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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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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没有就这么算了,掏出口红在车窗上写下了一串数字,是她的电话号码,还有“狗东西快挪车”六个字,以解心头之恨,写完还不忘给114打电话,她既然惹了事也就不怕事。
做完这些大仇得报般的快活,早上的她大脑还没恢复正常运行,完全忘了下来买早饭这件事。
而此刻的陆绥正在公园跟老大爷下象棋,消磨时光,公园有个不小的喷泉水池,水池中央是一个长满青苔绿意盎然的爱神,池底尽是生锈的硬币,或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火热的许愿池,如今确是稀少,冲动跟风的狂热换来的或许就是此后永久的沉寂。
他看着眼前风云诡谲的棋局,败下阵来。
“小伙子心思不在,有心事啊。”对面的老大爷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略表愧意点点头,从石凳上起来,让出了位置。
那个大爷一边下着棋一边语重心长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小伙子,苦恼的无非就是爱情和事业,看你的样子一定不是事业,那就是爱情。”
一般这样的老头在武侠小说里都是世外高人的存在,想必会掏出一本秘籍传授于他,陆绥听得认真。
“哎呦,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情这种东西需要的是冲动,你在权衡利弊有什么意思呢,徒增烦恼。”老头大冬天还穿着薄夹克,丝毫不显邋遢,精神矍铄。
“晚辈受教了。”
爱情不是头骨里的钉子,它是苦难的安慰物,极地的凛冬都未吹灭他的意志,何况是现在。
从公园到姜既月家楼下需要从喷泉边经过,他走过时看到了一个男孩侧着半边的身子就快要掉下去,伸手一把捞起他。
硬币丁零当啷落了满地,那个人投来的并非是感谢的目光,而是一种戒备恐惧的视线。
陆绥这才发现这个人的脸上已经布满皱纹,只不过身体还是小男孩,也就是侏儒。
他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把硬币捡起来放进口袋里。
男人做完这些之后还是向他道了声谢,蹩脚的普通话毫无逻辑的措辞解释着他为什么要去捡这些硬币,他一个一米二的成年男人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技能,又不想上街行乞,要养活家里人只能靠这点维持仅存的尊严,而这尊严,在被陆绥看到的这一刻被剖了个干净。
残酷的现实就像巨山一样压倒在了弱小的身躯上,陆绥从来没觉得苦难值得歌颂,恰恰相反,最无耻最阴险的语言就是把艰辛和苦难当作什么励志的事迹去愚弄底层人。
人类选择欣赏怪异的异类,却无法包容怪异的同类。
讽刺的是他们更愿意将硬币投入这个荒废的池,去寻求虚无缥缈的祈求得以实现。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甩掉了衣袖沾上的水,递给他一张名片:“你去这个地方,可以让你家人的温饱得到应有的保障,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于他而言就是选择帮忙和视而不见的区别,于他却是拯救了一个家庭一个矮小男人的尊严。
那个男人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感谢,他点点头表示接受。
回去沿着来时的路,脚步都变得沉重。
那一抹耀眼的红,毫不费力就夺得路人的注目。
陆绥略显沉闷的情绪,在看到“狗东西”这三个赫然大字时变得微不足道。
嘴角抑制不住勾了勾笑。
夺目的红色与厚重的黑。

给平淡的他增添了颇为艺术感的趣味。
周围的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陆绥也不好多停,买了早饭挂在了门口,开车就走了。扰人清梦总归是要被骂的,也就没忍心给她打电话,自己倒是收到了挪车电话,冷笑了一声,她还真是有浑身本领可以逗自己笑。
而姜既月正在美滋滋地睡着回笼觉。
大门被重重敲响。
“凌斯云,你是要来索我命吗?”姜既月对他的行为简直不可理喻。
她一打开家门,凌斯云就闯了进来,嘴里还叼着牛肉锅贴,一口咬下去汁水直流,溅到姜既月的眼睛里,姜既月万分不满的揉了揉眼睛。
“这么小的地都腾不开腿,你也是不嫌弃,之前那个娇娇公主去哪儿了?”凌斯云三两下一个锅贴下肚,指责起这个豌豆大小的房子配不上公主。
姜既月给他扔了双她弟的拖鞋,对他说:“时过境迁,再说我什么时候娇气过?”
细眉微蹙,表达着不满。
“什么时候,我穿鞋只穿羊皮底的,这件这么丑你还好意思拿给我看……”他模仿着姜既月的样子颐指气使,翘起了小拇指。
姜既月抬手拍掉他的翘起的兰花指,那是凌斯云每次敷衍送她生日礼她的回礼。
她神色明显有了变化,凌斯云也是了然,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把挂在门口的早饭递给她:“门上挂着的,我吃了应该没毒,孝敬你。”
“你刚刚干嘛去了?”姜既月越想越觉得奇怪。
凌斯云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我刚刚在开车来得路上啊。”
糟了,她画错车了,那辆车不是凌斯云的,她又转念一想,画了就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他有错在先,堵住了别人的去路,骂他“狗东西”也不理亏,这么想着也就把自己给安慰了,不过这早饭又是谁给的?
思绪飘远了,眼前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个时候自己总是不爱吃早饭,他也就每天都给自己带早饭。
“也不是一无是处。”姜既月嘟囔了一声。
凌斯云以为是在说他:“今非昔比了好不好。”
姜既月接过早饭继续问他:“所以你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又一大早跑来我家究竟想干嘛?”
凌斯云表面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实际上心里坏笑:“我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这儿姜既月就感兴趣了,她想知道是什么人能让从小混迹在女人堆里如今的花花公子,凌晨三点给别人打电话甚至不惜驱车来取恋爱经的。
眼睛里闪过诡异的光,既有好奇又有调侃,但还是忍不住埋怨:“你没朋友吗?有必要凌晨三点叫我起床吗?”
“有啊,不过他们都是狐朋狗友难堪大用,还是你比较靠谱。”凌斯云说到拿胳膊捅捅姜既月。
总算是达成共识,也是不容易,前前后后这么多话里就是句顺耳
“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和我描述一下,我好对症下药。”姜既月也讲究望闻问切。
凌斯云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心动的瞬间:“那天我去看游珂铭演唱会,她就排在我前面,梳着双马尾,穿着白色的裙子,东西掉了帮她捡起来的时候,我们俩儿对视了。我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温柔的女孩子呢。”他的眼神都可以发射爱心。
看他这样多半是真的动心了。
“你叫我声师父,我就教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也是为了试探他对那女孩有几分的真心。
他痛痛快快地就叫了,倒是让姜既月有些吃惊,叫完师父他整个人都像是换了种气场。
紧接着就给他立了条规矩:“第一,不要当着我的面吃牛肉锅贴,吃相太丑。”姜既月还记着仇呢。
“第二,不要在凌晨两点到上午十二点之间给我打电话,你拿合同威胁我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
“第三,还没想到,反正你先履行着。”
“这些我都能做到,不过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不能当着你的面吃锅贴啊?”凌斯云还乖乖举手提问。
他显然是忘记了刚刚的场面,姜既月扶额:“你的吃相不文雅在心动女嘉宾面前的形象会大打折扣,所以和女孩约会别选汤汤水水的食物最好选高端日料或者法餐,这样吃完饭女孩的妆容也会保存完好。”
“约会的时候一定要注重细节,关注约会对象的情绪,这里面学问多着的,一次优秀的约会最起码是能让女生感受到尊重和体贴的。”
他像是打通任督二脉般重重的点头:“师父,你真厉害。”也算是变相体现了姜既月能讨得女孩子欢心原因。
“师父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很多不错的约会体验吧?”叫得倒是亲切,眼神里满是戏谑。
姜既月就知道,凌斯云突然乖巧准没好事,结果还真就被她猜中,憋着坏呢。
“好的约会体验当然有,就是不知道某人想不想学。”
听到这句话他顿感不妙,“想学,想学。”
他这变脸速度之快,姜既月都来不及发作,对他抿嘴笑了一下,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她的约会没几次是善终的。
艺术家的作息总是不规律的,尤其晚上是灵感高爆发期,她上学时就已经习惯熬夜的生活,于是工作室也就在下午开门。
风声简寂,冬天的树在静静地呼吸着,有人说冬天适合躲在爱人的怀抱里,但她却更喜欢自己宽松的绿毛衣,带着毛茸茸的小手套和长围巾,然后在吃一个冒着热气的香甜红薯,想到这里她不去工作室一直呆在家里的念头被打消,因为冰糖葫芦不会自己跑进嘴里。
晋拓一早就在工作室门口等她,冷风吹着他红棕色的头发像是结了霜的柿子,姜既月看见他赶忙打开暖气。
“不好意思,今天来晚了。”她深表歉意。
“是我来早了。”晋拓的声音都带着点霜雪。
她赶紧准备热咖啡给他驱寒。
他也表明来意,在她工作室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社交软件上。
配文:冬天来一杯爱心咖啡续命。中间的爱心还是用emoji,透露出一股幼稚。
没发几分钟就有不少人在下方评论:是之前那个丘比特姐姐吗?
晋拓大方回应:嗯嗯。
评论没被淹没反而顶到了最上面。
短短两个字的肯定,甚至能看到屏幕前的他在用力点头,他笑起来的眼睛微微弯着,藏起一颗尖尖的小虎牙,像极了夏日的薄荷冰。
姜既月看到他的笑容有些疑惑,虽然自己的设计不错也不至于笑成这样,毕竟是她第一次做骨灰盒,除去将来要给自己做得那个,这幅稿子倾注了自己全部的心血。
晋拓这才愣过神来,自己的傻笑全被看在她的眼里。
而这边,回到家的陆绥将这些证据全部拍照保留,换了一辆车,他谨记老先生说得话,自己也许应该更直接一点,她不喜欢拖泥带水,这么想着就又把导航换了个目的地。
那是一家花店,花粉的味道很是刺鼻,他离得有三米远还是被呛得不行。
他要了一束粉色的荔枝玫瑰。
娇鲜欲滴,每一颗都饱有露水,不是绝望贫瘠土地开出的玫瑰,而是温室大棚里精心照看的玫瑰,枝干都被精心修剪好,每一片枝叶都有着固定优美的角度,在白色玻璃纸和欧根纱的包裹之下更显精致。
不知为何,他想起那句话:下午摘下的玫瑰比清晨摘下的更能持久不枯萎,因为它们曾尝试过在烈阳中抬头。
包好的玫瑰被他放在了副驾驶,免受颠簸。
同样的场面他经历了两次,这次依旧无法控制,阳光房下毫无隐私,他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那个碍眼的人。
垂眸,本是淡漠疏离的脸上更是垄了一层浓雾,阴郁偏执占了上风,用力过度的手背青筋暴起,那一束包好的粉色玫瑰花束瞬间失去光彩,玫瑰花瓣散落在他的手心,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人为娇养的花配不上她,应是稀树草原无拘束的野花才配得上,她一定会喜欢那烈日下抬头的红色银莲花。
娇嫩的花瓣散落满车,香气萦绕,逐渐平息。
他把花瓣拾起,塞进来自己的大衣口袋。
这次陆绥没有离开,反而是在门口站定,身影修长挺拔,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清冷又倨傲,手背上一条条幽蓝静脉清晰可见,皮肤像是透明物质做成似的在冬日冷感的光下分为惹眼。
没等姜既月和晋拓发现,工作室的大门先一步不满。
“嘣——”
溅起巨大的尘土。
门牌摇摇欲坠了很长一段时间,平时姜既月根本没空搭理,没想到居然在今天落在了陆绥的眼前。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声响所吸引。
两个人都从房间出来。
姜既月不想惹麻烦,赶忙送走晋拓。
“你不需要帮忙吗?”他还恋恋不舍。
“不用了谢谢,这个就是我找来修门牌的。”说着便用手指了指陆绥。
他全程一言不发,气定神闲,眸子里却带着淡淡的轻蔑,换了个姿势,更加具有主导意味慵懒地倚靠在门边,这让晋拓感觉到一丝不爽,但他没说什么就走了。
“姜既月,你要谋杀我吗?”
姜既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它平时不这样。”

陆绥叫姜既月搬来梯子,帮她把这个落了灰的门头装上去。
矜贵如他居然被当作是修理师傅,还真是“物尽其用”,陆绥看在她为了自己把晋拓赶走的份上勉为其难帮她一下。
他坐在梯子上面,仰着头下颚紧绷,手上的羊角锤和钉子与他通身的气质尤其不符,有点像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纳西索斯转身成为了花园里的泥瓦匠。
陆绥的工作效率极高,没一会儿就把门牌牢固得固定在门框上,但他坐在高梯上,没有下来。
她稍抬眼睑,意外撞入那道视线,居高临下却没有轻蔑,只有深邃,晦暗不明。突出的屋檐正好挡去了大半得太阳光,余下的落在他的脸上更像是伦勃朗大师的手笔。
那道眼神,带着晨雾般的印象画派的诗意,却又格外写实。情绪也同氲氤梦境般,朦胧暧昧。
破碎却又鲜嫩的花瓣从空中洒落,完成最后的使命,魂归黄土,那是陆绥意外制造的浪漫。
在满天飞舞的粉色花瓣和她对视,是陆绥的谎言。
在汹涌的海浪中与他接吻,是姜既月的幻想。
那个午后的记忆也霎时间袭击了大脑。
她的眼神变得呆滞,直直的望向陆绥,不过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头顶的那块门牌。
本以为自己那块铜墙铁壁包裹的花园已经不会在长出新芽,不料还是被这束光给穿透。
坐在高处的陆绥笑得爽朗,同风蔓延旷野之间,堂而皇之地闯入她的眼底,霎时间绿野如潮。
“陆绥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要来烦我,一次又一次,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
钝刀割肉,未见血流。
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好似话说得越重自己越快得以解脱,但她不知道后悔酸涩早就暴露无余。
陆绥从梯子上下来,静静望着她,神色寡淡,平静的过分。
“你不是最清楚吗?怎么追人。”
两个人都是可燃物,一靠近一摩擦就会被点燃。
怎么追人她当然清楚,当初可不就是拼命追来的,现在倒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姜既月眼睛被气得通红,鼻子发酸,眼泪将坠未坠,脆弱却又异常坚硬,她又用铜墙铁壁把拿道缝隙填满,密不透风,更不透光。
陆绥弯下腰低头与她平视:“姜既月,我在追你。”
语气肯定,目光滚烫,她不敢继续对视,就像眼睛无法直视烈焰高阳。
她拉过他的手臂,在上面重重的咬了一口,是警告,是教训。
陆绥的脸上先是惊讶而后又变成意味深长的笑。
她一把甩掉陆绥的胳膊,背对着他回着:“陆教授追求艺术可比追求我跟适合你哦。”
以牙还牙。
陆绥顿觉眼前一黑,这便是他的一报还一报,但是当初她成了如今自己,也行,心底默默燃起希望。
“你在开玩笑吗?这力度还以为你在和我调情。”他居然还大言不惭,甚至举起了自己手臂上的牙印,炫耀般狠狠的往上按去。
姜既月懒得给他一拳,反倒是退后一步认真地说:“你以为追求我算是对我的恩赐?可能对以前的姜既月这套管用,但是现在没用了,现在的我讨厌你,陆绥。”
“那也好,至少比陌生人好。”陆绥微微挑眉,嘴角还噙着笑,油盐不进了。其实他可以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口是心非,陆绥,这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念出来总归是不一样的,决计不是暧昧缱绻的,但在他耳边尤为动听。
顿时无语,她只想把他送走。
陆绥走的时候居然还自言自语,生怕她听不到:“是不是要去打狂犬疫苗?”
她将关节捏得嘎吱作响,这人天生克她的。
不过细想又忍不住笑了,曾经的自己可没少在他身上受挫,如今是时候该还了。
陆绥也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意,殊不知那一句讨厌让他的心碎成了拼图,甚至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喝着酒给那个男人去了电话。
“为什么她会讨厌我?”
“同道中人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讨厌你?”
“滚,什么同道中人。”
“我说陆绥,你不会追女孩还先提前告诉人家一声吧?”
“不然。”
“你也真是,怪不得人家讨厌你,追女孩是得付出行动,不是光靠嘴上说说,苦肉计,美人计,近水楼台先得月都给我用起来。”
“懂了。”
听了一席话醍醐灌顶,那句话说得也没错,在这件事上他还真是没什么经验,所以才会显得格外幼稚真挚。
但他却又是真正懂人心的那个,如果不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以姜既月的个性必然会装傻充愣,他自然是反其道而行之。
有些时候聪明人的算计还不如聪明人的装傻。
仔细思索了一番,放下了酒杯。
苦肉计,自己的演技还不够成熟,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美人计要从现在开始保养,平常的他虽然也在意自己的形象,但也没那么精细,偶尔会使用一些护肤品,锻炼和控制饮食是雷打不动的,如今细看自己的脸居然发现眼尾有了几条细纹,揉搓了一下眼尾通红,果断向梁女士询问了医美机构。
至于近水楼台先得月。
另一边的姜既月笑得正开心,和林北鹿通着电话。
“他真这么说?”
“对啊,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
“没想到陆教授居然一直都对你念念不忘,我以为他的性格是那种死活都说不出口的类型,结果你一个平A,他把大招都交了。”林北鹿。
姜既月也没想到,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刺激,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毕竟自己可不是能被人轻易忘掉的类型。
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开口问道:“你觉得我们两个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吗?和他一起的氛围感觉怪怪的。”
“这句话就和之前我问你的一样,说出口了就代表你已经预设了一个答案,只不过想借我的嘴巴说出来,我想说跟随你的本心就好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下一个更乖。”
林北鹿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彻底化解姜既月的烦恼,这都得益于两个人高中生涯不断打配合的默契。
说来也奇怪,谁能想到高中时视如水火的两个人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呢?
高一时的姜既月就是老师口中的问题少女,恰恰又是美术生,刚刚好撞在了实验班班主任的枪口上。
她对姜既月的一切刁难,包括但不限于硬逼痛经的她跟上跑操的队伍,质疑她优异的数学成绩,把画黑板报宣传栏的项目一股脑儿全给她,美名其曰“责任”,诸如此类的事可能仅仅源于她是文科实验班唯一一个有点傲气还长得漂亮的美术生。
而姜既然月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淡淡的,甚至于不屑,懒得多费口舌去解释。
不过这些事端,在被姜既月妈妈知道后也就没了下文,老师下半学期就被调走了。
而林北鹿则是另一个极端,她是文科实验班唯一一个学编导的,却是格外讨老师的欢心,因为她足够乖巧。
两个人就像是双子星,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姜既月觉得她太装了,林北鹿觉得她太清高。
两个人会默默观察着对方的行为,然后在暗自比较。
直到学校举办了一次活动,算是高考动员大会,会有老师同学校长分别上台,然后分别吹嘘曾经取得过的好成绩,多少比例的一本率,多少名额的985211,甚至会精确到每一个数字对应的每一个人,周围的同学都不免感到惊叹,眼睛里燃起熊熊烈火。
随后就是感动抒情,引人落泪的长段演讲。
只有两个人借口上厕所逃离的即将窒息的会场。
两个人在门口大口的喘气,对视的那一刻彼此都笑了。她们都很讨厌学生被这么明码标价当作学校吹嘘教学质量的工具,不过也没办法摆脱分数是命的事实,只能暂且逃离。
“我讨厌抒情。”姜既月率先开口。
“有点呼吸不上来。”林北鹿回答道。
“我不讨厌你。”
“我也是。”
双子星就应彼此照耀着相互辉映,因为足够了解,所以才真正理解。
姜既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对陆绥的感情,只不过一直企图欺骗自己。
林北鹿也给她答案:“既然当初你追他用了这么久,那现在轮到你了,你就狠狠拿捏她。”
姜既月对着屏幕狠狠点头,表示认同:“看他表现吧。”
“对了,你的那个账号运营一下,你和晋拓的cp粉还想看你们营业呢?工作室工作生活是生活。”林北鹿切换了一种语气。
姜既月久违地登陆了社交账号,发现自己之前发的所有动态都被同一个账号点赞了,晋拓还在最新发的动态里@了她。
她默默回了一句【好喝就行。】
随后就退出了。
他同往常一样喂了鱼,回到了卧室,卧室对着床头的墙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副油画,堆叠的薄纱、玫瑰、大理石掩埋着一个少女的身影。
陆绥拨通了中介的电话。
“嗯,确定好了。”

第12章 香水百合
枯黄将草皮全数覆盖,结了霜的枝头,鸟站在上面脚都打着滑,晨雾还未化开,学生们睡眼惺忪着走进了教室。
今天陆绥讲的是有关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但在教学内容他做了相应的改变。
“我们可以忽略其中的宗教主题和精神,全心全意关注莱昂纳多的艺术创造,欣赏其构图处理之精妙,人物刻画之深刻,空间表现之真切,以及整体的高度和谐。在这种写实性与理想性高度统一的绘画世界中领略种种胜过前人的艺术之美。
最近大家也许看到了很多Ai取代人类的话题,Ai绘画会让艺术工作者失去工作等一系列的言论,从而对自己现阶段所学的专业感到迷茫。
这里我想告诉你们一句话,好的艺术家模仿皮毛,伟大的艺术家窃取灵魂,简单释义就是糟糕的艺术家会毁掉他模仿的东西,而优秀的艺术家会把它变成更好的东西至少不一样的东西,那么你们认为Ai究竟是否能成为优秀的艺术家呢?”看着台下同学们一脸迷茫的表情,他露出微笑。
“OK,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有多少人觉得学美术没什么用?”这样直白的提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低了头,既然来了美院怎么会觉得美术没用呢?教授的问题多少有点奇怪了,不少的人暗自思忖。
即便在美院,如此需要活跃分子和离经叛道因子的学校,遇到老师提问也依旧缄默不语,应试教育可见一斑。
陆绥看着台下无一人作答,便了然,提高声量道:“绘画,雕塑和建筑其实比文字还要早,这些都是人类创造力的最初体现,如果说这些东西于现在而言并不能大幅度提高生产率,但并不代表它的存在毫无用处,自诞生以来,它们始终伴随着人类,成为人类发展历史进程中不可缺少的因素,如果世界少了这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那么人类作为创造者的形象就会有所减色。”
此话结束,掌声雷动,就连平时低头玩手机的学生们也纷纷抬头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教授。
18岁考入列兵美术学院油画系,22攻读美术史论方向研究生,24岁拿到DFA,狂亦是有资本的。
在陆绥的课上抬头率没有百分之七十也有百分之八十了,年轻教授帅气的脸庞,配上醇厚且有磁性的嗓音很难不吸引人,和其他地中海大肚腩ppt都是十年前的老古董教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考勤上也不为难学生,他的课自然成为全校最难抢的。
陆绥的课之所以没什么人逃,纯粹是教学手段大于个人魅力。
他的教学方式可以说是温柔且暴力的,他的大衣里常年放着一个小银瓶,里面装着高浓度的伏特加,他不会每天点名,但凡超过三次没来上课他就会采取一些手段。
如果是男同学,就会把他叫到办公室,办公室桌上还放着一张和棕熊合影的照片,把手里的伏特加移到男生面前:“喝一口。”
起初男生还很不理解,直到一口烈酒下肚,火辣辣刺激着嗓子。
大家都被他纯良无辜的外表欺骗了,恶趣味十足,想看小男孩辣哭的模样,嘴里是一句不提考勤的事,眉眼处还带着笑,第二周那个男生准时准点就来上课了。
至于女同学他从不叫去办公室,毕竟女生的出勤率在他这儿基本是百分之九十,余下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既月的早八从来都是踩着点到教室的,嘴里还叼着便利店的饭团,手里还拿着酸奶。即便是看到老师她也还是不紧不慢的,大学生面对早八有着天然的排斥。
赶忙把手里的饭团一股脑儿塞进嘴里,早饭也就草草了事。
早上上的是专业课,素描画的是中国传统造型中的明代天王造像,这是美院造型基础的传统,中西融会,古今贯通的教学理念催生出这门特殊的课程。
在此之前他们要进行人像写生,而今天正好就轮到姜既月当模特。
“把我画好看点。”她对着严旭威胁着。
严旭不以为然,其实模特长得好看不算一件好事,过多的美化会导致失真,准确的型更难把握,敷衍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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