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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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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满意?颔首,夸秋东:
“小殿下真乃老道知己矣!”
那可不!秋东也觉得老先?生活到这份儿上,真有点返璞归真的意?思,和他老人家一起说说话?,心底都能透亮几分呐!
他心里有事也不瞒着老先?生,见侍卫们距离两人远,应该听不到,蹲下身和老先?生一道儿刨药材,小声把他的烦恼讲了?:
“依您看,我大兄的身体,究竟如何?”
老先?生皱眉,思量再?三,尽量委婉道:
“老道当时为太?子殿下诊过脉,细细保养,或能到知天命的年纪,继续操劳下去,也就这几年了?罢。”
秋东心头沉甸甸的,这事,太?医院的人当真不知晓吗?未必。
可这话?,太?医肯定不敢对阿耶讲的,不仅是?阿耶,怕是?连太?子本人,都不晓得他身体已经差到什么程度了?吧?
老先?生又不是?傻蛋,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如实?对秋东相告,其中?情谊,让秋东动容。
见他难过,老先?生安慰他:
“不若抽空带太?子殿下常出来散心,我瞧着小殿下这样便很好,心境开阔,方?能长命百岁。”
秋东虽然自称久病成医,可也只学了?些皮毛,当然更愿意?相信专业大夫的建议。
可没等他实?行,一个倒春寒,太?子先?是?咳嗽不止,浑身发热,很快发展为胸痛,咳血。
短短半月时间,人便彻底昏迷不醒。太?医院院正在皇帝面?前,脑门儿都磕出血了?,还是?给不出任何能叫太?子平安醒来的保证,只心如死灰的吐出一句“臣该死,臣无能为力。”
孙道长再?次被皇帝请去东宫,然而?面?对太?子的症状,老先?生也只能摇头。
太?子的轰然倒下,令太?多人措手?不及。何况他今年才?二十四岁,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走在了?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皇帝大受打击,太?子还未下葬,朝堂上已经为谁来做下一任太?子,打出了?狗脑子。
这叫皇帝感到厌烦至极,直接命人将叫嚣最凶的几个言官下狱,又砍了?几个浑水摸鱼的朝臣脑袋,才?暂时压住这股蠢蠢欲动的风气?。
秋东盯着阿耶喝了?药,又漱了?口,抚着他的背叫他宽心,缓声道:
“您别气?坏了?身子,您还得想想太?子阿兄的身后事才?行呐,儿听闻有朝臣上折子,言子女丢下父母,走在父母面?头,是?为不孝,借此不叫太?子阿兄的身后事太?过隆重。
可儿再?清楚不过,阿兄乃至纯至孝之人,哪能叫阿兄走后还背上不孝的名声?”
“对,扶阿耶起来,阿耶还不能倒下。”
秋东将人扶到书案旁,喂阿耶喝了?两口温水,压下喉间痒意?。就见阿耶深吸口气?,颤巍巍握笔,写下——
“朕闻乾象上浮,南陆启黄离之耀;坤元下辟,东明敞碧题之居……”*
洋洋洒洒千言,皆是?对早逝儿子的怀念与悲痛。及至文成,皇帝眼角的泪再?也没忍住,沾湿了?笔墨。
太?子是?他用尽心力培养的继承人,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未有太?子这般的付出和感情。如今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心痛?
“太?子李弘,慈惠爱亲,死不忘君,谥孝敬皇帝,以天子礼,厚葬于唐恭陵”。*
随着这道诏令一起发出的,还有令文武百官为太?子服丧三十六日的旨意?。
在此之前,从未有父亲追谥儿子的先?例,如今不仅有了?,还是?父亲追谥儿子为皇帝。孝敬皇帝,是?在向世人明示什么,一眼便知,此举也算是?开历史先?河,可面?对失去儿子的暴怒父亲,朝堂上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秋东亲自扶棺,将阿兄送去洛阳安葬。叫人将阿耶写的《孝敬皇帝睿德记》镌刻成碑,立在阿兄墓旁。
一路上,太?平哭晕过去了?两回,直到亲眼看着这个人下葬,才?有一种他真的已经完全离开她生活的真实?感。
秋东扶着她上了?马车,叫她靠着自己,低声安慰:
“年节那会儿不是?还对大兄嚷嚷,说你马上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啦,将来要让薛三郎尚公主吗?回头成了?亲,带薛三郎来瞧瞧大兄,想必他会极开心的。”
太?平难过的靠在阿弟肩上,不知何时阿弟已经长出了?可以让她安心依靠的肩膀,语气?有几分厌恶道:
“这几日你忙着大兄下葬之事,还不晓得长安城那边,已经在为二兄还是?三兄当太?子,打起来了?,就连向来胆小的四兄,也在孺人韦氏的撺掇下,联络各方?,为他做太?子造势呐。
往日大兄待他们诸多照顾,竟似镜花水月一场空,谁都不曾念及大兄的一分好。”
秋东偏头,艰难抬起左手?,替她擦掉眼角泪水。
“有我们记着大兄的好,足够了?。回头你多陪陪大嫂,她与大兄之间,情谊深厚。大兄骤然离世,大嫂心里惶恐不比咱们少。且她与大兄膝下并无孩子,心里连个念想都无,我忧心她想不开呐。”
太?平对大嫂裴氏也是?极为敬重的,被阿弟一提醒,打起精神?,迟疑道:
“我观大嫂意?思,是?想留在洛阳陪伴大兄,可将大嫂一人留在洛阳,我恐她日日与大兄遥望,更加郁结难解。”
秋东苦着张脸道:
“大嫂肯定要随咱们回长安的,不过如今长安城乌烟瘴气?,得找个好地方?,叫大嫂过几天清净日子。”
太?平觉得这是?件正经事,该正儿八经的去办,便是?为着大兄,她也得想法子将大嫂照应好。终于打起精神?,坐直身子,绞尽脑汁思索半晌,合掌道:
“终南山!阿弟你说终南山好不好?那边距离长安不远,方?便咱们照看。最关键的是?孙道长在山上,我听闻坊间管孙道长叫老神?仙,不仅医术出众,且修行高深,人品出众。
若能叫大嫂跟着道长修行些日子,定能心胸开阔,对往事释怀,也好叫大兄在那边安心呐!”
秋东眼里露出笑意?,在小皇姐看过来前藏好,附和道:
“这主意?再?好不过,吾在终南山上住了?十四年,那里当真是?再?清净没有的去处了?。若在山上待烦了?,山下便是?阡陌人家,民风淳朴,没有尔虞我诈,时间久了?,心境也跟着开阔起来。”
那就如此定了?!
太?平抬手?,在阿弟左臂上拍了?一把,没注意?到阿弟一瞬间差点儿扭曲的脸色。
“吾这就去与大嫂说!”
“孙道长那边吾去说!”

“小殿下,没想到真的有用, 老道预计大殿下这两日便会醒来。”
秋东进屋看了大兄一眼?,见他躺在床上?,面色红润,终于松了口气?。
孙道长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不免叹气?:
“小殿下您乃至纯至善之人,但老道也不知?如此帮您究竟是对?是错。”
秋东重新将袖子拉下,遮住手臂上?的伤口,笑盈盈道:
“救我大兄一命, 如何能算错呢?”
孙道长并不吃他这?套, 转身去翻检药材了, 嫌弃道:
“您心知?肚明,何须来问老道。若您将老道当?友人, 且听老道一言,这?法子出得你口,入得我耳, 再不与第三人知?晓。
即便是大殿下本人那里, 也是老道勉力一试, 得上?天垂帘, 才捡了大殿下一命。这?法子从今往后?您别在用了, 老道也不会再帮您用, 您可明白老道的意思?”
自然是明白的, 原本他也只是试试而已, 没成想真的救了太子一命。可这?种事若让外人知?晓, 可以想见,他会成为人人垂涎的血包。
秋东整理好袖口, 郑重向老先生?行礼:
“谢谢您,先生?。”
老先生?头都没抬,熟练的将秋东炮制的药材,很?是嫌弃的单独挑拣出来,决定?当?做反面案例,拿去给徒弟们教学用。
“下山去吧,大殿下这?里不用不操心,待他醒了,我会叫人给你送信。”
确实该下山了,长安城内近日热闹的厉害,经过长达两月的极限拉扯,二?兄李贤被立为太子,也算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吧,反正秋东再去东宫,新的东宫属官们,待他这?个福王殿下,态度虽殷勤,却绝没有大兄在世时亲切。
当?然了,他们有骄傲的资本。
如今阿耶身体每况愈下,令太子监国。
而太子自幼便十分聪慧,读书时刻苦用功,如今做了太子,在处理政务时也很?公允,短短两月,便赢得朝野内外一片赞誉。
当?时的东宫辅臣戴至德等人已成了昨日黄花,如今在东宫春风得意的,是以张大安等为首的,为《后?汉书》做注之人,他们才是二?兄的心腹。
当?然了,这?些人和福王可没有过多交情,对?他只有身为王爷,身为南衙十六卫统帅的尊重。
秋东细细感受其中差别,可算是知?晓人走茶凉四个字,说尽了多少?古今心酸事。
倒是二?兄见着秋东,一如既往随和。兄弟两忙里偷闲,在东宫池塘边烤鸡,油被烤的滋滋往外冒时,二?兄露出很?怀念的神色:
“上?回在东宫烤鱼,还是咱们背着大兄,偷偷吃掉了他养了许久的大鲤鱼。”
“大兄最爱吃鱼了。”秋东躺在池边柳树下,翘着脚等吃现成的,随口道。
“是啊,大兄最爱吃鱼,可他竟然连这?点?喜好都不敢叫人知?道,你说这?太子当?的有什么意思?”
“当?太子没意思吗?”秋东偏头问他。
“大兄自四岁起被立为太子,那时候吾多大?两岁多点??总归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吾印象中,大兄做太子,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坐上?这?个位置。”
“可你已经坐上?了。”
“所以,只有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才能知?道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那是什么滋味儿呢?”
“大约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儿吧。”
秋东觉得这?话?音不对?,偏头,接过一只鸡翅膀,啃了一口。
“咸了。”
这?才问:“发生?了什么?”
李贤往嘴里塞了一口据说是咸了的鸡腿儿,嚼巴两下,觉得阿弟的评价十分中肯,苦笑一声?道:
“这?两月你忙着大兄的丧事,才从洛阳回来,或许还不知?晓,阿耶身体每况愈下,有人向阿娘推荐了个叫明崇俨的术士。瞧不出医术究竟如何,可其为人,巧舌如簧,很?会哄阿耶开心,如今日日给阿耶讲面相之说,阿耶也很?受用。”
秋东发现,不知?是什么神奇的魔咒,当?初大兄做太子时,便经常苦笑,如今二?兄坐上?这?个位置,苦笑也似长在他脸上?了一般。
“阿耶迷上?求仙问道那一套了?”
他很?敏锐的察觉了太子的未尽之言。
李贤咽下咸的发齁的鸡肉,赶忙饮一杯葡萄酒压压,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我瞧着阿耶几经打?击,有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苗头了。”
秋东吐出一块儿骨头,将剩下的鸡翅膀搁在石桌上?,擦了油腻腻的手,颇有点?头疼道:
“吾去会会他!”
太子假装没瞧见他逃避吃鸡翅的行为,提醒道:
“此人近来与老三老四走的有些近,颇会钻营,你注意着些。”
秋东想不注意都难呐,在离开东宫时,半路上?被人堵住,说堵也不准确,因为来人勉强算是求秋东帮忙的。
“表叔有话?不妨直言,能办的道止自当?尽力而为。”
“殿下客气?了,哪里能担得起殿下这?一声?表叔,政听闻殿下今日到访,特意在此等候,有件事想告知?于殿下。”
“政表叔请讲。”
秋东管这?位叫表叔原也没错,高政,东宫典膳丞,说的更明白一点?,就是东宫专门管理膳食的。别小瞧人家官职低,差事不怎么露脸,可是绝对?的关系户。
他父亲乃左卫将军高真行,祖父更是主编过《氏族志》的高士廉。高老大人的辉煌履历,随便哪个大唐官员都如数家珍,本是隋朝官员,后?归顺大唐,被太祖皇帝重用。更为重要的是,高士廉他妹妹嫁入长孙家,生?了长孙皇后?与长孙无忌二?人。
所以,高政乃长孙皇后?的侄子,秋东管人家叫一声?表叔真没毛病。
就见这?位政表叔,小心查看,见四周无人,才上?前低声?对?秋东耳语道:
“殿下,太子殿下做事有条理,于政务上?很?快上?手,朝中老臣瞧着也替陛下松了口气?,按理来讲本该是好事,可近来天后?娘娘屡次斥责太子殿下不孝,叫人送来了《少?阳政范》和《孝子传》叫太子殿下研读。*
甚至曾亲自写信,斥责太子殿下将全幅心思放在朝政上?,丝毫不曾关心陛下的安危。臣瞧着殿下为此很?不好受,曾劝殿下前往陛下面前分说一二?,可殿下言,陛下需静养,不宜打?扰。”
秋东眼?眸暗了暗。
阿娘从不会做无缘无故的无用功,她这?般让二?兄屡次下不来台,究竟所为何来?
连下头的官员都察觉了其中端倪,可见事情闹的不小。
与此同时,被秋东惦记的武后?,正在温泉宫侧殿处理被太子李贤叫人送来的奏折。
没看几本,武后?便恼怒的推至一边,闭上?眼?平复心绪。二?儿子李贤,比故去的长子李弘更聪慧,也更心狠。李弘在世时,二?人虽有政见上?的分歧,可长子孝顺,从不与她这?做阿娘的夺权,经她手处理的军国大事不在少?数。
与之相比,二?子李贤精力充沛,他既有得力的东宫属官,又有朝堂支持,折子送去东宫经一道手,再送来她这?天后?面前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宗室哪家孩子满月,请宫里赐名?,哪家大人为家中母亲求诰命之类,琐碎又磨人。
这?个二?子,往常瞧着至多冷硬些,没成想在政务上?会这?般强势。这?叫一向强势惯了的武后?感觉有些棘手,近两年,她是在朝堂上?拿惯了主意,已经品尝到了权势滋味是何等美妙,如今叫她再退回后?宫,她心里是万千不甘愿的。
武后?气?不顺,还不能宣之于口,兀自闭眼?消化情绪。
沐封姑姑刚想上?前为天后?娘娘添一盏热茶,就见站在娘娘身后?的明崇俨缓缓上?前,伸手在娘娘肩颈,额上?,轻轻按揉,而娘娘只睁眼?瞧了一瞬,便合眼?,自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沐封姑姑心惊肉跳,轻轻摆手,挥退殿内伺候的一众宫人,自个儿也退了出去,亲自守在门口。
恰在此时,太平手里捧着好大一捧山茶花行至跟前,见着沐封姑姑,纳闷儿道:
“姑姑您不在阿娘身边听候差遣,在此发甚么呆呐?”
沐封心思电转,说出口的话?却是:
“娘娘近日忙于照顾陛下,精神头不足,正在殿内小憩。正巧奴胸口发闷,出来透透气?。这?山茶花您且交给奴,奴为您寻个瓶子插起来,待娘娘醒了,奴定?将您来过之事告知?娘娘。”
太平并未察觉异常,将花递给沐封姑姑,压低了声?音道:
“那便麻烦姑姑了,吾小心些进去瞧瞧阿娘,保证不吵醒她老人家,您自顾忙去!”
说罢,也不待沐封姑姑阻止,便像一只灵巧轻盈的蝴蝶,翩翩进了殿内。
太平当?真以为阿娘在小憩,脚步放的极轻,走在厚厚的地摊上?,没发出丝毫声?响。
很?快,她听见有人在阿娘的寝殿讲话?,且还是个男人,一开始以为是阿娘醒了,有小太监在向阿娘禀报事物。可待再走两步,听的更清楚些,便知?她完全想错了,那声?音绝对?不似太监尖细。
更温和,也更磁性?,是男人的声?音。
太平下意识屏住呼吸,愣在原地。
而此时,明崇俨正轻言细语道:
“娘娘常年伏案劳作,身上?好些肌肉都僵硬的很?,正该好好推拿按摩一番,明崇俨虽精通此道,可身为男子,多有不便。不若娘娘改日遣个信得过的宫女随在下学习,也好叫娘松散松散。”
武后?舒服的叹口气?,轻哼一声?:
“都说医家眼?里无男女,你如今为陛下推拿按摩诊脉,也算半个医家,怎的还如此迂腐?且放心按吧,也叫吾试试你的推拿手艺,究竟有没有嘴上?讲的那般厉害。”
厉害是当?然的了,明崇俨要是没有这?两把刷子,怎么能在陛下跟前得脸呢?
不过给天后?娘娘推拿,天后?舒服的出了一身汗,明崇俨究竟是为什么出了一身大汗,或许只有他自个儿知?晓了。
武后?懒洋洋瞧了他一眼?,不屑冷哼一声?,点?评道:
“胆小。”
可人的胆子,都是逐渐被养大的,哪有那么多天生?的傻大胆呢?
武后?就听明崇俨忽然对?她道:
“娘娘,鄙人听闻当?年袁天罡对?太宗皇帝言,您有帝王之相,实不相瞒,鄙人于此道上?也略通一二?。”
武后?被明崇俨扶起身坐下,喝了杯温水,斜斜看了他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
“说说。”
明崇俨觑她神色,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壮着胆子道:
“娘娘,您已是天后?,与陛下平起平坐,在您的事上?鄙人不敢多言。鄙人要说的是太子和相王以及英王呐。
在鄙人看来,太子不堪继承大统,英王李显貌类太宗,相王之相最贵。”*
“放肆!”
明崇俨当?即伏地而拜,口称一时失言,请天后?娘娘饶命。
然而内心大大的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若天后?真无此心,当?第一时间让人将他拖出去砍头,而不是在这?里斥责他疯言疯语,离间天家母子。
太平听到这?里,小心翼翼退出侧殿。
等明崇俨再次从殿内出来时,神清气?爽,腰背挺直,语气?淡淡,问沐封姑姑:
“天后?娘娘休息期间,可有人前来觐见?”
沐封姑姑神色比他还淡,知?道明崇俨是替娘娘来问的,老实回答:
“奴亲自在此守候,并无一人前来。”
明崇俨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
“姑姑真乃聪明人呐!”
沐封不再搭话?,她跟随娘娘几十载,娘娘问话?,她自是有问必答,可明崇俨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他来说东道西对?她评头论足?
而回到住处的太平,勉强做出一副淡然神色,吩咐左右:
“打?发人去瞧瞧福王在做什么,请他来吾这?儿一趟,便说吾有重要的事与他商议!”
太平也不知?晓,为何遇到如此大事,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与福王这?个阿弟商议。
也不知?是不是姐弟间心有灵犀,傍晚时分,秋东便在温泉宫见到明崇俨。
彼时,温泉宫门口,明崇俨代替皇后?身边的沐封姑姑,亲自送前来探望耶娘的四兄李旦出来,两人有说有笑,亲亲热热,迎面撞上?秋东,四兄脸上?先是露出不自然的笑,随即爽朗的对?秋东介绍:
“听闻你昨日从洛阳归来,还想着去你府上?瞧你呐,没成想在这?里遇见。来,阿弟你该是没见过这?位的,明崇俨天师,近来为阿耶讲经诊脉推拿,颇有章法。阿兄与他相交,得益许多,阿弟你有时间真该坐下来与天师好好谈谈,必能心境开阔。”
秋东视线从明崇俨身上?扫过,其他不说,明崇俨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好,端是站在这?里一个字不说,也有一股出尘味道。
但这?类型的人,秋东已然见过顶配版的如玄皇叔,因而看明崇俨的样儿,真是从头到脚都差了点?什么,他只当?什么都不晓得,露出关切神色对?四兄道:
“是,弟改日定?要寻时间与天师好生?讨教一番,自大兄去后?,弟心里一直不大自在,每每思及大兄仁德,昼夜难眠。想必四兄也是这?般,郁结难解,才与天师相交,寻求内心平静吧?”
相王李旦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很?快做出一副痛心样儿,悲戚道:
“知?我者,六弟也!”
秋东见他这?样儿,心下便有了数,摆摆手,叫他们自便,他没直接去寻耶娘,而是去了太平的住处。
太平天真又善良,自打?洛阳回到长安,忧心耶娘身体,便搬进温泉宫日日陪伴,说话?解闷。
见着秋东,太平面上?强挤出来的三分笑颜消失不见,拉着阿弟在花厅落座,将周围伺候的都打?发了,却好半晌都没开口。
秋东知?她有心事,也不催促,亲自动手煮茶,茶香氤氲中,太平杂乱的思绪好似终于被扯出一点?线头,她双手握杯,出口时已然带上?了几分气?愤和无措:
“阿弟,明明大兄在时,一切都好好的,大兄才离开几日呐,兄长们都变了样,就连阿娘,好似也与往常大不相同,你说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权势富贵迷人眼?呗!
有大兄在太子的宝座上?守着,谁都没想头,自然兄友弟恭。可大兄没了,大家忽然发现,那个位置并非遥不可及,只需再努力一些,也能想办法够一够,尝尝天下之主,究竟是何等美妙滋味。
太平听他这?般讲,在不犹豫,将今早在阿娘侧殿听到的说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末了,摩挲着茶杯问阿弟:
“我叫人打?听过了,阿娘并未将明崇俨赶出温泉宫,那明崇俨还好端端在阿耶跟前当?差呢,阿娘心里究竟在做何想?”
就是你想的那般。
太平这?两月来,已隐隐有所察觉,还是被阿弟笃定?的眼?神惊了一瞬:
“阿娘想叫太子做傀儡,她老人家垂帘听政,手握大权?!”
目前来讲,是这?样的。
所以,二?兄那样一个精明,强干,精力充沛,在政务上?从不讲究母慈子孝,不给阿娘留面子的太子,才会极不得阿娘欢心。
这?也是两人关系紧张的根源。
太平被这?一现实刺激到,明明是亲生?母子,在阿耶身体不好,本该母子互相扶持的时刻,如何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太平神色惶恐:
“阿弟,此事不能让阿耶知?晓,阿耶本就身子不好,再叫他知?晓此事,定?要气?坏了的!”
可阿耶只是病了,又不是糊涂了,哪里能真的什么都不晓得呢?他妻子和儿子斗的跟乌眼?鸡一般,他老人家哪能真坐视不理?
于是,这?年夏日,阿耶亲笔下诏夸赞太子:
“皇太子李贤自留守监国以来时间不长,但留心政务,抚爱百姓,非常尽心,对?刑法所施也细审详察。加之政务之余,能够专心精研圣人经典,领会深意。先王所藏书册都能研讨精华。好善正直,是国家的希望,深副我所怀。命赏赐绢帛五百段。” *

第167章 打明崇俨
秋东并不想将长安城的闹心事说与大兄听, 如?今大兄白日里跟随孙道?长?左右,与他老人家一起采药, 炮制药材,看病,救人,日子是另一种忙碌与充实。
自打大兄能下床后,便与大嫂两人,亲自动手将孙道长隔壁的小院子?收拾出来?,夫妻二人与孙道长比邻而居,相处的很愉快。
大嫂为了照顾大兄的身体, 学着亲自下厨, 两人一个烧火一个煮菜, 配合越发默契。
见秋东到?访,拎了两条新鲜大鱼, 大嫂还笑说:
“吾新学了糖醋鱼的做法,今儿做来?请阿弟尝尝!”
秋东也不客气,直接在院子?里刮鳞去内脏, 放心将食材交给大嫂处理。
大兄含笑将一切看在眼里, 坐在灶台旁, 边烧火边指点秋东:
“糖醋鱼重在糖醋汁, 你?阿嫂的汁子?调的可没有大兄好, 莫要讨好错了人。”
秋东哼哼两声, 才不把这话当回事呢, 就大兄爱吃鱼的程度, 哪里需要讨好呐!每每他来?探望大兄, 都?觉得他身上越发有出尘脱俗的气质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瞧见他身上的烟火气。
转身去角落, 拎起斧头劈柴。这些事大兄不愿意让旁人帮忙,都?是他自个儿一点一滴慢慢做,偶尔秋东过来?,一次就能给劈两月用的。
大兄朝这边瞧一眼,看阿弟干的热火朝天,驾轻就熟,还有种举重若轻的美感,便转头对妻子?感慨一回:
“也不知?是如?玄皇叔的九转大还丹的功效好,还是孙道?长?会调理人,阿弟这身子?如?今瞧着除了单薄些,比常人还有劲儿呐!”
裴氏替他将袖子?拢起,顺道?儿又?给他穿上围裙,将陶盆塞他手里,笑盈盈道?:
“要吾说,您好好听孙道?长?的话,认真调理,说不得也有如?阿弟一般生龙活虎的一日呐!反正吾如?今便觉着太医院远没有孙道?长?医术精湛。”
李弘无奈摇头,开始动手调汁子?,他如?今是不敢轻易反驳妻子?话的,只能委婉提醒:
“这话你?可莫要在孙道?长?跟前讲,道?长?说过了,他与太医院各有所长?,正是因为有了太医院前头九十九步打的好底子?,他才能在最后一步将吾救回来?呐!”
裴氏斜睨他一眼,不搭理这茬。她又?不傻,当然不会去孙道?长?跟前说啦,夫妻间?说些任性的小话罢了,出了厨房招呼秋东:
“阿弟快歇一歇,洗洗手,吾去隔壁请了孙道?长?过来?,咱们便可开饭啦!”
秋东一斧头劈下去,直起身喘口气儿,很不客气的嘱咐大嫂:
“顺道?儿拿两罐道?长?亲手炮制的金银花茶,回头我带下山喝。旁人做的总差些火候,还是道?长?做的喝着得劲儿!”
裴氏笑看秋东一眼,指指厨房,乐呵呵道?:
“行,回头让你?大兄给道?长?做工抵债好了。”
秋东耸肩,很不以为意的样子?。他从孙道?长?那里顺走了不少好东西,如?今孙道?长?的院子?已经杜绝他进入。便只能拜托大兄大嫂啦,至于回头大兄如?何跟道?长?解释,那可不关他的事喽!
如?今兄嫂生活在终南山,如?玄皇叔的地?盘上,安全?肯定没问题,偶尔乔装打扮一番去山下转转也无碍。
秋东见两人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便没提将两人送去江南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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