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同人)试论不义联盟的可行性by幻想花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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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些看守他们的士兵全都不见了,室外仿佛就是自由,小心翼翼变成了激动,一个个名字被呼唤出来。
马克思也把手圈在嘴旁,向奔跑的人群大喊:“妈妈!妈妈!”
那个把他们放跑的女士突然出现,把他从空地扯走。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你不能在这里喊。”
“我妈妈不会自己离开!她一定会找我的!”马克思焦急地告诉她。
如果他自己跑了,妈妈却还在营地里找他,那就太危险了!
艾彼看了看周围情况,把他塞进墙根:“你在这里躲着,我去找。”
马克思就在那里躲了起来。
过了很久——每一秒都是煎熬,营地大门的枪声都少了很多的时候,他看见妈妈和一个年轻犹太姑娘一起向这边跑来。
“妈妈!”
马克思激动地跑向她们,他想要给她一个快速的拥抱,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逃出这里。也许不能回家,但至少能重新在一起。
他跑得很快,从来没有爆发过这么大的力量。但就在只有几步远的时候,单薄瘦弱的母亲突然像落叶一般倒在地上。
一开始,马克思以为妈妈是不小心绊倒了,他立刻想要快点过去把妈妈拉起来。但被他妈妈推着向前跑的那个犹太姑娘突然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倒了。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焦急,想要避开她,但那姑娘死死地把他压在身下。马克思从来不知道拥抱也可以使人窒息,他想不明白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当他终于意识到耳边的枪声时,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突兀地停止了挣扎,才发现身上的这具躯体,原来早已没有动作。
子弹打在这具素未谋面、却用生命保护了他的身体上,只带出一点无声的撞动。
纳粹的扫射还在进行。马克思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觉得他们像冰冷的幽灵士兵,仿佛意识不到生命的重量,和她不断流逝的热度。
他抓住掌下的土地,那块土壤已经被血液浸湿,柔软而温热,像是一只回握的手。
马克思爆发出一声怒吼,更像是哀嚎或者尖叫。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将一切厄运都反弹回去,三两声闷哼后,他听到人体倒下的声音。
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但马克思已经不在乎了。他哭着爬到母亲的身旁,想找到子弹造成伤害的地方,想堵住血液向外流的那些小孔,却怎么也找不到。
到处都是血。
“嗨,犹太小孩。”
男性的声音,就在他身前,马克思抬起头。
一个纳粹军官正拿枪指着他。马克思的视野有点模糊,但还是认出这个人就是下命令把他带走的人。他的声音很有特点,漫不经心又饱含欲望,虚伪得令马克思作呕。
纳粹的衣着依然光鲜,不知是不是从前线逃离出来的。他的胸口微微喘着气,一双疯狂的眼睛看着马克思,手枪与视线平齐。
这个犹太小孩,是他发现的宝贝,是他搜寻了这么多年,终于得到的新的力量。
纳粹明显要倒台了,但他不用捆绑在这艘沉船上。有了这些力量,他想要塑造多少个纳粹都可以!
他可以把他掳走,他能带着一个小孩全身而退吗?或者把他在这里杀死,保证这份力量不落入别人手中。哪个比较好?
在纳粹思绪飞转的时候,马克思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和眼泪一起流出了身体,就像母亲的生命和血液一起流出了身体。
他不再想要挣扎了,不再想要活下去。如果上帝或魔鬼来问他,他会说自己愿意就这样死在母亲的怀里,好过独自面对命运的嘲笑。
一道破空之声。
风挟着圆形物体,飞向站着的男人。
那是一个红蓝相间的盾牌,现代的战场之上还有谁会用这样的东西?当盾牌旋转着飞向纳粹军官的脑袋,他只是嘲讽地一笑。
但他被飞盾打歪了脑袋。
纳粹露出震惊的表情。他擦了下嘴角的血丝,在看到手背上的红色时,确认自己真的受了伤,随后不敢置信地吐出带血的牙齿。
在他掌握了非人一般的能力后,再没有任何东西伤害过他。
纳粹抬起头,看向盾牌飞回的方向。
不远处,盾牌回到了主人的掌心,他似乎也有某些疑惑,捏住了奇异地颤动着的盾牌,视线转了过来。
“你的触感很不一样。”
史蒂夫将心中疑惑说出来,用词就好像盾牌是他身体延伸的一部分。
在弹药、毒气不断进化的战场上,一张被涂上鲜艳色彩的盾牌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表演道具。但在未来,这个盾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真的成为了美国队长身份的象征。
它是用世界上唯一一块能完美吸收动能的振金所构成,永不磨灭、永不损毁。在被掷出的过程中,它不会为任何外力所动,如同史蒂夫本人一样,永远坚决地完成目标。
而纳粹军官,黑皇肖,也有着近乎同样的能力,他可以吸收所有形式的能量并转化为可以由他随意掌控的能量。一只飞盾所携带的能量还不够他咀嚼一回的。
但当他想要吸收的时候,却发现盾牌没有携带任何能量,所有能量都已经被它自己所吸收,而它的路径一如既往。
黑皇并不理解这件事。
他的能力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他本应是绝不会被打败的!
然而此刻,黑皇久违地感到恐惧。本来,纳粹只是帮他实现野心的巧妙途径,他想要的是寻找人群中和他一样具有天赋的人。汇聚这样的人,他终有一日可以成为世界的主宰。
所以他在营地被攻破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帮纳粹力挽狂澜,他还不能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但为什么,他的计划竟然要夭折在这里了?
如果他刚刚和其他纳粹一起攻击这个人,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然而黑皇并没有逆转时间的能力。
他只能举枪射击,向着营地的车库跑去。史蒂夫隐约感到他不是一个简单的军官,立刻跟了上去。
艾彼打掉视野中的最后一个反击者,为史蒂夫进行火力掩护。
她是刚才碰巧遇上他的,咆哮突击队的成员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多,他们分散各处,塑造主力部队前来攻击的假象。史蒂夫一直往中心指挥部突进,他们在中间遇上了。
两个人在发现有一小部分纳粹向后回防的时候,短暂地合作起来。当他们看见黑皇时,艾彼没有射击,把正面交给了史蒂夫。
史蒂夫果然克制了他的能力。
艾彼安心地在后方清场,保护队友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杀光敌人。艾彼虽然没有找到马克思的母亲,但解除营地的武装力量与这件事也殊途同归。
只差了一点。
当她意识到马克思抱着的人就是他妈妈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
随即内心升起一股怒火。
这孩子已经很努力了,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经很努力了。
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做到最好?
枪管热得发烫,她随意地扔在地上。理智告诉她,X教授特别说明的那个变种人,已经被史蒂夫追到了末路,马克思不会再受到他的仇恨教育,事情已经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所以他们也不能继续在这里蹉跎。
艾彼听从了自己的理智。
她跑到马克思身边,抱起年长女性放到肩上,另一只手把年轻女性也一并捞起,走到避光的角落,将她们安放下来。
马克思苍白而无措地跟了过来。
艾彼合上她们的眼睛,脱下自己的衣服盖住逝者的面容,看向马克思,示意他应该道别了。
马克思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丢失的灵魂仿佛终于回归身体。他跟在艾彼身后,感觉她是那么强大,那么坚定,就好像帆船上的桅杆,在他迷失方向的时候依然能带着他扬帆前行。
他不可以死在这里,至少不可以死在她的面前。
马克思用肩膀擦擦脸,拽下母亲身上的黄色六芒星铁链,那是纳粹分发的犹太人标识,他将不会忘记这一天。
他曾迈过地狱,但他失去了母亲。
“我们必须离开。”艾彼对他说。
第13章
马克思看着她点了点头。他的头脑此时异常的清醒,纳粹的克星来了,这里很快会被解放,到那时,他一定会来把妈妈接走。
艾彼这次和他一起逃了出去,时间已近黄昏,树林投下昏暗的影子,她把马克思往里推。
“等一等!”马克思反应过来她在让自己走,“你要去哪里?”
铁轨的方向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比起火车,更像是坦克在开进。
两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现象,艾彼仔细观察着那边,确认了声音的范围后,正要抽身离开。
马克思抓住她的衣角,急切地告诉她:“我可以帮你!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我、我做给你看!”
他松开掌心让艾彼看他手里的铁链,将自己的意志集中在小小的金属上。可是这会儿不知怎么,那古怪的力量偏偏不回应了,马克思焦急得憋红了脸。
艾彼晃了一下他的肩,让他回神,停止执拗。
她低下头,认真看着他的眼睛:“你不可以去,如果想等我,就待在原地。”
她揉揉男孩的头发,语重心长:“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马克思终于点头。
艾彼不再耽误,迎着敌军来援的方向跑去,果然看见坦克和装甲车在前进。他们知道集中营武装不足,所以急于回援,与其他部队产生了脱节。
一道亮光闪了闪她的眼睛,艾彼向光的来处看去。最高的楼房上,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从窗口跟她挥了挥手。
看来内部的反抗已经完全镇压了,现在是她们围点打援。艾彼用两指向上面敬了个礼,避开正门,往小路跑去。
她一手一个,掏出手雷,伏低身体,趴在沟壑里,等着坦克慢慢开过来。
没想到自己又干上了反坦克步兵的老本行,真是久违的视角。土黄色的坦克与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然而已经晒干的地面扬起了一股股灰尘,暴露了它们的整个路线。
艾彼听着声音,咬掉两只手雷的保险。敌军为了尽快回援,车辆和步兵大部队脱节,没有人检查道路两旁,观察窗也看不到和地面平行的艾彼。
艾彼没有抬头,只靠听声辨位向路中间一扔。履带咯哒咯哒转动,发出尖锐的前进声响,根本没人发现手雷进了底盘。
哐、哐两声,最前方的坦克被炸穿,后面的坦克迅速抬炮,不顾可能伤害到友军的风险,向第一辆坦克附近抛洒炮弹。
手雷炸穿坦克的方向是由下至上,从他们的视角看来,前方不是有地雷,就是有人贴屁股放雷。
尘土迷雾般被激起,久久不散,天上下起了沙粒。车队失去前方视野,只听见不断有爆破的声音,一个一个排着队似的往后发展。
就算是再傻的兵也知道该下车搜查了。
艾彼还是低伏着身体,她已经穿插进车队中间,前后都是敌人,枪口不长眼睛,随便扫射都有可能中枪。
人体被击倒的声音从尘雾中陆续传来。
除了友军的误伤,还有来自高处的精准点射。
咆哮突击队的这个狙击手倒是挺厉害的,艾彼想。反正有她这个诱饵,他不怕被发现位置,尘雾里冒出个什么东西,只要不是艾彼的头顶,都能直接开枪。敌军锃亮的头盔一打一个准,反倒是艾彼,只能为他背起黑锅。
谁也不想和看不见的敌人作对,一个个莫名倒下的队友完全激起了士兵的恐惧。
一时乱枪四起,艾彼躲进装甲车下,等待岁月静好。
另一边,马克思也等了很久,等到战场没有了声音。
还是不见艾彼回来。
树林的阴影慢慢减淡,因为真正的黑暗正在降临。马克思站在树下,背后阴风阵阵,眼前却有一片明亮的火光。
营地内的大火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熄灭,远远映照着周围的景象,连营地外的道路也染上了金黄。
马克思向前走了一点,但即便有强烈的光源,道路的前方也什么都看不清。土扬在天上,成了挥不去的帷幕。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是所有人都死了。
“你还活着吗?”马克思问,没有人回答,空气现在和土地的味道一模一样,也许声音被沙尘阻隔了。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焦急起来,向着里面大喊,“你还活着吗?”
两声枪响,马克思反射一般抬起手臂,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能看到两只蜜蜂悬停在他面前。
下一秒,他视线对焦,瞪大眼睛,才看清那不是什么蜜蜂,而是黄铜色的子弹。
前面没有更多的声音,马克思不知道下一发子弹什么时候到来。他咬紧牙关,想象子弹发射出去,最好找到它们本来的主人,
那两颗子弹真的向后直线飞出,隐没进尘埃里。但也仅此而已,他感受不到子弹是否停了下来,有没有落在什么东西上。
他审视着自己的手,过了一会,掏出铁链,目视那小小的六芒星。
金属标志随即与链子分离,像一个精灵一样跳跃到半空。它向前方快速地绕了一大圈,最后乖巧地回到马克思手中。
黄色六芒星上,沾染了血迹。
那点血被他握在手心,印出了一个小小的形状。他急喘了两下,眼睛里的痛苦转化为坚定。六芒星从手心中缓缓飞起,伴在他身侧。
重重迷障,宛如死亡殿堂的白纱,马克思却再也不觉得可怕。
“我在这里!”他不时的喊一声,只要有人向他开枪,他就将子弹反弹回去。六芒星也会自由地飞舞,在视线穿不透的地方上下清扫。
路过的倒在地上的残兵,也不知道是早就倒下的,还是被他干掉的。
马克思就这样缓慢前行着。
艾彼的位置已经到了车队的后方,她能听见马克思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他被劫持了,但后来判断出他没有生命危险,便没有立刻返回。
真不愧是未来的万磁王。听到马克思排除障碍逐渐靠近,艾彼感叹道。
她这边的行动说不上有多顺利,只是恰好没有遭遇到有组织的反抗。
一边开枪,一边扔枪,手里的早就是敌军的武器,她一个人的火力竟然比得上对面三五人一组。
狙击手更是仿佛一个隐身的守护神一样,艾彼这边开出两枪,他就能开出第三枪,把最后一个残兵收掉。
两个人包围了所有车辆,堪称全无死角。
咆哮突击队的狙击手在目镜后的视线冰冷又认真,但实际上只是个大男孩的年纪,帅气的面容还带着一点稚气。
但他的敌人永远也不可能看见他的脸,因为他总是在无形之间就取走了他们的性命。对于他们来说,他就像个神出鬼没的死神。
他精通各种武器,在狙击上颇有天赋,常人最多只能射击300米内的精确目标,他却可以讲这个范围扩大到1000米。
巴基又换了一管枪,他的狙击枪过热后很容易变形,甚至炸镗,只有直接换枪能跟上战斗的节奏。
幸好这会队友已经上来跟他会和,他换下一把枪,立刻就能拿到装好子弹的另一把枪,这样才完全填补了艾彼的空档。
巴基的瞄准镜本来一直放在艾彼的身后,以防有人在艾彼的视野死角。有了观察手后,他就越过了艾彼和她一起打前面的人。
他们配合得很好,主要是他配合艾彼。因为艾彼的战斗姿态非常新奇,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
她双持手枪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乱射!边跑边打,打出了移动机关枪的风采,命中率竟然不低?
她捡到步枪的时候,就找好掩体,将枪顶在肩膀,百米之内一枪一个。不爆头不找心脏,看见什么打什么,子弹的消耗也是飞快。
要不是她一路打一路捡,像她这种节奏,身后得跟着多少人递武器啊。
巴基他们训练的都是腰射或者单手射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蹲姿架枪,把步枪当狙击枪用的手法。
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时,观察手的望远镜中,有人在灰尘的空气团里时隐时现,看上去竟然是一个男孩,连忙向巴基报告。
巴基迅速把瞄准镜后移,那个人影个头不矮,但非常瘦,镇定得不像在战场中央。几秒之后,人影走到了扬尘较少的一段路上。
是那个艾彼带走的小男孩。他竟然没有逃进树林里,而是折返回来。
巴基用子弹在他脚前激起尘土,警示他不要再向前走了。
男孩似乎有些疑惑地站住了。
巴基看到艾彼那边也快处理完了,就跟观察手说了没关系,让他先去找队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指令。
队长捆了一个人后,就去正门与主力军“合围”敌方援军去了。
因为巴基需要隐蔽,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带无线电,他们平时就在瞄准镜里交流——主要是巴基接收命令。
但现在不仅人影没了,观察手的对讲也脱离了联络范围,要想联系上史蒂夫,还得去联络台加强信号。
这几秒钟,艾彼那边的收尾巴基也没有闲着,一边交代着,一边顺手开了两枪。
半空中的子弹却莫名中止了活动。
马克思刚刚被开枪警告,停下脚步,并不是奇怪有人手下留情,而是在想子弹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他悬停背后半空中的子弹,转身望去。
巴基难以置信地:“你看到那个了吗?”
才收拾好装备准备走的同伴:“看到啥?”
一个会魔法的男孩。
巴基想说,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底一乱,感到脊背寒凉。
记忆的碎片突然闪烁,他好像没有趴在窗口,而是正躺在冰凉的实验台上,被不知名的药物被打进身体。
下一刻,实验台上的人换成了眼前的男孩。苍白的脸色包裹着无神的双眼,明明没有在看着他,却让巴基没有勇气直视。
巴基闭了闭眼,神经的跳动并没有因此止息,但凌乱的画面不再被想象出来。
在被史蒂夫从九头蛇实验室救出后,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些被折磨到意识模糊的经历。但是没有,恐惧像黑暗中的尖刀,随时刺来,无从防备。
实验台上的孩子。
他不能让他得到这样的命运。
“没什么。”他最终说道,催促队友离开。
马克思控制住了子弹,找射击者却花了很长一会儿功夫。
他的眼神巡视着周围,最后锁定在营地内大楼的窗口。
在马克思的眼中,狙击手是敌非友。
从未上过战场的他,分不清脚边的子弹只是警告,还是射击偏离了准度。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由自己来解除对方的行动能力。
这个距离又是新的挑战,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但他还是稍稍抬手——
一只手压下了他的手。
“等等,是同伴。”
马克思分神,子弹失去力量般坠地,消失在砂石之中。
“我……”他看着身上灰尘痕迹深深浅浅的艾彼,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这是自己没有听话的证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他还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他无法带着这个问题离开,这比他的生命更加重要,因为他的命是艾彼救的。
艾彼叹了口气,他明显是在遇到重大事故后有些思维混乱,分不清事情的正确处理方式,但她还是放松了下来,回答道:“艾彼,我叫艾彼。”
他们两个再次退到路边的树林里。
马克思内心忐忑,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或者觉得自己很烦,他并不在乎自己被讨厌,只是希望不要给艾彼带来不好的情绪。
但艾彼却做出了一件他没想到的事。
她把手里的枪拿到他面前,指着空地。
“试着扣动扳机。”
她的手指全部放在手柄上,只是在拿着枪,而不是要射击,马克思知道她的意思。
这会儿,他使用能力似乎已经随心所欲了,板机顺应着他的想法一动,叩响弹药,子弹打在路边。
艾彼只略看了一眼,就接着要求:“现在,控制整个枪体。”
马克思一愣,枪还在艾彼的手里,他必须得把控制权抢过来,这不像之前,他只使用无主的东西。
对于“对抗”这件事,他好像有了更多实感。
马克思集中精力——
手枪一跳,跳出了艾彼轻轻握紧的手掌。但是在半空之中,手枪方向不再受到掌控,马克思怕自己碰到板机,连忙放松心神。
艾彼轻松接住下落的手枪。
“下次就用枪托打他们的脑袋。”她挥了一下手臂。
马克思笑了,手枪在半空中瞄准人们的脑袋,那场面一定很滑稽。不过艾彼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就是说他不需要等着别人开枪再反击,他能控制的也不只有小小的子弹。
他好像懂得了什么,强大不在于杀伤力,而在于控制力。
“还有,你能感觉到枪膛里的子弹吗?找到它,让它自己出来。”
马克思严肃地看着手枪,像是在和它艰难地无声对话。不一会儿,子弹顺利地滑动出来,仿佛有无形的线牵引,落在他的手心。
艾彼赞赏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看。她用很慢的动作把手枪拆成零件,告诉他关键的滑扣在哪里,保险在哪里。面对敌人,可以拆散手枪使他们缴械。
马克思记得很认真。
那颗黄色的星星漂浮在他身边,滴落最后一滴血色。
营地虽然已经被自己人全面占领,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轰炸,艾彼本身也不是军方的人,不需要向任何人报备去向,她直接往树林深处走去,带着马克思向城市的方向前行。
背后的车队绵延数里,千足虫残肢般再也无法前进,高耸的黑烟飘荡方向和树林相反,与艾彼渐渐拉开距离。
树林的路面还算平坦,因为只是人工种植用来砍伐的,不适宜动物生存,所以见不到任何野兽。雨后的蘑菇很多,艾彼一路上捡了不少,只是有备无患,现在谁也不知道下一顿饭是什么。
林中一团小小火光进入视野,艾彼和马克思走过去,不到十个犹太人围着火堆坐着。夜里太冷,他们又只穿着单薄的囚服,只好冒着可能被纳粹发现的风险生火取暖。
幸好来的是马克思和艾彼。
马克思虽然比这些面黄肌瘦的人要好一点,但体力也支撑不到直接走到城市。艾彼把蘑菇分了出去,在火堆旁烤起来,准备就地过夜。
烤蘑菇汁水丰盈,又很咸香,众人吃了点热乎的,似乎有了更多生气。
从艾彼过来到现在,都没有什么人说话,即便说也是非常小声。
这会儿,有人认出艾彼是救他们出去的人,问情况怎么样了。
艾彼如实告诉他们,并说自己打算回城市看看。
大家也都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样是这么打算的。
“你带了枪,是吗?”一个犹太人问。
“嗯,我会守夜,你们可以好好休息。”艾彼回答。
于是人们分出三个火堆,找好平坦的地方睡了。
马克思还抱膝坐在艾彼身边,艾彼拍了拍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守夜。”马克思轻声说。
艾彼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掏出身上的子弹和手雷静静数物资。在她以为马克思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拿出兜里的东西给她。
“我这还有。”
艾彼看了看他手里的圆形金属。
“这些是弹头。”
马克思声音很轻,但依然能听出失望:“不能用?”
艾彼从手枪里拿出一颗子弹给他。
“完整的子弹更长,弹壳里装满火药,点燃火药,才能发射子弹。”
马克思看着手心里的两种金属造物。
子弹头圆溜溜的,主体很短,像个实心小球。就是这个小东西轻易就能夺走人的性命,而他可以掌控它。
普通人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发射子弹,但和他使用起来的杀伤力没什么不同,士兵拿到枪,训练一天就可以杀人。
“我不喜欢子弹。”马克思说。
“我也不喜欢。”艾彼轻声回复。
但你依然在用它,马克思想。
当时,他没有听艾彼的话,固执地去找她,艾彼什么也没有说;现在,他不愿意就这样睡去,固执地不肯休息,艾彼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好像很远,好像不在乎。
但她把不杀人的办法教给他,她给他自己的肩膀,她讨厌子弹,却在所有人休息的时候独自拿着枪。
她什么话也没说,却什么事都做了。
火光虽然微小,但驱散了他满身的寒意。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生于和平年代,可以听爸爸每晚给自己讲格林童话,而不是担心灯光会引来炸弹;可以向妈妈要新鲜出炉的面包,而不是在每天做工之后捡伙房不要的黑面包。
今晚,他的幻想突然变得无边无际,仿佛不再有限制,不再有恐惧。
他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子弹。希望即便纳粹看到了火光,也只是安静地加入进来。希望母亲、父亲、艾彼,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某一个美好的地方,即便他们最终要分离,也能带着祝福与希望告别。
为了抵达这样的未来,他模模糊糊中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有人的能力是可以改变别人的思想,让大家都和平向善就好了……”
马克思在火焰的温暖中幻想着,终于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事。
鸟儿开始鸣叫的时候,大家都醒了,不知道是因为有一点响动都会惊醒,还是根本没有睡着。
艾彼强化过的身体对一次熬夜几乎没有感觉,他们很快上路。但比起归家心切的其他人,两人的步速都不是很快。马克思看着同胞们渐渐走出视线,并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