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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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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娇媚冷艳的声音,开口道:“陆总,这是办公室,我们这样不好吧~”

手上的力道缩紧,杂志纸页一角被卷起,随后松手, 落在桌面上。
她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全然不管陆绥那颗躁动的心脏。
“怎么了,陆总?你是想要咖啡还是茶?”下一秒又格外正经。
分外割裂。
“水。”他的喉结滚动,有些口干舌燥。
视线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自觉地收回。
因为那张脸太过耀眼。
姜既月踩着高跟鞋去茶几那儿倒一杯水, 随后绕过办公桌来到了他面前。
是试探更是故意,她被地毯绊了一下, 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手里的杯子晃动,不少水洒了出来。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沾了些。
她原本也只想戏弄陆绥一番,不料把自己也弄得如此狼狈。
转头对上那人炙热的目光。
红晕瞬间染上了耳尖。
姜既月尴尬地笑了笑, 刚想要起身, 结果腰被一双大手紧紧箍住, 不得动弹。
那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呢?陆绥这人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的吧?况且也没有那东西。这样以后自己可怎么办公?
脑子里经过了无数的思想斗争,她都已经准备好了。
结果陆绥才缓慢地开口:“不早了, 该下班了,姜总。”
一盆冷水直直地浇在了头上。
她看似开心实则遗憾地站了起来, 飞速地收拾好文件, 回家。
车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
直到打开门锁的那一刻。
再也控制不住。
从玄关吻到客厅,再到浴室。
她大口喘气,用拳头捶打他的肩:“那个没了, 上次用完了。”
结果他从西装口袋里掏了出来。
这家伙表面上一本正经云淡风轻, 居然随时随地带在身上。
她震惊之余还有些生气:“可真是未雨绸缪。”
他喘着粗气,靠近姜既月耳根, 轻轻吐气:“这叫有求必硬。”
浴室的热气熏得人头晕眼花。
她像一尾极度渴求氧气的鱼,挣扎着冒出水面。
而后又一头扎入深海,光线无法到达的海底深渊,却令她意乱情迷。
第二天她是被一个电话吵醒的。
“喂,什么事?”眼睛迷迷瞪瞪,压根没有看到来电显示。
对面急切又激动地大喊:“姜总,早上好。”
姜既月一头雾水,仔细看了眼屏幕和时间,顿时无语:“凌斯云,你这么闲的吗?”
现在是星期六早上八点,这厮每次打电话的时机掐的都恰到好处,正好在姜既月起床气和杀意最浓的时刻。
“不是,我来恭喜你啊,顺利当上了江越集团总裁。”那人的语气一如既往欠揍。
姜既月翻了个白眼:“所以呢?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在周六早晨就确定好了自己的死期。”
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入职信息的?”
“傻瓜,热搜上挂着呢。”凌斯云为此还抱怨姜既月,“都不和我说一声。”
姜既月点开微博就看到了那条官宣的信息,江越集团官博@了她的账号。
底下全是公司的人在评论,还有清一色的水军。
全在夸这个年轻有为的总裁,哪怕这些都可以归到拍马屁,但她还是很受用。
她的嘴角上扬,内心却止不住地发愁:买热搜花了不少钱吧。
床畔翻动着细碎的声音,陆绥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少见的,姜既月醒在了自己前头。
正想揽过她,就听到电话那头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
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什么电话需要在早上接,还是个男人,还在周末。
心中的弦绷紧,眉头紧蹙。
原本的他根本不屑听到任何扰人心绪的声音,但这次却无法控制地探听了起来。
那男的声音没他磁性,没他温柔,说话也不甚文雅。
但是她脸上的笑总归碍眼。
“继续睡会儿。”他用了近乎完美的性感嗓音,说出了电话那头能够听清的话后,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凌斯云瞬间暴怒:“哪个野男人在你旁边,是不是……”
还没等他说完,姜既月就迅速地把电话挂断。
她扔下陆绥的手气愤地问道:“你干嘛?”
他满脸无辜地眯了眯眼睛,回答着:“怎么了?我刚醒。”
姜既月惊讶于他的变脸速度:“我刚刚打电话呢,你的声音被听到了。”
“哦?所以呢。”他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丝毫没有被兴师问罪的状态:“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姜既月被这句话噎住了,恍然大悟:“对哦,我们是男女朋友。”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官宣了,陆绥这是明晃晃地吃醋,在向她索要名份。
“你吃醋了。”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姜既月笑得更开心了,没想到如此寡淡的陆教授吃起醋来还别有一番趣味。
“嗯。”
一个冷峻的气声过多的单音。
一个倔强带着肯定的音节。
陆绥见她丝毫没有检讨的意思,转身下床,走进了卫生间,那背影还带着一丝怒气。
他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愠色,眼中闪过暗芒,镜子里的自己变得陌生。
以前的自己不会像现在这样情绪失控。
发狠般咬紧牙关,保持清醒,压抑这可怕的占有欲。
寻常人是得到了就不懂得珍惜,他恰恰相反。
得到了就不允许任何人觊觎,骨子里流淌着那肮脏的自私自利。
他用清水狠狠地泼醒了自己。
姜既月敲了敲门板,晃了晃手机,朗声笑道:“快看我发的朋友圈。”
陆绥点开手机便看到了她最新发的朋友圈。
一张合照,一条配文。
【一起看初雪】
合照里是明媚如骄阳般的笑,和没有正脸的他。
这条文案,是她那颗少女心初雪情结的产物。
她荒谬地相信了那个有关初雪的传说,只为这份情感能得到雪花长久的祝福。
那刻他一扫阴霾,内心细小的缝隙像是被阳光填满。
她总能这样轻易地抓紧他的心,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在粉碎前又小心翼翼地托举。
她乐此不疲,用纤细的食指挑起陆绥的下巴,语气略强:“笑一个。”
他的笑不算勉强,反问道:“仅我可见?”
姜既月现在可不开心了,把手机怼到他面前,回答道:“自己看。”
朋友圈底下全是祝福的评论。
他的唇角是难掩的喜悦,像是得到首肯小孩。
姜既月逼迫他也发一条。
不怎么发朋友圈的陆教授,发了一条石破天惊的动态。
【好。】
一个简单的字加上一张合照。
他保持着少言寡语的作风,却是最真诚的回应。
年年岁岁,只想同你一起。
他发完这条消息后,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前胸,回味心跳的余韵。
那样的陆绥,完全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男孩,像是炫耀着这段瞒着家长老师的早恋,悸动不已。
看到这条消息的她,浑然不知一滴泪珠已经砸向了屏幕,视线模糊。
记忆不断在脑海里浮现。
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呀,原来他的眼睛可以这么深情……”
时幸不断地放大缩小着那张合照。
她回家后就一直默默关注着陆绥,想找个时间把他约出来。
尝试了几次,都被他用“上课”“备课”诸如此类的理由给回绝。
原本不死心打算再试一次,结果就看到了这条信息。
她麻木地往下刷,假装无事发生。
胃酸犯了上来,比酸涩恶心更多的便是痛苦。
她好像连入场券都没有拿到,就被通知比赛结束了。
那些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被无知无情隔断在了面前。
她以为陆绥一直会是个冷心冷情的人,所以就一点一点藏好自己。
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让他生出如此色彩。
她想见见这个人。
姜既月的微信里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一条好友验证【姜总您好,久仰大名,不知是否有和贵公司合作的机会。】
她没怎么注意就点了同意。
【时幸:姜总您好,我是时幸,是录美集团的代理】
录美集团是苏合市赫赫有名的财团,在艺术品收藏领域家具制造业多个领域都有巨大的成就。
姜既月也有所耳闻。
录美集团在慈善领域上的贡献,让她不仅对时幸放松了警惕,甚至产生了一些好感。
【时幸:不知姜总是否有空,可以见一面。】
她不知道自己的私人微信是怎么到时幸手上的,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些好奇。
【将尽月:好的,那周日下午见。】
两个人约在了画廊。
这个定位怎么看怎么眼熟,姜既月没有细想,便放下手机去吃饭了。

网友甲:我敢说现在追捧的这群人之前都网暴过博主。
网友乙:小姐姐真的好美, 好在我这人纯颜狗。
网友丙:假的吧,怎么可能,谁家千金大小姐还下地干活啊?
网友丁:楼上是不是有点以偏概全了, 大小姐就不能接地气了吗?
网友戊: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大小姐能不能看我没骂过你的份上v我50。
在微博热搜的词条里,不断滚动着这些实时话题。
原本不过是一个普通国货美妆公司换总裁, 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话题量。
一切都归功于致力把姜既月黑得体无完肤的水军们。
姜既月自从上次被网暴后, 就很少看微博。
几乎她的每条微博底下都有数不清的恶评,包括但不限于对她的人身攻击。
姜既月只当这些人闲的慌压根不想理他们。
这次恐怕是崔艳琳女士的手笔, 江越集团官博直接力挺,抛出了数张律师函警告。
她发了一条携手共进的文字微博,粉丝又莫名其妙地涨了十几万。
这波操作直接将那群黑水军怼得哑口无言。
姜既月没想到这个周末过得比第一天上班还跌宕起伏。
冷静地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小林, 周一我要看到新品策划, 那个采访也接了。”
这样下来董事会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崔艳琳选择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她是看中了姜既月身上的新媒体影响力,这正是老牌国货品牌所缺乏的。
这样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改变与舆论走向的人, 无辜被卷进风口浪尖还能完美脱身而去的人。
舍她其谁。
姜既月狡黠一笑,官博的声明发布直接一石三鸟, 何乐而不为。
一, 直接影响了董事会的决策,股东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她能更加名正言顺地坐上这个位置;二,品牌重新收获了大众的关注;三, 黑粉倒戈, 舆论逆转,届时再推出新品, 她在集团的地位便能更加巩固。
第一把火悄无声息地点燃了。
林北鹿立即打来电话:“芽芽,这口气总算是能出了,都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采访给你安排在周一了。”
姜既月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回答她:“助理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你直接坐电梯上来就好了。”
其实两个人早早地埋好了这颗定时炸弹,当初姜既月被黑也有不少林北鹿的功劳。
当初黑的有多惨,如今那些人的愧疚心理便会有多强烈,她们便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
虽然有些人的义愤填膺带着不可理喻,但是多数人都会落入这样的陷阱。
姜既月既不用去自证,更不用去解释,自然而然就会有大批的人,为她打抱不平。
这未尝不算是一场包装得更为精美的复仇。
但这只针对于那些盲目跟风毫无主见的人。
“姜总,苟富贵勿相忘,以后你可得包养我啊。”林北鹿撒娇道。
她无疑是那个最希望姜既月坐上权利顶峰的人,自己以后要是逃婚的话还有个落脚地。
姜既月挑挑眉:“需不需要我的私人飞机助你逃婚。”
两个人总是这般默契。
实际上她不过是语气上强势,内心还是很心虚,原本以为当了总裁就能实现大手一挥几亿花销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真当上了,不过是更高级一点的打工人罢了,私人飞机自由还实现不了。
不过还是希望有生之年能让闺蜜坐上。
林北鹿对着听筒狂亲:“我的亲亲姜总,你人真好。”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说到了逃婚那一步,姜既月还真有带她私奔的勇气
林北鹿像是想到了什么,换了一个更为严肃的语气,质问她:“你和陆绥在一起了,我居然是从朋友圈看到的!需要解释!”
她也是才看到两个人的朋友圈,虽然早就预料到两个人会是这种走向。但没想到自己居然没有被提前通知。
说完之后一个气愤的“哼。”
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啊呀,小鹿对不起,我给搞忘了,最近真的忙得揭不开锅。”她说得句句属实。
姜既月自从接下了那个烫手山芋后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要不是陆绥主动找她,自己都可能会忘记这个男朋友。
林北鹿瞬间消气,她完全能感受到姜既月的压力,就像是一个刚从幼儿园毕业的小孩,让她直接担任大学校长。
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林北鹿调侃她:“怎么没多钓一会儿?”
自己这个姐妹别的方面迟钝,钓起男人来可是毫不心慈手软。
“忍不住了。”
实话实说。
姜既月羞涩一笑,挠挠头。
很不好意思地回忆到了先前两人钓鱼的画面。自己怎么斗得过这个资深钓鱼佬啊。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掌声响起。
姜既月只好尴尬咳嗽,这边再不遏制,两个人的聊天画面就要变颜色了。
“周一晚饭我请。”
“姜总大气。”
两个人结束了电话。
陆绥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房看书。
书房的隔音很好,不用担心讲坏话被发现。
她心想:如果陆绥是个女孩子,那她一定是姜汝城的好女儿,文静,坐得住。
光恰好落在他突出的眉骨,形成了一道险峻的光影分割线,墨睫颤动,飞速地扫视着面前的文字,眼神里没有折射着暖光的温度,反而带着泠泠寒意。
似乎是看到难懂之处,眉心微皱,神色迷茫。
她以为他再看什么晦涩难懂的严肃文学。
走进一看发现居然是和《说话的艺术》同等级别的《如何让你爱的人爱上你》
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姜既月忍不住发问:“有这么难懂的吗?”
陆绥这才注意到她,慢条斯理地把书合上,然后不动声色地把笔记本盖在上面。
有种被老师抓到看言情小说依旧理直气壮的风范。
他慢慢地起身,用回了那个教书育人时的催眠声线:“不算难懂,只是有点疑惑。”
“爱她便给予她想要的,而不是盲目的渴求她的爱。”
这句话他说得没有语气上那么轻松。
他自己根本做不到。
因为今天早上那个电话,他就抛弃了自己原则。
他远没有姜既月想的那么高尚,人性的弱点,有关那些男人的劣根性,他都存在。
嫉妒、占有像是无底深渊,正在不断地吞噬他。
闪动的眸子好像说明了一切。
姜既月看出来了,她慢慢地靠近陆绥,将他的手举起,贴上自己的脸,轻轻地蹭着。
“我们同居吧。”
她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陆绥的危机感加快了这件事的进程。
他点点头,眼中的焦虑被欣喜代替。
收到这条指令,立刻开始整理起东西。
翌日,姜既月早早起床洗漱,准备赴约。
她上粉底时,陆绥跑过来问:“这些东西要带吗?”
上眼影时,又跑过来刷存在感:“月月,吃灌汤包吗?”
到最后涂口红时,陆绥还没完开口,她便忍无可忍了:“正经谈工作,对方是个女孩!”
听到这句话后,他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笑嘻嘻地继续问:“要不要我送你。”
姜既月的语气没有很好:“不用谢谢,你给我在家收拾行李。”
因为她大早上起来化妆打扮,可把陆绥紧张坏了,生怕她和别人出去约会,时不时进房间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让她化妆的效率变低,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脾气。
“收到。”陆绥知道了她的行程后如释重负,收拾东西的速度也变快了。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原来把心完完全全挂在某人身上的感觉还挺好。
随着门声重响,家里也就剩下他一人。
【陆绥:在?】
【姜且之:姐夫何事?】
【陆绥:来你姐家。】
他对整理姜既月的东西并没有很熟悉,于是便召唤了她曾今的仆人。
在姜既月不知道的时间里,两个人早就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
姜既月前脚离开家门,姜且之后脚就到了。
定位在一个画廊附近的咖啡厅。
那个画廊展出的正好是姜既月感兴趣的拉斐尔前派画家的作品。
在感兴趣的画面前驻足,仔细端详。
她身穿干练的驼色长风衣,立于那副画面前。
自上而下的灯光,可以看到温润却耀眼的侧脸,带着神圣纯洁的韵味,同展出的画一起构成引人侧目的画面。
满足了她对前来看展观众最完美的艺术想象。
“你喜欢吗?”
姜既月的耳畔拂过一阵清新的风,伴随着温柔甜美的声音。
她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红裙的女人。
领口绣着复杂的佩斯利纹,那种样式的裙子,让她只能想到一个人,那便是“弗里达”。
她像是这个安静深沉的场域中最喧闹的色彩,但这种红色在她的身上奇妙地合适,像是洗去浮华后沉淀下的红。
对视的片刻之间,姜既月便能确认,她便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人的眼中饱含许多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期待,像是有许多话要说。
“喜欢。”
她毫不掩饰对这幅画的感觉。
“你好,姜总。”
她率先伸出手。
姜既月轻轻的握上。
“幸会,时代理。”
两个人并肩在那幅画面前看了好久。
“这个展很好看。”她发自内心地夸赞。
时幸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她没有预想的那样难过:“谢谢。”
姜既月毫不吝啬地说:“无论是灯光还是动线,这个画展都可以说是非常用心。”
时幸没有直接看着姜既月,她一直盯着面前的这幅画,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这幅画吗?”

第59章 美狄亚
姜既月摇摇头, 她并非对这些西方美术史皆能如数家珍,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幅画很美。
时幸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艺术可以描述为多种艺术风格的融合, 结合了前拉斐尔主义、象征主义和古典唯美主义等多种元素,Morgan的画作中传达了一种对灵性的内省和思考,邀请观众探索自己与神圣的联系,如果你了解历史会发现, 她的艺术作品表达了对社会公正的坚定承诺, 对社会变革的渴望……虽说那可能是同情和怜悯的泛滥,但却极少有人向她这样迫切, 试图构想一个公正和公平的世界。”
她的语速平缓,但情绪却特别饱满。
简单平铺直叙的文字中,蕴含着深刻的哲理。
时幸说完了, 停顿了好久, 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姜既月。
明显她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眼神中溢出赞赏的光芒,那是对新鲜事物的渴望。
但和姜既月对视的那一刻, 她怅然若失。
或许那是她的内心在挣扎,虚荣心在作祟。
毫无疑问自己对西方美术史的造诣是远胜于她的, 但这番长篇大论下来, 她的内心没有丝毫的喜悦,甚至连短暂的获胜感也没有。
“时幸,你真的很厉害。”姜既月的眼神中满是崇拜。
上学时她对外国美术史的态度就是:感兴趣的学得快,不感兴趣就的死记硬背。时而痛苦, 时而轻松。
所以姜既月格外欣赏时幸那种能把外国美术史和作品融会贯通的人。
听到这句话, 时幸一时间有些语塞。
面前这个还没察觉到危机感的女人,居然还毫无防备地夸她。
她都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个女人。
两个人就接着安安静静地逛完了整个场馆。
场馆里几乎没什么人有一种包场的感觉。
时幸带着姜既月去了外面的一家咖啡厅。
她点了一杯冰美式, 姜既月则要了一杯拿铁。
“在我看来,她不只是个简单的女画家,在那个女性常常被限制在传统角色中的时代,她能够为将女性描绘成强大而独立的存在,极大地挑战了当时的社会规范。Morgan的画作强调女性的力量与坚韧,画面中的美狄亚是具象的,通过神话主题有关光明与黑暗的隐喻,传达出对自由的渴望,我能看到那是女性对主导权的争夺。”姜既月在浏览完全部的画面后得出来这样的论断,“我觉得这也是你选择她的缘由之一。”
轮到时幸愣在原地。
这些话语很明显是逛完画展后的有感而发,没有很深刻富含哲理却一针见血。
她没有想到姜既月不过是简单地看了画展听完自己的讲解,随后马上便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些原本被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这些能够与她较量一番的东西。
感觉像自己极了跳梁小丑。
时幸固执地以为这个女人的储备是贫乏的,自己再怎么说也会在专业上胜过她,更有资格成为与陆绥志同道合的人。
她侥幸能赢下这场不光彩的竞争。
但这人的表现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姜既月丝毫没有关注到对面人探究不解的眼神,低头回着微信。
【陆绥:你什么时候回家?】
【陆绥:我来接你好不好?】
【陆绥:今晚想吃什么?】
【陆绥:糖醋里脊?红烧小排?葱烧大排?】
手机的一丝声响,都足以震动他的心神。
反反复复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陆绥的手机或许从来都没向现在这样被主人珍视过。
姜既月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将尽月:我才出门多久?】
【将尽月:你别来接了,我自己回来,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陆绥:接你的时间怎么能算浪费?】
姜既月回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包,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时幸虽然不想关注别人的隐私,但是就能认定那个和她聊天的人是陆绥。
冰美式的酸苦比起眼前的这一幕,居然还有回甘。
身体中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没有支撑,直直地向下坠。
四肢末梢由麻木变得冰冷,血液像是凝滞了,淤塞难通。
她只能极力地控制自己轻微颤抖地手,不停地灌着冰美式,嚼碎冰块,连带着口腔黏膜一同,吞入腹中。
很可笑的联想到年少时一段无极而终的暗恋,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告终,自己被归类成有缘无份。
那根理智的弦,绷紧断裂,心中竖起的高墙轰然倒塌。
即使崩溃她的神色也没有一丝大恸,高傲又优雅:“姜小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却不谈合作只谈画展吗?”
“猜到了。”姜既月放下手机,抬头直视她。
看到时幸那因被看穿而放大的瞳孔,她更加确信了。
脸上依旧是礼貌的微笑,眼神晦暗不明。
该来的总会来的。
空气中弥漫看不见的硝烟。
其实姜既月早就感觉到了,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时间上的莫名巧合,约会的地点刚好在陆绥送自己的私人博物馆隔壁,穿着象征西班牙斗士的红裙,以及与本人气质不相符的做派,外露张扬地炫耀着自身的才华。
嫉妒会扭曲一个人原本的形态。
爱意也包含着扭曲的占有,会让胆怯者果敢,勇敢者怯懦,粗心大条的人关注起细枝末节。
只不过她不想去无端猜想。
陆绥的魅力放在任何地方都毋庸置疑,不需要以吸引异性的多少和数量证明。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占有欲而猜忌陆绥,更不想自已和一个优秀的女性的联结只凭简单粗暴的性缘关系就盖棺定论。
时幸像是下定了决心,她紧张地咬唇,如实告知:“但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出道便在高古轩画廊石破天惊的他。你更没见过他胡子拉碴、瘦骨嶙峋的样子,所有人都无法接受一个天才的陨落,绘画更像是他的第二生命,我不想看他一直这么消沉,因为我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他了。”
她原本想更为偏激地说即使陆绥那样狼狈,自己也喜欢。
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同这声喜欢一齐说出口。
在脑海里一遍遍地追问,才发现陷得如此深。
就在短短的一瞬,她的面前似乎出现了那个脸颊凹陷,眼神疲惫的陆绥。
姜既月的心脏像是被刺痛了一下,随后便是胃酸不断分泌,呼吸变得急促。这些陆绥的样子,她从未见过,也不敢去想象,而面前的这个人全部一一看过。
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紧缩。
难以言状,一种悔意夹杂醋意的复杂情绪笼罩在心头。
“这些我确实没有见过,或许你们本不该把他驾到那样的高度。”姜既月没有想要批判什么。
许多人会爱上巅峰时期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就连上帝都偏爱他;也会有人爱上低谷时期颓唐无助的他,自认为只要伸出手挥一挥,他便能同狗一般摇尾乞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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