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微仰by迢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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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的树都是毒树,砍了烧柴,开荒。”
大妈们均是带着花色防晒帽和袖套,与一身休闲打扮的姜既月完全是两个人。
“既然知道有毒, 你们还拿来烧柴。”姜既月扶额, 这些乡民并不知道这些漆树拿来烧柴只会使毒性挥发的更快。“这些树是沈爷爷种下的,你们有经过她同意吗?”
众人面面相觑, 为首的几人听到沈老的名讳倒是退后几步。
看来他们完全没说过。
“砍就砍了,要什么同意。”男人一刀向漆树,那缓慢流出的枝叶便是它的泪水。
但是这棵树很有韧性,怎样也不愿低下头。
但是没过多久,他的双手就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疹,奇痒无比。
姜既月双手叉腰,那可别怪她了:“是你们一定要砍的,我提醒过的。”然后摊了摊手。
但他们依旧不肯停下手中的刀,也许人类对大自然的征服欲就体现在此刻,哪怕它们已经长出了浑身的尖刺,生出充满毒性的汁液,但只要在土地空间上,影响到他们对自然的支配权,这些木讷的树,根本没办法生出拒绝的心思。
姜既月见他们毫无停手的迹象,立马张开双臂挡在前面:“想要砍树,那就先砍我好了。”
“小姑娘,你别不识好歹啊。”
“你个外地来的,别多管闲事。”
“赶紧给我让开。”
“滚一边去。”
这群人越骂越起劲,快有要打人的迹象。
眼见着一个巴掌快忽到脸上,姜既月将枯燥的手用力抓住,扔开。
“你们一群人,欺负人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来往这儿砍。”
小老头走路带风,拿着拐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看见沈老来了,这群人都满是怨气地走了。
姜既月看见一瘸一拐的沈老连忙上前扶。
“不用你帮,我骗他们的。”小老头笑着,他早上还打着太极呢。“以后遇到他们这些人,就别管了,直接找我就行。”
他的拐杖用力地锤着地面,气愤道:“这群人就是欺软怕硬,毕竟我是长辈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这次还不是看我生病了好欺负了,不然量他们谁有这个胆子。”
姜既月连忙安慰他:“别生气,等下血压又上来了。”
小老头身体别的方面都挺健康的,就是这血压问题有点严重,所以姜既月就特别提醒他注意。
她迁就着他的步子慢慢走着,两个人也就多了些话。
一问一答,
“你一个小女孩怎么选了这么个冷门专业?”
“起初是觉得特别,我就想与众不同,现在是喜欢。”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那个时候对自己未来还没有明确规划的她,有计划却又充满偶发性的一次叛逆,偶然间听了一堂讲座,偶然间对一门手艺产生兴趣,也偶然间萌生了振兴中国漆艺这样狂妄的念头。
“还挺俗。”
“是啊,谁不是个俗人。”
俗人还谈何梦想。
“你那个老师当初来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说好要振兴中国漆艺的呢。”揶揄的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蔑视,只有遗憾。
“坚持不下来,就别和我谈这些空话。”
留下一个背影,头也不回的走了,姜既月知道教授的离开至始至终都是沈老心头一道跨不去的坎。
哪怕他现在依旧制作着漆艺,向着那些代表中国漆艺未来的年轻人,输送着老一辈的意志和梦想,即使他没有抛开自己所热爱的。
姜既月本来到这儿想学习一下独有的脱胎技艺,但现在她没办法轻易说出口。
她知道两个人都没有错,却都有错。
师父的离开虽然也是为了漆艺的传承,但让那些同期学习的不少人都打了退堂鼓,伤了沈老的心。
而沈老的固执使得传承至今无人,同样保证了技术独有的稀缺性和专业性。
如果没有足够的决心,就很难承担继承人的大任。
姜既月今天又是做着同样的工作,雕木头,打扫卫生。
她就坐在工位上,慢慢雕着沈老给她的废木料。
一旁的老头也在一旁戴着老花眼镜,打磨胎体。
还开着直播,小老头一个人无聊就爱玩点年轻人的东西,一个人对着寥寥无几的直播间还说得起劲。
“你们看这一块,刻的就是孔雀,这个是南派漆器比较爱刻画的动物,比较隽秀精致,所以需要用到的技法也比较多。”小老头还专门把那一块拿起来,凑近屏幕,美妆博主同款手势。“这里是雕漆点螺。”
姜既月笑着看他绘声绘色的模样,拿起手机点开他的直播间,五个人的直播间也大概率是平台的水军,发一些有的没的。
她给沈老刷了一点小礼物,便退了出来。
老人家的语气还有点可爱:“同学们就不要给爷爷我刷礼物了,爷爷有退休金的,你们留着自己用,我去拿个东西,等下就回来。”
说完后,就离开了位置。
姜既月的那个角度刚好可以被直播的镜头捕捉到,她低头专心雕刻着,眼中只有手中的刻刀和那块朽木,清秀瑰丽,面容娴静,垂下一缕头发,并没有挡住视线,反而平添清冷感,干净之余透着微冷。
看直播的人慢慢变多,弹幕里都在刷“小姐姐的脸真好看。”“想要看小姐姐直播。”“能不能抬头看一眼。”之类的话。
姜既月发现了直播的异常,抬头时,眸光闪动,惊鸿一瞥。
然后凑近,眼中蒙着一场水雾,但却格外清亮,如晨雾消散后的初阳。
没过多久就被一片片黑压压的负面评论盖过。
手机不断有消息在震动。
她点开来看,发现是闺蜜的消息。
【闺蜜:宝宝你快看微博,你上热搜了。】
姜既月点开微博,看到一条【网红富家女人设崩塌】
又点进去看广场上的内容,全是她曾经发到微博上的照片。
那是她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妈妈给她买的一套房,也就是她现在住的这套,是中心地段的花园洋房。
一大片全是骂声,全是
“之前为了虚荣心,买大牌,拉富二代炒作,现在翻车了吧。”
“明明是个乡下妞,便要装什么富家千金。”
“自己工资两千都没到,还关系人家网红的事。”
“捞钱捞够了吧,怎么不把家里路修修。”
“别想攀高枝了,大姐。”
铺天盖地的言语,姜既月一句都没看懂。
但这些针对的完完全全只有她。
【闺蜜:我尽量让人把热搜撤下来了,然后再放点烟雾弹,放点料。】
【闺蜜:这个视频里面的是你吧。】
林北鹿发过来一个视频,好像是一个大妈随手上传分享干活日常的视频。里面刚刚好好拍了姜既月穿裙子下地干活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会上热搜,那是因为在她毫不在意的角落,自己的微博粉丝数已经累计有五十多万了。而且和晋拓的广告播出了又多了许多cp粉。
再加之广告公司对家的操作,买水军黑通稿,导致热搜被越顶越高。
她看着眼前不断滚动的一切,没什么表情,有种事不关己的通透干净,冷心冷情。
残忍和破坏的本能蛰伏在每个人的身上,一旦达成共识,便群起攻之,影响大众想象力的不再是事实本身,而是病毒般扩散的传播方式。
她从未立过什么富家千金的人设,有的也就只是和晋拓商业性质的合作,对于这点被人诟病,她无话可说。
但是真正把他们变成暴君的,永远是影子和他们自身的幻想。
【闺蜜:宝宝你的热搜被撤了,我还没把小明星的黑料放出来呢。】作为压热搜的常见办法,林北鹿还没用就奏效了?
也许是别人帮忙撤的,但能有这个实力的也只剩下晋拓了。
她给晋拓发了个消息【热搜的事,谢谢你,我们的合作就结束吧。继续的话对你的形象不好。】
晋拓其实看到了热搜,但是还在状况外【你还好吗?热搜的事不是我。】
看到热搜时,他第一秒是不相信的,但自己的粉丝数不降反升,还有需要追她的缘故,如何公关变得极为重要,只不过没料到,他还没出手热搜就没了,相关词条都凭空消失。
也便如实回答。
她的朋友圈里,
静静躺着一张39摄氏度的温度计照片。
源自joker
陆绥在那天喝完酒吹着冷风回家, 然后就发烧了。
一年到头都没生过病的陆绥,一生病就头疼发高烧,太阳穴突突地痛, 吞了几片药就沉沉睡去。
一晚上混沌的梦断断续续,醒来之后,量了体温,39度烧没退。
带着试探的目的发了个朋友圈, 仅一人可见, 因为他不想要别人多余的关心。
【将尽月:退烧了吗。】
姜既月看到了这条消息,给他发去了消息, 似乎毫不在意自己正处于风暴中心。
【joker:没。】
目的达成了,也不说别的话,很是高冷。
【将尽月:好好睡觉吧, 晚安。】
她也没什么想继续。
【joker:嗯。】
他盯着屏幕许久, 也就打下了一个字。
陆绥还在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 姜既月毫不知情。
本来以为三两天不见面是她的欲擒故纵,合着只有他一个人自作多情了, 这人就没有心,好像不发出点动静就跟死水一样, 听不见回音, 陆绥想到这里心脏气得直痛。
一个人的独角戏唱得空洞,哪怕是生着病,也要联系秘书把那个碍眼的热搜给撤下来。
这是他离开家后,第一次打电话给父亲的秘书。
双眼猩红, 嘴唇很干泛着白, 这通电话仿佛花费了他的全身力气。
唯一一次的妥协,折碎了他的傲骨。
在看到这句晚安时, 一切变得无足轻重。
放下手机,他很听话得睡去。
姜既月怔怔地望着手机上的那个字,发着呆。
他不是一向身体都很好吗?零下十度也只穿一条裤子,怎么这么突然就发烧了,还烧得这么高。
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担忧,她给陆绥点了一份外卖蔬菜粥,还有退烧贴,还特地计算好他起床的时间。
陆绥这样脆弱的一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眼中的他好像从来不会向外界示弱,哪怕是一个人在寒冷的极北之地求学,她都没有收到过一句类似抱怨的话。人是打碎牙血还往肚子里咽的那种,哪怕碎片划伤口腔,他也决计不会吐出鲜血。
即使她知道那是在逞强,但他也从未对她吐露过什么负面情绪。
这也是她最难过的一点,程序化的一问一答像个机器人。
Ai都比他有感情。
如果连基本的情绪价值都提供不了那谈恋爱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单身。
陆绥今天很反常的发了这个朋友圈就是为了让她看到,结果自己傲在那儿。
“叮──”
门铃声响了,陆绥也刚好起床,捏了捏鼻梁骨,还没完全清醒,就取了外卖。
单子上赫然写着:南城小月子进贡的白玉翡翠粥一碗。
陆绥噗嗤笑出了声,感觉浑身上下都好过了。
“算她有心。”
之前的郁闷全被这碗粥一笔勾销。
姜既月今早起得很晚,实在是因为昨天戴着耳塞眼罩关掉所有电子设备,睡得太香了。
小老头也没催她早起,只不过端坐在那里气呼呼地盯着她。
“大小姐,这都几点了,我都要吃晚饭了。”
“也才下午两点,你们老年人吃饭都这么早的吗?”
嘟囔着,才没过几天她都敢呛嘴了。
沈老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去给我取点生漆。”
本来还想教这小丫头点本事,现在倒好挑起徒弟挑起师父的刺了。
姜既月一个人拿着工具来到了那片树林。
现在的农村不是以前,互联网早就通遍大街小巷,那位阿姨就因为发了一个视频,一下子成了“大网红”,全村就连狗都听到了,自然也就知道姜既月的那些事。
“你说老沈家孙女可真是不孝啊,这么多年都没来家看过。”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老沈家还有孙女啊?”大妈们的语气总有种故弄玄虚之感。
这放到古代去说书一定能赚到盆满钵满:“那个沈家早年还不是哪老头的,听说是外来的,沈老太公收下的义子,在外面还有妻子和孩子呢。”
“自从沈老太公去世后,那宅子不就成他的了,一个外地人。”说话时还唾沫星子飞溅。
“我看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孙女一来就和我家的吵架,凶的很。”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稍微润色一下也就变了味儿。
手里还拿着红绿黄相间的鞋底,颜色很是抢眼,那大妈头也不抬说着:“那闺女刚来的时候娇滴滴的咯,一看就是惯大的,都没下过地,你看这网上还说她假冒千金,拜金的嘞。”
“你说是不是啊,阿香妈。”
“是的嘞,那天我找她算去医院的账,她眼睛都要给我白到地上去了。”
寻找认同感是在偏僻村子里最容易的事,引起别人的共鸣也是小山村面对外来人的同仇敌忾。
脸颊因风土变得粗糙肌黄的女人愤慨道:“穿得跟个妖怪一样,也不知道哪个男人会要她。”
最后的最后,这句总结性的发言,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且赞同。
有些还想补充的,因为这句话俨然停住。
在她们看来,也许和男性结婚会是女性唯一的价值。
或许有少数不这么认为,但一时间难以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在这个黄土黑瓦的古镇里,多半是纳鞋底的女人和老人,因为男人和年轻人早早地出去打工赚钱了,只剩下她们被遗忘在时代的洪流里,挣扎着,乐此不疲。
无意间放大的嗓门,姜既月想不听到都难,刚开始听到别人在议论自己还有些郁闷,直到那最后一句话,她并不气愤,反倒是觉得可怜。
一种无能为力感油然而生,时代的进步网络的快速发展好像并没有提高她们的认知,反倒体现出局限性。
姜既月没有出声,默默走开了。
热搜昨天已经被撤了,但是她的微博评论区仍然有很多人慕名前来打卡。
墙倒众人推从古至今亦是这样,那些人更是夹枪带棒,言语间充满戾气。
但是还是有些让人暖心的评论就比如:
用户3729196383:博主很好,被狗咬不是你的错。
用户3729196383:会说话吗?不会说可以帮你报个手语班。
用户3729196383:已经截图取证,请你务必保持生物多样性。
用户3729196383:你抓周拿的是键盘吗?
以一人之躯抵万军,虽说回的慢,但胜在杀伤力十足。
有几条甚至给姜既月看笑了。
她并不知道对面的陆绥键盘都快抡冒烟了,额头还贴着姜既月特意给他准备的儿童退热贴,滑稽中带着诡异的可爱。
敲击键盘的每一个字都重重的,具像化愤怒。
那些侮辱姜既月的评论,她一贯不理,只是淡淡扫过挤眼,却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一句看似安慰实则落井下石的话。
“哭了吗?”
她直接回道:“我的睫毛膏很贵,沾不了眼泪。”
算是变相回应了这场闹剧。
她懒得对这些人解释。
况且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很穷,恰恰相反,她爸目前还是江跃集团的股东,即便是离开了家,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然后就和晋拓解绑,她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而且现在自己的状况也很难和他继续炒cp了。
至于其他心思,她更没工夫应对了。
比起网络上的追捧她更希望自己的事业可以再进一步。
带着一桶漆回了福慧园。
阿香妈在用木桶打井水,看见姜既月先是面露窘色,而后又恢复正常笑着说:“我又来打水了。”
仿佛刚刚那个谈天说地显神通的人不是她。
姜既月回她一个淡笑,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也许是这儿的日常,不管在背后骂到什么地步,见面就得恭恭敬敬保持和善,美名其曰:为了面子。
姜既月对她这样并不是因为认可她的行为或是为了维持脸面,只不过是一直记着当初她的那一点恩情。
“啊呀,完了。”阿香妈大叫起来。“腰闪了。”
姜既月看着她扶腰的样子,连忙过去,牵住她的手臂。
“您没事吧。”
“我腰直不起来了,你扶我一下。”
姜既月扶着她慢慢坐到躺椅上。
“刚刚那个提水水桶的绳子不小心掉进去了,想去捞结果腰闪了,谢谢你啊。”阿香妈面露痛苦,额头冒着虚汗。
姜既月看了眼水桶,帮她捞出来,井中的石壁上长着青苔很容易就和绳子纠缠在一起,漂浮着黏腻在她的手上。
在水面上时,它们潜伏着分外平静,一旦有人搅动水面,它们就会狂乱地和水一起附着在皮肤上。
她没花多久就把东西捞上来了,全程也没抱怨过一句。
阿香妈恰好看到了全过程,极大地改变了她的看法。她大为震撼,原本以为城里来的大小姐是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那种。没想到居然主动帮自己在水井里捞水桶,还毫无怨言。
她便没闲下来,去给姜既月拿了一个钩子。
“好了。”
“可以吃饭了。”
今天是小老头下厨,他烧得一手好菜。
姜既月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感谢道:“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糖醋鱼,番茄炖牛腩,肉饼蒸蛋,清炒时蔬,还有一碗豆腐鲫鱼汤。
“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丰盛。”
平时两个人三菜一汤就够了,老人家很少吃甜的,这次却多了一道姜既月最喜欢的糖醋口味。
“什么日子,你拜师的日子。”
姜既月的脑子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他师父的师父现在想要当她师父,这辈分岂不是乱套了。
而且沈老对继承人的要求超级严苛,但有一个共同条件,就是需要一直驻守在这儿。
“啊?”姜既月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头晕眼花。
“啊什么,你以后就叫我师公好了。”沈溪陵摸着斑白的胡子,继续说道:“又不是一直让你呆在这儿,只不过现在学手艺的人少,又没耐性,你勉强和得上眼缘。”
说到“人少、没耐性。”这两个词不可避免地抽动了心口。
现在的人也许觉得这个东西新奇想要体验一下,根本不可能付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
姜既月眼眶微微有些湿润,郑重地说下:“师公。”
沈溪陵老先生接回敬茶,喝下,点了点头。“在。”
传承亦是尊敬。
曾经那个满是傲骨,不向资本妥协,不向流行低头的人,不断作出改变,慢慢使用学习软件,传播自己热爱的文化。
谁都不知道他在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
“从明天开始, 你每天早起和我一起打太极。”沈老义正严辞道。
“保证完成任务。”姜既月向他敬礼,眼中闪着光。
这句话并非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保证,而是带着无与伦比的决心。
学习手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仅需要远超常人的专注力、耐力以及体力。
在集训时她就深有体会。
那时的她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上午画三个小时,吃完午饭继续三个小时,晚上直到凌晨才下课, 洗漱完睡觉基本上要在凌晨一两点钟。
所以当有人评价学美术就是走一条用钱铺出来的捷径时, 她格外生气。
因为美术生的高考成绩是专业和文化两个部分,文化分数线就稍有降低, 难道这样就可以轻易抹杀他们忍受着肩周炎长坐一整天,还经常性遇见瓶颈期的痛苦。就可以带着偏见看待那些挣扎在及格线认真学习画画热爱绘画的人。
就天然的觉得美术生就是一群混混日子就能拿到本科成绩的差生。
事实却并非如此,也许头发和调色盘一个颜色, 穿着令普通人费解的美术生, 不过是一群张牙舞爪每天处于崩溃边缘的炸毛刺猬。
要知道美术生要面对的压力其实并不比普通生少, 反而更多,不仅要学好素描、色彩、速写这三门课程的基本功, 还要根据历年的联考题目作出相应的训练,联考结束后就是校考, 不同的专业院校对招生的要求都是不同的, 有初试、复试、有的学校还有三试。层层筛选,这其中要面对的不止是同届考生,还有因未达到目标院校,为了梦想复读了一次又一次的复读生。
如果幸运拿到了梦想院校的合格证, 那也只有半只脚迈进大学, 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了,接下来还得面对将近半年没有参加正常文化课后退无可退的成绩。
可以说这样的政策给绝大部分人较为公平的环境, 但在这种营养素固化的土壤下却很难有足够嚣张的花朵,阴冷角落处不时有蛆虫滋生。
姜既月生性要强,骄傲又自信,所以当她艰难的拿到班主任批的休学假条去集训,并且收获所有人的冷水和嘲谑时。她便暗暗下定决心,不仅要在专业上取得好成绩,更要把别人不够重视的文化学到最好。
一意孤行地想让那个只从外貌和性格就轻易判断一个人好坏的老师刮目相看。
任性却又大胆的想要曾经低估她的人都高攀不起。
集训那段时间上课从不缺席,每一幅画都认真对待,哪怕困到睁不开眼睛,喝了两杯冰美式,用清水洗了把脸又继续。
最后也如她所愿,成功拿到梦想院校的合格证,高考超越了班级里后百分之十的学生取得了648的高分。
成了美院头一个,文化第一,专业第三。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之前吃过的苦都变成了垂在下颌幸福的泪水。
那个曾经因外貌遭受质疑,因性格饱受非议的女孩,现在用实力证明了自己,这一刻,她觉得为了当初的那些谣言和诋毁去证明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以后一切努力也不会再向外界寻求什么鼓励,任他人看,只由本心。
她懂得,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中涅槃,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也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高中军训时她作为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盛夏的树影在日头下缩成小小的一团,白云被风吹着在蓝色画纸上到处跑,骄阳是灿烂的热烈的。
看着台下正对着阳光,艰难睁眼的同学们,她没有按照稿子上的长篇大论念,只是简短的说了三句话。
清灵的嗓音通过广播仿佛带上了一层磨砂质感。
“各位同学,我今天想说的就简单概括成三句话,第一句岁月悠悠,衰微只及肌肤;热忱抛却,颓废必致灵魂。”
她一手轻扶话筒,另一只手比着数字,那一刻众人皆抬头看她。少年人的狂傲展现地淋漓尽致。
“站在过去的肩上,应该始终提醒自己,我们属于未来。”
“最后,敬自由。”
随后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一半的人因她的外貌和声音还有霸气的发言感到激动,另一半人听出来三句话的真正意义,感到灵魂的震颤。
第一句话的主旨便是你所努力的终将得到回报,梦就该是去想的。
第二句话像是敬告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同学,未来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三句话是对所有人的祝愿,真正的自由不是向下的妥协和堕落,真正的自由是在拥有足够力量后不再回头的勇气,真正的自由是漩涡中心的自渡,真正的自由是忠于自我。
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感谢当初的自己。
姜既月从那天以后每天都是早睡早起,和沈溪陵一起打太极,日复一日,感觉身子都变得轻盈,山野的气韵汇聚在身上,世间的纷扰都被屏蔽。
互联网更新迭代的速度很快,那些事,不听不看,没有实质性的爆料也就没了后续。
她没向村里的人解释自己并非沈老的孙女,但他们这么认为,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每天吃完饭就在村子里散会儿步,久而久之和村民们也熟络起来,她们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她也能听得出来了。
姜既月现在每天的生活都很简单充实,沈老也在不留余力地把毕生所学教给她,索幸她领悟力强,没过多久裱布的手艺就炉火纯青。
不过最近的她嘴巴里有颗智齿发炎痛得不行,一天到晚都在刷漆,连饭都没吃几口,人都瘦削下来。
本来以她一米七身高和百分之十八体脂率,身材已经很好了,而且她在家时经常性健身做普拉提,肌肉线条很好看,如今体重都掉下一百了,肌肉也掉了很多,心疼死了。
“这颗智齿,早不拔晚也得拔,你还拿着当宝贝呢。”沈溪陵看她无精打采捂脸的样子,数落了几句。
姜既月淡淡回道:“知道了。”
她又没把智齿当宝贝,只不过小时候去医院拔牙留下很深的阴影,现在还害怕着。
低头看了眼手机,
自己和陆绥的聊天框还停留在半个月前的那次嘘寒问暖。
另一边的陆绥也刷着一拉到底的聊天框。
两个人几乎都在同时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那是姜既月大学时期室友向烛的结婚邀请,要结婚的那个人正是严旭,那个复读了五六年比陆绥还大一岁的严旭。
陆绥在当助教的时期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自然而然成了男方伴郎。姜既月作为在校时两人的爱情保镖,自然成了伴娘,只是没想到他们成了大学这一帮人里最早结婚的。
大学班级群里聊得火热:
【你们俩儿速度这么快。】
【应该是我们班里最早结婚的一对儿。】
【什么时候能吃上班长你的喜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