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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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自己早被所有人抛之脑后,点燃了窗台仅剩的几根蜡烛,希望寂寞会逐渐燃烧殆尽。
如他所愿,摇晃的烛焰照亮整间屋子,酒气熏红了他的脸颊。
他笑起来是可以看见不太明显的虎牙,内心像是伏特加的酒液划过,温暖热烈。
他回到:我也很想很想你。
他甚至想要现在立刻马上不管不顾的订机票来到她面前。
但是就像这酒一般,下肚后便是辛辣的苦涩,只能拼命忍下。
四年前的圣诞节仿佛就在眼前,如今的陆绥不再是因寒冷瑟缩在角落的那个他,四年里他适应了伏特加,适应了一个人逛超市,适应了一条条消息石沉大海,独独适应不了一个人的圣诞夜。
今天陆绥早早做好准备,穿着大衣和黑色西装,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喉结和锁骨,矜贵中又略带慵懒。
他带着鲜花早早地就在法餐店等候,而姜既月迟迟没出现。
并非她没看见消息,只不过不想让他轻易得逞。
大约等了四十分钟,陆绥还是没有点菜,服务员在一旁略显尴尬但他神色依旧淡然,仿佛一切在预料之中。
五十五分钟后姜既月姗姗来迟。
整个餐厅的格调都是内敛奢华的,只有几盏幽幽的灯光,黑暗之中,她便是最明亮的存在。
那个角度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霓虹闪烁。
高跟鞋声逐渐靠近,她缓步走来,拉夫劳伦的黑裙,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在小腿处摇荡的裙摆,优雅的钢琴声都逊色半分。
栗色的长发被盘起,露出明艳的五官,让人很难注意到她带着硕大的耳环,金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也只是覆上薄薄的金粉,远不及她。
室内的暖气很足,她便脱下了外套,不难看出这是条露背裙。
陆绥的眼中已经容不下任何色彩,只有这极致的黑白碰撞。
能等到她,哪怕多久他都愿意。她的出现就是那个夜晚圣诞老人给陆绥最棒的圣诞礼物,今晚也一样。
朱唇轻启:“久等了。”仿佛审判。
陆绥低头,唇角微微上扬,将手中的菜单递给她:“点菜吧。”
还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约会。
她点了最爱的巧克力榛子奶油泡芙,剩下都都是陆绥按照她的喜好点的。
陆绥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姜既月也一样。
不知道是否是今天着装的缘故,姜既月的话格外的少,一直在喝手边的红酒。
陆绥也没吃多少,只不过是一直注意着姜既月的一举一动。
陆绥缓慢开口:“少喝一点。”
姜既月点点头,还是抿了一口。
没过多久就结束了,两个人走在街上,姜既月因着酒精脸色微红,陆绥站在靠近车道的外侧,大衣早在出门前就被披在她的身上。
她一如既往,不惧冷风。
“走,带你去个地方。”陆绥拉起姜既月的袖子,她不好好穿大衣,把手缩在陆绥的大衣里。
姜既月穿着高跟鞋,陆绥便放慢脚步。
他们两个人来到了路边摊,那时用蓝色塑料布搭起的棚子,有点像日台屋台,老板操着热锅大火翻炒河粉,这些煤气灶成了他的舞台。
他点了两份馄饨和炒河粉,用纸擦干净凳子,示意她坐下:“刚回国的时候,就特别怀念这里的炒河粉,带你尝尝。”
周围人都没想到这样一对衣着不凡的男女居然再吃路边摊,就连姜既月也没想到,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对着陆绥笑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提着裙摆跑了出去,像是丢掉高跟鞋的仙度瑞拉。
陆绥知道比起高端的法餐她也许更喜欢无拘无束的路边炒河粉。
姜既月跑进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打的啤酒,笑着付了款,确实她更爱锅勺碰撞的烟火气。
在陆绥面前晃了晃自己买的啤酒,他顿时了然。
“碰一下。”
酒意上头,姜既月的动作都失准片分,啤酒洒了大半。
“好了,不喝了。”
陆绥软着声音哄她。
“不要,我还没喝够呢?”
姜既月明显是醉了。
陆绥也是无奈,只能把她手中的杯子拿走,但这人见机就用脸贴上了陆绥的手。
狡猾的她把陆绥的手贴在自己发烫的脸上降温,以为找到了移动的冰块,变本加厉得蹭着。
从红润的脸颊到柔软的耳垂,再到光泽沁润蜜色的嘴唇,顿时火热滚烫从一个人的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脸上、身上。
陆绥的手、心受不住这般,立刻抽出,他扶起姜既月的身子,打算把她送回家,司机把他的车开了过来,两人一起坐在后排。
姜既月醉的时候和她清醒时候完全是两副面孔,少了几分清醒时的生人勿近和锋芒,倒是格外乖巧可爱。
“姜既月,你起来。”陆绥的声音明显微颤,带着一丝严肃。
姜既月闭上眼不听他,撒娇道:“不要烦,我要睡觉。”
而她正把头枕在陆绥的腿上。
陆绥克制着动作,把手垫在她的脸下,默默托起将这颗娇气叛逆的头放在肩膀合适的位置。
折腾着总算是到家了,陆绥把她放在床上,脱掉鞋子,盖上被子,这才有了片刻安静。
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四年梦中也不曾变化的脸。
俯下身,附耳道:“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嗯。”软软的毫无攻击性,甚至可能连话都没听清。
陆绥的眼里有一团化不开水雾,直直地望着她:“对不起,我后悔了。”
“嗯──”
陆绥心中生出侥幸:“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
“嗯──”
陆绥最后又试探了一句:“和我在一起吧。”
“嗯──”
他不再继续对牛弹琴,反倒变成警告:“下次敢和别的男人出去喝酒试试,什么都能答应。”
但是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欣喜若狂。
把水放在了床头柜上,
“好好睡觉,不要把你妈妈吵醒。”陆绥对着小狗说得,姜既月也在旁边“嗯。”
也不知道这醉的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也值得高兴。
陆绥走了。
姜既月早上是被狗嘴舔醒得。
“熏死我了,咩咩的嘴里是有什么生化武器吗?”她一把把狗头推开。
红酒和啤酒刚入口的时候感觉没那么烈,混在一起酒精挥发时便不知不觉醉了,她浑身都是酒气,身上穿得还是昨晚出门的衣服,迷迷糊糊地走进了浴室,发现自己脸上的妆已经被卸干净了,盘起的头发和金属耳环也被摘下来了,这些都是陆绥的功劳,不然就是咩咩神通广大。
想到这里脸上露出清清浅浅的笑,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笑容,自言自语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马上同意,他之前可是拒绝了我两次。”
心想:也得拒绝他的三次表白才行,不能这么快就心软。
不过昨天晚上他说了什么,自己倒是一点也没听清,只希望不会是什么坏事。
洗完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才想到,自己本来赴约是为了给他送首饰盒,结果光顾着打扮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这包装完好的盒子还端正地放在桌子上,不过昨天是被陆绥送回家的,他怎么不拿走?
刚打算打电话询问,就收到了菁芸公司的邀请信息,也就是凌斯云公司的邀请函。
收到了“南闽古迹”国风非遗文化展的活动邀请。
日期就在明天,姜既月连忙收拾行李订机票。
她拖着行李箱打车到了工作室,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出展的作品,却发现门口放着一堆巨大的木材,两个陌生的工人正陆陆续续搬进东西,把她进出口的路给堵死了。
“大哥你们这是在干嘛?”姜既月万分疑惑,照理来说工地的建材不该放在她这里的。
那些工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很是不耐地回答道:“仓库要装修,老板叫我们把东西先放在这里。”
两个人的眼神很是不善。
姜既月没功夫和他们掰扯,拿了东西就走了。
走之前给房东打了个电话:“崔阿姨,你把隔壁的仓库卖了吗?”
“对啊,我看你迟迟没动静就卖了,你下个月的房租要给我咯,碰。”手边麻将碰撞的声音。
姜既月原本是想把整个工作室买下来的,结果钱还没攒到,仓库就被卖了。
她只好对房东大婶说:“崔阿姨,我马上把房租转给你,请你跟那个买家说,别把材料堆在别人家门口。”
说完就挂了电话,房东大婶只顾着打麻将,散漫地回答着。
从一开始房东大婶也没看姜既月有多顺眼,只是当初她出手阔绰,如今姜既月和家里断绝关系,自然落魄了些,便连敷衍的态度都没了。
姜既月心里还憋着一股气,准备登机时猛然想到,家里还有小狗需要照顾。
问了一圈下来,林北鹿在外拍,姜且之不在本市,只剩下闲人一个,陆绥。
陆绥刚接到电话时还有些吃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居然主动打电话。
“喂,什么事?”格外温柔。
“陆绥你快去我家,情况紧急,我要关机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关机了。
听到电话的陆绥瞬间紧绷,淡漠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来不及穿外套,立马驱车到她的家,凭借那天她按密码的记忆打开了家门。
结果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狗在拼命摇尾巴。
他的心底微微颤抖,寒意从薄薄一层衬衫的背后渗入,给她的手机回拨了好几个电话,指尖却不住的颤抖。
两个小时之后,下了飞机,收到了陆绥无数个电话。
“你去哪儿了?”陆绥的声音沙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
姜既月满脸愧疚:“不好意思,刚刚在飞机上,没办法接电话。”
对话那头陆绥长长地叹了口气,幸好,幸好,这两个小时他就像是手术室外的丈夫焦急无措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帮忙照看一下小狗,我要出差两天,拜托你了。”姜既月软着声说道。
他的眉峰轻挑,唇角止不住上扬:“交给我吧,你放心。”
难得两个人讲话少了火药味,多了点熟稔。
姜既月那边刚好有事,便挂了电话。
陆绥看着变暗的手机屏幕忍不住自言自语:“都不和我说去哪儿了。”语气里似乎还有些委屈。
顺带着摸了把同病相怜的小狗,现在看它顺眼多了。
姜既月正在跟活动主办方介绍自己的作品:“这里是我前期的作品一套四季时序的髹漆首饰,这边是我和建筑系师哥的合作的模型。”每当和别人谈起自己作品时她眼中都闪着光。
主办方向她投来赞赏的目光:“这个村刚好有一个脱胎漆器的传承人,你可以去见见他。”
姜既月连连点头:“嗯嗯,布完展后就去拜访大师。”
如果不是因为大师,她才没那么快答应这件事,说着瞟了眼一旁的凌斯云。
凌斯云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就像个木头桩子,他看入迷了。
实际上是这些器物的功劳,你只要盯着它就会深深陷进去,磅礴浩然之气,溢美之词反倒成了累赘。
“走吧。”姜既月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满是好奇地询问:“你这个模型做了多久啊?”
“也就三个月吧。”
“厉害,厉害。”他不得不佩服。
姜既月白了他一眼,凌斯云的话就算夸奖听起来也懒懒散散毫无诚意。
曾经那个喜欢到处玩的大小姐居然能沉下心来做一个东西近百天,作出的作品让他这么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看了都喜欢,算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拜访脱胎漆器大师沈老,此前她尝试过许多新的工艺,融合过木雕、玉雕、石雕、尝试过堆漆、沉花、仿彩窑变、仿青铜等技法,但是对脱胎塑胎工艺始终不得要领,无法做出很轻的花瓶。
穿梭在青石小路间,走进非遗博物馆。
古镇依山傍水,而福慧园就偏安这山水一隅,暖冬的日头没有吝啬,三色狸花猫蜗在竹藤椅上晒毛,静的只能听见云的呼吸声以及老爷爷的摇椅吱嘎作响,
报纸被轻盖在他的脸上,脚边就是泥炉烧火,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姜既月没忍心打搅老人家的午后时光,静静地参观起老人家的作品。
也没注意旁边多了一个人。
“怎样,是不是很有东西。”
“岂止有东西,简直是鬼斧神工。”
姜既月毫不夸张,她从未见过漆艺可以做出如陶瓷般轻薄的胎体。
老头点点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坐回了摇椅。
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姜既月询问老人:“您就是脱胎漆器的继承人沈溪陵沈老吗?”
“嗯,就是我,想不到小丫头还挺有眼见的。”老头翘起脑袋。
“沈老,我是廖听澜教授的学生,特意来拜访您老人家,顺便参观一下拿过国奖的脱胎漆器。”姜既月自报家门。
小老头一听这名字瞬间变脸,“参观可以,别的就算了。”说完便拂袖而去。
姜既月被这变化惊到,呆愣在原地,自己的老师难道和沈老有什么过节吗?老师可不止一次提到过他而且满是尊敬。
她转了一圈没多逗留,便把茶叶礼盒放在了门口,想着有机会问问老师,再来拜访。
回到民宿,门口正放着十几个行李箱。
大概是哪个剧组在准备拍摄。
也没多想径直走回房间,一个熟悉的人正站在门框边。
他穿得很正式,红棕色的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露出深邃立体的额头。
“晋拓,你怎么在这儿?”
“我今天有拍摄任务。”
“哦。”
就没然后了。
她现在脑子里还在思考沈老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变化,没空理会他。
晋拓看她无动于衷,紧张道:“如果我说特意来看你的,会怎么样?”带着一丝讨好的神色。
姜既月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当初答应和他炒cp完全是因为自己看上了他那个项目,以及他理性的态度,现在怎么变了。
这半个月里,好像除了确定方案两个人的微信基本上没有聊过天,晋拓害怕自己话多会招人烦。
长此以往自然内心焦灼,想和她见面。
“谢谢你,但是下次别特意来看我。”俨然要发好人卡的趋势。
晋拓赶忙找补:“最近我的流量不是很好,所以想和你合体稳定一下。”这是他的借口。
“嗯,有事微信找我。”姜既月一脸坦然,没有多余的话,既然签了合同还是得履行义务。
一整天的奔波让她精疲力尽,没有力气继续客套应付了。
她不明白晋拓一个富二代为什么这么在意流量,根本不知道他在意的其实是人。
这个视频短片是化妆品公司的商业广告,刚好就在这儿取景,不过真正的取景地却不在这儿,在距此有一小时车程的南礵列岛。
不知道是谁想不开,把民宿订在古镇。
姜既月别扭地穿上了白色的仙女纱裙,那是品牌方提供的,有点像Sonia Rykiel 2008春夏秀场的仙女裙,挂脖纱裙,用白色欧根纱制成的铃兰花,裸露着肩颈线条,长发被被打造成羊毛卷,象征自由与野性,她提着裙摆,光着脚,笑着跑出来。
影影绰绰,从雾中走出的森林之子,阳光吹散雾霭,翅膀闪出晶莹的光。
也许她名为伊登,手握黄金苹果,掌管着春天,一位阿斯加德闪耀光芒女神。
他想自己应该在地上铺满世界最美的鲜花,以花为毯,迎接她的到来。
起初姜既月觉得白纱裙不会是自己取向,就在做好妆造换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又重新爱上了,果然裙子还是得看人穿。
低纬度的冬天还是会很冷,所以拍摄外景尽可能缩短时间。
晋拓一直关注着身旁的姜既月,他不忍心看她受冻,变得更加认真专注,不过一会儿就拍完了。
广告剧情是亡命鸳鸯被逼跳海的故事。
两个人牵手逃向陆地尽头,海风很大,顺着姜既月的身躯滑过,宛若女神。
最后便是绝望的对视,一滴极具破碎感的眼泪,从脸颊滑过。
画面止。
所有的导演工作人员都被感动了,导演甚至还来询问姜既月有没有当演员的意愿。
但是被她拒绝了,别人认为的演技好不过是因为她拥有较强的共情能力,对姜既月来说演戏只不过是艺术家对画面极致把握力的体现。
这次拍的一张剧照被她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
像是华尔兹最后谢幕,男士扶住女士的腰,她死寂安静地仰头,落下一滴泪。
死之咏叹。
这张照片立马收获了无数的点赞,评论都在为绝美的爱情落泪。
殊不知这只是广告,而姜既月发布也只是从欣赏的角度出发。
这边的陆绥正在逗小狗玩,小狗好像和他犯怵一到他家就想拆,但凡没看住半分沙发就难逃狗嘴。
手机收到了特别关心的消息,点开就是这张照片。
原本心情尚可的他面色微顿,骨节捏的嘎吱作响:好啊,糟糠之妻和孩子留家里,自己出去花天酒地,还拍这样的“情侣照”?!内心想法变得具象化。
陆绥深呼气保持平静,揉了揉眉心,漆黑的瞳孔中翻涌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带着隐隐妒火,曾几何时自己也变得如此情绪化。
他平复了心情自言自语道:“她穿婚纱时一定更美。”
第17章 堕天使
陆绥想了想,关于姜既月信息的唯一来源居然是网络,他现在连人家微信都没有,实在是气不过,给小狗套上绳子打算出门跑步散心。
咩咩并没有很想在大冷天出去,倔犟地拧着头,无声反抗着。
“你也气我是吧。”陆绥停下脚步,喘着粗气。
圆溜溜的眼睛透着傻气:“呜呜──”
“和你主人一个德行。”
说罢就调转狗绳回家了,怎么着这无妄之火也不该烧到小狗身上。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略带惭愧地摸了摸狗头。
回到家就打电话给那个男人。
“追人受挫了?”对方好奇道。
“发现喜欢她的不止我一个,而且她还和别人拍照片。”陆绥语气低落。
许羡阳坏笑道:“写字画画你是我师父,感情这事你得叫我师祖。”确实叫祖师爷也没什么毛病,陆绥当家庭老师的那年就看他换了数任女友,甚至女友之间的关系也都不错,令他大为震撼。
“可有破解之法?”陆绥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她对你没感觉?”
陆绥本来有这个自信,但如今他也拿不准:“可能。”
许羡阳倒是稀奇,调侃他道:“不能吧陆教授魅力不比当年啊?”
“说正事。”
“如果她对你有感觉,那你就当个热水器,忽冷忽热,欲擒故纵不用多说了吧。”
陆绥挂了电话,没给许羡阳继续发挥的余地,既然是他要追人就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但是逼得太紧也许就过犹不及了,以退为进不失为一个好计策,按灭手机屏幕,不去看关于她们的信息,眼不见心不烦。
姜既月一下飞机就直奔家里,只想卸下疲惫和行李瘫倒在床上。
家里很干净,丝毫没有小狗捣蛋的痕迹,这还得感谢陆绥,如果不是他自己的沙发也许难逃狗爪,她一边想着一边昏睡过去,陷进自己柔软的大床。
她睡了整整十三个小时,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早餐简单地吃了一个蓝莓贝果,匆匆赶去学校。
姜既月打算拜访自己的教授廖老头。
初至美院你会被巨型博物馆所吸引,现代化的线条,底色却是乡土的深沉。
山水树影,酿绿藏光,整体色调都是统一的灰黑暗色。
走进校园的深处你总会发现跳跃的涂鸦,奇异的艺术装置,以及角落处充满人文主义关怀的小惊喜。
这个时间点他一般都会呆在工坊,手院的工作室都扎堆在这片竹林后面,陶瓷工坊的土窑还冒着烟,空间交错之中便来到了漆艺工作室,大有一种隐隐于市的错觉。
一打开门就是熟悉的味道,廖教授正戴着眼镜观察每位同学的作品,注意到她的到来,他笑着说一句:“你去办公室等我吧。”
这种尴尬介绍学姐的行为他是打死也做不出来的,姜既月深知老师的秉性笑了笑走去了办公室,她倒是挺想见见学弟学妹的。
“你来啦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万一我不在呢?”廖听澜皱了皱眉头,摸摸自己的帽子,这是他的应对尴尬的习惯性动作。
姜既月回答道:“下次一定打招呼,这次来就是想知道,你和沈老关系到底怎么样?”单刀直入。
她深知老师平时回消息回得很慢,便直接过来了。
廖听澜闻言一愣,眼神闪躲着,脸色一沉,转而恢复了原本的神色。既然学生问出口想必也是见过了。
他哑着嗓子回答道:“沈溪陵是我师父,当年他想要我留下来当传承人,终究是我辜负了。”
姜既月知道了前因后果,当年老师在沈老门下学艺,刚好美院扩招他便放弃了在那儿当继承人的机会,实在是辜负了师父的苦心。
“沈老看着很康健呢。”姜既月笑着说,算是开解廖老头。
廖听澜眼神闪过光:“有机会的话你帮为师尽尽孝,我也没脸在面对师父他老人家了。”
姜既月把从古镇拍得漆器给廖听澜看,包括了那个耄耋老人。
廖听澜看着沈老的样子眼眶都红了,姜既月不打算继续看他老师悔恨的泪水,赶忙告辞。
姜既月久违地在校园里漫步,经过教学楼时,学生们都下课了,一窝蜂地赶去食堂。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姜既月的视线里。
他手里拿着书和电脑,身穿驼色大衣,带着黑框眼镜,整个人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学生气。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戴眼镜的陆绥,跟学生再见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坦然迎接着众人的眼神,温润似水。
姜既月浅勾唇角,轻笑,这些人里,只有她知道陆绥的真面目,圣人面皮,魔鬼心肠。
快步上前,拦住了陆绥。
姜既月今天穿了简单的卫衣加棉袄,头发卷成丸子头,就算混在学生堆也辨认不出,何况她才刚毕业两年。
故意凑到他跟前,用周围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捉弄他:“陆教授,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陆绥看到迎面而来的姜既月,露出狡黠的笑,倒是顿了一下,本来还想着要冷淡几天,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找上门。
周围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多半是想看看这个冰山教授如何拒绝女生的。
“可以啊,你扫我。”
姜既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机械地听从陆绥的指令。
陆绥眼中满是得意,将额前蓬松散下的头发扶了上去,每一缕发丝都带着精妙的纹理,很难想象几年前还是刺人的短寸。
周围的同学不论男女都被教授一百八十度转变给惊到。
此前问他要微信的同学,都被用“有事上钉钉,不给私人微信。”公式化的语言拒绝,简直大开眼界。
没过多久,女同学成功要到陆绥微信的照片被放到校园表白墙里,与此同时,鼓舞更多女生。
“走吧,请你吃食堂。”陆绥心情尚可。
姜既月确是受挫,本想捉弄他,反倒是弄巧成拙:“不要,学校食堂我都吃遍了,太难吃。”
“那送你回家。”
“谢谢。”
姜既月的车还在弟弟那儿,只能麻烦他。
好像离开了几天,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礼貌又客气。
姜既月回到家也没请陆绥到家里坐坐,陆绥也只是看着她上楼,没多说什么。
那个黑色的首饰盒还被她放在桌子上,其实她早就想到了这件事,就是一直这么拖着。
灯光下的盒子好像生出了羁绊,她不想斩断。
就在那一刻,她的心肌骤缩,升起一股短暂的异常感。
她跑到阳台去呼吸新鲜空气,无意识低头时,
黑车的车灯未灭,那人正抬头看。
夜雾散去,月华皎洁,静穆寥阔,看见那憧憧倩影,似乎预示着,他们不再分离。
陆绥抬头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察觉自己是完整的。
那个身影会和午夜惊醒时的梦境慢慢重合。
那样的想法始终恶劣,
他闭了闭眼。
她走进了房间,他也回到车里。
寒风中变得冰冷的手,捂住眼睛,冷却逐渐滚烫的血液,下颚线紧绷,咬住嘴唇,克制隐忍,他终是想到不该想的东西了。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的脸愈发红润,慌忙地喝水掩饰心脏的异样,本是带着好奇,更多想试探他的心,没成想困住了自己。
姜既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初她想在家画会儿画,笔削了一支又一支,长发散落在画板上很是烦躁,顺手用铅笔卷起。
画了许久都不满意,稿纸撕了一张又一张,整个空间都带着热空调干燥的窒息感,干脆就这么走去工作室把没做的工作给完成,这是她一贯转移视线的手段。
陆绥回到家后也洗了个冷水澡,浑身上下都散发寒意,他怕冷,但他不得不浇灭心里的燥意。
发梢卷翘还带着水珠,细密地砸在他的眼睑,眼角被发丝刺激地通红,脊背微弯,坐在地上,斜靠着沙发,重心完全散在肩膀处,颓唐又破碎。
那种无力感让他不禁自嘲:不该生出那样的想法,也许自己本性就是恶劣的,根本配不上她。
姜既月打算打车去工作室,但是已经接近凌晨,路上都少有车辆,只好自己走去。
这个点,她穿得格外单薄,也是为了足够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