常突出的身材。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腕骨处的手表,随意的扔在沙发上,像是在丢弃某种死物。
她直勾勾地盯着这一系列的动作,不出意外地流下来口水。
完全没想到,陆绥的西装里面大有乾坤。
他逐渐靠近,沾了细雨的冷峻气息也慢慢逼近。
“等我。”
他真的很喜欢在耳畔说话。
那种声线,和平常教书育人时的声线全然不同。
姜既月燥得整张脸通红,呼吸困难。
即便是刚刚那种情况,他依旧要洗干净再来。
姜既月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被暂时放了一马,还是该紧张这难逃的一死。
毕竟见识过他的能力,完全打消了主动招惹他的念头何况先前他都克制了半分。
但是她可一点都不怂,手指微颤地点开了音箱,点燃了香薰。
立体环绕音,在空荡的卧室,同温热的空气痴缠。
《How Can I Be Sure》
“注意呼吸,放松才不难受,月月。”
他低哑的声音就在耳畔,回荡着,她却觉得恍若咫尺天涯。
洁癖可能是基因导致的,他向来不喜欢黏腻感,但是此刻却甘之如饴。
或许应该有一杯伏特加,他的脸上会浮现不正常的潮红,脸上却依旧保持微笑,扶着她纤细的肩膀。
他将她紧咬的上下唇分开,心疼地说道:“不要咬会疼。”
她的眼眶盈满泪珠。
“咬我的手,咬断也行。”
眼中闪过一丝微芒,是亢奋和期待。
她发狠般咬下,皮开肉绽。
鲜血从嘴角流下,而他不过温柔的将血抹在了她的唇上。
第二天她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这种折磨程度堪比体测第二天。
整个人感觉拆掉筋骨重塑了一遍。
“陆绥,你真可以。”她已经不想用狗东西来称呼此人,感觉反而侮辱了小狗。
结果床畔冰冷,房间空无一人。
她心脏骤缩,内心郁结。
好在床头放着一杯水和一张便签纸:我去上课了,有事打电话。
内心冷笑:是不是上课就成了免死金牌,怎么昨晚没想想我还要上班呢。
拖着步子走到了厨房,桌子上又是一张便签和满桌子菜:热一下再吃,好好吃饭,再去上班。
心里暗骂:一桌菜就想打发?是不是最近脾气有点太好了。
洗漱时发现了镜子上的便签:衣服都洗好了,用了你最爱的香波。
他几乎在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慢慢渗透着自己的痕迹。
姜既月原本想借题发挥,结果居然找不到一丝错处。
他简直是天衣无缝!
只能打电话“我现在不喜欢这款香波了,还有我不爱吃芹菜炒肉丝!”
正话反说。
电话那头的陆绥也只是笑笑不说话,因为他早就在储物间发现姜既月囤了两大箱那个牌子的香波,至于饭菜,回家一看便知。
原本今天打算请假,结果别的教授出了问题,需要紧急处理。
他也就被赶鸭子上架代了一节课。
从电话那头喘气的频率就可以判断出来:她百分之一百生气了。
于是陆绥打算抓紧处理完手头上的事赶回家。
而这边的姜既月收到了来自小助理的催促:“姜总,您今天还来上班吗?”
问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谁家总裁上班第二天就迟到这么久啊,果然男色误人,同居的事还是再做打算吧。
目前最重要的是工作。
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下楼,坐上了专车。
助理就在一旁把iPad递给她,上面清楚记着行程。
最紧要的是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
现在自己手上并没有什么实权,只不过是挂了个名。
董事会并没有彻底认同崔艳琳的决策,所以她们现在就是行走在刀尖上,稍不小心哪一步行差踏错就会坠入深渊。
所以烧不烧的旺就看这几天了。
姜既月收到了崔艳琳发的一份名单。
里面就是董事会的所有股东名单。
接下来的三天她先要规划一份有关企业未来三年的品牌战略和市场计划。并且一一说服这些人,恩威并用。
所以她一到公司最先见的就马不停蹄地约见了创意总监和前端市场部总监。
三个人的会议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
姜总一开始是纯粹的倾听,但总能在适当时机提出较有争议的点。
她的提问并非从公司高层的角度,而是从普通消费者的角度,所以总能一针见血。
江越集团最初是做护肤品起家的,江春雪女士大学上地是国内顶尖的精细化工及临床医学,所以她负责产品研发,崔艳琳女士则负责产品营销等,一个主内一个主外。
如今江越集团收购了众多美妆品牌,分化出了高端护和低端线。
姜既月很明确自己的目标,母亲致力于为亚洲女性打造更加牢固的皮肤屏障,所以针对敏感皮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和临床试验。自己也应该将这份理念延续。
而如今这些都因为她的离开不了了之,产品质量下降,为了刺激女性消费者而包装过度,曾经积攒的好口碑逐渐败坏。
更可怕的是,这个化妆品公司的高层居然大部分是男性。
看着前端市场总监增光瓦亮的头和老旧的ppt,她陷入沉默。
等他话毕,空气就被尴尬凝滞了。
她的眼神冰冷,久久没有说话。
原本市场总监是觉得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没把她放在心上,也没想好好做报告,随意地找了前些年的数据糊弄一下。
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是护肤的狂热爱好者以及潮流风向标。
基本上她用过好的产品,会在两三个月后风靡市场。
更重要的是她是女人。

姜既月没有说话, 只是一下一下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模拟心脏跳动的声音,毫无疑问,她非常不满意。
气氛降至冰点。
她微微启唇:“你先回去吧。”
眼神晦暗不明。
那人到此刻才察觉到不对劲, 疯狂地补救:“小姜总,我重新做一份。”
姜既月点了点桌面:“六点前。”
她不喜欢没有效率的人但也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随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就在这儿待了短短的几天,她就能明显地看出公司存在很严重的管理上的问题。
公司高层责任意识淡薄,工作互相推诿, 派系斗争严重, 效率低下。
晚上七点她才收到那封邮件。
她简单地给人事去了个电话。
站在二十一层的落地窗前,能清楚地看见城市夜幕升起的霓虹。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
她止不住地发寒。
“姜总, 您不能进去,姜总!”门口传来推搡的声音。
她闻声赶去。
小林正尽力地拦着姜汝城。
而她一个小女孩哪儿是他的对手。
被推开很远,腰重重地撞到了桌角, 看着就疼。
“你想干嘛!”
姜既月厉声呵斥道, 一手将她护在身后。
“女儿, 爸爸来看你啊,你这个助理不行赶紧辞了。”姜汝城先是一脸谄媚, 而后又恶狠狠地盯着小助理。
林珞看着眼前虽然单薄纤细却气场强大的身影,原本发抖的手慢慢趋于平静。
她早就收到了崔董的消息, 无论他想用任何方式或者借口, 都不允许靠近小姜总。
左手虎口处被轻轻捏了一下。
“这是我的助理,我说了算。”她语气强硬坚定,不容置喙。
林珞的眼神闪动,她没想到这个才见了几面的姜总居然如此护着她。
姜既月走进了办公室:“爸爸进来喝口茶。”
她眼神中的狠戾在下一秒变得温顺, 像极了缠住猎物却放松的蟒, 享受猎物在垂死挣扎自以为成功逃脱的那一刻。
姜汝城现在也没办法用强硬的手段,只得听话。
姜既月办公室里的茶叶还是他的珍藏呢。
她丝毫不懂如何泡茶叶, 所以没控制好量一次性就倒了好多蒙顶黄芽,还有许多撒在了外面。
“哎哟哟,我来吧,这点茶叶放你手上简直糟蹋。”姜汝城的心都在滴血。暗骂女儿实在是不识货。
她微微挑眉,爽利地放手,这场面可真是温馨和睦父慈子孝。
坐在沙发上牛嚼牡丹。
原本光是她的坐姿和她饮茶的状态,就够父亲挑剔一阵了。
什么不够淑女,不够端庄。
这次倒是和往常不同,姜汝城聊起了别的话题:“女儿,你说你大学想要学什么漆艺,不同意就离家出走,到最后工作室也倒闭了。现在随随便便就当上公司CEO,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今天采用了温和的怀柔手段。
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这些话初听没什么问题,细听处处是问题。
第一句:大学时他想利用控制女儿选的专业从而增强自己在家庭中的主导地位,站在姜汝城的角度,他支持女儿去美院不过是觉得琴棋书画对女孩子来说是加分项,谁能想到美院催生了这孩子的反骨。但即便这样他觉得也行,因为学得也不是商科。第二句话:把一切都问题都怪在别人头上让人觉得内疚。最后,又委婉地提出质疑。
多么精妙绝伦呕心沥血的一段话啊!
姜既月都忍不住给爸爸鼓掌。
她连连点头用了相当夸张戏剧化的语气:“爸爸,您说得对。”
随后眼睛里冷不丁冒出来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呜咽起来。
“爸爸,我原本就不想要当什么CEO,而且那些股东都太吓人了,我害怕。”
眼泪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声音也断断续续地变弱,看样子真的很害怕。
姜汝城面对女儿的眼泪是全无办法,他第一次抱这个香香软软的女娃娃时,她也是呜呜咽咽的哭着,从那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只要她哭,就连星星都去摘。
他的脸色立马变得慌张,连连安慰道:“乖女,别哭,你别崔艳琳那个贱人的话,她让你当CEO不过是对你妈过意不去。”
姜既月没什么反应就是一直哭。
“她说得都是假的,只有股权转让书才是真的。”他露出的真面目依旧是狰狞的,“总归我们才是一家人,她是外人,有爸爸在董事会那群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的哭声顿住,抬头看他:“真得吗?爸爸。”
这声“爸爸”很清脆,像是直直地把他拉入了那个橘花初开的清晨。
那时的他很期待这个小生命,院子里种的橘子树开了小白花,等结果时他便呱呱坠地。
她最初的降临并没有满足自己的期待,江春雪喜欢的紧,给这个小东西取名叫姜既月。
说是“既有云遮雾障,但月亦不折清晖。”
这个小东西闹起来可真是毫无休止,不是小情人是小仇人。
那段时间江春雪的公司正起步,月子还没休完就马不停蹄地回去了,就把小东西扔给我。
真的有想掐死她的冲动,但是小手好软,好可怜。
姜汝城一边回忆着,一边看着眼前人。她和小时候一样长相招人喜欢,如果一直那样听话该有多好。
“公司交给爸爸吧,你放心。”语气平静又慈祥。
“嗯嗯。”
姜既月的语气没有起伏。
在他关门的那一刻。
她轻笑,把手里的纸巾团随意地扔在了那个茶杯里。
他在姜既月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认为很有一套的教育大法。
那时的她宛若一张白纸,一块最干净的陶泥,任其揉捏成各种不同的形状,但凡哪里生出犄角,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砍掉。
不过是两滴眼泪,她不相信这个父亲能帮些什么。
逐利才是他的本性,自己不过是换了副可怜的躯壳,说了些符合他期待的话罢了。
姜汝城又怎么可能为了女儿牺牲自己呢?
眼中的泪也慢慢落下。
在衬衫衣领晕开成不起眼的小点。
她痛恨那个将她从橘子树枝头抱下来的父亲,憎恶那个时不时查看自己体温的父亲,厌恨那个不让她吃垃圾食品但做了可口杏干的父亲。
如果他不这样做,自己或许更狠得下心。
“咚咚——”
轻叩门扉。
她立刻整理好情绪,肃声说道:“进来吧。”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那没擦干净的泪痕和湿润的眼眶。
脸上原本准备好的笑意变成了忧愁,柔声问道:“怎么了?我来给你送便当。”
“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她难以启齿,只能将心里的肉剖开,将刀片塞进去。
但他像极了春日微风,冬日暖阳,滋润万物。
他不会管那个不长眼的沙子,偏偏要跑进眼睛。他只会在耳边轻声告诉她:“饿了,要吃饭。哭了,就在我怀里。”
然后慢慢地抚摸着顺滑柔软的头发,将哭声和泪水都揉进身体里。
仿佛在提醒她,从树上摔下来时我会接住,发烧时我会带你去医院,想吃垃圾食品我来做。
她哭着哭着就笑了。
因为那个角度她要踩住他的脚,才能亲到,今天穿得是高跟鞋,陆绥忍得脖子都红了。
她踮起脚,亲了一下突起的喉结。
他的身体明显一僵,手臂力道也愈发收紧。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跳华尔兹。”她将指尖插入他的指逢,十指相扣。
顺着他手腕的动作,在怀里转了个圈。
大理石地板和白色的天花板,天旋地转。
没有音乐的牵动,只有尽兴时的开怀。
她的动作优雅,姿态轻盈,悉数落入他的眼中。
他又有了那该死的想法。
“饭要冷了。”这句话便是钢琴的错键,突兀刺耳。
姜既月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钟,十二点了。
肚子饿得快要没什么感觉了。
但是锅气十足的菜香,在饭盒被打开的那一瞬,又重新勾起了她的味蕾。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叹道:“好香,陆绥你就算不当教授也会有大把的餐厅要你的。”
不会做饭的画家不算是一个好老师。
陆绥笑着回应这番夸奖,他更爱看的是姜既月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样子。
在国外练就的好厨艺如今派上了用场。
他坐在办公桌的老板椅上,她则在沙发上吃饭。
骨节分明的手慢悠悠地翻看着杂志,坐在那儿还能露出一截长腿。
金丝框镜楞闪着暗芒,肩膀宽阔平直,即使较为松散的坐在那儿,上半身的西服也没有过多的褶皱。
从他身上更能看到一种云淡风轻的压迫感。
让人莫名联想到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朝首辅,被贬后过上了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但是骨子里的气焰依旧没被林间雾气冲淡。
感觉当个老师还委屈他了,这总裁位置得交给陆绥来坐。
她把桌子收拾干净,踩着高跟鞋,缓步走向他。
双手支撑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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