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炮灰女配认错男主后by柠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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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大晚上去挖的,挖完再里面倒上水,再在上面扬上雪。那时候是冬天,晚上冷,早上起来表面就冻上了。”
表面冻上了,里面可没冻上啊,这一脚踩上去,还不得灌个透心凉……
果然顾老说:“汤家那小子刚出门,又哭着回去了,偏还找不到是谁干的。我要不是知道他大晚上过来借铁锹,都猜不到。”
这可有点颠覆林乔对老干部的认知了,看完顾老从医院出来,她忍不住多看了男人好几眼。
季铎由着她看,也不接茬对上她的视线,也不问,弄得她都怀疑他到底发没发现。
回到家,看到书桌上放着的书,她才想起还有一件事,拿出那张字条,“你帮着弄的?”
这回季铎倒是接茬了,“我看还差几个学校,就帮着问了下,这些还不够?”
“够了。”林乔只是意外他会帮着弄,毕竟自己当时找的是徐俪。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没有向他求助,他却只听了只言片语,就帮她把事情办了。
林乔以前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毕竟她前世那对父母很忙,忙到注意不到她这些细节。从幼儿园起她读的就是寄宿学校,和老师相处的时间都比父母多,偶尔有事找他们,两人不是互相推就是互相吵,很少能这么快得到解决。
这让她心绪有点复杂,望着男人一时没有说话。
季铎把刚脱下来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就那么低眸注视着她,也没有说话。
他帮林乔做这些,只是自己想做,并没有要从林乔这里得到什么。但做都做了,他也不会藏着掖着。
林乔性子独立,不喜欢依靠别人,说到底,还不是身边压根就没有她可以信任依靠的人。
包括他,估计也不在她的信任名单之内,与其说些废话,一味地要求她信任自己,还不如主动做点事。
季铎如此坦然,眼神甚至堪称直接,倒让林乔想起那晚说起郑慧芳爱人时,气氛的微妙。
但那一抹复杂最后还是从她眸底退去了,她望着男人眨了眨眼,“我是不是该跟你说句谢谢?”
不管男人是出于护短,还是因为那天她挺身拦在顾老病房外,才为她做的这些,该领的情还是要领的。
季铎听着,脑海里却只冒出一个念头——这丫头是不是只会说谢谢?
他抬手解了衬衫第一颗纽扣,人也向后,靠在了旁边的书桌上,“我记得我没跟你说过这么见外的话。”
这就带出点情绪了,林乔想了想,又踮脚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
真的很轻,蜻蜓点水一样,季铎眼神却骤然一深,揽住她向上提了提,唇追了上来。
比起林乔,他的攻势就要霸道多了,不多会儿屋内就传来了林乔轻喘的声音,“你外套掉了。”
“一会儿再捡。”
“灯!灯也没关!”
回答她的是瞬间铺满整个房间的黑暗。
直到视觉上残留的光亮也在眼前消失,人被按在床上,林乔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等一下!”
她抵住男人坚实的胸膛,“我那个好像来了。”
上次她就说狼来了,还不是逗他的,季铎继续亲。
“我说真的。”这回林乔直接推开了男人,捞起件外套披上,转身跑去了厕所。
再回来,手上的卫生巾果然没有了,季铎定定注视她良久,认命地将她穿得单薄的身子揽入怀,“睡吧。”
男人身上可比外面暖和多了,林乔拱了拱,把出去时披上的外套脱下来丢到床边的椅子上,又关了灯。
自从那次被男人搂着,很快就有了睡意,她现在已经习惯搂在一起睡了,还下意识缩缩脚丫,放在了男人腿上。
季铎本来就没平复,被她小脚一踩,忍不住将她裹紧,隔着被子在她臀上拍了下,“别闹。”
“我哪闹了?”林乔显然不服,说着还挪了挪,放去了更暖和的地方。
这下季铎连呼吸都滞了下,正考虑要不要把怀里这个磨人的推出去,一只犹带凉意的小手摸了上来。
“你不是不行?”他听到黑暗中自己低沉了一个度的嗓音。
“你行就行了呗。”林乔不老实的小手一路向下,还又在他下颌上亲了口,“给你的谢礼。”
这谢礼季铎满不满意不知道,但林乔的手显然不太满意,第二天写板书的时候就决定把这项福利踢出备选了。
有些东西还是得一起爽才行,也不知道之前男人是怎么做到那么有服务精神还有耐心的。
印刷厂那边动作很快,没两天高组长送去的卷子就印好了,全套六张,抱回来厚厚一大摞。
路上有学生看到,人显然是懵的,这不是刚期中考完没多久吗?
等林乔和高组长真拿着卷子进教室,说接下来两节课咱们做套卷子,就和考试一样,大家更是一脸沉默。
高组长还特地强调了下,“这可是你们林老师费了大力气从二十一中弄过来的,你们要珍惜。”
学生们继续沉默。
有人实在没忍住,“老师您这么说,是让我们感谢林老师呢,还是让我们冤有头债有主,要怨也去怨林老师呢?”
高组长都被气笑了,点点那名男生,“这回我先看你能考多少分。”
说着又语重心长道:“要是图省事,老师也不愿意给你们考卷子,考完了还得批,批完还得讲。更别提为了弄这个,你们林老师动用了不少关系,说到底还不是希望大家都能有进步,考个好成绩出来。”
回去后他和林乔提起此事,“这帮臭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你信不信你要是把那些卷子都给他们做了,他们还能感谢我八辈祖宗?”林乔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这倒把高组长逗笑了,“倒也是,做学生的,哪个愿意成天考卷子,做作业?”
“孩子都贪玩嘛,大人不也照样贪玩?”林乔说这话,倒好像她自己不是才比学生们大几岁似的。
不过她还是说了句:“剩下那些,题型重复太多的就不给他们考了吧,可以整理整理另出几张。”
这些卷子除了给学生做,对他们这些当老师的作用也很大。几个学校比对下来,就知道最容易被考到的重点是哪些了。尤其是被好几所学校同时考到的,绝对重点中的重点,复习时需要格外注意。
高组长也没准备真全都发下去,“都考咱们也没那工夫,先来二十一中的吧,我特地去打听了他们这次的平均分。”
为了看看两个学校现在的差距到底有多少,他们这次监考很严,所有化学相关的课本作业都提前收了上去。
考完连批两天,总算把全年级的平均分算了出来。
“69.2,比咱们自己出的期中也低不了多少啊。”
他们这次年级平均分破天荒到了70,只是没和其他学校对比过,高组长还以为是题太简单,分数虚高。
林乔就问了问这次期中二十一中的平均分。
“73.6。”高组长说,“差了4.4分,我记得上次联考好像差了8、9分。”
好在上一次联考的成绩单他还留着,搬办公室的时候也搬上来了,高组长缩着身子翻了半天,终于在柜子底下翻到,“是差了8、9分,8.9分。要照这么算,咱们得跟他们缩短了差不多一半。”
他拿手比划了下,很快在成绩单上找到了相应的位置,“应该是四十名左右,后面这些咬得比较紧。”
排名前十几的学校教学质量几乎是断崖式的,到了中间,0.1分都能压下好几名,后面又开始断崖式下跌。
这高组长就放心了,“只要能稳住这个成绩,进前四十,咱们这次期末联考就能让一群人跌掉下巴。”
说着又砸吧了下嘴,“我是真没想到嘿,咱们跟二十一中就差不到5分了,不是他们这次期中发挥失利了吧?”
这纯属是在患得患失,毕竟当了那么多年弟弟,突然进步这么多谁都会感到不真实。
林乔笑笑没说话,正要给自己冲杯红糖水,李小秋敲门进来,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蓝老师没在吗?”
“刚才出去上厕所了。”见是自己班的同学,林乔就多问了一句:“你找蓝老师有事?”
“是蓝老师找我。”李小秋垂着头,声音也小到几不可闻,“我这次做卷子,作文又跑题了。”
李小秋的语文已经是老问题了,这次期中,她差点滑出了年级前十名,就是因为语文没及格。倒是数理化三科一个比一个考得好,数学93,化学96,物理更是再一次拿了满分,比齐怀文还多三分。
教三四两个班的语文老师蓝老师不止一次叹气,“李小秋的语文但凡能有数理化一半好,早就进年级前三了。”
没想到她期中作文跑题,前两天做二十一中的卷子,又一次跑题了,不怪蓝老师要找她来办公室。
林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轻声问她:“你要不要过来喝点水,等蓝老师回来?”
李小秋犹豫了下,还是摇头,“谢谢林老师,我在这等就行。”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翻起语文卷子。
这姑娘也不是不努力,早读读得比谁都认真,默写也从来都是全对,可一到阅读理解和作文就一塌糊涂。
和理科的一点就通不同,她语文这方面就好像完全不开窍,除了死记硬背就是死记硬背。
不多会儿蓝老师回来,见李小秋乖乖站在那看卷子,也叹了口气,“你过来跟我说说,这次的作文你是怎么理解的。”
李小秋怯怯走上去,说得磕磕巴巴,别说蓝老师,林乔都能听出差了十万八千里。
蓝老师实在没了办法,只能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又道:“咱们班纪英红、池波这次作文写得都不错,你可以跟他们借了看看。这学语文,就是得多读多看,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老师去帮你借。”
能说到这个份儿上,真的是很为李小秋着想了,李小秋羞得满脸通红,“不、不用,我可以自己借。”
她一走,蓝老师又不免和林乔叹气,“本来是个清北的苗子,就语文这一科拖后腿,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大体哪个老师碰到这种其他都很优秀,就自己教那科学不好的学生,都会感到郁闷。
林乔也觉得可惜,李小秋那脑子学理是真好使,尤其是物理,哪次她低于96分,那绝对是发挥失常了。
这种好苗子,在国家急需科研人才的现在,就应该送去好大学深造,偏偏她又有一门拖后腿的语文。
“还有大半年呢,再想想办法吧。”林乔琢磨起上辈子他们都是怎么提高语文的。
说实话还真没有什么参考性,毕竟后来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补作文,大量做阅读。哪像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连环画,后来连幼儿园小朋友都耳熟能详的四大名著,新华书店也是这两年才有,还不好买。
这年代一般的中小学也没有图书馆,不然手抄书也不会风靡一时,受到那么多追捧。
林乔倒是可以在班里搞个读书角,自己从家里带几本,也让学生从家里带一本,相互借阅。
但那是个缓慢累积的过程,对李小秋这种严重偏科不开窍的学生作用有限。
一直到下班,林乔还在琢磨这个事,没想到刚出校门,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吉普车。
这就有点少见了,毕竟两个人不顺路,季铎也就在她要拿液体肥皂的时候送过她几次。
军子就在林乔身后不远,见到季铎的车立马挤眉弄眼,“林老师,季团长来接你下班了。”
部队里也得是一定级别的干部才能配车,本来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听他一说,目光全落向了林乔。
季铎刚好在这时开门下车,闻言也顿了下,才大步来到林乔面前。
林乔倒是没多想,快走几步迎上去,低声问男人:“怎么突然过来了?是不是有事?”
季铎神色如常,声音却比平时都要沉几分,“苏正刚给我打电话,说又有了少珍的消息。”
林乔第一反应并不是高兴,而是仰起脸,直直和季铎对视了一眼。
不是她不想顾老找到人,而是这个时间很难不让人多想。
距离顾老侄子闹上门,这才过了半个月,他们前脚把人扣下来,遣送原籍,后脚就又有少珍的消息了?
林乔看到季铎也正低眸望着自己,眼底神色很深,显然也不像是喜色。
只是和她视线对上后,他眸中深沉稍敛,低声快速而简练地和她交代了大概信息,“人是当地公安三天前发现的,已经送了过来。我现在就要过去,有些事可能有你在更方便,你有没有时间?”
“那就上车。”
林乔一句废话都没有,干脆、利落,让季铎目光不觉落在她背影上两秒。
不过也只两秒,男人已经大步上前,先林乔一步帮她拉开了车门。
不管心里有何种猜测,都得先见见人才行。何况万一真是呢?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
车子并没有开去顾老所在的医院,而是在上次他们请苏正吃饭那附近,一个玲珑的小院前停下。
“这是苏正家,这两年他嫌家里催婚烦,都住在这边。”季铎低声和林乔解释了句,上前敲门。
很快苏正就过来开了门,见到林乔也不觉得意外,一面往里走一面小声跟两个人解释:“我怕不是,再刺激到顾老,半路就把人给截下了,先送来了这边。”显然也和两个人有着同样的顾虑。
“都问出什么了?”季铎沉声问了句。
“还没问。”没想到苏正居然说,“我到现在还一句话没和她说上。”
这就让季铎有些意外了,不由停下脚步看他。
“你不用看我,换你你更问不出来。她这个情况……。”苏正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算了你自己进去看吧。”
苏正这小院不大,正房三间,常住的显然是东边一间。来人被安置在西边的空屋,门外放了把椅子,上面坐着个面庞黝黑、个子不高,同样穿着制服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送对方过来认亲的。
见几人进来,他起身打了个招呼,一张嘴就是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
几人听得有些吃力,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大致交谈了几句,对方敲敲门说了一串方言。
内容是什么实在没听懂,对方说完又等了等,才推开房门。
饶是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还给了一些准备时间,房门一开,里面的女人还是明显瑟缩了下。
林乔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苏正为什么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和对方说上了。
屋里的女人显然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房间并不小,她却只缩在一把被她衬得格外宽大的椅子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只能看到过分削尖的下巴,稍有声响就会紧抱自己瑟瑟发抖。
这绝不是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季铎只扫了一眼就将门关上了,走出两步用气声问:“她受过虐待?”
苏正点头,“被她丈夫打的,那边之所以能找到人,也是刚好碰到她跑去报案,说丈夫打她。”
“能吓成这样,她以前就没去报过案?”季铎无比犀利地抓出这里面的漏洞。
这下送人来那同志摸了摸鼻子,“这俺也不知道,她是归下面派出所管的,头一回跑到俺们公安局。”
但他要一点都不知情,干嘛摸鼻子?
要么这话里有水分,对方向下面派出所求助的事情他知道,甚至曾经也找过他们求助。
要么就是一般这种事是怎么处理的他十分清楚,无非就是把男方叫过来做做思想教育,然后回去该打打,该骂骂。
别说这还是80年,放四十年后,家暴这种事都未必能得到妥善的处理。
更别提他们那地方偏,这是对方说她是燕都人,爷爷下放的时候被拐走的,让他们想到了顾老。如果没联系到顾老,单纯说自己是被拐卖的,那他们会不会管还不好说呢,这种新闻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季铎脸色有些沉,林乔面上更是冷的,“她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送人来那位同志说,“刚俺送进去的,送进去的时候没动,才去看已经吃完了。”
那就是应激反应过重,戒备心强,能吃东西,就比完全抗拒外界要好。
这也没法急在一时,三人干脆带着那位同志去了苏正那屋,详细问了问对方事情的经过。
被送来这女人叫陈招男,不是本地人,十几岁时从外地嫁过来的,因为一直没孩子,没少被丈夫婆婆打骂。
这次她一身伤跑出来,直接跑了几十里路去县公安局,也不说挨打的事了,张嘴就是她要找爷爷,叫爷爷来救她,“她说她姓顾,叫少珍,以前是燕都的,俺们一看都对得上,长得也像,就送过来了。”
“长得像吗?”季铎问坐在旁边的苏正。
苏正这小屋显然没来过这么多人,椅子不够用,还又去仓房搬了两个燕都板凳过来。
闻言他露出苦笑,“自打人来了,我连正脸都没见过,哪知道她长什么样?”
这就有点难办了,不说话,看不到脸,他们怎么确认到底是不是?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
送人来那位也有些尴尬,“俺们没对她干啥,她路上就这样,谁离得近一点都害怕。”
几人无声沉默片刻,林乔站起了身,“我去问吧,我是女同志,她防备心能小一点。”
没想到季铎紧接着也站了起来,林乔还以为他也要跟着去,“你就算了吧,你去还不得把人吓得更厉害。”
这倒是实话,别说他一身军装,还冷着脸,苏正笑眯眯的,那一身警服都没给对方带来任何安全感。
季铎却陪着她一直出了苏正的房间,才压低声音道:“我就在门口,你注意安全。”
这是怕对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会伤到她?
以前陪她回老家的时候,这男人也会照顾人,但最近这一阵,好像照顾得越来越细致了。
林乔点点头,想想去问了苏正有没有没用的毛巾,打了盆热水连同香皂一起端进了屋。
感觉有人进来,对方明显紧张起来,林乔也不在意,把水盆放到他身边的桌上,自己退后几步,到了个能让对方感觉到安全的距离,“这一路过来也挺远的,你洗把脸吧。毛巾是新的,没人用过。”
她嗓音柔和,带着点安抚人心的味道,人却立在墙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陈招男,姑且还是叫对方陈招男吧,等了会儿,没等到她走,忍不住微抬起头偷偷看她。
说实话瘦得只剩双大眼睛了,其中一只上还有明显的乌青,像只胆小的蜗牛只伸出一只触角,就飞快又缩了回去。
林乔不知道似的,“你们那应该比燕都暖和吧?我看你披的别人的外套,等我回去,找两件厚点的衣服给你。”又道:“你要是还冷,我叫人给你生个炉子。燕都这地方冬天就这样,干冷干冷的,也不知道你适不适应。”
话说得有点多,但因为语气软,拉拉杂杂又是些家常,陈招男身体明显没那么紧绷了。
对于这种如惊弓之鸟的人,公安那种问询方式显然不合适,对于可能是顾老孙女的人也不合适。
林乔注意到她身体的信号,就问了句:“你要不要先洗脸?一会儿水该凉了。”
对方明显又紧绷起来,林乔也就没再问,继续和对方扯些对方不会回答的家常。
过了一阵,刚还温热的水果然凉了,林乔也不催,自己过去端了,“我去给你换盆热的。”
这下女人抬起头,飞快瞄了她一眼,又落下,眼神里透出点不安。
林乔看见了,只做不见,一手端了盆关门出屋,立即被季铎伸手接了过去。
男人也不说话,指指门边的椅子示意她坐,自己端了盆倒掉,拎起苏正家的暖水瓶,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
苏正也在外面等,见状赶紧拿了水壶去烧。林乔站惯了讲台其实并不累,但还是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水烧好,季铎兑了凉水,递给林乔,林乔站起身接了,又进了西屋。
这次人进去,陈招男没像之前反应那么大,林乔把水盆放到桌上,她脚尖还不安地挪了挪。
这显然也不是个心安理得麻烦别人的,林乔就轻声又说了句:“把脸洗洗吧。”
陈招男手指都快搅成麻花了,显然十分纠结,但最后,她还是缩手缩脚起了身。
房间里响起极轻极轻的水声,好像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谁吓到。
林乔依旧拉拉杂杂说着话,让对方习惯自己的声音,过程中还将香皂盒推了过去,对方迟疑了下,也拿起来用了。
脸洗干净,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姑娘,只是皮肤有些黑黄,脸上还落着好几块乌青。
林乔看得怔了下,总觉得这张脸上有些熟悉的影子,却又说不太清。
见对方拿毛巾擦了脸,极轻极轻地和她说了声谢谢,她端起盆,“我去给你拿个梳子。”
对方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不用,林乔只是笑,“没事,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该体体面面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到了对方,陈招男眼圈一红,怕她看见又赶紧低下头去。
林乔也就出了门,把盆交给季铎,用气声问苏正:“你家有少珍的照片吗?”
苏正已经猜出她这边有进展了,一点头,“有,我这就回屋给你拿去。”
季铎刚把水倒完,听到这句一顿,将搪瓷盆放到洗脸架上,先接过苏正拿着的照片看了一眼,“你这个不行。”
“怎么不行了?”苏正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是有点小,看不太清脸。”
“你再找个少珍单人的吧。”季铎不动声色将照片反扣,扣完还用余光瞟了林乔一眼。
林乔并未注意这边,目光已经跟随苏正找东西去了,他这才放心,将照片扣得更紧了些。
季铎说这个不行,当然不是因为照片小,看不清顾少珍的脸。而是照片上不仅有少珍,还有他和季泽。
那是老爷子下放前他们一起照的,顾家两兄妹,他和季泽两叔侄,还有苏家几个兄弟姐妹,一共站了两排。季泽当时是七八岁的年纪,和家里给林乔那张照片上差不多,这要是让林乔看见,还不马上露馅儿。
“要是实在找不着,看看刚才那张也行。”林乔突然回头望向了他。
季铎心里一紧,面上却一点没展露出来,问送人来那位同志,“你这次来没带照片?”
经他一提醒,那位同志终于反应过来,“带了带了,俺们也是仔细比对过,才送人来的。”
他带来的还不是印刷件,是跟上面要到的照片,当初顾老为了找人,一口气洗了好几百张。
林乔接过来一看,那种熟悉感又涌上心头,黑白照片上的小姑娘扎着两根麻花辫,眼睛大大的,总像在哪里见过。
“长得像吗?”苏正小声跟她求证。
“有点像。”林乔点头,指指照片上的眼睛和嘴巴,“这两个地方比较像,其他的看不出来。”
送人来那位同志也说:“照片上年龄太小了,十几年过去,早长变样了。”
这倒是实话,女大十八变,林乔除了一双凤眼,和眼尾那颗小痣,模样也跟小时候差别很大。
“那要不再问问?”苏正看向了林乔。
谁也没想到他们一个军官两个公安在这,愣是什么作用都没起,还得靠林乔进去问话。
季铎也望着林乔,眼里有商量,林乔就点头,“行,我再想办法套套话。”
说着又问两人:“有没有什么是只有你们知道,外人不知道的?我也好有个判断。”
苏正还在思考,季铎已经倾身到林乔耳边,小声道:“苏正十二岁,在顾老家睡觉还尿床。”
这老干部,竟然一本正经揭发小小时候的短。
苏正离得近,隐约听到了只言片语,立即强调,“不是尿床,是我在床上喝水,不小心洒了。”
季铎只是看他一眼,一脸你非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办法。
这把苏正气的,偏他和林乔不是两口子,还没法凑近了说话,只能把林乔叫到一边,“我也跟你说一个事。”刚要张嘴就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季铎果然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到嘴的话就这么莫名卡了下。
林乔看出来了,这位在发小里面就是食物链底端,忍不住笑道:“你说吧,我不告诉他。”
“那也不行,这小子耳朵好得很。”苏正想了想,干脆跟林乔去了院子里面。
等两人回来,林乔看向季铎的眼神已经变得意味深长,苏正脸上那笑也明显不怀好意。
季铎神色顿了下,问林乔:“都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林乔只是笑,问跟她一起回来的苏正,“你家有梳子吧?给我用用。”
“有,有。”苏正找出来给她,望着她进了西屋,一转头,发现季铎又在看自己。
男人慢条斯理把手里的照片放回他家抽屉,也不说话,但气场就是让人毛毛的。苏正只能投降,“我真没跟你老婆说什么。”
季铎还是不说话,淡淡看他一眼,给那位送人来的同志让了根烟,重新站回了西屋门边。
里面,林乔已经把木头梳子放到了陈招男手边的桌子上,自己在另一边落座,“梳梳头吧,我还拿了镜子。”
这回她离得近了些,对方虽然不太自在,却也没一直紧张地缩着,林乔就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林乔,是刚才那位穿军装的季铎的爱人,年龄应该是比你小……”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应该是比你小吧?”
“我、我59年生的。”陈招男声音很轻,头也低着,但总算是开口接话了。
这倒能和顾少珍对上,林乔笑笑,“那是比我大,其实你不用紧张,就算不记得人了,你也该认识他们身上的制服吧。”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副很放松的谈话姿态,“之所以先把你带到这边来,没有让你去见顾老,主要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我们总得先帮他确认一下,,以免老人家情绪大起大落,受到什么刺激,这你可以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