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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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晨阳就赶在六点,小学放学的空挡,到了啤酒厂家属院门口。
她可不是缺心眼儿,稍作思考,就让司机把车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只要从小学出来的人,势必会注意到自家的车。
这年头小轿车是绝对的稀罕玩意儿,有钱也买不到,多是一些单位专门给有身份的领导配的,也就是说,能用得起这样车的人,家里多半不缺权利。
晨阳就躲在车里,两眼珠子死死盯着小学出来的学生老师,生怕错过什么,惹得司机好不纳闷儿:
“嗨,您这样儿,跟做贼似的!”
晨阳摆手:
“见过谁这么高调做贼的?我这是姜太公钓鱼!”
话音落,就见开阳和一穿警服的小伙子缓缓朝这边走来,她快速整理衣裳围巾,确认今儿穿着绝对有面儿,然后潇洒下车,朝来人挥手:
“开阳!正等你呢,走,上车,捎你一段儿!”
开阳觉得她晨阳姐今儿怪怪的,又说不上具体哪里奇怪,还纳闷儿呢:
“你咋不直接上家去?”
晨阳姐可不是这种爱出风头的人呀,以前都是直接进去,从不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感受着进进出出人投来打量的目光,开阳浑身不自在。
“这不是巧了吗,正好赶上你下班!”
开阳没多想,心道晨阳姐大概今儿心情好吧,穿的也怪体面的,还想夸一夸呢,就听晨阳说:
“你都上班了,要适当注意人民教师的形象,我妈之前送你的衣服就该穿起来,前儿还来信说又给你寄了许多,都是国外时兴的样式!瞧我今儿穿上,同学都夸我精神呢!”
其实并没有,她在学校才不高调呢,是放学回宿舍专门换的。
开阳被说的不好意思,和旁边的小白脸儿低声说了什么,就搀着晨阳姐的胳膊往车上塞:
“快,回家了,给你烧排骨吃!”
晨阳余光一直注意着小白脸儿的反应,心里大约有了数。
然后,秋东就在吃饭的时候,听晨阳狠狠地告了小白脸一状:
“四叔,您都不晓得那小白脸儿见着我爸爸的车,眼睛有多亮,听说我妈妈对开阳的喜欢后,眼珠子滴溜溜转,他以为他装的有多好呢?哼,那种人我见多了,您可不能看着开阳跳火坑啊,那小子靠不住的!”
秋东面上可吃惊了,听的一愣一愣的:
“是吗?”
“不能吧?”
“要不再观察观察?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万一开阳喜欢呢?”
晨阳快要被气死了,恨恨的:
“四叔您就是太心软,太惯着孩子了,这种事上怎么能由着开阳?她才见过几个居心叵测之人?反正不管您如何想,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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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东在心里给侄女鼓掌, 晨阳的表现没让他失望。但这还不够,他又添把火:
“那小伙子在咱这一片名声挺好的,人的名树的影, 咱也不能凭空污蔑人家,从小我没教过你们随意揣测旁人吧?”
晨阳一噎, 这还真是。
虽然她没实质性证据能证明贺京是个面甜心狠野心勃勃的小人, 可正是因此,她才更加憋屈了, 不再和四叔告状, 转头拉住开阳的手, 苦口婆心道:
“我妈说过,女孩子家结婚,就跟第二次投胎似的,结对了人,一辈子笑口常开,结错了人,那是泡进苦水里的苦瓜命,伤人的很, 能去了半条命。
听姐的话,一定不能轻易和谁走进婚姻, 你得好好考察对方的人品!贺京那样的,会讨你欢心, 和他谈对象行,结婚, 不行!”
秋东暗暗点头, 晨阳侄女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原剧情中, 开阳和贺京能快速走到一起, 一来家里人没提前见过贺京那小,等他投其所好,把开阳哄的晕头转向,家里再反对也晚了。
二来,开阳或许是见爸爸自奶奶去了就一直病着,想尽快成家,从爸爸肩上接过家庭重担。
毕竟,在她看来,一直接受二叔三叔的帮扶,并非好事。
可这会儿,秋东给开阳夹了好大一块儿红烧肉,开阳塞嘴里,幸福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听了她姐的话,纳闷儿的很:
“咋扯贺京身上了?我和他都不熟,也就前几天我们一起在街上帮人抓贼,碰巧才说了两句话。”
晨阳眼珠子一转,好奇道:
“那今儿下班,我还看见他跟你一道儿从学校出来呢!”
开阳更无语了:
“他爸爸是我们教研组的老师,他去给他爸送钥匙,碰巧遇见了。”
晨阳心说,在你看来是碰巧,可从贺京那头看,怕是蓄谋已久吧。否则按你说的,你们就见了两面,能满大院的传出人家正在拍你的话来?
还不是从贺京那头传出去的!为的就是宣告主权,让那些对你动了心思之人知道你是有主的,该怎么办掂量着来!
晨阳最看不上这些小伎俩,合着在那些男人眼里,漂亮女人就该是他们所有物似的,他们看上了,他们要追,就不许旁人染指,都不需要问一下女人意见?
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他们马家可从没出过如此没品的男人,开阳从小在爸爸和三叔四叔的熏陶下长大,家里男性哪个放出去不是品行良好的绅士?吃多了山珍海味,应该不会看上外面的腌咸菜吧?
晨阳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碗面条下肚,又有了主意,便不在四叔面前多言。
秋东不动声色,面上露出欣慰表情:
“看来是我们误会了,既然开阳你没有那个意思,改天见了人小伙子,把话说清楚,免得传来传去不好听。”
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笑眯眯道:
“你如今是大姑娘了,遇到喜欢的人,爸爸支持你谈恋爱,这是爸爸给你的谈恋爱经费,每月都有。这谈恋爱嘛,就得你来我往,不能一方只付出,一方只接受,那样长久不了的。
别看爸爸至今单身,可当年爸爸追你们阿姨的时候,积攒了许多宝贵经验,改天咱们可以专门抽时间交流。”
开阳被爸爸说的不好意思,忙把钱推回去:
“爸爸,我真没谈!我就是想找贺京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打零工的地方,想下班周末打零工补贴家用来着!”
秋东立马严肃道:
“有爸爸在,你做好教师的本职工作就就好,哪里需要你去打零工补贴家用?”
开阳委屈道:
“可是您都生病了呀!”
爸爸一月两月不上班,厂里照样发工资,但时间长了,厂里肯定要上门劝爸爸提前退休,没到年龄退休的话,退休金还不到工资的四分之一。
关键爸爸退休了,如今住的家属楼就得让给做出更大贡献的职工,谁叫如今住房紧张呢。
他们一家得搬去后面更挤条件更差的小平房,冬天没暖气,没自来水,自己取暖烧水,麻烦不说,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来阳都是十四了,还要和两姐姐挤在二十来平的房子,不方便也就罢了,将来怎么说媳妇儿?
何况也不安全,去年冬天后面小平房就有一家,因为晚上冻得实在受不了,没熄炉子,结果全家一氧化碳中毒,六口人只活了个上年纪的老太太,谁见了不说可怜?
爸爸都这把年纪了,她怎么能让爸爸过那种日子?
开阳这一委屈,秋东立马知道她心底在害怕什么。
想来她选择和贺京结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单身教师只能在小学那边分到十来平单间,还是两人合住的那种。而成了家的则能申请四十平左右住房,依靠贺京的人脉,必定能批下来。
她想着她搬出去,将来还能接爸爸去那边养老,是给家里留条后路。
秋东温暖的大手替闺女把额前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傻孩子,有爸爸呢,别怕!爸爸已经好了,明儿就准备上班。”
开阳被老马教的过分正直了,遇着问题从没想着寻求哪个长辈帮助,她总觉得自己能解决,就不要去麻烦别人,觉得她该像个大人一样,扛起这个家。
其实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她的阅历和见识,让她只能想到这种解决办法。但凡她开口问问家里长辈,不论是她二叔还是三叔,哪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日子过不下去,以至于去牺牲孩子的婚姻?
开阳忧心忡忡:
“昨儿还下不了地呢,明儿就能上班了?啥病好转都得有个过程,爸爸您可千万别逞强,修养好身体要紧,家里有我看着呢!”
秋东不再解释,又把钱推过去:
“不想谈恋爱就拿去买雪花膏,买鹅肝儿,不是喜欢吃那个嘛!”
开阳见爸爸坚持,也就收下了。但收起来肯定是存着将来应急,势必不会拿出去挥霍。
秋东就对晨阳提议:
“周末带你妹妹去滑冰,去看音乐剧,去老莫餐厅吃蛋糕,吃西餐,长长见识,钱四叔出。不是说家里鼓励你们超前消费,就是得让你们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儿的,免得回头有臭小子领你们去一趟,你们就觉得人家带你们见识了新世界,迫不及待奔着人走了。”
晨阳眼睛一亮:
“行,喊上继阳和俊阳,我们姐妹一起去!”
秋东知道晨阳和俊阳对那些地方不陌生,毕竟老二老三家里不缺钱,又只一个孩子,不可能给孩子养成花钱小气巴巴的性子。有这两人领着,他且放心。
来阳自告奋勇,举手道:
“我,我做护花使者,保护我美丽的姐姐们!”
开阳有些着急,她不想浪费钱,可话没出口,就听她爸爸用轻快的语气问:
“现在进行举手表决环节,对我的提议赞同的,请举手!”
好吧,只开阳手没举起来。
秋东一锤定音:
“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定了,北海那边湖面结冰,正是滑冰好时节,明儿你们就去,别磨蹭!”
晨阳对四叔的提议佩服的不行,等开阳见识过京市小年轻能见到的所有大场面,贺京又算得了什么?
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在心底琢磨起来,贺京想和我妹妹谈对象,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他能带开阳去的地方我能带她去,他不能去的我也能带开阳去见识。
至于剩下的,怕两人凑一起谈谈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这也好解决,我今晚回去就约同学朋友老师出来一起聚会。
甭管是斯文俊秀,还是风流倜傥,亦或者老实本分,满腹才学,还是绅士温柔,英朗俊挺。下到十八岁,上到八十岁,各色各样的她晨阳都得想办法给找来。
就不信见识过了那些人后,开阳还能被贺京那点小伎俩给骗了!
秋东任由几个孩子折腾,笑而不语。
俗话说,钱是人的胆,这话搁开阳身上其实没毛病,若家里经济条件好,她的选择自然会变得更从容。
所以,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还是得想办法挣钱。
然后,秋东就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情况下,找厂领导去办理停薪留职。
冯主任对秋东的选择十分吃惊,如今社会上普遍停薪留职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主动,想下海捞金。第二是被动,厂里效益不好,给员工发不出工资,一家子等着吃饭,只能去外面想办法挣钱。
秋东瞧着哪头都不沾呀!
冯主任亲自给秋东泡了茶,茶叶在搪瓷缸子里沉浮,他两指夹着烟,给秋东也递了一根,两人吧嗒吧嗒抽了好一阵儿,气氛到这儿,冯主任主动关心:
“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老马呀,有困难你直接言语,咱们工人以厂为家,有问题大家伙儿帮着想办法解决,千万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烟雾从秋东鼻孔喷出,让他那张脸更添三分愁苦:
“主任哪,咱老兄弟,我跟你说实话,我妈一去,我心里头不得劲儿,憋得慌。整天搁家里,不单孩子们瞧着忧心,我哥嫂也跟着悬心,搞得谁都没法儿好好过日子。
这不,我一南边儿的老战友,几十年交情了,打电话叫我上那边散散心去。去多久我也说不好,听说如今南边儿发展的不错,就当瞧新鲜了,要是能再给我三个孩子攒点家底,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冯主任听秋东话里话外的意思,竟也起了下海捞金的想法,真真是惊的不轻。他倒没觉得秋东是眼馋报纸上那些“万元户”,想钱想疯了,秋东压根儿不是那种人!
而是想到了另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
“老马呀,你跟我说实话,你身体究竟咋样了?”
听着像是快不行了,拼着最后一口气给孩子挣家业呢。
秋东一噎,心道还挺会想,脑洞挺大,但我不能认:
“你瞧见了,挺好的,扛百来斤粮食不是问题。”
秋东越不承认,越发做实冯主任心底的猜测,他轻声细语安抚道:
“停薪留职的事儿先不急,你是咱厂里的功臣,回头组织开会,给你半年时间想清楚,若到时候你还坚持,再办手续不迟。”
有个单位,最起码生病住院的花销,单位包了。
秋东琢磨着等他好端端的,健健康康的从南边儿回来,冯主任的脑补自然迎刃而解。
可冯主任琢磨的是,这事得和马家那边透个口风,要不然以老马的为人,是不会主动告诉家里的。回头马家听闻噩耗,得人仰马翻。
就这样,秋东出了冯主任办公室,转头去火车站,乘火车一路南下。
等开阳姐弟在北海滑完冰回家,见到爸爸留在桌上的纸条,只稍微有点诧异,更多的是担忧。
因为以前爸爸也经常留纸条外出,去各地探望战友的家眷,开阳她们都习惯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回爸爸的身体还没彻底好,可能吃不消长路跋涉。
而另一头,冯主任假借喝酒胃不舒服的名义,去医院检查,偶遇了代表单位去医院探望战友的周平。
周平,秋东三嫂,因伤退离一线后,在装备部负责管理器械一块儿,大小是个科长。以前去啤酒厂家属院接送俊阳的时候,和冯主任打过几次照面。
这不,冯主任见着周平,站在走廊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话题自然的扯到了秋东身上:
“我们单位也没条件组织职工年年体检,都是身上不舒服了自个儿往医院来。老马那人倔得很,身上不舒服,小问题就靠忍,不到实在忍不住,坚决不上医院来。”
周平心道,其实她们这代从战场下来的人,很多都是这种想法。不给国家添负担,不给组织添麻烦,牺牲小家成全大家,或许现在的人觉得他们迂腐,可国家也正是因为有无数他们这样迂腐的人,才有了今天的和平。
冯主任又道:
“老马前几天和我谈停薪留职的事,说是要去南边儿散心。我是知道他的,最不可能任性妄为,也不知这回究竟是咋想的。”
等人走了,周平越琢磨越不对味儿,心下一咯噔,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否则冯主任好端端的,干嘛说些有的没的?
转头就借用医院的电话给丈夫打过去,把方才的事细细说了。
老三听的眼皮子直跳,他可比向来粗疏的妻子精明多了,一听就明白人家在暗示什么。当下便感觉不好了,捂着胸口道:
“四弟上一回体检是啥时候?他身体已经差到那种程度了?好好的人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可转念想想,他们这代人,战场上没少受伤,一到天阴下雨,就跟刀子刮似的,又有几个长寿的?哪天睡下去起不来都是常事。
只不过从没想过这种事会落在老四身上。
老三叮嘱妻子:
“这事先瞒着孩子,别在孩子跟前漏了口风,晚上我去二哥家一趟。”
周平挂了电话,心酸的厉害。好人不长命哪,贼老天不长眼!老四要真没了,开阳姐弟得多可怜?
秋东完全不知道冯主任好心办坏事。
他在老战友的陪同下,于南边儿见识了正在成长的特区,又去黄河路瞧了被那位盛恩颐公子一夜之间豪赌输掉的,黄河路上百□□堂。
听人说,那位由慈禧太后亲自起名,宋家三姐妹母亲做家庭教师,在万千宠爱中长大的盛公子,晚年饿死在自家祠堂,还跟战友一起唏嘘两句。
转道儿前往粤省,那是上到每个市,下到每个镇,都有烈士墓园的英雄省,当年“粤军尽,川军出”,到后期九十万粤军仅回去三千人,何等惨烈。
秋东挑了个好天气,带上好酒,挨个儿去祭奠了几位老战友。
随后,才带着他南下淘到的宝贝,乘火车回京。
作者有话说:
秋东:我现在说我身体真的很好,你们也不会信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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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前, 秋东给京市的老兄弟去了电话,托对方在通县租一座独门独户的大院子。
通县那地方,来回在“通州”和“通县”之间改名多次, 距离京市近,但又属乡下, 院子便宜的很。老兄弟听闻是秋东自个儿想租, 非说是自家院子,要钱就是看不起他!
秋东也不跟他在这种事上争执, 总归不会让老兄弟吃亏就行。
又叮嘱对方:
“我大概三天后到京市, 到时候你找些人, 搞几辆车来运货。人要手脚麻利,十分钟内得把货从火车上运下来。”
这年头火车平均时速三十,要不然也不能给扒车党机会。中途谁也不知道会在哪个车站,因为什么原因停下,停多久,都是未知数。秋东说三天,都是预估最快的了。
“行,我找村里的小伙子去火车站守着, 等到你人为止!”
然后,秋东大手笔的包下两节火车厢, 雇人把他这些日子淘的宝贝全塞进去,车厢里满满当当, 自个儿都是躺在货上休息的,一路上还有列车员工作餐吃。
虽然整体来讲, 条件依然很刻苦, 可跟同时期其他扒车党对比, 显然是受了极大特殊照顾。
要是没那位在铁道部工作的战友帮助, 他且没那么容易租车厢,还想半路加塞上车?跟运送的咸鱼挤一块儿回京都是幸运的。
等到第五天,秋东才和他的货,灰头土脸进了通县一早租好的院子,整整拉了六卡车。
人前,老兄弟没说啥,等把人都打发走,院里就剩他和秋东,一人一盆面条吸溜的时候,老兄弟才语重心长道:
“老马呀,你可不能干糊涂事,到时候连累的不仅是你家里孩子,还有你上头的兄嫂。你兜里有几个子儿我能不清楚?你哪来的钱押这么多货?”
秋东咬口大蒜,就着面条咽下去才说:
“没要钱。”
“没要钱?”老兄弟惊了,“以权谋私?咱清贫了一辈子,不能临了,把你哥哥拉下马!”
秋东拽着人重新落座,简单解释道:
“货是老楚当担保人,让我先运来京市试试水,等回款了再给打过去就成。”
老兄弟一听压力更大了,那可是两火车厢,整整六大卡车的货,压上了老楚的名声,要是赔本儿了,老楚都要没脸见人啦!
“那火车呢?租两节火车厢可不便宜!”
“老王帮着跑的,听说南边儿有个大学,因为什么事闹的学生想集体来京市上访,车票都买好了,又被当地政府给劝回去,票还没来得及退,我稍微出了点租金,正好连夜出发。”
老兄弟听的拍大腿,好家伙,合着老马干的是无本儿的买卖呀!
就说呢,当年打仗的时候老马就心眼儿转的快,如今瞧着宝刀未来呢。
“你心里有数就成,回头我多招呼些人,帮你去街上摆摊儿,横竖不能让老楚没法儿做人!”
秋东放下面盆,抹抹嘴,心道摆摊儿得摆到啥时候?
“打发个信得过的看着院子,咱去见些人!”
见啥人呀!
一些在京市各单位,各街道,各厂子上班的老兄弟。
两盘花生米,小酒一喝,都是托付过生死的关系,秋东就把想法说了:
“薄利多销,你们从我这儿拿货,凭咱的关系,不收你们押金,从你们手里卖出去一件,刨去成本,我给你们八毛钱。当然了,那么多货,就凭咱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动,你们也可以发动家里信得过的亲朋好友,让他们从你们手里拿货。
三十件起,押金八块钱,他们每卖出一件,我返你们三毛利!至于他们再发动下线,则返一毛。”
众人都没迟疑,也没想着从秋东这儿赚钱,就当是帮老马的忙了。
“这话忒客气,都不是外人!”
“咱也别耽搁了,走,这就上通县拉货去,我们厂里效益好,女职工都爱赶时髦,我先来两百件儿女装试试!”
“我们厂子近半年不景气,不过我姑她们街道最近举行庆国庆活动,要求尽量展现女性风采,我也拿两百件儿试试去。”
有脑子灵活的给出主意:
“咱也别抠搜,找单位里那年轻漂亮身段儿好的女性,免费送人家一套,让人穿出去亮亮相,旁人瞧了觉得好,生意自然就上门了。”
还有人说:
“我家小孙女特别会搭配,单位工服她搭个腰带穿身上,瞧着就比旁人好看。还经常帮那些出去相亲的小青年们搭衣服,你还别说,都是平常穿惯了的,经她手一搭,就是出彩些!
可见其实很多人是不会搭衣裳的,咱也可以搭成一套卖!”
一行人呼啦啦来,又呼啦啦走,带走了小半卡车货,瞅着依旧塞满院子的东西,老战友急的挠耳朵:
“要不,让我媳妇儿带回娘家试试?现在农村年轻人结婚,已经不流行中山装啦,万一他们喜欢这样式儿呢!”
“行,试试怕啥!”
秋东笑眯眯鼓励老兄弟。
他选的货,首先在款式上不出大问题,其次,质量不一,这就导致价格上的偏差,能满足不同阶层人群需求。
然后,秋东运来的服装,就在京市好些单位流行起来了。
就连开阳上下班,从学校到啤酒厂,好些人都穿着刚遮住屁股的长毛衣配健美裤,脚上一双短靴子,外面套一件大衣,简直走路带风!
大家都说,这是从南边儿传过来的,最流行的穿搭啦!
开阳看的有点眼热,还想着周末带妹妹上街,给姐妹两也搭一套呢。结果她晨阳姐特豪横的给妹妹们一人一套,让司机送家来,还特别叮嘱:
“周末都穿上,我约了摄影师,咱去故宫拍照去!完事儿上景山放孔明灯,都别迟到啊!”
这天贺京又一次给他爸送钥匙时,偶遇晨阳,见她还穿着直筒灰毛衣,军装库,两条辫子又黑又亮,想起她夏天偶尔穿件布拉吉,就能让大院里小伙子挪不开眼,似真似假道:
“马老师,最近大家都穿健美裤,毛衣的颜色又多又靓,我有个同事的姐姐在做经销,卖的特别好,不如下班后我带你去买一件吧,肯定比外面卖的便宜许多!”
开阳心里嘀咕,贺老师家也太奇怪了,配一把钥匙能费几个钱?非得天天让贺京专门给贺老师送一趟。
手下整理教案,嘴上应付道:
“谢谢你啊小贺同志,不过我姐已经给我买了,上班穿着容易弄脏,我留着周末在家穿。”
而且晨阳姐可是说了,市面上那些经销商精明着呢,一分钱一分货,表面瞧着样式都一样,其实质量差远了,她去买的时候人老板给她把话都讲到前头,买便宜货可以,但别几天穿破了找人家麻烦。
贺京讨喜的娃娃脸上露出憨憨的笑,跟着开阳一起出教研室:
“那明天周末,我们单位组织去冀省旅游,来回公交和食宿单位报销,好几位男同志,可是只有一位女同志,你能和她去做个伴儿吗?”
开阳拒绝的很果断:
“不好意思啊,周末和我姐妹们有约了。”
贺京看着开阳毫不犹豫离开的背景,眼眸微眯,完全想不明白,不过短短四个月时间,开阳的性子怎会变化这么多?
另一边老三家,邻居来送老家特产,周平随口约人家周末出去转转,说起最近流行的健美裤,邻居无意间提了一句:
“听我小姑子说,京市这健美裤的生意还是你家老四带头做起来的呢,她们厂好多职工家属跟着老四做经销商,赚的比工资还多,也算间接解了厂里的难。”
周平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看丈夫,夫妻两面面相觑。
“老四?”
“是啊,听说这几个月他已经从南边儿运了三趟货了,租火车皮运的,货下了火车又上大卡车,排了老长一溜儿去通县,瞧见的人可多了。他那些老兄弟都跟着发了笔小财,日子过的有油水多啦!”
老三眨眨眼,再眨眨眼,这说的是他四弟?是他那个老实本分,沉默寡言的四弟?还有,他四弟不是在南边儿散心吗?
老二老三这段时间心里焦灼的很,又实在联系不上老四,只能中间托熟人给老四捎话,让他务必早日回京,又说家人都很惦念。
结果愣是没有回信,他们也不敢催的太狠,生怕老四倔性子上来,不管不顾,反倒让身体更坏。
结果他听见了什么?
老三转头就去楼上书房,给秋东单位,秋东那些老战友的单位挨个儿去电话,这回甭管旁人说什么,一定要让老四回来把话说清楚!
信传到秋东耳里,已经是两天后啦,彼时他刚下火车,就被告知这个消息,也挺无奈的。
这事儿让秋东怎么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