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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炮灰有点东西by轻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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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嗣当即哐哐哐给姑姑磕了三?个响头。
若非知?道姑姑不会同意,他都想直接改口叫阿娘了。
这场祭祀典礼,是陛下登基后第一场重要?场合的盛大仪式,因此朝中上下都很重视。
可以简单粗暴的说,这种场合能?与陛下一同参与,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群臣积极参与,也是为?了表明他们对?君主的支持和忠心。
因此,陛下特意命上官婉儿?去宫外给福王传话:
“陛下言说,此次祭典意义重大,她之子女,需全部参加,也好叫上天知?晓她为?人母的一片心意,护佑殿下平安康健。”
旁人那里当然不用陛下特意叮嘱,但福王殿下不同,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陛下怕他事到临头尥蹶子,才有了这番说辞。
秋东原也没想在这种事上的给阿娘难堪,他们母子间能?保持如今的微妙平衡,自然要?将脸面?上的事做足了。
于?是他叫上官婉儿?顺带给阿娘带两筐从安西那边送来的蜜瓜尝尝,安西那边的东西,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宫里的都没他这儿?的好。不过他话说的很贴心:
“叫阿娘安心,吾定如期参加。”
他这边给了准话,很快礼部侍郎便带人上门确认:
“终献由殿下您来完成,您有异议吗?”
所谓的“终献”,是祭典中献礼的一环。
天子完成首献,紧接着由跟在她身边的太子武轮再?献,也就是俗称的“亚献”,最后由秋东这个镇国大将军完成“终献”。
但是秋东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便决定将这个机会推给阿姐。
在秋东眼?里,这两年?阿姐与薛绍在暗中做的那些事,保护了朝堂上多少人,比武承嗣强百倍不止。
可旁人并不知?情,只认为?她是个甚么都不懂,被家?人保护的极好的内宅妇人。若太平本身只想安稳做个相夫教子的妇人,秋东自不会说甚么。
但太平在做那些事时,很用心也很享受。
因而,秋东想借此机会推阿姐一把,让她走到人前去。于?是他对?礼部侍郎道:
“阿姐也是陛下的亲女儿?,与吾在身份上并无甚么不同,我们身体里都流着中宗皇帝与当今陛下的血,对?上天而言,我与阿姐以及陛下,都是密不可分的一家?人,并无甚么区别。
再?者说了,如今陛下都做皇帝了,让公主陪她去完成献礼,难道不是相得益彰吗?”
也不知?是哪句话打动了礼部侍郎,对?方竟然真?的松口,答应了秋东这个看似离谱的提议。
于?是,到了祭典这日,秋东一早就在来臣的伺候下,穿上了厚重的大礼服,乘车前往万象神宫。
因为?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回 大型祭典,站位便成了非常重要?的问题。
按道理来讲,李显远在庐陵,陛下身边就剩个太子武轮,太平公主,以及福王秋东。
武轮跟随陛下左右。
秋东向来不爱这种排场,和阿姐太平公主站在一起,两人谁高谁低,不管是以长幼排,还是以爵位排,都无所谓,谁都不计较这些。
可他们这边是不计较了,人武家?那头却不满意的很。
武承嗣直接和礼部侍郎吵了起来。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武承嗣往秋东站的方向看了一眼?,故意很大声道:
“今日祭典,是以亲疏论,还是以功绩论?以亲疏论,吾与陛下才是同出文水武家?,太子武轮排在前头吾没意见,可福王李秋东和太平公主李道安凭甚么排在吾前头?”
刻意把“李”说的很重,又强调了一遍:
“除非他们也改姓武!”
礼部侍郎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武承嗣还不依不饶道:
“若以功绩论,那镇国大将军站在那里吾无话可说,但太平公主呢?她又是凭甚么?她一介女流之辈这么多年?来对?朝廷可有一丝一毫的贡献?”
礼部也头疼的很,谁叫身为?李家?媳妇儿?的武太后称帝了呢?导致的结果就是眼?下这般混乱,他也找不到可以作为?参考的史实。
魏王提出的这种事,难道他事先就没想过吗?可想了又有什么用?他专门为?此上折子请奏陛下,陛下只回复了一句“爱卿看着办”。
陛下不表态,他能?怎么看着办?两头得罪人的事,他硬着头皮办成了眼?下这样,终归还是被魏王挑了刺!
索性他也不是初入官场的新人,当即面?露为?难之色,连连向武承嗣告罪道:
“魏王殿下所言极是,都是老臣考虑不周,老臣回头自会写折子向陛下告罪,只是眼?下时辰不早,未免耽搁祭典,殿下若还有不满,请您直接示下,老臣依照您的意思来安排便是。”
不软不硬,把武承嗣噎的面?色铁青。
好半晌,武承嗣将目光从秋东身上掠过,停在太平公主身上。
太平仰起头,轻蔑的瞥了武承嗣一眼?,她可不怕他,更不会让他!
阿耶在世时便没让她在这种事上受过委屈,难道阿娘接了阿耶的江山,一转眼?就要?为?了一个外人,委屈自己的亲女儿?吗?
太平轻哼一声,转身往阿弟旁边走去。她今儿?还就站在这里了,看谁敢来说一句不是!
武承嗣见状,自讨没趣,甩下礼部侍郎,也走了。
都以为?武承嗣今日是白闹腾了一场,丢人现眼?了一回。
但是到了太子武轮献礼环节,陛下忽然开口,唤武承嗣上前,指着礼部准备好的亚献祭品,缓声道:
“好孩子,你来!”
众人震惊。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让武承嗣顶替太子?
秋东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好似感受不到周围人的视线,淡然的瞧着已?经激动的两腿打摆子的武承嗣,什么话都没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
武承嗣此时有多激动呢?他只知?道姑姑说要?补偿他,叫他陪她一起参加祭典,却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此前已?经没了念想的事,忽然在这儿?实现了。
他直接哭了。
样子实在不好看,但陛下耐心十足,拍拍他肩膀,叫他继续。
台上姑侄二人情深,台下秋东直接转身,大跨步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福王殿下真?的恼了,他们是既怕他不恼,又怕他真?恼,事到临头当真?纠结的很。
然而秋东心里,远没有表面?看上去如此恼怒,不过无人真?正了解他罢了。
太平见状,往台上瞧了一眼?,也跟着离开。
皇帝身形微顿,转头看了眼?一双离去的儿?女,并不在意嗡嗡吵开的大臣,给已?经傻眼?的礼部员外郎使个眼?色,唤了侄子武三?思上前。
“梁王,这终献,便由你来完成吧。咱们姑侄三?人携手,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被迫多余出来的太子李旦站在边儿?上,跟看猴戏似的,瞧着眼?前这一幕幕,怪有意思的。
眼?前女人,将她当成阿娘的时候,自然觉得她今日的一举一动,对?他这个儿?子格外残忍。
但将她当成陛下,而他不过是她手中的傀儡时,便豁然开朗。这就是皇帝,是将朝堂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呐!
李旦自被迫登基,又被迫成为?太子武轮后,头一次生?出如此大胆子,直接给她甩脸子:
“既如此,臣便不打搅陛下姑侄的佳话美谈了,这就回灵山寺诵经念佛,祈求陛下的江山万年?长青,臣告退。”
李旦的心头从未如此刻这般透亮过,瞧,不论他怕与不怕,她需要?他活着的时候,他便是骑在她头顶撒野,她也会纵容。她需要?他去死的时候,他便是跪地苦苦哀求,她也不会有半分心慈手软。
这般想着,在群臣瞩目的视线中,李旦不由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他人已?经离开了万象神宫,可笑声好似在所有人耳边盘旋。
在福王与太平公主相继离开后,太子武轮也跟着离开。
众人瞧瞧台上三?人,再?瞧瞧福王三?人离去的方向,心思百转。

对于太平和李旦的甩袖而去, 皇帝可以视而不见,因为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可镇国大将军甩袖而去, 即便是皇帝,事?后也?得好声好气,请人坐下来好好谈。
可是谈什么呢?这件事上不管怎么说,皇帝她都理亏,不能谈理,便只能说?情,于是她哀声道:
“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儿,只有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才能品出一二。阿娘自打登基以来, 从未踏踏实实睡过一个安稳觉, 儿女?们非诏不愿进宫与吾这个阿娘多说一句话。
阿娘常说?你向来最懂阿娘的心思, 阿娘是皇帝呐,在?朝堂上处处被拥护李唐的大臣掣肘, 民间反武复李的势力层出不穷。
你站在?阿娘的立场上想想,眼下立一个带有李唐血脉的太子真的合适吗?”
那确实不太合适。
但这种事?你让吾站在?你皇帝的立场上想,是不是也?不太合适呢?
这世上最可笑?的, 莫过于自作多情站在?皇帝的立场上, 为皇帝操心。
秋东直言道:
“恕儿无法体谅您的一片良苦用心, 第一, 您有此心, 完全可以不用让四兄出席祭典, 直言您想叫武承嗣亚献, 何苦当?面羞辱四兄?
但凡您还念着与四兄之?间的一点母子情分, 也?不好叫他在?没做错任何事?的前提下, 在?群臣面前受辱。”
皇帝却认为幺儿这是在?强人所难,不悦道:
“你这是简直是胡搅蛮缠, 吾若提前说?了?,礼部会同意?”
“礼部自然不会同意,但您不能提前与四兄通个气?您想做成的事?,四兄何曾违逆过?连皇位都让与您了?,何况这点小事??叫他上折子推脱身体不适,不便出席很难吗?”
那当?然是觉得没必要如此麻烦,直接现场宣布,效果更?好,更?能打暗中支持李唐的大臣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皇帝并?不在?这件事?上纠缠,只道:
“《韩非子》中讲,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吾有绝对不能叫第二人知道的理由。”
秋东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道:
“第二,如今不适合立有李唐血脉之?人做太子,那什么时候合适?谁合适?武承嗣吗?您立一个试试看,看满天?下谁会服气?
有四兄那般好脾气的太子在?前面挡着,您还不足兴,非要用太子之?位这根胡萝卜吊着李唐之?人的同时,又?吊着武姓之?人,好让双方都为您所用是吗?”
秋东将桌子拍的邦邦响。
上官婉儿见势不对,带着人快速退出大殿,沐封姑姑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接近,面上却不显丝毫慌乱,这让心头发寒的上官婉儿感好奇:
“姑姑好似一点不觉吃惊。”
沐封姑姑姿态很谦恭,语气淡淡的,却有过来人的见多识广之?感:
“陛下对魏王殿下说?过,福王殿下是她与高宗陛下夫妻二人捧在?手心,日夜祈祷,才长到如今的,这话并?非虚言。”
沐封也?知上官婉儿在?陛下那里有些分量,善意的提醒道:
“福王殿下是不同的,自打他少时回?到长安城,朝中大小事?情,皆有他参与的影子,往远了?说?,您祖父上官仪与中宗陛下密谋废后时,阖宫奴仆第一个去请当?时才十四岁的福王殿下过去劝架。
往近了?说?,明崇俨死的不明不白,薛怀义?被打断肋骨躺了?半年,武承嗣被当?众吓尿了?裤子,那御医沈南璆何曾敢在?福王殿下面前出现?”
沈南璆,外界一直传闻他是陛下的新?宠。
上官婉儿抿唇而笑?,并?未言语。
在?她听来,沐封说?的这些,都不是福王殿下最特别的地方。
可是福王特别在?什么地方呢,她也?说?不好,总归她觉得陛下在?某种时候,是有些忌惮福王的。
“姑姑且在?这里照应片刻,吾去前面瞧瞧,听闻公主殿下也?尾随殿下一起?进了?宫,可别闹出乱子来。”
太平人确实是来了?,但刚好与去寻她的上官婉儿错开。
这头上官婉儿才离开,她就出现在?沐封跟前。见沐封守在?门口,便问:
“阿弟在?里面?”
沐封苦笑?一声,点点头算是应了?,更?多的却是不好说?,总归不该由她一个奴婢嘴里说?出来。
太平想了?下,坦然道:
“这回?的事?,阿弟瞧着很生气,吾忧心他们会吵起?来,进去帮着劝劝。”
沐封眼神一闪,想了?下便让开位置。
大殿内,秋东正将桌子拍的哐哐响:
“您说?高处不胜寒,夜不安寝,儿女?与您日行渐远?您玩弄帝王权术,将儿女?当?做工具利用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合着在?您这里,只能您对不起?儿女?,儿女?被您反复利用伤害后,还得舔着脸做您的贴心小棉袄才是正道理?那您未免将您自个儿太当?回?事?了?!”
皇帝也?被他毫不客气的指责,说?的恼羞成怒,反驳道:
“其他人且不说?,你和太平,吾可有哪里对不起?你们半分?吾将你们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给?了?你们天?底下最好的一切,你反过来如此指责吾?”
秋东丝毫没被她的气势吓到,分毫不让道:
“您觉得好,便是好的吗?吾在?终南山上十四年,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搁正常人身上,一个月都熬不下去就跳崖自杀了?!就因为您和阿耶希望吾能多陪你们几?年,吾咬牙熬过了?一年又?一年,有谁问过吾真的想要过那样的日子吗?
还有阿姐,上回?薛绍长兄薛顗参与进李冲造反一案,您二话不说?,叫人将薛绍收押进大牢,难道不是打的将薛绍在?牢里熬死,给?阿姐重新?选个夫婿的主意吗?当?时阿姐肚子里可还有薛绍的孩子呢,那也?是为了?阿姐好吗?”
皇帝也?气的拍桌子,大声质问回?去: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你不是更?应该明白,只有薛绍死了?,吾才能为她在?武家选一丈夫,也?好叫她在?吾称帝后免于被清算吗?看看李唐宗室那些人如今过的甚么日子,再看看她那公主府,如今可还有人敢接近?
她不是你,没有你身上的泼天?大功,若想过的好,吾为她做的才是最好的选择!若非你强加干预,薛绍早在?狱中被饿死了?!”*
秋东直接将手边的茶盏砸了?,怒道:
“自以为是!您就不问问阿姐,她需不需要您的这份好心?您为她选了?谁做夫婿?罢了?,您也?甭告诉吾,吾还不想因为没发生的事?情迁怒到他身上!”
说?着便直接起?身,留下一句“今日胃口不佳,便不留下陪阿娘用膳,这就告退”就大跨步走了?。
太平赶紧躲在?柱子后头,等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才缓缓从柱子后头走出来。
皇帝对于她的出现,只讶异了?一瞬。
太平瞧她面色已然恢复平缓,丝毫瞧不出方才与阿弟在?这里拍桌子的恼怒。
皇帝并?不想与女?儿说?幺儿的事?,便道:
“你都听见了??”
太平再开口时,已然泪流满面,她站在?阿娘对面,声音哽咽道:
“阿弟说?的是真的吗?”
皇帝诧异的看了?女?儿一眼,觉得这个女?儿简直儿女?情长的天?真,她并?不否认:
“这不是没成吗?薛绍好端端活着呐,你想与薛绍过日子,那就出宫去,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你阿弟有句话说?的很对,你不能用还没发生的事?,来评判阿娘的对错。”
太平并?不应这话,固执的追问:
“您给?女?儿寻的好夫婿是谁?武承嗣?他也?配?”
皇帝却不以为意:
“武承嗣你瞧不上,还有武攸暨,那是个好孩子,为人宽和,性子诚恳,踏实本分,能包容你的所有情绪。”
太平险些以为她听错了?,武攸暨?阿娘的堂侄,确实是武家少有的正派人,可没记错的话,人家不仅娶妻了?,孩子都生了?两啦!
去岁她还应邀参加过武攸暨小儿子的满月宴呐!
皇帝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拿起?奏折开始批复了?,很轻描淡写的表示:
“娶妻了?又?如何?叫休掉就好了?。”
沐封不知公主和陛下在?里面都说?了?什么,公主离开的时候魂不守舍,她怕路上出事?,安排人务必将公主平安送回?家。
等再进去伺候时,发现陛下并?不像她预想的那般心情不郁。
甚至有几?分愉悦?沐封怀疑她瞧错了?。
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可沐封总觉得陛下与福王殿下吵完架后,心情是真的好。
当?然了?!
皇帝一直忧心福王与她离心,那对她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可福王肯跟她吵架,字里行间又?都是毫无保留的真心话,皇帝便明白这个孩子心里还是很看重她这个阿娘的。
有时候,不吵不闹,才真的要坏事?。
只要肯吵,那就有缓和的余地。
“吾记得上月契丹送来了?一匹汗血宝马,福王向来喜欢收集这些,叫人连同马奴一并?给?福王送去。”
沐封见陛下再没有后话,迟疑道:
“公主那里呢?”
一双儿女?,难道安抚了?小的,不管大的?
皇帝头都没抬,轻哼一声:
“且晾一晾她,叫她醒醒神,想有情饮水饱?那就尝尝何谓人情冷暖!没有了?权势地位,要个男人有何用?”
沐封便不敢再问。
另一头,秋东出宫,上了?马车,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不见。
来臣都被他的变脸术惊着了?,好几?次往他脸上瞧,欲言又?止。
秋东望着外面人来人往的热闹,却感觉很难融入其中。
只摆手道:
“回?府。”
今日见面,他知道阿娘想看见什么样的场景,于是便给?了?她什么样的场景。
阿娘在?假装生气,他也?在?假装生气。
这日子,硬生生将人逼成了?戏台上的戏子,唱念做打,说?来便来。
福王与陛下在?宫中发生争执,不欢而散的消息,不胫而走。
武承嗣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听人说?,陛下对福王殿下有多疼爱,福王前脚在?陛下跟前摔了?茶盏气冲冲的离开,陛下后脚便让人将那匹契丹来的汗血宝马送到了?福王府上。
于是武承嗣只能对左右道:
“福王是个硬点子,得从长计议。倒是太平那里,不识抬举,先给?她点颜色瞧瞧!”
武承嗣本就是网罗罪名,诬陷攻讦的一把好手,用这招对付太平,可谓是他的老本行,驾轻就熟。
在?他的操控下,太平一时间处在?了?风口浪尖上,就连薛绍也?没少受牵连,他大兄薛顗的死,又?被拿出来反复咀嚼。
自打陛下登基,原本就没多少人愿意登门的家中,如今算是门可罗雀。
搞得薛绍十分火大,近日也?不愿去衙门中办事?,直接带着老婆孩子来秋东这边消遣。
秋东见阿姐神色不虞,便问道:
“虽然那日阿娘摆了?太子一道儿,但她也?是真心同意你终献的,你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现在?后悔吗?”
太平并?不感到后悔,嫌弃的将小儿子的脚从他嘴里拿出来,再看看手把手教大儿子钓鱼的丈夫,眉宇间一片抹不去的忧愁。
秋东见状便生出了?然:
“那日你进宫发生了?什么?”
太平不想叫薛绍知道那些糟污事?,低声问秋东:
“这种日子,甚么时候是个头呐?”
秋东将外甥又?塞到嘴里的拳头扒拉出来,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儿,温声道:
“祖父早年间曾说?过,天?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阿姐你若等不及的话,倒是可以推一把,吾瞧着武承嗣就是极好的人选。”
一心想当?太子,坏事?做绝,满身漏洞,从这方面下手,武承嗣很难不张狂起?来呐。
太平若有所思。
于是上元节前夕,被皇帝冷落许久的薛怀义?终于坐不住了?,身边有人见状,便给?他出了?个点子,好叫他讨陛下的欢心。
薛怀义?听罢大为欣喜,仗着当?初主持修建明堂的便利,叫人在?明堂地上挖了?个坑,足有五丈深,将提前准备好的佛像埋在?坑里,装上机关。
然后用丝绸在?坑上方装饰成宫殿的样子。
等上元佳节这天?,坊间不宵禁,百姓可彻夜狂欢。
薛怀义?使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陛下请去他一早准备好的地方。
然后满怀期待的指着不远处的明堂道:
“陛下,您瞧那边!”
说?话间,薛怀义?提前安排好的人,将埋起?来的佛像缓缓从地底拉出。
从他们站的方向看,好似佛像是自个儿从地底涌出来,落进彩绸搭建的宫殿里似的。*
皇帝果然很高兴,一连夸了?薛怀义?好几?句。
薛怀义?大喜,一鼓作气,邀请陛下:
“臣知陛下礼佛,便用臣的鲜血做了?一副两百尺高的画像,悬挂于天?津桥,希望佛祖能感受到臣待陛下的一片诚心,保佑陛下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说?罢便万分忐忑,等待皇帝的态度。
哪知他这话音刚落,就被武承嗣一顿冷嘲热讽:
“你待陛下的诚心?说?出来可别让人笑?掉大牙,那是用你的血画的吗?那画像足足两百尺高,把你全身的血都放干了?也?不够用的!还是多感谢为此死掉的那头牛比较实际!”
武承嗣这话说?的特畅快,想起?往日他对薛怀义?这老东西卑躬屈膝,对方还爱搭不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他武承嗣家呐!

秋东觉得, 生?在皇家,即便是个傻蛋, 也能耳濡目染领略几分玩弄权术的真谛。
这不,太平只需要稍微一点拨,将将出手,就让武承嗣和薛怀义互相撕咬起来。
不管他有多看不上这两人,但在外界眼?中?,武承嗣就是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薛怀义就是陛下信重的宠臣,哪怕是暗中支持李唐的朝臣, 当面也得对这两人客客气气, 不愿与他们起正面冲突。
可如今, 太平只是让人给薛怀义出了个讨陛下欢心的主意,是薛怀义自个儿狠不下心用他的鲜血, 自作聪明换成了牛血画佛像。
而她又使人将此事不经意间告知武承嗣。
太平神色间并不平静,握着钓竿儿的手微微发抖,她问秋东:
“如今薛怀义与武承嗣狗咬狗, 够让他们疯狂了?吗?”
秋东好似并没有察觉她内心的波涛汹涌, 眼?见一条贪嘴的手指长小鱼即将上钩, 轻轻拉动鱼线惊走了?小家伙, 温声道:
“远远不够。”
太平用虚心请教的口吻道:
“哪里不够。”
秋东说:
“只薛怀义与武承嗣互相撕咬, 于阿娘而言其实无关痛痒, 甚至可以?说乐见其成, 因为她并不希望出现?这两人一家独大的局面。”
太平若有所?思:
“什么才能让阿娘也感到心痛呢?”
秋东面上十分?淡然, 坐在树荫下, 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阳光打在身上的温暖,语气也称得上暖和:
“阿姐, 你得知道,心痛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得叫她感到头疼才行。”
太平很认可阿弟的说法。阿娘一路走来?做了?多少让子?女?心痛之事,可他们除了?心痛又能如何呢?
她其实也想叫阿娘尝尝这种被背叛的心痛滋味儿,不止是因为阿娘想杀了?薛绍,想让她的孩子?没有阿耶。
更多的原因在于阿娘竟然真的在考虑,将李唐的江山拱手传给武家人!
凭甚么?
他们兄弟姊妹几个之所?以?对阿娘称帝,反对的不如李唐宗室强烈,便是因为阿娘是他们的亲阿娘,在他们的认知里,阿娘百年之后,皇位还?是要回到他们孩子?手中?的。
阿娘可以?替阿耶执掌江山,但没有资格将阿耶的江山,偷梁换柱,送到武家人手里!
别说甚么耶娘当家做主,对儿女?都是一样的蠢话!
瞧瞧阿娘才当了?几天家,李唐便从宗室成为阶下囚,武家一个个张扬的恨不能将李家人全都送到下头团聚。阿耶在世时?,可不是这样的!
太平紧紧攥紧拳头,语气逐渐恢复稳定,她问:
“所?以?,真正能叫阿娘感到头疼的是什么呢?”
“是李家和武家的正面冲突,更准确来?讲,是她的子?女?,也就是我?们兄弟姊妹,和武承嗣兄弟几个的天大矛盾。”
秋东把道理?往透了?给太平讲。
“不论是李家还?是武家,阿娘是想叫两边互相牵制,她才能稳坐钓鱼台。一旦其中?一方独大,她没有选择的时?候,也就是她的皇位做到头的日子?啦。”
太平略一思索,便认同了?阿弟的话。若将来?朝上只剩支持李唐之人,那?众人势必会推阿兄上位,不会再臣服于阿娘。
若将来?朝堂上只剩武家势力,那?依照阿娘与武家糟糕透顶的关系,武家也会将她推下台取而代之。
所?以?,叫双方永远像眼?下这般保持争斗,武家那?边处于弱势时?,阿娘便会像亚献那?般,扶一把武家?
“想必哪天李氏处于弱势时?,阿娘也会毫不留情的帮忙打压武家。”
太平终于想通了?关键,于是她问秋东:
“若吾将三兄和四兄拉入其中?,你可会怪吾?”
秋东却说:
“不破不立。”
哪有永远的世外桃源?他们已经身在局中?,逃不过的。阿娘终有老的一日,这场关于储位的争夺也终有出结果的一天。
要么武家作为胜利者登上皇位,要么李家将窃取江山的贼人全部诛杀殆尽。
你死我?活。
秋东说:
“吾会看着,不叫他们有生?命危险的。”
二?人便不再多言。
末了?,秋东将钓上来?的鱼全部扔回池中?,背着手离开。
太平却交代婢女?:
“送去宫里给阿娘,便说是吾亲自钓上来?的,叫阿娘赏脸让御膳房烹饪了?尝尝。前些日子?是吾不懂事顶撞阿娘,如今终于知道错了?,还?请阿娘大人大量,原谅女?儿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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